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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轩先生续集卷之四
旅轩先生续集卷之四 第 x 页
旅轩先生续集卷之四
 杂著
  
瓦盆铭
理乎天。质乎地。虚以受。用不已。贮必浥。德之施何盛而可。玄酒之味。考之而鸣。大音之至。世方尚尔。天下淳厖。俗及轻尔。真元乃戕。人陋其朴。我洁其真。人贱其丑。我贵其淳。乐与布衣者从之。有若傲视夫王公。于是掷笔颓卧于竹根。瓦盆亦倾于花石。陶然不知山外之风尘。梦方甘于希夷之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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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签题
敬则明。明则志气清壮。怠则昏。昏则精神散漫。一字一义。不可放过。一晷一刻。不可虚度。能做天下第一事业。方为天下第一人物。
骨肉相爱论
论曰。骨肉之爱。天性也。莫不以相爱为善。不爱为不善。然爱之有道。爱必得其道。然后可谓真爱。若徒知相爱之为善。而不知爱之必有道也。既曰爱矣。而不以道爱之。则其爱也毕竟为不爱之甚者。乌足谓之爱乎。夫谓之骨肉者。人之一身骨肉而已。无骨肉则无是身。其重也如何。而子之于父。弟之于兄。一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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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分焉。则其相视也。宜无间于一身。骨肉相合。然后一身成。父子兄弟相合。然后一家成。此所以名之曰骨肉。而至情之所出也。故人之于相爱也。莫不欲其乐其心也。安其身也。寿其命也。夫能乐之以当乐。安之以当安。则其心诚乐。其身诚安。有以顺乎天地生我之理。有以敦乎骨肉一体之道。寿命之享。亦可从而致矣。是则爱之真也。其不为福庆之基乎。如或乐之以非其道。安之以非其理。内而心汨天性。外而身悖天则。逆天地生我之理。戕吾骨肉一体之道。则此特行尸走肉而已。是可谓父有子兄有弟乎。然则不爱孰甚焉。余观世人之于骨肉。全然无爱者。固不足言矣。所谓爱之者。亦未有能真爱也。莫不欲乐其心矣。而其所以乐之者。情欲之恣而已。莫不欲安其身矣。而其所以安之者。逸豫之肆而已。情欲有所不充。则思有以充之。逸豫有所不足。则思有以足之。父兄之爱其子弟者以此。子弟之事其父兄者以此。呜呼。世教之废也久矣。此岂相爱之道乎。孔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夫相爱者之愿。莫切于生之道也。而今之为父兄子弟者。其相爱之也。以罔为其道焉。此可谓之爱之真乎。盖直者。天地所以生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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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也。其理也正而不邪。直而不曲。存心不仁。非直也。处事无义。非直也。待人不恭。非直也。是非无别。非直也。如以情欲之乐为乐。则心失其直之理也。以逸豫之安为安。则身失其直之理也。恣而又恣。肆而又肆。无所忌惮。无所不至。小则自取羞辱。见弃乡党。大则身陷刑戮。辱亲败家。其故何哉。特以其父兄子弟。不能以道义相勉。德行相引。只相与长其情欲。导其逸豫而然也。如此则向之所以乐其心者。唯以丧其心也。所以安其身者。唯以败其身也。其心已丧。其身已败。而有能寿者乎。然则欲其寿者。乃所以促其亡也。既谓之相爱。而引之以丧其心。导之以败其身。以至于促其亡。则不但为不爱之甚。其实骨肉而自相残者也。相爱之与相残。一何远之甚也。此世人之所谓爱者。非吾所谓爱也。彼所谓爱。相害之爱也。吾所谓爱。相保之爱也。彼所谓爱。姑息之爱也。吾所谓爱。久长之爱也。彼所谓爱。不爱之爱也。吾所谓爱。真爱之爱也。彼所谓爱。禽犊之爱也。吾所谓爱。吾人之爱也。凡吾所谓爱者。异于彼。子有恶。父正之。父有恶。子谏之。弟有恶。兄禁之。兄有恶。弟争之。所相与引之者道也。所相与劝之者善也。非礼之声。非礼之色。