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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峰遗稿卷三
药峰遗稿卷三 第 x 页
药峰遗稿卷三
 附录
  
药峰遗稿卷三 第 173H 页
行状[金尚宪]
判中枢府事徐公讳渻。字玄纪。大丘府人。自号药峰。远祖闬。高丽郎将。六世而有判典客寺事益进。生户曹典书义。典书生安州牧使 赠达川府院君弥性。牧使之魁司马。实我 朝开国初年也。娶阳村权近女。生二子。长曰居广。彦阳县监。季曰居正。议政府赞成。久典文衡。为一时宗匠。策佐理功封达城君。推 恩所生。彦阳有子曰彭召。司宪府掌令。 赠吏曹参判。寔公曾祖也。祖讳固。礼曹参议。 赠吏曹判书。考讳嶰。号涵斋。 赠议政府领议政。三世追荣。用公贵也。涵斋公少读书求志。不事科举之业。大为士友所推重。不幸蚤世。妣贞敬夫人固城李氏。左议政原之后。清风郡守股之女也。以嘉靖戊午五月。生公于安东之外家。生而嶷然。不类凡儿。见者异之。涵斋公殁。公才一岁。大夫人念孤寡难独立。就依公仲父司艺于京城。司艺讳崦。兄弟三人。伯讳岱。蚤死无子。季即涵斋。司艺亦素未育。宗嗣之托。惟公一身。司艺虽甚爱重之。但欲纳之顺轨。持守家法而已。殊无望于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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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夙茂也。及年六七。自知读书。若嗜欲然。司艺公每抚之泣曰。大吾门者。必此儿。然凡人家兴旺之时。才名寿福。犹难兼备。矧吾世祚不绝如线。惟当韬晦蓄养。以冀有后也。授以孝经小学等书。亦不程督。司艺公门下受业者甚盛。公时从诸生后。窃识其所讲书恒习之。犹内而不出。适 中朝学士捧 诏出来。故事选有文之士。俾和曾前皇华集各一编。司艺公与是选。未及措意。公私拟之。诗成呈进。司艺大加惊赏。益奇之。及司艺殁。心丧三年。病毁累经危笃。而身在床褥。手不释卷。目所一览。未尝遗忘。由是艺业日进。弱冠从龟峰宋翼弼问业。成牛溪,李栗谷二先生皆见而器之。松江郑相澈亦爱公藻思敏捷。谓云长宜逊师席。一时名士多愿为之交。癸未 朝论大乖。台谏首攻栗谷文成公。必欲其去朝。语极构捏。太学生抗疏伸辨。四馆有一人摘罚诸生。以附党议。公亦在其中。 宣庙怒其人命窜之。于是谤口哗然。指为题目。公往山房读书。不与人过从。丙戌中谒圣文科第二名。忌公者嗛前事。诎隶成均馆权知学谕。差仁川府乡学训导。公略不芥意。即之任。训诲不倦。府伯姜公绪颇称鉴识。闻公之为。心善之。降屈迎礼曰。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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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小官。真大度士。他日名位必大。某有子。请以为托。后果蒙公力。俾不失职焉。庚寅荐入史馆。由检阅至奉教。时己丑逆狱连岁未解。穷治党与。公谓金沙溪长生郑守梦晔曰。治狱之难。自古已然。今日处置。颇有过当。吾甚忧之。二公皆以公言为是。例升成均馆典籍。迁司宪府监察。历礼兵两曹佐郎。庭试文官。公制在高第。拜厩马之 赐。本兵多事。文簿委积。堂上才公。遇有难决者辄以付。公顷刻立办。咸中肯綮。后来称郎官任职者。推公为先。壬辰 报孔棘。仓猝分发。多倚公为办。移拜京畿都事。巡边使又辟为从事。而本曹皆启寝。 大驾西幸。公扈从至中途。号召使黄廷彧承 命奉 王子分往关东。请以公为从事。公在行传檄诸道。招集义兵。为讨贼捍御之计。俄而贼入关东。奉 王子转往北道。至会宁府。时 行在隔绝。讹言煽惑。土民鞠敬仁等作乱。杀将士囚 王子以下宰臣。遣人迎贼。公先事约南兵。谋夺 王子西走未果。遂与巡边使李瑛等跳出。将赴 行朝。至镜城又被叛民截路。逼送贼营。适先在贼中而素心服公者。诡辞脱公。还镜城。见其父老。谕以大义。闻风争赴。先得数百人。愿公为将。公略加部署。请本道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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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郑文孚于海曲。劝其代领。入保镜城。初鞠敬仁之变。列邑吏民多交关应贼。及见官兵稍集。人怀疑惧。有土武姜德武者。前日截路劫公者也。公穷寻致之。使之效力自贳。授以弓失。出入卧内。人心乃安。遂移檄六镇。六镇人亦起兵斩从乱者。传首军前。以听号令。吉州屯贼闻之。猝至城下。公选勇士出击。斩其一将。追奔数十里。杀伤甚众。进兵明川。又与贼战。斩其六将。䤋八百馀级。还我民男妇数百人。贼大败。所遗弃枪刀器械。不可胜计。得黄金铠一部。知其死者乃巨酋也。人谓自贼入北道。无此奇功。本公倡义纠合。能得士众之力也。暨叙功奏捷。出于公手。故没而不见。 朝廷未之知也。评事以下将吏。皆以轻重受赏。公独不与焉。 朝廷闻公免于难。授典籍为召募御史。又召赴 行在。间关冰雪。行无人之地千馀里。得达义州。即拜司宪府持平。递为兵曹正郎,成均直讲,知制教。刘都督綎出来拣傧臣。推公为接伴官。都督一见合意。所言无不从。闻叔母宋夫人丧。夫人即司艺公媲。公乞解官心丧。都督移咨请留。有曰才猷练达。言论慷慨。恢复之策。实藉本官云。 朝廷亦坚不听公。公不得已就职。屡辞乃许。甲午春还 朝。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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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平还直讲。又以巡按御史出岭南。仍视三道舟师。大将李蘋怯而贪污。公举劾置于法。军政始肃。公深忧 朝廷特援 上国。而无自立之志。奏记朝堂陈战守之策。其大意具六万兵。分排水陆。又具数百舟舰。以当海路。置三大栅于湖岭之间。张大形势。首尾应接。又分置度支于三道。听其便宜而不遥制。必能赡足不匮。并陈选将练兵。屯耕瞭望。与夫用兵机宜。行师道路。靡不详尽。宰相亟称之曰。李纲策而陆贽文也。 中朝论议多门。主兵事者恐不能善后。方开讲和之端。我 国重于从违。会全罗监司李廷馣劝上宜姑听之。公因上言。其略曰虏以进贡为名。而要以不可从之事。终必执言渝盟。然自古复雠之君。生聚教训于十年之后。以今事势。徒为大言。是执一之论也。今姑一听 天朝之为。而潜修自强。待时而动。岂非长算。后有难者。公曰吾驰马弯弓。遭人非笑而不知止者。岂乐于此哉。必欲手杀贼而甘心焉。羁縻之计。一时之权。无实而大言。吾窃耻之也。柳相成龙体察岭南。请公议事。语及南方弊原。公曰此以儒先之故也。柳相惊曰何谓也。公曰此道尚有儒者流风。习闻先贤自重之言。仕官者轻去就。居乡者耻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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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末流至于视命吏如无人。儒宫书院。倚赖声势。傲然自以为士论。而为吏者顾反受制焉。今不正之。后恐不止此也。柳相不以为忤。 朝廷知公有文武才。欲试之方面。先与资序。拜济用监正。秋擢庆尚监司。言路论其骤。改称察理使。又改之。除内赡寺正。乙未分岭南为左右道。拜公右道监司。择形便地使为城守。公就三嘉县岳坚山城。修筑故址。建双忠庙。祀新罗死竹竹,龙石。激励士民。为必守计。人乃信服。远近携妻子争至。不烦召募。得精兵数千人。任满又加数月。丙申拜同副承旨。秋兵曹参议,备边司,承文院副提调。冬特拜江华府使。未发改江原监司。丁酉 寇再逞。两湖州郡。不破则溃。衣冠士女多流入本道。公按兵境上。威惠并洽。人情悦喜。秩满 朝廷听民请留。公固辞获 允。百姓追思碑之。入为兵曹参议,左副承旨。升都承旨。递授佥知中枢府事兼五卫将。还兵曹。刘提督綎领兵再出。南北军不相得。将不利于我 国。公承 命见提督于安州。遂得无事。还加阶拜黄海监司。本道号烦剧。经乱倍蓰。公裁处如流。案无留牍。己亥春移咸镜监司。不悦者论改。仍任本道。公辞疾归西都村舍。却扫佔毕。秋拜户曹参判,平安
药峰遗稿卷三 第 176H 页
监司。至则罢家户徭。立按田差役之法。革营属之弊。与民均其劳佚。民甚便之。任满还都承旨。郑仁弘嗾其党上疏。攻牛溪及郑松江。网络张设。多造祸端。领相李公德馨先去。左相李公恒福引疾。在朝诸公无敢明言。公于 上前。极陈二公之贤。当任之勿贰。岂可以怪鬼辈诬善之言。一朝致疑乎。辞意切直。 上怒不入公言。左右皆惧而退。既出。右相尹公承勋邀谢曰。不能一言。愧公多矣。公请告至三。辄不与。不获已强起视事。 中朝翰林顾天峻行人崔廷健来颁封太子 诏。公周旋 近密。终不失仪。 上嘉之。特升资宪。为汉城府判尹兼提调备边训鍊二局,都总府都总管,舟师大将。迁刑曹判书。决狱平允。癸卯擢长兵曹。请谒不行。武选为之廓清。未久辞递。知中枢府事。出为咸镜监司。时北胡忽刺温强盛。入潼关杀佥使金伯玉。移其种落。密迩钟城。有窥我之形。公欲发兵讨之。建言戎生心。非我先发。后必难制。朝议多以为难。公请益坚。乃许之。兵使金宗得违公节度。师竟无功。始不可者争咎公。请致于理。 上命御史查闻。斩虏首四十馀级。我军未还者才数人。然坐此罢归。秋叙还枢府。并还备局总管。又兼知春秋馆事。改户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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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书。是后本官迁改。而兼职则并仍带焉。又加带知义禁府事。适岁涝民饥。公赈救得宜。民不失业。丁未为京畿监司。大臣欲请仍为。用事者所沮。任满还枢府。坐前任微事罢免。 宣祖薨。光海即位。赦叙枢府监 山陵方上。事完加正宪。议政府参赞。冬论 陵工不固罢改。己酉春复知枢。改判工曹。又改参赞。 命大臣体察诸道。以公为副。俄拜开城府留守。一切釐革弊政。置养廉库。以助郎僚俸薄不自给者。籍其赢为宾客军兴不时需。后值 皇朝中贵人奉 诏出来。久留本府。所费无算。皆取诸库中而民不知。又请于朝。择能文士为教授。厚其俸而加之礼。劝励责成。亲诣学宫。讲读考艺。士争兴起。成就者甚多。公去后立石颂德。辛亥递还知枢。改参赞。壬子春金直哉狱。奸臣尔瞻等大设机阱。媒蘖异已。以立威权。嗾台谏指公尝容接罪人。夺职閒住。至冬叙知枢。明年癸丑夏。尔瞻等嗾死囚朴应犀。使从狱中上变。言国舅金悌男挟大君谋乱。下狱赐死。其子婿亲戚并死栲掠。锢永昌君于海岛逼杀之。以公名在 遗教中。与故相韩应寅,判书申钦,朴东亮同日被系。光海亲问受辞。即命释归田自便。尔瞻之党柳活为献纳。