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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易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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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易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书
  
琴易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61H 页
上西厓柳先生
龙吉禀气最驳。而轻疏粗暴为尤甚。病中偶看一医书云。心安则病祛。大感于心。始回头转脑。欲求安心之法。而时时披阅旧所读书。虽或有契心处。顾其禀得如彼。故酬酢之际。轻疏者易发。粗暴者难制。而光阴虚过。衰病如许。放过处已熟。下手处甚生。生者难熟。熟者难忘。本心之明。反为所蔽。而不能自主张。加之好古之心横在肚里。见世人有与古人不相合处。辄不安于心。忿见色辞。驯至见疾于人人。如郑跋之辨。毕竟为粗疏所使。且其文字拙涩。不堪尘秽。而窃念一心病痛之不可掩。莫过于言语文字之间。故敢此呈纳。伏乞严赐砭艾之诲。使免小人之归。幸甚。 顷者心无出入之诲。比之虞舜之东巡狩。周穆之游瑶池。皆是度内事。非出也云云。愚窃思之。其言出入者。以出入躯壳而言也。心果无出入躯壳之理。然其神明之用诱于外物而不安于方寸之中。则不可不谓之出入。仍衍盛诲而为之言曰。舜之东巡。入也非出也。穆之西游。出也非入也。孔子之辙环天下。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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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出也。释老之枯死空山。出也非入也。若心则酬酢事物。合当义理者。谓之入。分限节度处。小有失当者。谓之出。如此见得。庶几合于朱子通众人言之论否。其于两程之训。何如。
中庸言孝之诲。亦高于先儒之见。不胜叹服。然愚窃思之。其间亦似有曲折。盖仁是天命之性。孝是为仁之本。孝乃性中一事。当不得天命之性。然舜文武周公之孝。大而达矣。非众人孝悌之比。如此。足以直当得天命之性耶。愚意以为如舜文武周公之孝。是尽仁之道。既尽仁之道。则与天合德。自然郊焉而天神格。庙焉而人鬼享耶。
答西厓柳先生别纸
批诲中质具于地止卜其宅兆而安厝之一节。似不可晓。若曰。以禀赋之故。而葬亦宜顺而不逆。则礼运曰。死者北首。生者南向。皆从其朔。孔子曰。葬于北方。三代之达礼也。之幽之故也。白虎通曰。于北方。就阴也。此乃顺阴阳之本意。非后世山水顺逆之谓也。孝经曰。卜其宅兆而安厝之。孔安国曰。恐其下有伏石涌泉。复为市朝之地。故卜之。此乃卜宅兆之本义。非后世坐向吉凶之谓也。礼曰。事生不忠厚不敬文。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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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野。事亡不忠厚不敬文。谓之瘠。君子贱野而羞瘠。又曰。之死而致死之。不仁而不可为也。之死而致生之。不知而不可为也。圣人之事亡。其见于礼者如彼其备。其送死一节。何等大事。而阙然不一及于山水顺逆之说耶。是必有故矣。夫吉凶祸福。无不自己求之。非山水所得与。今若竞求吉凶于风水顺逆之间。而置自己修不修于相忘之域。其惑乱人心甚矣。吾辈虽不能救其万一。不当鼓其澜而扬其燄也。抑求吉求凶。吾家自有定法。禹曰。惠迪吉。从逆凶。子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孟子曰。夭寿不贰。修身以俟死。周子曰。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张子曰。圣人不教人避凶而趋吉。只教以贞信胜之。朱子曰。吉凶祸福。皆天所命。人但顺受其正。此正反经之妙法。而彼眇茫恍惚不可必之说。姑置之可也。
上西厓柳先生(乙巳)
伏见台慈抵权山长书。始知庐院之论尚未定。极以为叹。就悉辞旨。足见平日所养和顺乐易。使人人诚服心醉也。顾其移院一节。有异于愚之所见。古之时。家有塾党有序。以一府之大。有两书院。有何大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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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而必欲合之耶。庐院虽被水患。而溪山形胜。依旧秀丽。何处讨得别样好山川耶。必得如武夷然后方立书院。则天下无许多书院矣。凡作事必谋始。当初庐院既建。屏山继设。一时父老亦必虑及于贻弊等事也。然犹那边期于必建。这边亦任他不禁。岂到今日方知有弊。而必欲废卅许年奉安之书院耶。如必欲废之。屏山不曾揭享。斋宇亦未备立。亦当撤却屏院。来合于斯院也。但养育人材。须广设其所。不可以贻弊一事。废先贤美意也明矣。考得一统志。中原之县。大于本朝州府。犹一县之间或建三四处。只享一人。未知中国。亦有弊无弊也。守令之言。不可专仗。其所谓弊者。只是争得五六十名老弱公贱及一寺一店而已。安可以一刖而废屦耶。