非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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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非礼之物。父兄不敢近之于其子弟。子弟不敢近之于其父兄。此亦非不欲乐其心矣。但不敢以丧性之道乐之。乐之以德义之味。此亦非不欲安其身矣。但不敢以败身之事安之。安之以礼法之教。然后其乐也长乐。其安也久安。不得罪于乡党州闾。不贻辱于父兄子弟。鬼神佑之。天地祥之。有吉无凶。有庆无殃。爱孰大于此乎。虽然。世俗所以相爱而误之者。非固欲陷之于罪恶。而使之灭亡也。是乃己自无识。曾不知为善之吉。为恶之凶。只以己所乐者。乐其所爱。己所安者。安其所爱。故相与同归于祸败之路。而俱莫之觉也。其亦可哀耳。欲变此俗。惟以明人伦而已。人伦明于世。自无禽犊之爱矣。
鹤眠亭记
余往来于永阳之立岩。未及三十里。有古县曰紫阳。县在两郡大山之间。与郡颇远。为境最深。有田可耕。有溪可渔。而宜樵宜采。宜盘桓宜啸咏。下口有巨峰。左右相拱。溪流泻出乎其间。山之自东者。群峦辏合。崭峙斗断乎溪流之上。而村庄在其下。郡人谓居是村者。自昔多耆老焉。时则有李上舍喜白。方奉其伯仲季三亲。而仲乃其翁也。距八十只二岁矣。伯翁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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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八十有三岁。而其季亦踰七十岁云也。上舍共其弟四人及其诸从。随分取资。能兼志口之养。曾已孝友闻。而乡人称福者。必归诸李门也。余于顷年。偕二三友人。进其门而纳拜焉。即其伯仲两老也。冻梨浮垢。白眉皓须。朴然其像。玄然其思。诚貌古而心亦古。退归而敬慕之心。不敢忘矣。去岁又过其闾而获拜焉。两老尚康宁。而容貌起居。不变于顷年。上舍于其傍。负岸临水。始立草亭。邀余而坐之。酒数行。请号。余以鹤眠告之。今年又过之。则亭已就修。而两老坐于亭中。而楣额则乃去岁妄告之号也。上舍又执酌而言曰。既名之。又记乎。余不敢辞。遂因其名而敷其说。夫鹤之为鸟。飞止栖息。不与凡鸟群。而必为仙翁道士之所俪。则以老人拟诸鹤。有以也。上舍之亭。所耳所目可玩可赏者。非一物也。有宾有酒可话可乐者。亦几事也。此则有亭者之共有也。何足为斯亭之美哉。特其亭上鹤发两老。俱以最高之龄。一家之亲。连床而坐。接枕而卧。日与之怡颜。则亭必以鹤眠名者。亭之实也。其有那时见鹤之眠乎。山中风暖。起居时安。村家日晚。孝供已讫。子弟退休于私室。奴隶俱散于农亩。外客未至。庭鸟方噪。而两老相对。话古谈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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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馀。神疲气倦。则岸巾而瞑目者。此其时也。睡久而觉。视听无施。而想古今之俛仰。绎平生之见闻。则自开辟以来。千变万化之纷纭。曾一梦也。况今丧乱之馀。乡党老少。皆入鬼录。而超然两老。独守旧面目之山川。其亦今日之辽鹤哉。上舍亦年垂耳顺。其两鬓已鹤发矣。余知夫鹤眠之名。其将百世而长。呜呼。且闻之郡人。两老先世。皆以寿终。而两老平日。其居家处乡。积有敦实之行。乡人皆以长老尊敬之。其所以世享遐福者。岂无其基乎。上舍有子有孙。亦必体家庭之训。修胡福之原矣。亭其永有其主。而得不废坠乎。李乃星山其本贯。山花先生其鼻祖也。余亦有连谱之分。而先世又与之同乡。故今于上舍之亭。乐为之称道焉。亭后之岩。即云住山之一枝。而亭之所对。则骑龙山是也。
题明镜堂四先生空字绝句后
就窃思之。宇宙以来。其常有而未常无者。惟理也。若夫形焉气焉而为物者。则有时而有。有时而无。不为常无。不为常有。其有其无之相半者。乃其常也。而所以有所以无者。即其理之然也。则乌能常有。乌能常无。以其时无时有而理之顺者。在乎是矣。或者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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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其为有者。多所拘牵。则思必常无。病其为无者。