斥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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暨李相恒福,黄公慎请远窜。光海命止中道。配丹阳郡。始 宣庙寝疾。心忧光海异日之事。 御笔书教。封置宫中。戒曰我死乃下。 上薨。 王妣下教书于大臣。其教书云不谷忝位。负罪臣民。若陨渊谷。今忽得重病。夫修短有数。死生有命。昼夜之不能违。圣贤之所不免。夫复何言。但大君幼稚。未及见长成。以是耿耿耳。我不幸后。人心难测。万有邪论。愿诸公爱护扶持。以是托之。外书宰执七人姓名。公与焉。其宰执三人诣宾厅受而见之。即封还。馀三人者居外不得见。公亦以无官职不敢入 禁中。就伏阙门外哭泣。明日韩相应寅以赫蹄传云。始知 遗教下也。初尔瞻得罪 先朝。深怀怨怼。会倖相柳永庆阴结奥援。所为多不善。谋危国本之说。道路藉藉。尔瞻乘机。与郑仁弘潜通。上疏请罪。 上大怒。并窜远道。光海初骤秉国政。其释憾逞毒之计。无所不至。宣言 遗教非先王意。出于矫伪。使谏官李志完,柳活等诿以七臣不即辨明。请并削职。适武人郑浃者素恇怯。连引逮捕。尔瞻等遣人于中路。诛以如此则生。否则死。于是公卿名士一时陷狱者数十人。公亦被逮。诸子请问所言。但曰 国事至此。复何言哉。尔等教诸儿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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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勿以家祸自沮。公按岭南。时仁弘居部内。前后奉使者无不往见。公不一过。其从弟仁涵倚仁弘杀人犯辜。公将正法。仁弘方守宁海。解官归。祈请不已。公不少挠。仁弘甚恨之。故公得祸尤重。居丹阳闭户读易。孜孜不辍。有问业者。诚心诱掖。时朝议益竣。承望者动以七臣为奇货。骇机交发。人不可测。公处之怡然。客见其颜色言动无异恒日。不知其有忧患也。乙卯春遭大夫人丧。丙辰尔瞻等定议废 毋。遂追刑金悌男。加七臣罪。以阶上浸。大司宪瑾,大司谏造,副提学潚等交章请之。公窜宁海。戊午服阕。尽取家藏书籍。置左右。屏除馀事。披阅忘倦。六岁量移原州。旁县儒生有欲疏陈尔瞻罪恶者。其党闻之。疑受之于公。两司合请安置绝岛。光海久寝不下。癸亥今 上反正。除刑曹判书召还京。公入侍。首陈天位克艰之说。变移风俗之道。又言昏朝斁乱之际。奸臣诱集无赖。迭投章疏。此辈固不足深诛。韩孝纯以大臣。督率百僚。劝子废母。其罪擢发难数。今数已死。可罪其子也。 上命窜孝纯三子。孝纯即椒房近亲。初无敢言者。公抗论得 允。中外快之。自十数年来。戚里宫妾之家。攘夺为事。百姓抱冤莫伸。至是群起而号诉者
药峰遗稿卷三 第 178H 页
日以百数。公奋髯扺几。郎吏摄伏。语下决遣无留滞。众皆悦服。拜大司宪兼同知 经筵成均馆。持论峻正。据法决事。人不敢干以私。废世子庶出女子在民间者请廪养。德兴私庙为后者。宜如 先王命世袭冠带。 上皆从之。时人心未靖。逆狱屡起。公在鞠厅。议谳务为平反。大臣多咨度焉。数月递授参赞。甲子李适叛宁边。群臣皆请移跸。以避其锋。公独奋言于朝曰。遣将据临津。论以逆顺。乌合之众。势必自溃。况百官宿卫无阙。畿甸勤 王之师。不日当至。以天威临之。贼不足诛也。岂可见此小丑。而遽移都城也。入见 上言曰。逆竖称兵向阙。未即诛灭。此群臣之罪。臣实痛心。臣尝任两西及松京。知其人心。今虽老矣。犹可一行。如蒙试往之 命。必不敢负国矣。时朝议已定。不能用公策。 驾至天安郡。复拜公大司宪。 行在朝仪草创。群臣进见启事。纷杂失度。小官卑僚。并进争论。言多妄发。无复朝廷之礼。公厉声叱退。谓首相李元翼曰。讨贼兴复之责。大臣任之。公何无一言指挥。而听此纷纷耶。李相唯唯而谢。贼败请治京朝官不赴难者皆罢之。 驾还。赏从升正宪。以前有鞠狱劳。又加崇政。拜判中枢府事。改刑曹判书。又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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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曹。武士闻公前政无私。咸喜得公。将改军籍。口授条例。若不思而为之。后继公者或变其一二。窒而难行。始服公虑事为不可及也。 上讲孟子。公入侍。 上问所谓义兵云者何居。公对曰以义举者皆是也。固非一名也。今逆胡为蛇豕。荐食辽东。我 国为 中朝出兵征之。是亦义兵也。万一不幸。虏若犯关传坼。我国当悉赋渡江。以伸君臣之义。臣职在典兵。不任区区。 上嘉纳之。乃 下教曰。闻徐某所陈。大哉斯言。我国赖 先皇帝大恩。得至今日。何可忘也。大义所在。强弱难计。其令庙堂预讲以待。丙寅辞还判枢。自癸亥还朝之后。有退休意。买地杨根江上。结草舍为终老计。 国家多事。黾勉数岁。丁卯入耆老社。决意致仕。正月虏猝入西关。 上出幸。公以宗庙提调。奉 庙主往江都。公尝以固守根本之策上劄力陈言不用。及是以军律不严。治元帅以下诸将退缩之罪。且言龙冈等六邑幸不被兵。他日恢复关西。必藉此为资。叛贼韩润导虏入寇。黄海一路受毒必甚。勿以讲和为恃。宜急调精锐。先据海信二境及龙冈等六邑。以防抢掠。 朝廷亦不用。而已果如公言。虏责还我国归正人。时大臣主和者以为不忍边地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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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命。失欢强虏非计也。将从之。公曰如是。非为民父母之义。其何以子万姓乎。使人心愤惋。将士解体。且启虏人轻侮之端。不可从。不听。然识者韪之。戊辰治柳孝立狱。进阶崇禄。无何非意被谴下理。数日出之。叙复参赞。提调掌乐惠民等局。请暇上冢。欲仍归杨根。以疾不果还。为礼曹判书。都督毛文龙为督帅袁崇焕所诛。其部将刘兴治在我国皮岛。与所部降獭。作乱杀钦差总兵陈继盛。声言请命 中朝。实遣人潜通虏穴。凶狡叵测。 上问诸宰枢。皆曰当任 上国计处。且恐虏以为言。公对曰兴治擅杀主将。自恃绝远。掩罪为功。坐要旌节。 中朝虽不欲劳师远征。我国声罪致讨。斩其魁首。赈其馀民。移咨抚台。转奏 中朝。 天子闻之。必嘉悦。而虏亦知惧矣。 上竟出师问罪。公之力多焉。以疾乞解职。 上命内医赉药往视。寻复参赞,礼判,知枢。旋辞旋授。至辛未四月十八日。卒于家。寿七十有四。讣闻 上辍朝二日。中使致吊。礼官致祭。司徒庀葬。以子景霌录扈 圣从勋。 赠议政府领议政兼领 经筵春秋馆弘文馆艺文馆观象监事 世子师。自反正后。望治愈勤。而世益多故。论者谓待公入相而庶几有为也。生不
药峰遗稿卷三 第 179L 页
及命。而殁乃有是赠。君子咸惜之。以其年六月乙卯。葬抱川雪云里丁向之原。先兆也。治命俭葬。诸子不敢有违焉。公天姿隽异。长身美髯。语音洪亮。外凝严而内弘达。望其仪表。接其言论。知其为君子长者。处心公而自守确。人无亲疏。惟贤是与。事无彼我。择善而从。与人论议。毅然挺立。不小苟合。如朝贵之是非。朝廷之得失。直言不避。人以是惮之。常曰吾少无交游。素门平进。蒙 圣朝厚恩最久。岂可为区区取容之计。以负国家乎。欲使国事无洪纤一入于矩度中。是吾志也。奸党素忌公。当诬狱之起。必欲甘心及已。由峡而极于海。所拟非桁杨则栫棘也。未尝见诸辞色。忧国之诚。不以进退有问。每闻 朝家举措乖刺。咨嗟不己。至忘寝食者久。性嗜书博览。经学则以践履思索。知行并进为工。史书则观治乱所由。贤邪消长之几。淹贯精熟。多有独得于文字之外者。遇事辨證。无所滞碍。虽老师宿儒。服其该畅。久读周易。以先天为主。先儒论辨所不到。亦必精思力探。有所得则随意立说。以资质疑。郑遇伏经世赴官过公谪所。公问易疑义。郑大惊曰吾久侍 经筵。自谓用力于此书多矣。未尝讲究及此。恨不得留身相益也。公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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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弟曰。不识三才之道者。非通儒也。惟深于易然后可以知之。天机浅者不可强而至。必私欲净尽。天理自明。可以与言此也。诗家工夫。消遣岁月。非有所益。故不汲汲也。然于诗天分甚高。往往有作者风。前后受任方面。遍历六道。未尝惮劳自佚。穷边绝塞人迹罕到之处。亦皆登陟观览。至于山川险易。道里远近。关隘户口。缓急多寡。一皆留心。随事料理。指陈规画。千里之外。如在目前。或问白沙李相。当今人材可任大事者谁欤。李公屈拇指字谓公曰徐某其人也。张玉成晚老于兵事。其为元帅。亦让于公。一时属望盖如此。居家日晨兴起。居大夫人所。大夫人夙婴疾病。以未亡自处。虽禄养之荣。备物之享。不以为乐。故非有朝衙公事。不去左右。终日侍侧。多方以娱之。公谪后大夫人不胜思恋。往从丹阳。竟至不幸。公哀毁过制。几不获全。平生自奉甚简。食不重味。衣不完采。一家之人。不敢以奇邪不正之服见于前。慎于辞受。不以其道不取。然近名之清。绝俗之介。亦不为之。其天性然也。自以年过致仕。遭时艰虞。不得遂退休之志。朝参之外。罕预国政。与邻里耆老诸公作真率会。佳辰令节。日相往来。轩车交集。金玉辉映。子弟扶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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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皆貂蝉皓白。一时称艳。夫人砺山宋氏。广州牧使宁之女。领议政轶曾孙。外祖曰参赞申瑛。天启壬戍年六十九先殁。公之葬。穿夫人冢而同窆焉。夫人妇德夙成。弱龄当家。阃内之事罔不虔。亲戚邻里咸仰其仁。享先极敬。事姑尽诚。大夫人年垂大耋。夫人亦过六十。左右奉养。祗顺不惰。四十馀年如一日。及丧致毁成疾。以此不起。公屡镇雄藩。夫人常戒饰婢仆。内外斩斩。公喜宾客。所在无虚席。酒食之奉。一承公意。自癸丑后祸患百罹。危苦万状。随分处困。委之时命。公有时放言。夫人必从容规讽。多所裨益。以是尤敬重焉。其痛达大义如此。在世视公贵。殁又追 赠贞敬夫人。生七男四女。长景雨承政院左承旨。次景需司仆寺佥正。次景霦果川县监。次景霌承 宣祖第一女贞慎翁主。封达城尉。馀并夭。承旨娶司果成希舜女。生一女。县监崔滚。后娶佥知成恬女生一男。元履侍直。佥正娶金僖女生六男。曰亨履曰择履翊赞曰祚履正字曰匡履曰弘履都事曰明履。果川娶监察李好仁女生二男四女。曰准履曰坦履。女长李璌。次权顺悦。次赵胤锡。次林宗儒。尉生三男五女。曰贞履县监曰正履曰慎履。女长金圭 赠持平。次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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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寅奉事。次沈伉。次权堣注书。馀幼。亨履四男四女。祥履二男二女。准履二男一女。贞履一男。崔滚一男一女。李𡐔一男。金圭一男。李命寅二女。沈伉二男。权堣二女。公以高世之识。迈伦之才。遭遇 两朝。出入内外。其谋猷功绩。载之简册。播人耳目。诵于民口。至于卓荦之节。廉刿之操。尤为人所倾仰。子为驸马而内无宫禁之援。身居贵重而外绝苞苴之托。财贿之谈。不挂于口。市井之徒。不迹于门。质之千万人而无愧。垂之累百世而不泯。此非私言也。乃国人之言也。尚宪实不文。不能铺张叙述。谨就家乘。略加铨次。以俟立言之君子。资宪大夫知敦宁府事兼同知成均馆事 世子右副宾客金尚宪谨状。