台慈又欲众论之归一。众论如何归一。如愚等在子弟之列。合不合便不便。只得从父老之论。如鉴源丈之意。坚不欲动。台慈亦或已关听否。且台慈所熟闻者。那边人言。这边人心。台慈未得闻之尔。不可置这边不合之论于度外。而只以那边之合为合也。昔晁以道与伊川论事不合曰。然则先生亦似有驱率人以从己意之病云。那边人似有此意象。大抵不移动。上也。合屏山于庐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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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也。台慈请择于斯二者。愚近惩说话病。忍而不发。今承台慈。不厌多之诲。至此而有怀不达。是有负于閤下。敢昧死尽言。前日所禀。乞批示。
答西厓柳先生
伏见台慈辱复书。不能无滋甚之惑。既有异同。不得不更罄底蕴而归之于一。前日所论。急于通彼此之情。杂之以此间士类纷纷之说。所以似有分物我。涉利害之私。故不得回閤下之见。今也摆去此等。直论其事情。而终之以掊击习俗之陋见。惟閤下裁择。府之西南。古称文献。又有大监为之依归。东北之境。人心贸贸。不知为学。麋鹿之与驰。农樵之为业。自有此书院。人多兴起者。书院一败。穷儒遑遑。无所于归。以此观之。西南可无书院。而东北不可无学宫。不可废一也。大水所经。人不可居者。不知出于何书。桑土既蚕。降丘宅土之地。未知未经怀襄之患否。况今欲移之地。不减于前。一朝迁撤奉安之位牌。舍而之他。人情能不缺然。不可废二也。下辈买得土田。为久远之计。今以一段不经之说。遽迁之无立锥之地。能保其无怨乎。不可废三也。不烦多引一统志。只以一县言之。建阳为县。未知大于本府几何。而容得五个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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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皆据一等好山川。又未知有弊无弊也。然犹中国之人。不暇他恤。而必欲广建。其意必有所在。况以一府之大。有两书院。有何不可。不可废四也。况今人心不淑。伦纪不明。公私所急。子孝臣忠之教。又况将来。南北虞危。国家未知税驾之所。而遽撤淑人心之所。其亦可乎。不可废五也。今此废院之论。十分已有五分不好。未知愚虑之外。又凡有几分也。然此等议论。皆涉俗见。如家有塾党有序六字。亦涉于俗耶。今公私间所为。其有害于民物者不知其几。请辨之。今夫有一个人家稍富实。既建立家舍。又广设好亭馆。以言其一身则甚侈。以言其为子孙计则甚周密。顾其建设之际。岂无一个半个邻里之怨咨耶。而在一家则人言有所不恤。不知类一也。医院虽切于活人。然有官属。有采夫。岂不为害。然人以其便于己而不敢议。守令以其责取之易而不知废。至于撤却淑人心之学宫。则无所顾念。噫。其亦异于先儒之见矣。昔陶隐居曰。注周易误。不杀人。注本草误。必杀人。先儒曰。注本草误。不过杀人命。注周易误。必误天下人心。今之必欲废院。何太误耶。不知类二也。朱子作白鹿书院。具奏乞赐敕额及石经板本也。当时朝野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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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与讥笑。以为怪事。朱子质之于君前曰。夫先王礼义之宫。与异端鬼教之居。孰正孰邪。三纲五常之教。与无父无君之说。孰利孰害。今佛老之宫。遍满天下。大郡至踰千计。小邑亦不下数十。而学校则一郡一县。仅一置焉。其多寡盛衰之县绝如此。有司不能有所正于彼。而反疑臣之请于此。臣不识其何说也。以本府言之。大寺小刹。不知其几。为士类者。未尝出一令发一号。毁一寺撤一祠。如狄,胡两贤。至于废罢奉安先儒之所。则倡之和之。不知类三也。呜呼。人心至此。宁不痛心。以一身以子孙则必为之。以书院则必罢之。以老佛之宫则必听其广建。以书院则不听其广建。以医院则不知撤。以书院则必欲撤。呜呼。其不公不明甚矣。如辋川等地。合于堪舆家。则堪舆之术。愚所未晓。虽日往涉其境。亦安能知其某兽某禽合于某方某维耶。而况堪舆之术。程子以为术中之最无义理者。夫岂不义。而程子言之。或者托于朱子之论。吁。其亦异矣。此朱子之博处误之也。然朱子之博。博而约。终归于大中至正。今之君子。博而杂。终归于不中不正。是以。愚则以为虽有好山川。人情之所不愿。事理之所不便如此。非惟不可合。毕竟不当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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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合也。且官府所谓书院之弊者。只是争得五六十名老残公贱及寺一店一而已。不可以一刖而废屦也。或者以累与大监争辨为咎者。此尤不可。閤下和平乐易。言虽不合。终无以言罪人之举。不言则已。言则当尽底蕴。况闾巷俚谚。亦必彻于包容广度之中。今此存书院淑人心明三纲叙九法之论。尤相公之所欲闻者乎。第念曾有议论不厌多。所见不厌异之云。今复有不必立论。致有纷纷之示。似未可晓。议论多时。须立说话。所见异时。须致纷纷。如之何可以不纷纷底定耶。城主令公所谓折中者。尤所未晓。中何尝定。愚上城主书曰。如书院等事。不可折中而废之也。未知城主终以为稳否也。仍窃自念愚之病痛。于忿懥上分数最多。如此等事。自非私家决胜负之论。凡从血气出者。都要禁得。而所禀素粗暴。略无温恭婉顺委曲周旋底意思。只有一向痛骂底气习。是以。所言岂无一字可以感动得人。而终无一二之可取。不胜寒心之至。未死前。此等气习。痛加绳削。无一念不在于战兢之地。则可以改得从前大罪过。以从君子之后否耶。大抵不废书院则只得罪于猾胥奸吏及抑正崇邪之流。废之则得罪于先贤先师及已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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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父老。其不可废也决矣。伏乞商量处置。别纸所禀。亦乞批示。