过于淡泊。则思必常有。呜乎。恶有思无。恶无思有。亦莫非病也。有固不可常矣。而无亦安得而常乎。惟能有无皆以其时。不咈乎其理之顺者。乃其自然一定之则。而体用不偏。本末俱备。而为中庸之道也。今见诸先生绝句。其上云空字。乃无之义也。而即指夫形气之无者焉。非谓理之无也。其所致意于两韵者。或惧其滞泥于形气之有。或惧其流荡于虚无之异。其大义都不出于二者矣。大抵人之所见。难定而易偏。见虽不偏。而发于言者。有或不能无少差焉。此则明者之所取正也。若吾后学。则只仰夫四先生所见之高。所得之实。而反覆吟咏。赞叹之不暇焉。何敢容其臆见者乎。不揣见卑言荒。妄次其韵。诸友又有从而和之者矣。其果不谬于四先生之见乎。龙岩先生之曾孙上舍弘庆孝述。缮写诸诗。请余致语于其尾。以志其首末。玆用赘焉。
书祔庙上疏 下批后
伏睹 批旨。则 上意以为 太庙之祢室方虚。 皇朝之恩封已降。则受 天子之命。祔方虚之位。乃今日情礼之恰当也。 旨末特教曰。勿为泛论。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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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察。所谓泛论。乃以祔庙不可之议。为守常之见也。所谓精察。即以承 皇命入祢位。为情礼之得也。然而莫严者。 宗庙之礼也。生时未尝君临大位。则殁后不可入继宗统。故自古以来。其或有非正嗣而即大位。虽以圣帝明王。不敢私其所生。追崇尊号。奉跻宗统者。岂非天地之常经。固不可干紊也哉。此则万世不可易之大义也。大义之不可易者。自是常经也。则当初我 国不可得以有其奉请矣。盖道无古今。理无中外。则岂可以在古所不得行者。请行于今日哉。岂可以常经所不得犯者。请命于 中朝哉。不可请而请之。则非下国之道理也。不当许而许之。则非上国之道理也。下国虽有其不可请之请。上国则何可有不当许之许哉。若以天下一家之理言之。则 皇朝不可以外国视我东。而使之蔑天经也。又以君子爱人以德之道言之。则天子亦何可以我 后谓非内服之侯。而使之失正礼也。此实 皇朝左右。亦无的见守正之辅佐。故今有是命也。若以为外国之事。不可责备而姑听焉。则亦非一统立极之道也。此果非一时之权许乎。然则以正道大义揆之。在我 国本分。初不当有其奏请也。既有其奏请。而 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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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有特许之命。则在下国分义。亦不可不为之感激矣。然而在今日道理。止当祇承 皇命。用其恩封。奉以别庙于 太庙之傍者。即不失为庙享之盛仪也。至于祢位之空。当日之事势。有不得不空也。光海当初继 宣祖而居位。及其得罪 宗祖而见废。 主上以 宣祖旁孙。躬成中兴之绩。承 大妃之命。受 皇朝之封。入继 宣宗之统绪焉。则以孙嗣祖王。古亦有之。此非有违于常经。则 太庙之无祢位。势所不得免也。既以势所不得免其空而空焉。则何可嫌其空而彊援而苟(缺)之哉。 主上虽在旁孙之列。值一时之变。而升乎大位。则所生之亲依旧。是 宣祖之支子而已矣。不过为 主上之私亲。追崇于别庙。亦已过矣。其何可以入 太庙而居正位哉。今虽有 皇朝之恩封。亦当以别庙而致享可矣。又其别庙之为安。岂与其不当入之正位为不安。同乎。且虽以别庙享之。自不失为 主上所生之考焉。何可谓之无祢代乎。虽承精察之 命。耄见毕竟不过如此而已。身在穷僻。不敢复渎。玆用略说于 旨下。
[书祔庙上疏下批后]
是岁秋末。朝廷诤论。涉月不止。至有窜逐之事。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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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不能自安。遂裁短疏转达焉。其旨则专在于追崇既过。祔 太庙尤无可据云云。而疏末仍陈别庙与 太庙相远。今当移设于 太庙傍近之地。不过如是而止云者。其亦自有所见。若至于祔 太庙入祢位。则决不可云。而议者以贱疏中移设傍近之言。为不当发而发焉。颇有一段喧非之议云。耄意则以为耄料所陈者。在今日当然道理如是也。反覆思之。今尚未知其为不可也。彼以耄言为不可者。便是论追崇争别庙之所见。横着偏系于胸中。故遂以移近之意。