有明朝鲜国 赠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兼领 经筵弘文馆艺文馆春秋馆观象监事。 世子师。行崇禄大夫判中枢府事兼判义禁府事。知 经筵春秋馆事同知成均馆事。五卫都总府都总管谥忠肃徐公神道碑铭。(并序)[金尚宪]
  资宪大夫吏曹判书。兼知 经筵春秋馆成均馆事。弘文馆大提学艺文馆大提学。 世子右宾客金尚宪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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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宪大夫刑曹判书兼五卫都总府都总管吴竣书。
  嘉义大夫吏曹参判兼 世子左副宾客金光炫篆。
药峰徐公之食。盖当我 宣庙盛际。于时 朝廷最多士。而论年少后进有文武才为国储胥者。指无先公屈焉。后值艰难。数更中外。声实相当。世又论文武大臣负荷栋干者。公必在其中。意公步武揆庭。而不幸遽殁。殁后 赠命。始用常所期公者。哀荣备矣。士犹以用公未究为恨。于戏。收涣为萃。振弱为强。俾世道终免为泄泄莫可救者。谓不繇天非也。公安得究其用哉。谨按公讳渻字玄纪。自号药峰。大丘之徐。自高丽显。远祖闬郎将。六传而有判典客寺事益进。是生义。户曹典书。生弥性。入我 朝为安州牧使。生居正。以文章名世。秩登贰公。勋封达城君。益称为大家有兄居广县监。于公为高祖。生掌令彭召。掌令生参议固。仍父子文科。考讳嶰。 赠议政府领议政。娶郡守李股女。故宰相原之后。生公于嘉靖戊午。少孤养于叔父司艺崦。不烦提诲。自励为学。艺业日进。司艺殁。心丧三年。过毁善病。然益湛淫于坟典。未尝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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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书。丙戌登文科。权知成均学论。授仁川府教授。人皆以为屈。公夷然不屑。见者器之。久之选入史馆。为检阅待教。转典籍司宪府监察。改礼曹佐郎。又改兵曹。时为曹长者知公才。一以曹事委之。诸所难。经公则举。同僚缩手惮伏。壬辰 寇逼城。扈 驾西幸。号召使黄廷彧请为从事。至咸镜北道。廷彧等与两 王子俱陷贼。公独以计得脱。起兵授评事郑文孚。连破贼。报捷让功不居。赴 召入 行在。拜持平。改兵曹正郎直讲。傧刘提督綎。闻叔母宋丧。欲如丧司艺公。乞解官。刘方喜得公。咨请勿许。至坚恳乃听。甲午复拜持平改直讲。以御史巡按三南。弹墨帅举隳纲。耳目肃然。公念君父播越。生民鱼肉。国事且不支。益自慷慨。许以身殉国。上书陈战守计。宰相奇其策。急欲尝公。交日推公才。以当一面。超升济用监正。擢拜庆尚监司。台谏论已骤。改授内瞻寺正。亡何分岭南为左右道。以公为右监司。修岳坚故城。建祠祀新罗死事臣。激劝士心。遂屹然为金汤。任满又加数月。入拜同副承旨。改兵曹参议兼备边司承文院副提调。 特拜江华府使。未赴改江原监司。抚摩凋瘵。士女避▣徙者皆授庐下飧。讴谣交道。去后刻石颂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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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拜兵曹改承旨。序升都承旨。已辞授佥枢。改兵曹。傧刘将。辽浙兵相争将构乱。刘用公说乃得解。加阶拜黄海监司。案牍不胜繁。自公至净若洗涤。移拜咸镜监司。为忌者所厄。仍畀前节。公辞疾退居。已拜户曹参判。未至拜平安监司。平壤徭赋。故无准。奸吏从而为蠹。公一切创革。停而剂之。民大悦。任满还都承旨。侍 经筵。伸救汉阴白沙二贤相。斥郑仁弘之徒诬毁成牛溪郑松江者。 上意怒甚。左右无敢一言。及退尹相承勋迎谓公曰吾今日带惭见公。诏使顾天埈,崔廷健来。公终始周旋无失仪。特陛汉城府判尹兼备边训鍊提调及总管舟师等任。改刑曹判书。又改兵曹。辞还知枢。出为咸镜监司。时公年四十馀。益强于职。所辖郡邑南北数千里。穷边远戍。无不亲历。有所规度。不难时忌。胡部悤刺温骤强。杀边吏逼我境。公建请讨之。兵使金宗得劻勷退师。言者以出兵咎公坐罢。未几叙还知枢兼知春秋馆事。改户曹判书。又兼知义禁府事。岁俭有备。民免流莩。已拜京畿监司。任满还知枢。 宣庙薨视作斥上。加阶拜右参赞。寻坐 陵工不固罢改。明年叙还知枢。改工曹判书。还参赞。副大臣体察诸道军事。已拜开城留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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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束猾胥。爬搔垢弊。益僚俸振文事。民善其政。碑于大逵。还知枢改参赞。时有滥狱。驾公夺职。复叙知枢。及癸丑祸起。奸党有嗛公者必欲害之。再逮金吾。配丹阳徙宁海。又移原州。在谪十一年。不见迁客态。闭门玩易。人叩质疑难。应之不倦。癸亥今 上反正。起拜刑曹判书。入对陈戒。皆古大臣言。昏朝横枉。求理者猬集。剖断立尽。各自得意去。拜大司宪兼 经筵成均事。论故相韩孝纯党奸废母之罪。追窜其诸子。孝纯椒房近戚。人所忌惮。而公痛斥不顾。闻者快之。李适叛。争劝移跸。公独奋谏 上毋动。请自往募兵。不能用。 驾至天安。复拜都宪。仓卒朝仪紊乱。公语摄之。贼平用扈从淑问。进二阶拜判中枢。改刑曹。又改兵曹。前后武选。请谒不行。 上尝于 经筵。论孟子义兵之说。公因推衍其义。谓虏若犯关。我国当悉赋赴难。以伸君臣之义。 上大加称奖。及刘兴治叛杀陈继盛。 上欲问罪。朝议难之。公力赞出师。已辞还判枢。丁卯西虏猝入。 上幸江都。公奉宗庙随往。虏要盟。公屡建固根本严军律。备海信防三县等策。毋专恃和。不省。后乃称蓍龟。主和者畏虏。听还我归正人。公争不得。已判金吾治。戊辰逆狱。加崇禄大夫。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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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宗伯知枢。辄病告。 上遣医问疾。 赐内剂。至崇祯辛未四月十八日卒。春秋七十有四。 上辍朝二日。命吊赙祭。 赠领议政。易名忠肃。礼也。其年六月乙卯。从葬抱川县雪云里癸坐之原。夫人宋氏祔。公幼有奇质。及壮风神峻茂。美须髯。目光炯炯射人。性亢健。有万夫不夺之气。信心而行。不骫骳徇人。其所不取。虽贵臣要人。无少屈色。其所许与。虽邈然后进。奖待无间。以故人皆严事之。而又乐愿为交。生平不以事干人。亦不受人私。常曰安得一世事纤钜井井乎。每论国家利病。善谈论饶筹略。纚纚若贯珠。听者属耳。惟 上亦以为能。好书鲜所不窥。尤力于讲易。有所得。一时耆儒推为精深。愉色事母。终身不怠。居谪奉讳。毁几不全。世饶财。至公无所益。自奉简约。衣不重䌽。家无媵御。临殁饰子弟勿厚葬。公自郎署至耆老社。兵戈失石桎梏桁杨之地。靡所不历。而不惧不挫。竟能完躬保名。出险就夷。寿考显融。为时艳称。君子谓公才固难侔。而福又不可及也。夫人砺山名族。牧使宁之女。领议政轶曾孙。甚有妇德。公敬重之。举七男四女。长景雨大司谏。次景需典签。景霦县监。景霌承 宣祖长翁主封达城尉。馀并夭。大谏一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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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女。男元履侍直。女适判官崔滚。典签六男。曰亨履曰择履翊卫曰祥履正言曰匡履曰弘履都事曰明履。县监二男四女。男准履,坦履。女适李演,权顺悦,赵胤锡,林宗儒。皆士人。尉三男五女。曰贞履县监曰正履曰晋履。女适进士金圭,奉事李命寅,士人沈伉,佐郎权堣。季未行。内外曾孙南女若干人。尚宪尝状公行。铨载颇悉。今志其大者续之铭。铭曰。
宣祖当朝。蔼厥多士。矫矫徐公。遇时兴起。天与其才。迈逸伦俦。其才伊何。政事谋猷。屈伸之际。坦怀实难。公惟大度。不畀小官。既显既识试。遒晰遒理。艰难急材。孰文武备。公膺简寄。外内俱宜。方面之绩。式矩式规。五官之政。惟则惟典。功因明就。祸繇闇煽。汉禁中都。楚累南鄙。怡然委顺。物莫伤己。延登耆耇。鼎革初载。辞逾励俗。器益周世。弛纲解纽。望公怅只。嬉武恬文。待公强只。天不慭遗。奄忽滔滔。有屹桓楹。雪云之皋。旂常备纪。觕举概略。百世在后。与石无泐。
  [识]
 先祖考神道碑石役始于甲戌年。不幸功亏于半途。十馀年来。大举而归虚者非止一再。先考蚤夜焦劳。竭诚经营。顷岁始得稍完之石。但未之致诸家。临终屡以是勉。不肖孤毋敢怠玩。顾孤劣弱。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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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以办之。赖诸父暨诸兄弟各自致力。积年未成之役。阅数月而告讫。此实幽明莫大之幸。而追念先志。不觉抚石而痛哭。曩在甲戌。先考秩才顶玉。碑文以大司谏书之。至甲申大拜为右议政。翌年捐馆。季父达城公又于癸未卒逝。噫。是石之役。不但岁月之迁延。其间人事之变。遽至于斯。孤儿罔极之痛。到此益不自堪。乃敢私以记之。他日见者庶有以知之也。至于内外曾玄孙始多稚弱。碑文略之。今既长成。益繁以盛。盖百有馀矣。难以尽记。而元履未育。取贞履第二男文重为子。此儿终当主祀。特举其名。以重宗嗣。孙元履记。
墓志铭(并序)[赵希逸]