答西厓柳先生(丙午)
岁已换矣。将发书驰候。忽此先辱台问。感惧无地自容。仍窃伏审台慈起居茂绥福履。抃贺曷已。顷者多发妄言。拟谓得罪门庭。无复质疑进善之路。今承垂教。反覆详至。且诲修辞立诚之义。不啻耳提面命。感激无以为谢。台慈既非朋流。修书之日。非不痛抑血气。极要恭逊。而因彼中士论之不中。发得大暴。既看程朱修辞立诚之说。大与所陈违背。方惕然恐惧改图。而台教云云。快若披云睹日。喜不可言。窃详来谕。包荒大度。无所不容。顾此碌碌。宁禁思齐之慕也。语类方点看。欲私验今昨所见之所到。其间多有不透处。想不满一笑。其卷送上。第九张有纸签。其条似有补于薄俗。故仰禀。
上东冈金先生(宇颙○时东冈知本府)
龙吉蒙閤下仁恤。最先于齐民。亡父葬时。凡百窘迫不办者。不告则已。告则无不听从。如椁板及石物军与今春补土军尤所难得者。无不如志而无憾焉。岂惟生者祝手而图报。亦知未昧之灵。感知己于冥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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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矣。前日枉吊。龙吉涕泣而请铭幽堂。閤下未有牢拒之辞。盖尝与亡父相知有素。閤下所谓臭味之同。有以相感。岂比夫名利场中追逐之朋伴者实录也。则虽欲辞之。亦有所不忍者而然也。顾念龙吉荒迷中。序次不时。今始拜纳状草。而亦惧累然衰绖。甚骇见闻。不敢拜请于公庭。而敢因下执事以请。因窃伏念亡父处心行事。亦閤下之所详也。不敢妄有称扬。务录其实。而至于 经席启告之言。亦有所不得闻者。不敢著录。至其所录者。亦不能形容其万一。此则龙吉于平日。平能从事于砚笔之致。至此而其罪大矣。傥蒙閤下因山阳之笛而动思旧之情。以终前惠则是其死不为朽而名永长存。亦以盖覆其遗胤子若孙甚大矣。昔者子厚之死。刘禹锡为之经理家事。而韩退之为之铭。东野之死。樊宗师在服中。亦为之供葬事。而速铭于退之。退之为之哭而铭之。则古之人亦有行之者。閤下能为刘,樊之事。而能不为退之之事乎。此龙吉之所以因前日礼辞之言而敢以请者也。伏惟哀其志而恕其僭。
上王游击(必迪)
以大字小。保天下之气象。乐天之事也。以小事大。保
琴易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66H 页
一国之规模。畏天之事也。今者小邦之存亡。倭贼之擒纵。皆系于天兵之进退。洪惟 皇帝陛下字小之仁。乐天之诚。非不至也。第以贼势始挫而终炽。东莱数邑。没为贼窟。昼夜筑城。必成经冬之计。未审贼情之所在何如。将军之策应何如。将军何不奏于 帝曰。许仪后目击倭贼之情状。远叫防备之谋策。所谓精兵五十万。置丽地以御之。又抄五十万。入辽教鍊。以为继援。其为策。策之善也。臣等出师累岁。非不尽瘁。顾念朝鲜兵食俱竭。势弱贼强。剿贼无期。今虽不能一依许奏施行。而请令上国将士。更番迭守。罔有内外。协心同力。期于必剿乎。夫如是则乐天而保天下。畏天而保一国。岂不两得而并美乎。区区之怀。敢烦别录。以寓壶浆之诚。伏愿将军勿却之。诗不云乎。既破我斧。周公东征。哀我民斯。亦孔之将。今也将军东征。无让于姬圣。是以。东人歌诵之曰。是以有衮衣兮。无以我公归兮。无使我心悲兮。伏惟将军。并达此意于宋经略诸将军。如何。
上吴游击(惟忠)
凶锋馀喘。特蒙再造之德。感慰殊甚。引领西望。窃自增气。何幸戎车驻近。聊控下怀。伏以小邦地邻暴夷。
琴易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66L 页
能得免者。恃 天朝为之赖。不图海䲡匪茹。君父播迁。臣子之愤。庸有极乎。第以蹂躏之馀。恐不得图报万一。而蝼蚁微诚。天眷不遗。恢弘字小之仁。大举惩荆之师。将军壮方叔之猷。受南仲之命。扬兵率先。天威震叠。箕城一捷。腥尘四散。使卫国忘亡。楚社更存。以有今日。更谁之力。虽然。贼自箕城之败。退据东莱等地。蜂屯蚁聚。日以峙糇筑城为事。此其志终欲何为。必有久驻再举之计。今若不征。更待明年。则小邦之势。深有所不堪。何者。遭变两载。农不耕收。兵尽死亡。固无以饷天兵。亦难以捍岛夷。岂徒小邦之忧。抑 天朝之所深虑也。将军之筹。必及于此。想有奇谋神算。出人意表。然以愚料之。兵连祸结。蚌鹬势危。而小邦之存亡。倭贼之擒纵。其几只在将军一开口之间。苟能图上方略。濯征屯贼。使只船不返。则蠢尔海贼。畏天之威。永戢猾夏之氛。更无南顾之虞。小邦可保百年无事。然则 天子之恩。宜如何报。将军之劳。宜如何酬。龙吉等。雠虏未灭。不胜切齿之愤。冒犯严威。恐见鈇钺之诛。惟将军垂察幸甚。别录小纸。聊代箪食。勿却何如。
上刘总兵(珽)
琴易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67H 页