为不可者也。耄见则固有以矣。若以此事之本分言之。则追崇固是大义之决不可也。别庙亦经礼之所未有也。不待智者。而皆知其必非矣。但以在今事势言之。则有不得不尔者焉。其庙若在私家。而奉祀者私家人。则固当置诸所在之所。而 朝廷则不为议处可也。当初 主上不能无蔽于私情。既为之排群议而自断焉。追上尊号。排设别庙。又为之奏闻于 皇朝。皇朝亦许之。至于遣内臣赐敕矣。则别庙已不为私庙。而 主上当奉其祀事。今岂可一向以本分之不可者。而遂敢远之哉。其在今日 本国追崇之尊号。其可还收乎。别设之庙。其可毁乎。上国已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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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封典。其可还纳乎。 主上今日道理。只合仍庙其庙而奉之而已者。不为是乎。似不可视同私庙。而使不得接近于公所也。设或迩之于 太庙。其所以不可祔 太庙。不可入祢位之大分大义。初不以移近者而为所坏乱也。夫所谓不可祔不可入者。以其未尝登大位继宗统。不过为 主上所生之亲焉。今日之所当移近者。 主上既不得不亲奉其祀。则又不可置诸闾阎间也。此乃现在之势尔。但不若本分之安于大义也。然事已至此。亦将奈何哉。窃恐议者其或过也。或曰。子言则然矣。昔汉光武为其私亲。置庙于别地。今一别庙。何必移近于 太庙乎。余曰。今日事势。别于汉时。光武则未有追崇之事。其置庙于他所。未为不可也。今日我 朝。则既为之追崇焉。追崇之庙。何可推以远之于别地乎。但虽追崇。实未曾登大位继大统。则不可以追崇之庙。入 太庙居祢室也。既曰追矣。则非正统者在是也。既曰崇矣。则又不可远之者在是也。追崇两字。可以见奉之之义。不得不别也。
书朴(仁老)无何翁九仞山记后
巍巍乎山也。层峦九仞。壁立有序。而高坚精厉。有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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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磋而琢磨。龙盘虎踞。依然君子之俨若。厚重不迁。髣佛仁者之气象。幽邃奇挺。有若神明扶持焉。仰之而弥坚。有似任重而道远。瞻之而有等有节。亦如下学而上达。传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何独山也。人之于道亦然。浩浩乎道也。道之大原。出于天而寓于人。不偏不倚。卓然中立。包费隐兼小大。隐于无声无臭之中。而见于日用动静之际。为人道之标的。为万化之机轴。存道者谁。参三才而特立。建一台而高构。其台则灵台也。其主则惺惺翁也。台之下有阁。所谓诚意关也。惺惺翁即位于灵台。号令于是关。是为天君。好善恶恶。百体从令。修己治人之道。必自是关而始焉。然而往往为害马所诱。驰骛飞扬。不知所止。则茅塞乎此台。蓁芜乎是关。置于泥沙混荡之中。而不知求焉者多矣。故古之圣神。于此惧焉。垂训而教诏之。人之求此道而明此道者。苟能潜心于格致。做工于诚敬。以九仞为准的。进进不已。日新又新。得寸守寸。得尺守尺。真积力久。左右逢源。则下学上达之效。彻上彻下之功。于斯尽矣。何患不至圣贤地位也。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吾邻有称无何翁姓朴名仁老。其为人也。仁义人也。常诵夫子之言而责于己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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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闻道。夕死可矣。今虽老且病矣。岂可悠悠度日。与草木同枯。一朝奋然有志于大人之道。寻入九仞山。遍观斯山之美。发愤忘食。不知老之将至。自我观之。宜其为东方之人豪也。曾以弓马之才。佩铜符于边陲。与士卒同甘苦。非义不取。秋毫无犯。政声蔼然。军民爱戴。阅二载递任而归。归去行装。惟有防身一长剑。而颂德竖碑。闻者景仰。翁智虑高远。办局宏深。言行谨笃。见信于人。非但乡邻爱之。亦见重于当世。大人先生。余病里。曾闻翁作无何翁传。窃欲造观。以忘吾忧。深痼斯疾。愿莫之遂。一日。翁惠然来斯。晤怀移时。余请观其传。翁出藁示之。则词气奔放。而叙事详密。奇伟俊特。