判中枢府事徐公卒既期。胤子承旨公以金判书清阴之状来示余曰。先公殁已久。志文阙。无以掩诸幽。此非人人而为之者。惟君于我家事旧且悉。敢以托。毋庸辞。余既感其言之切。不敢以不文辞。敬诺而叙之。公讳渻。字玄纪。号药峰。远祖闬。以郎将显于丽朝。六传而有讳益进。判典客寺事。有讳义。户曹典书。有讳弥性。安州牧使。 赠达川府院君。有二子。长彦阳县监居广。季曰居正。位赞成提文衡。策佐理勋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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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君。彦阳生司宪府掌令 赠吏曹参判讳彭召。于公曾祖也。祖讳固。礼曹参议 赠吏曹判书。皇考讳嶰。 赠领议政号涵斋。推恩三代。视公贵也。涵斋以志行见推士类。不仕蚤世。妣固城李氏。故相原之后。郡守股之女。生公于嘉靖戊午。在襁褓已秀嶷异凡儿。公生一岁而孤。依于仲父司艺公崦。司艺号春轩。蚤魁进士。声名藉甚。从而学者多一时英才。公在髫龀。不待诱掖。性嗜读书。春轩大奇之。常曰吾门必由汝而大矣。及其捐馆。心丧三年。丙戌登第。隶成均馆学谕。旋授仁川训导。人皆以为屈。公夷然不屑。见者器之。五年擢艺文馆检阅。序迁待教升典籍历监察,礼兵曹佐郎。壬辰难。 大驾西幸。公扈往。中路被号召使黄廷彧辟。奉 王子北抵会宁府。土民鞠敬仁乘时煽变杀将士。拘执 王子以下。迎降于贼。公用计得脱。既获出。谕父老激以忠义。得数百人。请评事郑文孚领其众。入保镜城。六镇争起兵响应。进击明川吉州之贼。斩七将。䤋数百千。还所掠男妇。获器械无数。概见公得人死力于糜烂板荡之际。朝令得以行。危疑赖以定。重恢之绩。实有所资。而逮其上功。归诸人而不自居。吁亦难矣。除典籍,召募御史。俄承 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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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拜持平。递授兵曹正郎。改直讲知制 教。简傧刘提督綎。一语便意合。乃称某才猷练达。论议慷慨。恢复之策。实多藉此云。后复东征。南北军交相恶。于我不利。公承 命往。一言解纷。可知其见信深也。由持平递直讲。巡按岭南。兼视三道舟师。黜其大将贪而不法。军政一肃。时朝廷恃 天朝之援。施措泛泛。 天朝当事者亦不能无动于和议。我之依违两难。公备阵战守之策。当时以为策如李纲。文如陆贽云。乙未分岭南。拜右道监司。公修三嘉岳坚山城。立竹竹,龙石双忠庙以耸之。募数千兵。为死守计。远近闻之。襁属而至。丙申拜同副承旨。改兵曹参议承文提调。出江原监司。丁酉贼复猘。公按兵境上。威惠并洽。民德公甚。任满借留。复入兵曹。迁都承旨。未几升拜黄海监司。入为户曹参判。出平安监司。蠲户徭立田役。人甚便之。还授都承旨。入侍极救汉阴白沙。仍斥仁弘之徒诬毁牛溪松江者。 上怒。诸公莫敢发一言助公。右相尹承勋出谓公曰今日愧公多矣。壬寅 天朝封 皇太子。遣使颁 诏。公在左右。奉引合仪。特升汉城府判尹兼备局训鍊提调,都总管,舟师大将。拜刑曹判书。断谳停疑。人不称冤。癸卯擢大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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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绝私谒。材无遗滞递。按咸镜道时讨忽刺温。节度使金宗得违公节制。师出无功论罢。复叙枢府兼知春秋馆事。改判户曹。兼知义禁府事。出为京畿监司。还枢府。戊申监 宣祖山陵事。俄拜参赞。改判工曹。体察副使。移拜开城留守。本府素无官储。取办于富民。其弊不赀。公别置养廉库。以需不时。调度有经。又请择补教授。时诣学宫。考校程业。士多成就。公去后益慕其德。先是 宣祖久不豫。念永昌大君。亲书韩相应寅及公等七人姓名俾保护。敕藏之。不讳后乃下。至光海即位。尔瞻等用事。指 遗教非真。而七臣初不辨明。竟下吏。公谪丹阳郡。丙辰追刑国舅。加罪七臣。以阶废 母之论。窜宁海。六载移原州。始公被逮。警子弟勿以祸患。怠于为善。及在累。常闭户读书。朝议日峻。事将不测。略无所动。癸亥今 上反正。以刑曹判书徵入。侍首言人君当克艰厥位。以及更张新化之说。且言韩孝纯身为大臣。劝子废母。不可以已死而不罪。 上命窜其三子。孝纯宫掖近属。公独抗言。无不快之。昏朝失业之民。举获伸理。人情大悦。拜大司宪兼同知 经筵春秋馆事。论议峻正。威风凛肃。甲子李适举兵反。朝议出避。公奋言临津可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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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守。逆顺可谕而晓。彼将自溃。何遽迁动。不从。 驾次天安。复拜大司宪。时仓卒无禁防。 御座近密地。喧嚣纷遝。公叱退之。乃正色责首相李公元翼曰。公大臣也。讨贼兴复。是谁之任。而默无一言耶。人皆拭目改观。贼平改判枢。长刑兵曹。 上尝御经筵。问孟子义兵之说。对曰兵以义举皆是也。今逆胡猖獗。倘入关犯阙。不可不发兵致讨。以伸大义。 上嘉纳而称叹。令庙堂预讲之。丁卯虏入。 上幸江都。公奉 庙社主以从。劄论元帅以下退缩之罪。明年虏责还被俘而逃者。 庙议恐妨和议。许令刷还。公争之不得。识者韪之。钺辰拜参赞礼曹判书。时刘兴治袭杀总兵陈继盛。潜通虏冗(虏穴)。 上欲讨之。历问诸宰。皆曰事在上国。非我所与。公对曰兴治擅夷主将。忘要旌节。逆出我彊。其敢曰非我所知。 上竟出师问罪。复拜参赞礼判知枢。辛未春。以疾 闻。 上命内医赉药视之。四月十八日终于家。寿七十四。 上辍朝二日。吊祭如礼。官庀葬事。以子景霌参扈 圣勋。 赠领议政。谥曰忠肃。公有公辅之望。未及命焉。搢绅咸惜之。以其年六月乙卯。葬抱川雪云里丁向之原。先兆也。夫人宋氏祔。公少有隽才。驯致大官。尝出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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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地。一心循国。老而弥笃。其立心正而持论确。律己严而待人宽。人敬而惮之。博览书史。必辨别贤邪。證验兴废。瞭然如目前事。喜玩易繇。书贴壁上。寓目而探赜。尤长于吏事。其剸割烦剧。捷疾如流。凡所规画。若不经意。而皆人所不及者。噫。圜之转速。以其微至。刃之无厚。入于有间。人但见其无难。而不知其委诸理循自然耳。人问李相恒福曰当代孰可任大事者。李公屈拇指字谓公曰。徐某其人也。夫人砺山名族。领议政轶之曾孙。牧使宁之女。配德承顺。颠沛无违。夙享富贵。晚益谨饰。内外斩斩如也。事姑生而尽孝。殁而致哀。毁而成疾。先公十年卒于原州。举七男四女。长景雨大司谏。次景需典签。次景霦县监。次景霌尚 宣祖长翁主。封达城尉。馀并夭。大司谏一男一女。女崔滚县监。男元履大君师傅。典签六男。曰亨履参奉曰择履翊卫曰祥履正言曰匡履进士曰弘履都事曰明履。县监二男四女。男曰准履曰坦履。女曰李𡐔曰权顺悦曰赵胤锡曰林宗儒。尉三男五女。曰贞履县监曰正履曰晋履。女曰金圭进士曰李命寅奉事曰沈伉曰权堣佐郎。季未行。内外孙之子女凡二十有馀人。铭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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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维大姓。世联华胄。源汇流长。植固条茂。绵延百载。衰旺间之。属公之身。生有异姿。廓以振之。绪业增辉。羽而筶之。南山之竹欤。琢而器之。悬黎之玉欤。言孚于行。绘后于素。荦荦风裁。彬彬君子。外庸内棐。倚毗斯笃。英猷婉画。灌灌辰告。大厦之构。寻引宜秉。上公之䄮。匪拜伊 赠。有蜚羾衢。犹未尽翰。有寿踰七。比德则短。而不慭遗。吾奈何天。馀庆之施。曰有待焉。天宝之东。雪云之原。刻石窆辞。垂永不骞。谓余不信。质诸国言。
崇祯六年癸酉二月 日。嘉善大夫礼曹参判兼同知春秋馆事赵希逸撰。
  [识]
 府君之葬。已具志石。藏之墓前。而石刻往往泐灭无存。恐其不能久。玆又燔于砖而并藏。庶几其不朽也。自后祖考以大司谏进拜右议政。丝监为佥知。先考以师傅进拜咸镜监司。参奉为佥正。翊卫升通政府使。正言为承旨。进士为监察。都事今守瑞山郡。季为参奉。佥知长男为县监。尉长男即文重所生考。以府使终。次为郡守。次直长。季之未行。适监司李万雄。先考未育。以文重为子。佥正四子。文远,文述,文起,文道。府使以文起为子。承旨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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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博,文郁进士文硕。监察五子。文虎,文纬奉事文缉进士文缙武科为县监,文赫。瑞山四子。文浚,文海,文汉,文淑。参奉以文赫为子。后有三子。文弼馀幼。县监二子。文灿,文烒。季二子文显,文翊。先君五子。文尚副率文重生员,文夏,文徵,文裕。郡守四子文在,文佐,文佑,文若。直长四子文济,文涣,文溥,文泽。内外曾玄孙益繁以盛。多至二百有馀人。不能尽记。后三十五年戊申。曾孙文重谨识。
家状
公姓徐。讳渻。字玄纪。号药峰。大丘府人也。远祖讳闬。仕高丽盛时。为郎将。六世而至讳益进。判典客寺事。生讳义。户曹典书。生讳弥性。入我 朝魁 国初生员试。官止行安州牧使。 赠达川府院君。娶阳村权近女。生二男。讳居广彦阳县监。于先君为高祖也。讳居正。议政府左赞成兼弘文馆大提学。策佐理功封达城君。推 恩府院君以此也。曾祖讳彭召。司宪府掌令兼承文院参校。 赠吏曹参判。祖讳固。礼曹参议。 赠吏曹判书。考讳嶰。号涵斋。不事举业。屏居讲学。文章学问。为士类所推。不幸蚤世。屡 赠至领议政。三世之赠。以先君贵也。妣贞敬夫人固城李氏。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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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政原之后。清风郡守股之女也。以嘉靖戊午五月十九日丙申。举先君于安东地外家。生而嶷然。与凡儿殊。见者皆啧啧奇之。才踰期岁。遭议政公丧。贞敬夫人闷其孤苦。弃家挈来京师。依先君仲父司艺讳崦。相养共居。先君佰父讳岱。既蚤卒无后。司艺公亦无子女。兄弟三家。惟先君一身是恃。门祚衰薄。不堪孑然。一门之人。所望于先君者。长成而已。不敢有学业立身之愿。年及六七岁。自知读书。求书册若群儿之觅梨栗。司艺公每泣曰。此儿气质不凡。必能大成也。但念凡人虽家道旺盛之时。才名寿福。犹患难备。况我世祚。不绝如线。所当蓄德积善。以冀有后。岂敢于分外有所希望。时教以孝经小学。而不使诵读。司艺公博学能文。受业者常满于堂。先君从他学者。涉猎诗史。而亦未就傅也。年十三四时。华使将至。司艺公以制述官。受皇华集一帙。而未及次矣。先君吟咏之间。遍次诸诗以进。司艺公惊叹曰。