龙吉谨以一言为贽。求见于总兵刘将军戏下。龙吉生长偏荒。迹阻中华。惟不得接见大人君子之仪度是惧。不幸小邦罹锋刃之毒。不自保存。洪惟 皇帝陛下一视同仁。笃近举远。不以夷荒而外之。欲以一怒而安之。询及庙堂。兴兵远救。其好生之德。推之四海而准。直与天地而配。小邦之人。鱼肉之馀。孰不欢忻鼓舞。感荷再造之恩乎。于斯时也。将军奉命东征。倭寇闻风。捧头鼠窜。此实 圣天子神武之所及。而若非提督以下诸将军之戮力效忠。亦安能摧坚陷阵如拉枯乎。小邦礼当焚香手额。壶浆迎师。顾死亡馀喘。道阻且右。徒自想望旌旗而已。仍窃伏念小邦为国。地偏力绵。所赖而保国者。以上有 圣天子为之依归。山戎海䲡。亦不敢越厥志。而 国王至诚事大。不许私交。为治尚文。二纪于玆。倭寇接邻。出没岛屿。乘人不虞。肆其蜂虿之毒。夷人宗庙。掘人坟墓。系虏人父兄妻子而残贼之。岂不痛哉。岂不辱哉。龙吉等。俱以白面。投笔赴敌。而贼强势弱。未报 君父之仇。将军以堂堂之阵。正正之旗。长驱南下。埽尽腥秽。岭南一路。赖以得苏。龙吉等何幸于吾身。亲见汉官威仪。又何幸足不离跬步。而得接见大人君子乎。譬
琴易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67L 页
之景星卿云。人人争先睹之为快。所虑者。倭自箕城一败之后。诿以讲和而解去。路人所传。固不足信矣。孙子曰。辞卑而益备者。进也。无约而请和者。谋也。倭之为俗。忠信埽如。谲诈有馀。近者禠魄 皇威。稍敛其迹。安知卑逊之态。适为益备之谋乎。以将军之明智。必烛此情。以 天朝之兵力。必不为此矣。虽然。今若不大歼灭。使只船得返其岛。则异日之患。恐有未可知者。何也。以小邦言之。丑类有以隋人侵陈之计。教其酋今年如是。明年又如是。则小邦将不支。而沦为禽兽之域矣。以大国言之。设使小邦折而为倭地。则朝鲜地方。为侵犯上国之蹊径。虽曰小敌之坚。大敌之擒。而贲育之狐疑。童子之必至。亦可寒心。而况倭寇留屯焚荡。略无忌惮。又筑城堡。为久驻之计。则目前之患。未有纪极。是故。以愚筹之。战为上策。和为无策。第以小邦人民。歼于锋镝。粮糗尽于燹火。无兵无粮。无以策应。而独所恃而有待者。仗 皇威而伸微志耳。伏惟将军。烛倭寇反覆难信之肺肝。一战蹙贼。使知中国之威有未易犯。则无疆无界。三韩为一家。有始有终。百年享太平。是则生等之望而一国之幸也。抑亦天下之幸也。又尝窃闻之。兵书曰。兵闻拙
琴易堂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68H 页
速。未睹巧之久。又曰。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将军去国千里。提兵远斗。涉春经夏。岁云暮矣。则钝兵挫锐。势亦将至。惟将军速图之幸甚。龙吉欲以此言达于经略司戏下。而疏远之人。攀援无路。适值将军驻兵近地。历陈井底之见。宁免率尔之诛乎。伏愿少垂察焉。
上杨经理(镐○丁酉)
昊天不吊我小邦。岛夷肆毒。主辱臣死。古今通义。而强弱不敌。逃窜保命。其免于兵火者。歼于饥病太半。与贼对垒。靳靳度日者。于今六载。洪惟我 皇帝陛下博施济众。仁迈帝尧。一怒安民。勇轶周武。以为普天下。莫非朕土。率土滨。莫非朕臣。念惟东藩。陷于涂炭。莫能自振。拯济之责。非朕其谁。乃自壬辰。式至前岁。许战许和。惟恻然小邦之是恤。其仁覆悯下之意。直与昊天同其大。龙袍金印。恩宠斯大。而鹗音愈恶。吠尧滋甚。 皇上诞扬大武。命我老爷。载遏腥尘。再靖东土。惟我老爷才兼文武。出入将相。相机而动。虑胜而进。身犯风雪。经过本府。府士民恩深再生。喜浃心骨。义当具壶箪顶香火。以迎师于路左。而青丘地方。山多峡邃。不比中国原野夷旷。人民所居。例皆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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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依山。不成聚都。或近在十里之内。或远在百里之外。而本府尤甚。军行秘密。知委不时。不及献诚于马首。惭悚之至。无地自容。仍窃伏念本府古新罗之地。忠义素著。辉映史册。父诏子兄教弟。以挟册读书为贵。以驰马试剑为耻。文恬武嬉。边圉失守。制梃之意虽切。奋臂之势甚弱。驯至于墟宗社辱君父。义不当与贼共戴一天。收集散卒。侵袭贼屯。战阵无勇之罪。虽不容逭。而敌王所忾之志。死而后已。此本府之所以保有今日者也。在今年秋。凶锋再肆。蹂躏两湖。而本府人民。得奠厥枕。何莫非我 皇上之仁。暨我老爷之惠也耶。腐儒忠悃。无路自效。重念用兵之际。粮饷最急。而民穷财尽。竟无长算。乃与一府士民。共图继馈。科外括粟。升收斗合。铢累寸积。虽不能补助万一。而蝼蚁之诚。曾报与白都司知之矣。生等之窃闻之。师直为壮。曲为老。今以堂堂之阵。正正之旗。直捣贼窟。埽清妖氛。东民肉骨。在此一举。敢将菲薄。享于路左。单醪投河。古亦有之。伏愿老爷谅此微诚。
上洪巡察(甲午)
伏以戎者为国之重事。粮者治兵之急务。自古及今。欲蕫兵粮而不烦民众者。未之有也。而小过其制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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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亡其国者。亦未之有也。今海寇压境。于今三年。君臣遑遑。食不暇下咽。其于兵应之策。已不得长算。况复姑为穷黩之举。以重失民心乎。上下俱窘。兵粮难继。擢閤下于经幄。委方面之重任。其于诘戎继馈之策。讲之熟矣。第以颁下列邑之条观之。其所以取敛于民者。似不免于巧。何也。愚闻之。巧于法者。必害于民。既害于民而能补于国者有之乎。赋税之外。皆民之物也。不可以滥取。亦不可以威制。故从而募之。募之为言。从其愿之谓也。非制以威之谓也。制之以威则其国亡矣。若以调兵一事言之。当今之患。在于无将。而不在于兵小。从前抄发者。已及闾左。则足以拒敌而强国矣。彼为将者。行伍不定。纪律不明。而诛求无厌。剥割滋甚。有赂者纳其物而放之。无赂者鞭其背而毒之。以为私妻子资知旧。供娱乐之需而已。至于讨贼之事。专不顾念。姑募其近倭之人。窃伏草莽间。伺其单弱易制者。截而获之。藏之于盐。待其数多。然后方奏其捷。以为一身之宠荣。则兵何有于拒敌。而閤下必欲家括而人刷耶。卷尽陇亩之民。赴之疆域。而南亩已无耕民。则兵虽有馀。而粮无可办之路矣。若以继馈一事言之。荒田败宅之中。不保朝夕。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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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命于木皮野菜者。十室而九矣。閤下必欲计丁括粮耶。愚闻谷产于田。不产于丁。责橘于淮。宁有是理。如必欲行。则请先陈其弊。盖田连阡陌者之于十三斗。小貊大貊也。地无立锥者之于七斗。小桀大桀也。而或有家饶而丁单者。虽尽纳十三斗而有馀。家乏而丁多者。虽只纳七斗而一家所办三丁之粮。已为二十一斗。则多寡悬殊。而桀,貊尤判。其于民冤何。而况代粮之外。每结四斗之税。依前并徵。而逋欠之公债。又责于民则侵渔之害。列邑同然。彼谋避之民。视空旷之境为乐土。仍以结为盗贼。势所必至。则其所谓代粮者。閤下能保其必收乎。愚以为兵何尝精鍊之。则精只据见抄之军。付之良将而鍊之。则兵可精矣。且精兵逋逃之数。不为不多。閤下何不刷括耶。今者上自卿大夫之奉 命。下至守令。皆带军官。前后导从。其所谓军官者。皆平日新选定别甲之习于骑射者。比之耒耜之民。百倍精矣。而惮于赴防。或图入于使臣守令而为军官。或谋免于奸吏而卧于其家。刷尽此等则陇亩之民。亦得少安其业矣。至如军粮。与其不得已办于民丁。何不办出于田结乎。以本府言之。本府田结一万三千四百结。荒废之田。虽已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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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而姑务得粮。勿论荒废与耕垦。每结收二斗。则比之每结四斗之税。虽有所减。而一千八百馀石之粮。已足办矣。兵将之粮。一年所需仅九百馀石。则今此所收。足支二年矣。于国于民。两为便当。壬辰癸巳间。所以供唐兵馈我军。皆此术也。何苦行此迂曲不中之法而取怨于民乎。呜呼。补卒蒐乘。当严守御之备。发号施令。又为绥辑之图。而相臣将臣。借箸运筹。类皆若此。布衣如愚。可堪漆室之忧乎。呜呼。民依于国。国依于民。而今使不得仰事俯育。失其亲上死长之心。酿成异日之患。则陈胜,吴广,赤眉,黄巾。不是南蛮。不是北狄。尽是域中之赤子。则虽有积仓劲卒。将无用武之地。势至于此。卿大夫独何恃而有其身与家乎。此夏书之所以深致意于邦本。而孟氏之所以必以人和为先者也。愚之于閤下。非有埽门之分。亦非有纳交之愿。而尽言不讳者。实由于忧国之志。閤下其将虚怀开纳。少抒斯民之苦乎。
上巡察使(丁酉)
窃照本府为地。山多水深。土瘠民贫。幅员虽广。田野甚寡。终岁勤作。仅偿债欠。饶赢愧于列郡。贫乏冠于岭外。顾以壬辰年来。兵火侵及。视他邑稍歇。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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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喘。所存无几。目前见存人口。耕垦田结。比平时列邑而稍完之。故赋役之重。十倍于列邑。则公私之俱困。举此可知。加之今年水旱之灾。振古所无。其耳目所及。莫不恻然伤心。而关内杨军门银两分定多至四百五十两。境内之闻者。惊骇丧心。荷担而立。又窃照关内辞缘称道。只是品官士族之家。不许分给细民云。本府贫乏之状。实如前项所陈。而我国风俗。品官士族之家。以躬耕力作为鄙野之事。以挟册读书为终身之业。托耒锄于奴隶。仅事育于俯仰。而乱离之后。死亡殆尽。童无应门。寄命于商贩者。肩比踵接。其中素称产业彼善于此者则或有之。焉有富贵积蓄之家。足办四五百馀银两之粟乎。今据分定银两之数。不得已分之以田结。则田结不足。计口分银则丁寡而银多。以平日专力田作之势。恐不足以充其数。而义粮收合之际。布衣书生。分为有司。慷慨奋发。徒知为国之义。不计生民之困。头会箕敛。甚于暴秦之法。计家出丝。急于衰唐之事。瓶罂已罄。朝夕难继。而添之以银两之重。真所谓俾出童羖也。呜呼。天步艰难。 国运不幸。上失细民之心。为日久矣。所不失者。惟士族品官之心。而银两之故。又将流离失所。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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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士心。一朝俱失。而能为国家者有之乎。伏愿相公任方面之重。量一道之力。志在均分。有似鸤鸠。宁有偏责本府之念乎。势出于不得已也。第以相分执 启闻之柄。有申呈之路。量力而分之。力有所不及者。虽 君父所命。以生民为念。期于必还。策之上也。兵火不及之郡。商量加定。以分此府之银两。乃今申明之典也。本府纳米一石以上至百石者颇有之。通关备边司,户曹义粮之数。少泄分银之患。则本府之民。蒙相公之恩。不啻于丘山之重。伏望俯采民情。曲施大惠如何。
上尹巡察(承勋○戊戌)