尔末尝学。而何能至此。多所取用。司艺公殁。先君心丧三年。悲伤哀毁。无异所生。以致重疾。废学就医者六七年。虽呻吟在床。而手不释卷。又能强记。一经披览。终不遗忘。侪背服聪明而推该博也。弱冠从宋龟峰翼弼问业。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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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栗谷两先生见而称许。尝与姜监司灿同处龟峰江舍。适值郑松江来过。坐间呼韵为四韵诗。先君造次口占。松江称叹曰。此非云长之所可师也。癸未栗谷被谗。士论齐愤。馆学儒生抗疏陈辨。有一四馆附会党议。录参疏儒生表表者。停举数人。而先君姓名亦在其中。 宣祖特命远窜其四馆于北道。谤议乃作。哗然指目。先君即携书往山房读书。不与人过从者数年。丙戌秋。 宣祖视学仍取士。先君为第二。时党议方峻。分差成均馆为权知学谕。五年不迁。而略无几微见于辞色。读书益勤。俄差仁川府校学训导。此任即新进文士之所耻赴者。先君便即之任。进诸生而教训之。时复制述讲读。而以纸笔等物劝赏焉。校生或有感发而愿学者。姜承旨绪新除本府府使。先君即冠带就谒之。时姜有疾。久不出户。见公刺。不觉蹑屣而迎曰。当今之人。皆耻为此任。公乃能如此。吾知为卿相不远也。吾愿托劣子。其后十数年。先君为兵曹判书。以姜公之男弘德为某职。谈者至今称之以姜能知人也。庚寅春。荐入艺文馆。为检阅,待教,奉教。郑贼之变。株累荐绅。颇有过当之事。先君以言于金沙溪长生曰。治逆之难。自古而然。今日处事。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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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后日之言耶。吾为之深虑。郑公晔曰公言正如吾意。吾亦忧之矣。辛卯春。例升成均馆典籍。迁司宪府监察。礼兵曹佐郎。夏 命文官庭试。先君为优等。特 赐厩马。时本兵多事。文簿委积。堂上悉以付诸郎官。而先君遇事立辨。恢恢如游刃。堂上每叹曰。如某之才。不可得也。后之言郎官之治事者。必曰某之才。非诸人可及矣。壬辰 变。边报方急。而适移授京畿都事。本曹 启请仍任。巡边使李镒又以从事请。本曹亦 启留之。苍卒之际。听先君裁处者甚多。 大驾西行。扈从中道。号召使黄廷彧奉 王子顺和君向江原道。请以从事。先君乃辞行朝。随 王子东行。传檄八路。纠合义兵。规为恢复之计。俄而贼兵阑入关东。乃奉 王子转向北路。及铁岭不守。咸镜道号召使金贵荣,尹卓然等奉 王子临海君会议。以防御使李瑛为北道都巡边使。遣先君为从事。盖将保磨天之北也。北兵使韩克諴之师又溃于临瀛。先君与李瑛乃往会宁。治兵为死守计。 王子宰臣皆来同守。先君尝与将士同寝于城楼。开陈利害。激以忠义。顽愚之卒。亦知感服。而时 朝廷声闻。漠然不通者数月。讹言日兴。众心已惑。终不可以口舌镇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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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魁鞠敬仁遂作乱。杀将士数十人。拘 王子宰臣以迎贼兵。先君约南来将士。以夜攻乱者。将溃围出 王子。由山堡西向。计已定矣。贼徒皆边上习战。健卒开库授兵。列陈甚固。将士莫能抵当。事遂不成。贼又迫城。乱者遂开门纳之。先君与瑛及诸将从北门出。谓将士曰事无复可为。死生当向行朝。将士从者十馀人。还向镜城。贼党出身姜德武以兵遏路。迫致贼中。适值 译先在贼阵。深服先君抗义。未及贼将处。而诡辞脱之。本土士民争来迎护。间行至明川境。贼又回军南出。留数将于吉州。又置兵于列邑。而大众屯于咸兴。南路阻绝。不可行矣。乃还镜城地。召父老谕以起兵讨贼之义。闻者争奋。一朝会者数百人。咸请先君将之。先君略加部暑。而寻问官人。闻评事郑文孚在海曲。即驰往勉谕。偕来成师。入镜城府。守令边将或自草间来赴。而皆怀疑惧。先君乃躬寻德武于逃匿中。谕以讨贼立功。有赏无罪之意。仍给弓失。出入卧内。人心信服。士气自振。檄谕六镇。六镇争起而讨乱者。传首军前。以听号令。吉州贼闻之。奄至城下。先君即抄壮士出击。斩一将。追奔五十馀里。杀伤甚众。于是讨诛明川,镜城附贼为乱者悉平之。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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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进驻明川。与贼战。斩六奖倭。䤋八百馀级。还被虏男妇数百。甲冑鎗剑。积如丘山。其中有金甲。乃大将所着也。实兵乱以后无此大捷也。其于板荡之中。收合馀烬。讨剧寇平乱贼。以清一方。终始皆先君之事。而文孚之状 启亦出于先君所草也。先君不敢自以为功。一归之于文孚。故将士及避乱流客。皆以轻重蒙赏。而于先君略不及之。初 朝廷闻先君出会宁在北道。除典籍为召募御史。赉送 教旨。而数月后始传。继有 御札召赴 行在。乃即发向关西。时壬辰十一月也。山路绝险。冰雪阻塞。行无人之地千馀里。始达义州。即拜持平。辞递为兵曹正郎。癸巳春递为直讲知制 教。时李提督败于碧蹄。遽为辍回。而刘提督綎领南兵出来。 朝廷极择伴臣。乃以先君为之。虽重其任。而实有沮之者。不欲其在朝也。先君闻命即行。提督一见心喜。行则并马。坐必对床。先君为陈国家被倭始末。且策贼势已老。可以讨灭之形。提督深信服之。适闻司艺公配宋氏讣。将以心丧三年如司艺丧。陈情乞归于朝。提督移咨留之。咨有本官才猷练达。言论慷慨。恢复之策。实籍本官等语。先君既不得请。仍留酬应。而天将之增军额私钱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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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祛之弊。先君为陈其滥。而即为剋减。晋州之被围。先君一言请援。而即传令行军。提督之服先君信义如是也。提督管下诸将悉来连营。其衙门体面益尊。而伴臣号令诸道者亦重。屡 启于朝。请以重臣为使。久而乃许。朝廷方以南方为重。将举而委任。甲午春。乃 召还拜持平。递付直讲。即以庆尚道巡按御史兼按三道舟师。还于南。巡历道内。出入诸岛。审察军情与诸将勇怯。以巡边使李蘋为大将。贪淫无勇。闻之于 朝。绳以重律。军政始肃。常以讨贼复雠为己任。奔走险夷。不遑寝食。尝上书 朝堂。有曰子路之才。不及管仲。尚云小国间于大国。加之以师旅。仍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使民有勇。孟子亦曰未闻以千里畏人者。国家虽破溃之馀。岂少文武之臣貔貅之士。恃援天朝而莫之为也。又疏陈战守之策。略曰今与贼对垒。惟有战与守二道而已。欲守则当念捍御之方。欲战则亦当思剿灭之策也。近以天兵一事。举国遑遑。其于战守大计。无丝毫有所措于其间。而不幸天将又以讲和一款。受侮于狡贼。欲以宜僚之一丸。以解两家之难。其不足恃也如是。况天子之兵。下为诸侯守戍。诗人所刺也。我国之受赐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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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已过于周之外家。岂可每恃天朝之援。而不自谋乎。臣虽愚昧。二年南徼。出入戎间。其于知我知彼。不自谓全无所见也。目今国家虽破坏之馀。诸道精兵不下十万。若能善用。何为而不成。但以行师十万。日费千金。粮运实为难继也。虽只调六万。一万于左道。二万于右道。三万于舟师。亦足可为也。令帅臣悉总兵数。务拣精锐。且择诸将。严其号令。十月为期。三路并进。则义声所及。士气白倍矣。计其调度。亦不过米豆六万而足。尝闻湖南一年之税。不减十二万石。今虽有其半。犹可供用。况有湖西岭东岭南之遗储乎。夬定大举之计。先置度支于三道之间。凡百军需。一以委之。勿自朝廷指挥。而只责其办不办而已。则必能飞挽以给无乏也。至于舟师。当用五百艘。而今之物力。有难卒备。若使三道造得其半。犹可办也。出入港口。首尾相应。使贼下海而战。则必能得志也。此非落落难合。惟在朝廷决志行之。若欲固守以待。则当以湖南为先也。国家之所恃而为根本者湖南。而贼之所窥觇者。亦此一道也。今贼之大屯。巨济,熊川为最。其所以偏聚此二地者。其意甚凶。若到春汛。贼以精兵万馀。分路犯豆峙八良峙。仍将数千兵。缀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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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之师。使不得还救。而放兵四掠。数月不退。则内地州郡虽有保据城池者。国家兴复之计。无复有着手处矣。宜趁今日。两峙及山后一带地。仍高树栅。置三四大阵。称以防御所。张大形势。日加操鍊。广设屯田。多为储偫。以为不可胜之形。且严为约束。山后一带。专责防守。宜宁之师。专责拦截。而山后之军相持几日。宜宁之师不能断后。或宜宁之师耀兵江岸能为截后之势。而山后之将不能遮截。则各当其罪。如三国时城守几日救不至。城陷无罪。则事有定规。诸将可使用命也。至于舟师则将不必易置。策励而已。兵不必加调。申严而已。如是而足以御之。盖以我国船体倍大。而兵在必死之地。故人无勇怯。皆为致死。我之一船。可敌其十也。水陆形势。不失机会。岂有如前奔溃之理乎。且将贼将名号。贼屯地名。各屯兵数多少与作幕烟台望台。舟师可泊浦港。陆兵所从道路。并为列录以上。以至任将分兵。营阵形势。无不一一条陈。而任将则各取其长。以为骑将步将水师将。使尽其才。军兵亦观其技艺勇怯而分隶。使并当其用。前后所陈。不啻数万言。而筹画详尽。言辞切至。执政见之。每叹曰李纲之策而陆贽之文也。时天朝方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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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讲和。而朝廷且欲依天将之言许之。而李公廷馣方为全罗监司。上章请之。先君亦为驰启论之。略曰自贼中出来者。皆言秀吉得国之初。行长因事得罪。乃说秀吉。以伐我国通中原之利。故入寇之时。约以通和上国。迎来天使者为上功。行长之一见沈惟敬。不禀关 而依其约不进兵者。以此也。及天兵之来。屡檄清正来援。而清正自以虏 王子定北道。功为第一。耻于受制。终不来赴。