总督三道。才高北斗。澄清一面。望重南金。 圣明减南顾之忧。黎庶慰二天之喜。岭外将痿之物。生意可掬。况少有埽门之分者。其情可知。噫。南郊有垒。七年于今。大夫之耻。莫此为甚。而悠泛度日。直至于八路俱败而后已。而其中最甚者。吾六十七州耳。毒风中之。腰支不遂。其得以前呵后从。仅成官人体貌者。六七邑而止。而亦复板荡。英雄袖手。用武无地。可哀也已。顾以臣子。坐视其亡则已。如其不然。岂无长算可以中兴者乎。亦在乎鞠躬尽心。以死为期与否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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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谋非生所及。姑以一路之事言之。如立纪律。严黜陟。鍊军卒。恤民隐。备储峙。崇士气等事。尤不可缓也。閤下不待狂言。而已先筹画矣。中间士气一节。尤今日兴亡所系。而想王事鞅掌。念不暇及。故生特拊掌慷慨而陈之。夫政事风习。我国与中国不同。今时与古时亦异。而惟崇奖士气。华夷无间。 本朝培养士气。尊之右之二百年矣。为士者亦知自重。须才疏自画者外。惟知挟册读书之为贵。不知农工商贾之为利。而其中尤所耻者商贾也。迩年来。退溪先生倡道东南。士习丕变。是以乱离之馀。策乏资身。黾勉趁虚。而见人羞赧。如不自容。其志可尚也已。今者买卖之事。使臣辈必择儒冠而任之。是何等意见耶。昨年收合义粮。尽以儒冠为有司者。以义之一字。乃儒者所宜尽心者也。若买卖之事。则与女倚韨门而自衒者。何以异也。士将丧心无耻。卖布而利则必至于卖牛。卖牛而利则卖父与君。无所不至。利之一字。不可使儒者闯其阃域也。苟知其域则是教猱升木也。是浑沌凿七日而死者也。斲丧国脉。无踰于此。至如屯田一事。比之商贾。虽有间矣。生尝读仪礼士冠礼疏曰。古者士之子常为士。孟子曰。有为神农之言者。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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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如后世农家者流。则三者之与儒家悬殊可知。今日士子之自治。虽愧于古人。上之人不可以此而薄待也。设使士子劝耕。有裨公私。迂疏之病。士子常态。士子之罚。止于槚楚。而唐虞犹赎之。或有不能任者。閤下何以罪之。楚之则轻不足惩。杖之则有异于曾晢。不如择良谨品官。委之以监督之任。责其成效之为愈也。为政当以得民心为主。而齐民之中。惟士为重。上之人。当使士子激昂不挫。任旬宣之责者。尤当右我儒冠。使之自重。不至风靡也。国势崩圮。纪纲坠地。强戾之人。鳝舞䲡呼。无所不至。而良民困折。不得聊赖。上之人傥欲扶持。不可不痛惩也。府治奸民与奸吏。互为声势。当天兵扰扰之日。挐攫闾井者。发于公论。囚之府狱。府使城主已悉其情状。傥閤下不知民情而轻释之。则凡良民之见怨于右人者。逃散无馀矣。閤下明断。必不右奸而左良。其欲必杀者。非出于閤下一己之喜怒。实出于一府齐民之情愿。所谓国人皆曰可杀者也。夫杀无罪之人。其罪不轻。活有罪之人。其责亦重。伏愿閤下博采物议。不使良民致怨。幸甚。噫。交浅言深。古人所戒。而生之于閤下。必尽言之者。亦有以也。当今宰相。惟閤下可以容狂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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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是以不少讳也。惟閤下裁幸。
上尹巡察别纸
一曰。立纪律。兵者。凶器。战者。危事。合犁锄之民。赴凶危之地。而不先立纪律。比如驱群羊而搏猛虎。乌能有成。古语云。军卒畏将者胜。畏敌者败。使军卒不畏敌。其要在于立纪律。舍纪律而求军卒之不散。何异乎弃航而渡海乎。今者败军之将。举逭显罚。不教之民。偏受严律。与其罪逃军而军政日弛。不若斩一人而纪律自立。古人曰。诛一人。所以全万人。愿相公立纪律。无致溃散。二曰。严黜陟。天地之间。害民自皆谓之贼。而在外之贼。其害浅。在内之贼。其害深。欲讨外贼。先除内贼。凡今失民心致崩溃者。实由亲民者剥割之酷。而天门杳邈。当罚未定。兼之相公包荒纳污。以德化人。顾彼鼠辈。尚不革面。潜伺容物之量。济其自免之术。日浚半死之民血。益肆肥身之巧计。其害反有甚于倭贼。旁近若干守令。罪状颇著。相公固已洞烛矣。昔范滂有澄清之志。而望风解印绶者相继。愿相公严黜陟。以除民贼。三曰。明好恶。人心莫不有好恶。善者。人之所好也。恶者。人之所恶也。天下宁有好恶不明而能保国家者乎。上自君上。下及友朋。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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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含容为德。规切为失。泯泯默默。苟且度日。好恶不明。是非不定。人心疑惑。莫知所从。国势岌嶪。殆由于此。春秋传曰。郭公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以至于亡。大学传曰。见善而不能举。见不善而不能远。慢也。反人之所好恶。灾必逮夫身。愿相公明好恶以定人心。四曰。省费用。当此板荡。列邑埽如。使臣供亿。皆出于民。而军官之多。为弊不赀。其在平日。亦云难堪。今此乱离。何可支吾。所谓军官者。虽不可无。必有用时。至于閒出入。非无导从。军官虽小。足耸观瞻。相公若有志于赴战则兵使以下。皆相公之军官也。何必粗杂阘茸之辈乎。愿相公省费用。以除一弊。凡此四条。虽非长算。苟欲拨乱。舍是无策。呜呼。讨贼之谋。岂有止于四者。胸中甲兵。挂一漏万。而况前者已献拣兵之策。以为前驱之用。而反编射牌之伍。竟作护行之具。蓄力无暇。贾勇何时。虽然。相公能于四者。必先致意。然后兵不散而贼可讨。若悦而不绎。视为腐儒之谈。则将得韩,白。卒拥百万。相公将何所用之哉。大抵献言非难。而适用为难。求言不难。而采施尤难。愚既献言。未知其言之能适用与否。傥相公执前日求言之诚。而必施之用则为国雪羞。恐有万一之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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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相公垂察焉。
上韩巡察(浚谦)
愚闻天地肇判。封域自别。风气所囿。习俗不同。朝鲜之不可为日本。犹日本之不可为朝鲜也。矧其桀狯贪悍之俗。轻生乐斗之习。有非教化所能变者。则投降之虏。固不可使之混居而阶乱也明矣。是以。有道之世。必谨华夷之辨。严内外之防。而或有慕义来王者。则亦处之要荒之外。不听其居于域中也。在中国治化明盛。能制其死命之时。其待殊俗。谨严若此。况贼垒满郊。邦国兀臬之日乎。愚等窃观岛夷之来侵我国也。长驱千里。如入无人之地。而一朝坐见款服。此实国家之福。 社稷之庆。而平奴之系颈。可指日待也。 朝廷因许其降。分其额数。散居州县。策未为失也。第以愚等虽不知贼之情状。境内事势则实见其可虞者。自壬辰败散之后。纪纲日紊。号令不行。域中之人。尚不能制。如湖西海西之事。诚可寒心。则能使化外之物。帖耳顺服。始终不乱。不亦难乎。且其来降。或避其征戍之苦。或出于间谍之谋耳。非其本情也。何以明之。古诗曰。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禽兽尚然。怀土重迁。在人尤甚。而挺身来降。则其本情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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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可见矣。至如中朝人许仪后。身陷异域。历见肺腑。知其为俗变诈难信。故其疏曰。倭人假和诈降以夺敌心。则方知愚等之言不至甚诬也。然则本非向义慕化之人。而置之域中。拘之以国家之法则非其性习也。驱之于战伐之场则必不尽心也。待之以不臣不民则今日财力已竭。不足以出赋税供军需。安能充其欲厌其心乎。傥或事不如意。辄生逆谋。挥霍刀剑。纵横恣睢。则域中怯弱之人。谁复当之。蜀汉费袆之事。足为后戒。况此降虏。寔繁有徒。则其患当不浅于蜀汉矣。设使诚服于我。閤下以为今日之纪纲足以维持。而不使之终叛乎。是数者。 庙堂之上。固有胜算矣。虽然。嫠妇之忧。以为敌有五间。兵不厌诈。固不能测其本心。而目前之患亦不少。其分遣之倭。横于闾里。害及鸡犬。甚或掠人妻女。长此不已。愚等诚不知厥终之何如也。考之晋唐之世。武帝时鲜卑慕容涉归款。昌黎郭钦上疏曰。自汉魏来。戎狄之降者。多处之塞内。后因忿争。杀害长吏。渐为民患。请因平吴之力。徙之边地。帝不听。唐太宗朝。行军副总管张宝擒突厥颉利可汗以献。魏徵曰。夷狄人面兽心。若留之中国。数年之后。蕃滋倍多。必为腹心之患。宜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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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使还故土。太宗不从。由是永嘉,天宝之间。夷狄之变。古未之有也。盖二帝恃其英杰之才。富盛之势。欲为夸示之计。不知乱华之基。实由于此也。今时则异于是。人民歼尽。器械荡然。其气势威力。非复晋唐之盛。而来降之虏猾诈犷骜。甚于彼夷辈万万。虽分处列邑。而风尘一警。能禁其不合一乎。惟东汉之世。西域争遣子入侍请内附。光武不许。纲目特书美之。是不可为后世法乎。愚等尝反覆筹之。既非族类。其心必异。则其来也。不足以杂民居而添民丁。当斩其酋。缚其卒而还之曰。尔之叛卒。犹吾之叛民也。招亡纳叛。吾所深耻。则吾民之叛托于倭者。其类甚众。安知彼不感吾之言而还吾之民如石勒之于祖士雅乎。与其纳异类而难处。孰与还吾民而任使之为易也。如必欲因其降而留之。杂居一区。则 朝廷之上。为之设教令。磨治洗汰。一变其俗。有如马总者乎。威名流闻。清明仁恕。多设方略。有如戴叔伦者乎。苟得其人以抚之。则亦足以使之畏威而怀惠也。然邦域有事。于今几年。人各爱身。无复尽瘁抚御之方。未得长策而徒以纳叛人为得计。则愚等诚未知其可也。江统曰。百姓失职。犹或叛亡。犬马肥充。尚有噬齧。况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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犷俗。能不为变。顾其势微弱耳。今日之事。有甚于此。在彼则势不微弱。在此则力不能制。而降者络绎。岂不殆哉。说者曰。如子之论则三苗之分背。越裳之来朝。皆非也耶。况今日之务。除贼为急。十倭降则减倭十人。百倭降则减倭百人。数百倭奴。非我兵力所能禁。而一朝除之。不亦快乎。曰。此不思之甚也。无怠无荒。诞敷文德。天无烈风。海不扬波。则子以大舜,周公为何等人乎。今日之治化及于异类者。果皆无愧于大舜,周公。则其东渐西被。暨于朔南。王会有图。可复见矣。不然而纳其叛则其势必疑。疑则必乱。无其事而效其名。譬如责乌获之任于懦夫。不败者鲜矣。或曰。然则将来者不可复纳。既降者处之甚难。而杀之则不祥。