两贼因此交搆云。臣窃度贼情。当初连营数千里。深入敌境。乃是必败之道。缘我兵脆无谋。使以通和好名。全师退舍。欲以长计。坐困我国。诚可痛也。我国与贼俱是千里之国。平日岂知我无能若是甚也。今者一举而有荡覆之势。始虽只欲要索岁币。实无欲土地之意。而今之生心。不夺不压也明矣。秀吉眼孔虽大。乃绝岛中豪酋耳。必以为中国之大。天下无敌。而今日交锋。胜势犹在己。始虽只欲进贡通货。而今之凶计。容有己乎。当初只言对王准贡。而今则又曰尚主割地。要之以必不可从之事。其将待时执言而动者。吁亦惨矣。今之言者曰。楚有三户。亡秦必楚。和之一字。忘不共戴天之雠也。或曰。复雠之善。无如句践。而至于生聚教训数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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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灭吴。以今事势。徒为大言者执一之论也。臣以为由前之说。或昧于识务。由后之说。恐过于包羞也。我国得保今日。皆天朝之力也。其存其亡。系于天朝。通和绝和。亦惟天朝。我国但当羁縻于和不和之间。勿使彼怒。潜修自强之道。以俟天朝和好之不谐耳。行长既与沈游击有约。皇敕未降之前。必不敢动。且将行计。以缓清正。若得䌤缝。以至冬初。则虽不能遂其自相屠戮之计。我国庶有攻御之势矣。此时绝和。岂不快哉。厥后论者有非之者。先君曰。吾尝驰马弯弓。遭人非笑而不知止者。岂癖于此。实愤积于中。必欲手杀贼而甘心也。姑为羁縻。意非徒然。未知非我者。亦有是意否也。体察使柳相成龙在南中。邀议边事。语及南方弊源。先君曰此似儒先之故也。若不及今变之。终恐不止此也。柳相惊曰何谓其然也。先君曰此道尚有儒者流风。后生知读书慕礼义。而粗闻世间有自重之言。不知先贤自重之道。士子之官于京者。少不如意。便还乡高卧。自以为自重。而乡曲无识者又从而慕效之。末流难防。甚至官家有所差任。则退避不行曰吾岂可自轻。官政有所不平则群起而非之曰士论当重。驯至方伯不得号令。而微末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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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俯首而从之。将来之弊。吾实忧之。柳相后乃知之。自以为不及。复问公之侪辈中必有可用之才。而吾未能详也。且虑其人不欲行。先君曰岂无其才。但使相公怀至公之心。为国用才。则其人必行矣。若一边攻其论。而以好官縻之。则亦知其人必不行矣。朝廷将委以方面。启于 榻前。授以准职。为济用监正。秋超授庆尚监司。谏院以骤升论递。备局又请称以察理使。仍留本道。谏院又启改正。为内赡正。乙未春。分庆尚为左右道。先君为右道监司。将择形便。为下营必守之地。得三嘉县北岳坚山。即新罗竹竹,龙石等守死处也。仍其址而修筑之。就城中建一庙。名之曰双忠。设竹竹,龙石之位而俎豆之。且请于朝。赐庙额定祀典。所以励衰世而勉方来也。视事数月。民乃大信服。列郡士庶争来。愿率妻子入城。不调官军。而已有数千精兵。李相元翼以体察始到本道。各置陈弊有司于列邑。盖欲闻军民事情。而反有其弊。先君以为如是则土豪放言无忌。而守令诸将必有末安之嫌。将不得措其手足。争之不能得。及 诏使李宗城自倭营脱身走还。而贼兵追赶。一道苍黄。先君策贼必不深入。适值灯夕。会僚属观灯。士民赖而安定。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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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以为大贼方至。高谈置酒。乃移帖责之。并及前事。先君略不介意。其后李相久在南中。方知士习。始乃深服而谢之。瓜满仍任数月。丙申夏递为同副承旨。时有湖西贼李梦鹤之变。党与皆致王狱。 宣祖亲鞫之。贼多引金德龄。而德龄方领兵阵近贼之地。既有勇力。而麾下又多壮士。 宣朝颇轸虑。大臣皆曰某自南还。熟知事势。足以计取之。乃自 榻前承 命。一昼夜驰到全州。德龄已就拿矣。秋递为兵曹参议。备局启请兼本司副提调承文院副提调。冬特拜江华府使。本府乃海路咽喉。以是重其任。而朝廷又以贼在岭左。岭东多虞。启请移按江原。丁酉秋 贼抢湖南。席捲而上。先君悉发道内兵。阵于湖西之境。湖西列郡皆溃。守令诸将多来阵中依焉。李体相亦自岭南退入江原。贼适自湖境回军南还。先君于扰攘之中。抚摩军民。威惠并洽。一道仰之如父母。及瓜因本道士民之愿。不许递。先君以为因民情仍任。实苟且之政。不可暂留。连章辞递。士民立碑而追思之。戊戍春。为兵曹参议。迁左副承旨。俄升都承旨。递为佥知中枢府事兼五卫将。移授兵曹参议。时天朝大发兵。命四提督水陆并来。直向两南。而刘提督綎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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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中。与北将不协。仍有间言。于我国事将不测。备局请遣先君。迎见于安州以解之。还为黄海监司。特加嘉善。四提督方与贼连兵。举国奔走。而本道尤剧。调兵运粮。簿牒云委。而裁处如流。常若无事。晨昏少暇。亦不废读书。己亥春。移拜咸镜监司。李覮时为大谏论递。仍任本道。屡以疾辞递。归平壤地庄舍。闭门读书。盛暑不少懈。为户曹参判。不及趋谢。秋为平安监司。本道赋役。不以田结多少。而乃以家户等第调差。故常有不均之弊。营属千馀。虽天将支待等事。未尝为有户有田之役。先君为政。一以均平。毫无所私。民庶争颂。至于民家屋壁。多书使相之恩百世不可忘。辛丑秋瓜满。为都承旨。才还朝而时事将变。郑仁弘嗾其徒上疏。攻牛溪,松江。将有一网之裾。领相李公德馨先退。左相李公恒福引疾杜门。朝家气象汲汲。先君 于榻前为陈。两相老于经幄。又经艰难。其勋德才望。国家之柱石。朝野之所仰。 圣上当信重而委任。岂可以构捏怪妄之言。一朝致疑。反覆陈启。辞意切直。 天怒愈盛。左右默然而罢。及出閤门。左相尹公承勋邀曰。公之启辞至矣。吾不能一言以继。愧甚愧甚。再言以谢。先君引疾三告。自 上犹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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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使之行。又迫。黾勉出仕。顾天使天埈需索无厌。在道多侮辱伴使。朝廷难于傧待。先君预作酬应之辞。列书启上。屡度接见。应答合其义。诏使敬听。深得其欢。又能周旋左右。礼貌终始不差尺寸。一时称善。壬寅夏特升资宪。为汉城府判尹兼备边司有司堂上。都总府都总管,训鍊都监提调,舟师大将。秋迁刑曹判书。剖决平允。与黜无私。讼者咸服。时称无冤。癸卯春迁兵曹判书。荐用一以至公。武士皆悦。未几递付枢府。冬为咸镜监司。时北虏颇张。渡江陷潼关。杀佥使。掳掠男妇甚多。忽刺温设栅于钟城越边六十里地。屯兵作农。其意难测。甲辰秋巡行六镇。审察贼势。询访军情。以为若纵此贼。使居近地。屯落既成。后患必大。决意征讨。且启于 朝。秉臣持难。再请然后 宣祖特许之。乙巳再巡出六镇。不烦徵发。只合赴防递防兵三千馀。使北兵使金宗得将之。潜师夜发钟城。渡江指授方略。如在目中。时有不利。忽迷径道。从迂路驰赴。虏已觉之。壮者并皆脱走。宗得纵兵驱逐。杀老弱焚庐舍。回军到中途。虏以精骑。奄至追突。宗得所领人马俱疲。不能迎战。诸军苍黄。虞后成祐吉率精兵为殿。击杀数贼。贼始退。而诸军各自走还。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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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部伍。先君节下诸裨进曰。兵使虽非败军。既不能掩击歼贼。又不能整军而还。请以军令拿致。受辞于庭。先君曰宗得之失路。不幸也。非违令也。不能整军。亦非奔败也。岂可以重律遽归之宗得。朝廷若以妄兴师征讨。不能灭贼为罪。则吾且当之。终不问焉。此举也既非朝廷之意。群议非之。以拿鞫请。 宣祖特命御史查之。所斩虏首四十馀颗。军之未还者只二名。时论犹峻。宗得就鞫。先君竟未免罢还。秋叙付枢府兼备边司,都总府,知春秋馆事。丙午夏奉印本 祖宗实录。藏于太白山。秋为户曹判书。适值雨水大变之馀。夙夜殚精。发廪移粟。俾民安业。免于沟壑。冬兼知义禁府事。丁未春为京畿监司。有相臣抵书领相曰。某为户部。人多称之。今为畿伯。物议颇以为不便。启请仍任何如。领相答以某有老亲。情意甚切。不须递也。亦沮之也。瓜满递付枢府。俄以前任京畿时进马齿老罢。 宣祖升遐。光海即位。叙付枢府兼总管金吾。又以提调出监 山陵事。竣事加正宪。夏为参赞。冬以 山陵屏石因冻少退。论罢收正宪资。己酉春叙付枢府。迁工曹判书兼知义禁府事体察副使。移拜参赞。庚戍春为开城留守。本府素多弊政。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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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无釐正者。民甚苦之。先君于视事之初。凡事涉苟且者一切改之。皆可经远可行。民间赋役。十减三四。至于郎官资用常窘。祭祀宾客皆责于市民。先君周旋措办。别备米豆。储之一库。常俸之外。月有所紷。永以为式。而扁其库曰养廉。太监天使冉登之来。久留本府。凡所支用。罔有纪极。先君推移应接。民无所费。又启请能文之官为教授。厚其俸而优其礼。勤加教训。期于成效。频坐学堂。制述通读之外。讲论经义而劝课焉。一年之间。士皆兴起。成才者甚多。及归士民立碑于衢路别地以颂之。先君曾按六道。为政素严。常疾俗吏煦煦为悦民之事。见守宰之不举职事者。必曰是亦欲立碑者矣。尝在岭南。有一郡士民历书郡守善政。状愿闻于朝。即批题曰锄治豪强。小民得职。军额无阙。仓谷无欠。则自当褒启。郡守闻而知惧。豪右闻而深疾。至是或以立碑戏之。辛亥秋辞递。知中枢府事兼训鍊都监提调。移授参赞。壬子金直哉之狱。以先君在松都。许待直哉。厚接黄赫等事。台论峻发削职。时尔瞻等谋起大狱。以肆其毒。罗织构诬。以至于此。冬蒙叙知枢府。及癸丑狱起。先君与遗教中诸宰韩应寅,申钦,朴东亮同就庭鞫。光海亲问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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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讫。即释并命放归田里。