当分遣山僻地或海岛中。待以不死。不亦可乎。曰。彼虏之来。本求其閒逸。而置之荒閒之野。寂寞之滨。则岂肯甘心就之乎。强所不肯。彼必不靖。设或散居南州。则知我虚实。据杀长吏。以赎前日叛降之罪。如孟达之于蜀汉。则谁能御之。且或散居两界。则此虏之朵颐于 天朝非一日矣。苟能内应外合。以为侵犯 上国之蹊径。则它日招致辇毂之下。以潜召劫 驾要盟之危。实有臣子所不忍言者。愚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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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为閤下云云。念及于此。不觉痛哭。然则修德教振纪纲。选将鍊卒。以自强其国而已。不使异类留于域中。绝异日觊觎之患。如愚等所陈之策则庶乎其可也。范氏曰。先王之制。夷不乱华。所以辨族类别内外也。胡氏曰。夷狄之不可同处。亦非人为。乃天地之气有淳正偏驳之殊也。有教无类。岂杂糅华夷之谓乎。当今 主上明圣。群策已具。然当局之势。亦不容有忽于傍观。故区区尽言之。顾愚不能量事可否为愧耳。閤下傥以自达为难。其于 启闻之际曰。岭南草莽臣某等来献其愚。臣谨依 启闻云云。则亦取人为善之意也。惟閤下财幸。
上巡察使(戊申)
伏以任土物地。式贡均赋。乃圣人建国爱民之政。其举岂不重哉。恭惟相公閤下。忧国如忧家。爱民如爱子。真所谓乐只君子。民之父母者也。然则贡物详定。必无不均。而闾阎纷纷。惊惑者多。窃念民眉伸蹙。国之安危。在此一举。傥有偏重。为害不细。简闻小诵如龙吉者。岂胜私忧过计耶。见知于閤下不日月矣。作事谋始。必不至云云之戾。顾恐未颁布之前。所传或失其实。而民间预为之楚咻也。然所闻不敢有隐。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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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心腹。惟閤下裁之。夫租调出于郊野。其多其寡。固系于田结。至于山泽之材。宜辨其庶土肥瘠。与物产多寡而均式。不系于邦都界至之广狭也。如鲈鱼为物。沿海之邑盈德等界。地至狭且陋。年年狼戾。不可胜食。而并洛州郡。时或有不得一尾者。贸迁海邦而充其数。是果系于邑之大小耶。本府之田。几至万结。使其田皆在沿江之地。犹之可也。不然。山底远江之田。例责水族之办耶。如必以是责出于田结为是。则蚌蛤之赋。柚橘之贡。将及于岭底之民矣。其可乎。如禹贡荆,扬数州。羽毛齿革。必分先后者。以其产物之优劣而言也。周礼大司徒以土宜之法。辨十有二土之名物。以任土事。姑举数州言之。豫州之畜谷。六扰五种。青州之畜谷。鸡狗稻麦。岂豫州无稻麦鸡狗。而青州无六扰五种耶。必就其多者盛者而言之也。以此观之。圣人之贡赋也。必周知厥地所产之多寡美恶精粗贵贱之不等。以定其贡赋之额。不徒硬执田结而责办稀产之物。必取盈也。蠢然之物。不择地而产。岂可执田结而并责水族于负山之民耶。目今沿江之民。无有见一尾鲈鱼者。旱暵小水而然耶。抑同连州之石钟乳耶。玉节驻府。耳目必及矣。若终不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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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结之田。依然尚在。而六百尾之鲈鱼。何处得之。广张三千六百钓。无所施其巧矣。古人云。鱼卵变虫。昨年鲈鱼之卵。无乃变以为今年之螽螟耶。斯螽也不计地之大小。处处幂地。苍苍上天。何不计田结之多少而降之耶。至如早黍早粟。风土不同。习俗自别。种稑异尚。有不可强同者。本府陆田多而水田少。黍梁乃其所产。而负山为国。莳种皆晚。必得早熟者而荐之。岂不难哉。从前许定之人。非不知本府之田结而略之。以其耕穫有早晚。物产有丰歉而然也。只此二事。足见详定之不尽其制。外此六十州之人。应有抱冤而默默者矣。此岂閤下之过。所任之人。不学无识。虽时有一得之计虑。恐不堪六十州任土贡之责也。伏乞勿责橘于淮。勿求貉于济也。程子曰。苟存心于爱物。于人必有所济。若蒙留念。民生幸甚。邦国幸甚。
寄儿淑全
眠食如何。即往栖陶山否。汝之懒性何时改。动为父忧叹。未尝食息已也。诗传须熟复成诵。咏叹淫泆之间。自可得力。汝受若读文选。汝亦读之为好。五月廿七日忌祭。汝可出来行事。须尽诚敬可也。
答寄淑全
承悉奉率安稳。慰可知也。吾一味纷扰。解归不得。可悯。讹言惊动之云。须坚定吾心。然后乃可镇服闾里也。凡事切须谨饬。无故不须出入。有紫阳格训。为汝诵之。惟矻矻专心于书册上。是望。汝若勤做毋怠。其为我喜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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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淑全泽全
汝母肿病向差。可慰。须讨静勤读。以无孤汝父至愿。甚善。裹粮择栖清凉等地。亦无不可。何必于书院乎。朝政得失。守令贤否。切勿挂口。只读古人书为望。诗传及论语。将印送为计。汝辈能体念吾意耶。泽全亦须检读。日有课程。麦饭亦好。金郎性若不厌藏六。鸣岩无不可栖也。延平答问。此便搜送如何。凡书籍。类分标置。整顿有常处可也。吾昨昨患痁。疲薾殊甚。方濡滞大兴。明将向内浦。以督运材木事也。长在马上。苦悯苦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