献纳柳活独举先君以紧出贼口。并李白沙,黄秋浦构捏引避。至请加罪远窜。屡启之后。光海命中道自愿付处。乃择穷僻之地。往丹阳郡。初尔瞻以元恶得罪先朝。九年废黜。深怀怨怼。昼夜潜思逞志。而时相以阿谀患失之人。通宫禁植党与。专恣一时。而顽钝苟进之徒。并辏其门。易储之说。中外喧传。尔瞻辈乃嗾郑仁弘上疏数千言。以谋危东宫。斥时相请罪。 宣祖震怒并窜之远道。尔瞻等益怀愤毒。而光海之疑惧转深。 宣祖亦虑光海之不能容骨肉。尔瞻等必将因时肆毒。常于宫中深忧之。丁未冬 圣候违豫。久未平复。乃手作遗教曰。不谷忝位。负罪臣民。若陨渊谷。今忽得重病。夫脩短有数。死生有命。昼夜之不能违。圣贤之所不免。夫复何言。但大君幼稚。未及见成长。以是耿耿耳。我不幸后人心难测。万有邪论。愿诸公爱护扶持。以是托之。外面书柳永庆,韩应寅,申钦,朴东亮,韩浚谦,许筬及先君姓名。封置宫中。诸公皆莫之知也。及 宣祖弃群臣。 王大妃始下于宾厅。宾厅不请讲院。领相柳永庆承受开见。旋即封入。先君罢职未叙。于阙门外率诸罢散人为列而哭。 遗教之下。全不闻知。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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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右相韩应寅书诸小纸。付下人传示。先君始得奉见矣。尔瞻等在道而还。骤秉国政。其所逞憾。无所不至。谓 遗教为非 先王御笔。乃 大妃使内寺闵希骞伪作。而七臣为保护。做幻百端。将成大狱。徐羊甲,朴应犀等无赖庶孽辈。杀人攘货。栲掠当死。尔瞻与李昌后谋。遣人诱应犀。訹以祸福。使徒狱中上变。谓国舅金悌男挟大君谋逆。遂下悌男狱赐死。诸子婿等并栲掠以死。发兵卫送大君于江华。囚之围篱中。族属亦多鞫死。大谏李志完,献纳柳活首劾遗教诸公。以不即辨明为辞。而语意极惨。若以遗教为矫作者然。直请削去仕版。一 启即允。继以辞连罪人郑浃自会宁判官拿来。尔瞻等又遣人于中道。潜以死生胁诱。使广引诸名卿。 先朝旧臣殆无遗者。而诸公首及之。先君将就狱。诸子道请所欲言。则曰国事今无可言者。尔等教诸儿子劝读书。勉为善。勿以家祸而小懈也。先君久在南中。屡经仁弘所居里而一不过见。且因事究治其家人略不挠。以其四寸弟进士仁涵杀行商胁货物。严刑牢系。将置之死。仁弘方为宁海府使。解官祈哀。而不以为听。其所畜憾已极。乘时肆毒于先君尤惨。居丹阳闭门读易。鸡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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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夜犹不掇。时或有以酒来访者。亦饮而至醺。以书来问者。诚心以教之。或逢过客。谈笑亦如常。未有忧戚之容。尹相昉以书慰之曰。闻公言语容止。无异平日云。所谓君子无入而不自得者。岂死于穷峡之中也。乙卯春丁母夫人丧。衰毁仅支。丙辰凶论渐成。将废 慈殿。追刑金悌男等。又将加罪遗教诸公。以为阶梯。大宪南瑾,大谏郑造,副学柳潚等构成罪状。请远窜。论之阅月。窜宁海府。服阕构一室。取家藏诸书。闭户而读。五经四书或至百馀遍。至于医药卜筮老佛之书。左右披览。以是自遣。留宁六年辛酉夏。量移于原州。时两阙之役未已。国储已竭。而刘,杨两天使久留于京。徵索之需。无以供应。朝议因请量疏被罪人。定数收银。若勒徵焉。到原之初。横城儒生通文于道内。将疏陈尔瞻之罪。造,讱等以为先君与李相廷龟通议以作。假儒名而传之。合启请绝岛安置。光海批以徐当发落。而凶论亦为姑停。人皆为忧危。而一付之天而曾不动心。癸亥春 圣上举义反正。以刑曹判书还朝。十数年间。戚里贪纵。贿赂公行。宫门如韨。攘夺成风。刑政扫地。群冤莫伸。至是争起而号诉者日以百千数。而随事裁处。明断无留。人心甚快。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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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 榻前。首陈为君克艰之设。变移风俗之道。且启当昏朝斁乱之际。尔瞻等招募乡曲迷劣之人。或以科第官爵。甘言诱之。或以威力恐动胁之。无知之辈争进而投疏。此不足深治。至于韩孝纯以大臣下帖于六曹各司。迫率百官伏阙而请废 母后。历观古史。虽甚昏乱之际。安有如此举措。孝纯之罪。擢发难赎。 上曰此人已死。不可追刑。何以处之。对曰追刑固不可为也。于法有之。其子当罪。 上即允之。窜孝纯三子中道。孝纯即中宫近亲而属尊。初无敢言请罪者。先君首言罪之。中外咸快。 宣祖大王中兴功业。当传之不朽。与天地并存。而志文中语多未安。盛称光海冒触危际。传檄召募。继之以行人薛藩赉来皇敕大孝至忠等语。而隐然以当时大勋。悉归诸光海。 宣祖格天之诚。光复之业。将没于镌刻之文。先君每为之愤恨。反正之后。力陈于 榻前。屡请改撰。以正其传。及迁 陵时。始得改之。而语意犹未能明白。常以是窃叹。俄拜大司宪。事无大小。一以法典为主。而寻常论议。必以正大。兼知经筵春秋馆事同知成均馆事。数月递。拜参赞兼带如旧。知义禁府事。又于筵席。以德兴大院君奉祀之孙。代尽而无爵。着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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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行祭。事甚埋没。当初有世袭之命。宜令该曹考处。以重奉祀之义。即以李挺汉为敦宁都正。废世子有侍女所生女子。流落在民间。亦请令该曹紷料。使其母家养畜。 上从之。又言于李领相元翼曰。士大夫不累于昏朝者几稀。如郑光绩当初为大谏。即递下乡。穷居村舍殆将十年。其视苟且随行之人。亦可嘉奖。而吾不敢启达。大臣所当为之。李相即启加资宪。时庶事草创。逆臣馀孽相继谋逆。人心疑惑。狱事蔓延。先君在鞫厅。原情明法。论议无所依违。大臣多取决焉。甲子春逆适叛于宁边。杀金吾郎。举兵向阙。群议汹汹。皆曰贼锋甚锐不可当。可避于江华。或曰可往湖南。一无征讨之策。先君抗言于朝曰。 圣上中兴。允协天人。岂可见此逆竖。遽离都城也。遣将拒临津。谕以逆顺利害。乌合之贼。必当自溃。设或豕突逼城。侍卫无阙。而畿甸诸军。并可入授。以 天威临之。贼不足诛也。争之不能得。入侍 榻前曰。逆贼敢举兵向阙。而未即讨诛。臣实痛心。臣尝为两西监司及开城留守。曾无失于军民之心者。臣今虽老。犹可一行。如蒙往试之 命。则当昼夜驰赴。以大义开谕士民。当使争起讨贼。必不敢虚返也。亦不得行。 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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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行。扈从到天安。复为大司宪。颠沛之际。朝廷扰攘小官庶僚并进 榻前。纷然陈说。至有请召留馆商倭以讨贼者。先君厉声叱退。谓领相李元翼曰。今若灭贼回銮。公之功也。使贼稽诛。亦公之罪也。公安得无一言号令。而任诸小官辈纷纭妄言耶。李相唯唯而谢。 上亦改容。及贼败诛。启以带职落后人贼败后五日。未及到行朝者。并为罢职。 大驾还都。以扈从加阶为正宪。又以前年治逆劳加崇政。拜判中枢府事。复授刑曹判书。冬为兵曹判书。二十四年之后。再为主兵。修举旧政。选用才武。处置戎务。皆得其宜。将改军籍。口授事目条列启行。后来继之者。如或改一二事则便有其弊。始知经远之虑矣。入侍 经筵。讲官进读孟子。 上曰所谓义兵。指何言耶。先君对曰以义而举则皆可为义兵。岂其有一名也。逆胡猖獗。据有辽沈。今我国能出兵征之。则是亦义兵也。我国兵力单弱。上国久被虏患。而一无所为之事。于义岂不歉然。若不幸彼虏果深入犯关。逼近帝都。则在我国之道。不可计强弱也。似当悉兵渡江。以伸为臣之义。小臣身为主兵。每念及此。不胜忧虑。 上曰此言甚是。既罢 传曰。徐某筵中启辞。别纸书入。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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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忘日。徐某以我国于天朝。有君臣父子之恩义。若非天朝则趁即恢复。未可期也。今贼虏榾夏。迫近皇城则未知国家何以报答云云。大哉斯言。旨哉斯言。天朝若徵兵讨贼。遵依敕命。扫清腥尘。固无所辞。如无徵发之举。而贼若犯关。直指皇都则其何以为也。虽无壬辰之事。为人臣之道。不可退在。况徵发天下兵粮。再造东韩之恩。何可忘也。大义所在。强弱难顾。其令庙堂预讲赴授之策。以答皇恩之地。及讲禹治水之章。先君进曰。水性就下而难于逆上。故古之圣人以水性而知民心之亦然。人君治民。亦顺其性。不反其好恶。如禹之顺水性而治之。则此乃为国之要也。 上曰此言可谓至论。乙丑屡辞不允。丙寅以内医提调。久直议药厅。劄辞得递。为判中枢府事。自癸亥还朝之后。有退休之意。卜得杨根江上。构四楹茅舍。已送家僮先往而待之。缘国家多事。不得便去。黾勉数年矣。丁卯岁初入耆老所。以年七十。即作致仕之章。将俟正月十五日自 上脱服后呈上。不意值胡变。以 宗庙提调。奉列圣位版。先往江华。兼判义禁府事。尝以议者皆云某地可合关防。某地可为保障。不思所以固守根本之策。屡争于朝。亦曾上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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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言矣。及是又以军律不严。诸将退缩。使虏如在无人之地。屡于 榻前请治元帅及诸将之罪。且言关西一路。荡无孑遗。幸而三县得全。若贼复创于此。则后日收拾。必无着手处矣。且韩贼引虏入寇。欲肆其毒于海西者必深。今虽许贼之和。不为追击。宜急遣将。率精兵阵于海信之间及三县等地。以防归贼傍出创掠之患。不然则必有后悔。言之甚力。而庙堂不以为意。以致海信等沿海诸邑酷被兵火。常以是叹恨。虏既退兵。送还光海时降将姜弘立,朴兰英等。并送弘立等在虏中所畜汉女及所率汉人男妇。朝廷将受之。先君以为弘立等。以陪臣率畜汉人。于分义实所不敢。况弘立等身负罔赦之罪。安敢以上国之人为自己眷属。晏然移居于国中也。上劄极论。仍请具咨。并送虏中出来汉人于椵岛都督前。以白不敢妻孥上国人之意也。还都之后。申相钦致书曰。国事至此。收拾之计。茫无下处。今日急务。愿一一书示。先君略书数件事以答之。申相付诸壁上而施之。两西人民被掳往虏中者潜逃走回。金汗移书恐喝。数召责还。朝议以为不可爱数人。以挑虏患。将刷还。先君议以为如是。永失为民父母之义。将何以子临万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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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使义士扼腕。将士解体。亦将启狡虏轻侮之心。虽被兵祸。决不可为也。戊辰春。治柳孝立狱。鞫毕陛崇禄。夏以金卨放未放回启事。拿推削职。金卨之被罪远窜。终始皆先君所勘。非有一毫私意于其间。意外重谴。实无妄之灾也。冬蒙叙为参赞。惠民署,掌乐院提调。受由往抱川先茔之下。仍将决归杨根所卜之地。曾患窒塞之症重作。久未差歇。不得已乃复还京。为礼曹判书知 经筵。毛都督被诛后中军仍领兵在岛。刘兴治与降橽数百作乱。杀中军。声言请命军门。往来诸岛。朝议以汉人作乱。在上国所处。我国何可轻加兵于汉人。且恐有失于彼虏之心也。先君以为兴治擅杀钦差将官。自恃绝远。掩罪为功。坐要旌节。 中朝虽不欲为此遣兵。远劳致讨。而我国若声罪讨诛。具咨函送军门。则上国必知我国事大之义。虏且有畏戢之心矣。力陈于 榻前。以疾三度呈告不允。特命乃医赉药往视。连劄得递。知枢府。秋为参赞。庚午春复为礼曹判书。秋递知枢府。后为参赞。辛未四月旬后。旧患似疟之症连作。以十八日卒于家。享年七十有四。讣闻辍朝二日。遣中使致吊。 命礼官赐祭及葬有礼之典。前后恩数。哀荣已备。以子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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霌参扈圣原从功臣。 赠议政府领议政兼领 经筵春秋馆弘文馆艺文馆观象监事 世子师。同年六月十三日乙卯。葬于抱川治雪云里癸坐丁向之原。先兆也。常以世俗于丧事。务为奢侈。心甚非之。有矫弊之意。而力不能焉。非徒每言于朋友间。常命不肖孤等曰。使死者肌骨如生。百岁不朽。识者所不为也。况体魄随化归地。不如速朽。凡系丧事。必当极简极俭。无或循俗也。不肖孤等不能诚且慎。而亦不敢忘常所面命。凡丧葬之事。略庇而已。先君气度卓荦。仪表轩豁。望之伟然。人皆称仰。尝有不快于先君者。亦曰有如此仪容而不为君子人者乎。其望表而敬服者如是也。其所秉心。至公而无私。至确而不挠。人无亲疏。贤者与之。事无彼我。善者从之。论议之际。毅然挺立。不少苟合。如朝贵之是非。政事之得失。必公言而直斥之。未尝有依违回护之言。故人多以是惮之。常曰吾少无交游。素门平进。蒙 圣朝厚恩最久。岂可为区区取容之计。以负国家。事无细大。欲入于规矩之中而不可得也。癸丑之后。贼臣之徒。必欲置之死地。自穷峡而极海。危苦备至。罔极之言。愈往愈惨。而曾不以此介然于怀。惟时得京报。闻朝家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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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仰屋咄叹。至废寝食者累日。其忧国之诚。不以死生进退而有所异也。酷好读书。经传诸书。无不讲劘。而一以践履思索为主。博而能约。知行并进。虽专门力学之士。有不可及者。柳相成龙一见先君。论议之间。不觉促膝曰。公之见识学力。足为大儒。愿与公相勉。先君曰。吾尝疾世之称学者。实无学识。而掇拾糟粕。假儒面而趋世沽名者。故初不与此等人相从。行己之间。自为背驰。今不能勉强为之也。其惟得之于心上。行之于事为。而不失圣贤宗旨。则亦可谓之学矣。柳相再三称之。五经之中。用功之处。周易为多。中岁以后。专意易学。而主于先天。昼读夜思。殆忘寝食。先儒论辨不到之处。亦必精思力探。有所得则随意立说。以资质疑。注解之间。有所未尽。则断以己意。證具是非。其自得之妙。有默契于画前之义者多矣。居丹阳时。郑公经世自南赴江陵府。暂过讨论。先君问以疑义。郑公惊曰。吾在 先朝。久侍经幄。进讲此经。自始至终矣。校正之际。博考广议。不敢小忽。而未尝疑及于此。吾辈真所谓口读。先君曰郑寒冈一生读易。必有所得。郑曰寒冈亦如吾辈。必未知公所疑处。恨不留此相质也。每语子弟曰。不识天地人三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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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而谓之儒者非也。欲知三在之道。则惟深于易者能之。然天机浅者。不可学而能之。必私欲净尽。天理自明。然后可与言易也。在原州新印四传春秋。读百馀遍。注之小脚。亦无所遗。尝曰吾于无聊时。可取诗家吟咏消遣。而必读书不知疲者。盖欲有所知也。诸子百家之语。无不博览而旁通。尤致意于史学。历代全史。皆能贯熟。国家治乱之源。世道隆替之由。独得于文字之表者多矣。以至皇明国朝典章故实人物出处。无微不涉。而能折其衷。虽博士掌故。有莫及焉。至于诗学。虽不费力。而浑然天成。自有作者之风。文人之评论公诗者。亦云公于诗家。未尝从事。故人不知公之有其才而不自为也。所见既博。而所得优洽。凡有疑义。必洞析是非。酬应无碍。白沙李相常曰。临机处事。剖决如流之才。罕有其比。以此益重。其在 先朝。出入中外。特蒙眷遇者亦以此云。前后受任。四方驱驰之际。未常殚劳。其穷边绝远之地。峻坂危道。人踪罕到之处。亦皆冒涉而登陟。如山川险夷。道路远迩。关防紧歇。风气强柔。无不详悉。随事料理。规画分明。坐谈千里之外。常如目前之事。玉城张公晚尝以元帅劄让曰老成宿望云者。亦平生心服之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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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家鸡鸣而起。盥栉正衣。起居大夫人。人定则定而后退。日以为常。大夫人早丧所天。身婴疾病。自处以未亡之人。虽有禄养之荣。备物之享。不以为乐。故常左右侍奉。备尽怡悦之方。老而弥勤。及在丹阳。不堪慕恋。奉归峡中。遽以疾捐世。执丧致衰。毁伤踰制。家庙之事。诚礼备至。年耆之后。虽疾病必自力躬行。曾不使子弟代之。议政公伯仲两兄氏皆无嗣。其忌辰及节日。祭之必致诚敬。无异于父母之祭。行己之际。尤极严谨。平生足迹。未尝踏众趋之途。趋利无耻之辈。市井干谒之徒。亦无一人敢过于门庭。凡家间处事与与家人所言。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常谓子弟曰。事若不可言于人者。初不可为也。既而为之则岂不可与人言之。自奉甚简。食不重味。时或有备则必退却。始为执箸。衣不完采。服玩一以俭素。一家之人亦不敢以间杂不正之色见于前。慎于辞受。一介之微。不以其道。不取于人。然而近名之清。绝俗之介。亦不为之。盖天性然也。亲戚之间。待之甚厚。救之周急。无间亲疏。待人之道。亦以诚信。其于故旧尤厚。而若有不是处。则亦严辞峻斥。略不假借。数年以来。虽未遂退閒之计。自年过致仕。朝参之外。罕预朝议。与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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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旧长老作真率会。年皆七八十。蓝舆鸠杖。日相往来。佳辰令节。必率子弟来会。序齿而坐。举白相酬。优游之乐。一时称效。夫人宋氏。砺山大姓。高丽佐命功臣侍中松礼之后。行广州牧使讳宁之女。曾祖讳轶。议政府领议政。祖讳之干副护军。外祖参赞申瑛。以嘉靖甲寅生。卒于天启壬戌。享年六十九。先妣生而禀有异质。妇德夙成。在室令闻已著。既归内范克修。邻里亲戚。咸仰其仁。先君既无兄弟姊妹。大夫人夙婴疾病。长在床席。先妣弱龄当家。阃内之事。罔有不虔。其享先也。酒醴粢盛。亲执致洁。鼎俎庶物。靡不备具。凡有新物。不荐则不尝。事姑也起居奉养。既尽其诚。而又能婉昵低顺。务以怡愉其意。其深爱和气。有古孝子之风焉。大夫人年垂八十。先妣亦过耳顺。致孝之诚。四十馀年如一日矣。及丧哀伤毁瘠。病根已痼。而灭性之戒。略不动听。疏食水饮。且踰礼制。病胃七年。终至不起。此实笃行君子所难能也。事先君既庄而敬。如事严父。虽独处之时。亦未尝有疾言遽色。先君屡经雄藩。而严戒婢仆。谨饬阃内。不使有一毫累及于公。先君遇设杯盘。家居亦客席常满。而不时需应。略无难办。先君于癸丑之变。出于囹圄。付处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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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又移于海隅。危苦万状。而先妣顺时委命。随分处患。荣辱之际。皆可为训。先君居明夷。言语或有不慎处。必从容进戒。而先君亦敬纳焉。其通达大义又如是矣。不肖诸孤稚騃。数有所失。不以慈爱废其规诲。必使畏悔而自省。有谆谆善诱之意。不肖诸孤得免禽兽之归。慈教亦多。其懿行徽范。不可殚言。在世封贞夫人。后又因先君加阶。追 赠贞敬夫人。葬与先君同茔。举七男四女。长景雨。承政院右承旨。次景需。司仆寺佥正。次景霦。果川县监。次景霌。达城尉。尚 宣祖大王第一女贞慎翁主。馀皆早夭不育。景雨前娶副司果成希舜女。生一女。县监崔滚。后娶行佥知中枢府事成恬女。生一男。洗马元履。景需娶学生金僖女。生六男。曰亨履。曰择履翊赞。曰祥履。权知承文院副正字。曰匡履曰弘履。义禁府都事。曰明履。景霦娶监察李好仁女。生二男四女。曰准履曰坦履。女长士人李𡐔。次士人权顺悦。次士人赵胤锡。次士人林宗儒。景霌生三男四女。曰贞履县监。曰正履。曰晋履。女长 赠持平金圭。次奉事李命寅。次士人沈伉。次承政院注书权堣。馀幼。亨履生四男四女。曰文远。曰文述。馀幼。祥履生二男。匡履生三男二女。弘履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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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一女。准履生二男一女。崔滚生一男一女。李𡐔生一男。贞履生一男皆幼。金圭生一男。进士弘锡。李命寅生二女。沈伉生二男。权堣生二女皆幼。先君少时之事。既无从追闻。立朝四十六年之间。宣力四方者最多。而且当乱离。诸孤皆流落远乡。亦未及闻知。加以国家屡经变乱。公私文籍。荡然无存。终无考知之路。至于在朝之时。入侍 经筵。出参 庙议。所陈嘉言嘉谟。亦不可泯。而先君亦不以言及。子弟诸孤不敏。亦无一二所记。到今荒迷罔极之中。益复茫然。略叙如右。倘蒙立言君子参以所知。添以所闻。使先君平生之事。赖而不泯。则岂特不肖诸孤之私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