出寻常万万。而其中九仞山诚意关及问答之语。尤为亲切。玆传也夫岂偶然哉。噫。如吾无似。加以病发。虽于翁之传。不敢拟议。然秉彝好德之心。不能熄灭。置于座右。日三披阅。如痒得搔。甚快病怀。且于斯山也。惟仁人君子可以寻。则如吾庸陋。何以得见。幸于翁之传。山之一二大概。庶可得见。忘其庸陋。聊以跋后。(朴公无何翁传略云。翁不知何许人。人讥其阔于世情。谓之无何翁。翁闻智异山下有乌叟。往访之。叟曰。九仞山中一灵药。万古犹香。人既不识此山。又安知有此药。采药之道。必须诚意正心。然后可采。故禹汤文武孔孟相继采之。其后采者寥寥矣。遂赠一律曰。万壑春将暮。鸟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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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飞。九仞山何处。千峰近却非。翁进曰。君子至论。小子何敢窥入德门。诚意关。愿更问之。叟曰。入德门通于诚意关。为一安宅而居之者。神明主人也。宅前大路。其直如矢。有目孰不可见。有足孰不可践。苟能知之明造之深。皆可知所止而止。得所安而安。勿谓高远。只在脚下一步地耳。翁谢曰。粗习弓马。不事诗书。十载穷庐。徒切己矣之叹。何幸今夕获承盛教。今虽苦晚。请事斯语矣。)
丙寅丧礼说
皇明天启六年丙寅。我 主上遭启运宫夫人之丧。启运宫夫人。即大院君夫人具氏也。大院君。即 宣庙之庶子也。 宣庙命封为定远君。 今上即位。追尊为大院君。 主上乃大院君之长子也。绫原君其次子也。启运宫初丧之日。议 主上丧服之际。朝议不一。有曰当缌麻。有曰当期年。有曰当三年。于是。主上以杖期定之焉。或有问于显光曰。朝议之定于三等者。果皆非矣。而 主上之定以杖期者。果得其正耶。余曰。庶子王为其母缌。固礼也。若大院君为王。则于其母可以用此礼矣。今 上之于所生母。则不可以此礼当之也。今日缌麻之议。岂不过于轻乎。至谓三年当伸。则是当降而不降。过于重也。或曰。所以当降者。何义欤。余曰。以大院君于 主上。为私亲故也。夫国君之子。正体一人外。其下皆为旁支也。与正体同母之弟。亦不得不为旁支。况非同母之弟乎。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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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旁支。则及其有室。不敢家王家。而便作私家矣。有子则便为私家之子矣。其死也而父王无服矣。无服。所以旁支之也。若王室无正体之嗣。或有废立之权者。须以旁支之子。入承王统矣。而顾其所生之父。则依旧是旁支也。其于入承大统之子。自非私亲乎。私亲之于承大统之子。有不得以子之之道。承大统之君之于私亲。有不得以常道事之之道。此非其情之有所变也。正旁公私之大义。不得不然也。然则大义之下。私亲之恩。何得以伸之哉。或曰。凡丧服有所降。必有所见压之实故也。今日私亲之降服。其何所见压欤。余曰见压于宗统也。或曰。始兴之君与废疾之子。而后祖为君者。则于其父母之丧。皆无所降焉者。而旁支入承之君。独降其所生。何欤。余曰。始兴之君。宗统起自己身。故其父母自有不易之常经。其丧而子服自若也。废疾父之子为君者。其父虽未尝为君。其为正体。则未尝有变。而本不作私亲。故其丧也。自当以常服服之也。若旁支之孙。入大统。继祖王为君者。则其父虽亦祖王之子。既当别为旁支。自为私家。生不敢父其父王。不得宗其宗庙。死不得同兆于先王之陵园。神不得祔入于先王之宗庙。则虽其子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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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大统。继祖为王。而其身则不得不自为私亲也。既不免为私亲焉。则受宗统之重。而为国君者。其得自身其身。自情其情。而复致其重于私亲乎。此乃所以三年之服。有不得以伸其情者也。或曰。议者以为今我 主上。举义反正。立非常之大功。入主大位。非寻常入承之比也。又 主上所继者。 宣祖也。光海以父行之王。得罪 宗社而见废。则 主上之于所生父母。有何所压而降丧服乎。余曰。 主上当日所立之功。固至大且非常矣。然其至大非常之功。止在 主上身上。而既居大位。则宗统之重。依旧自重也。所生之亲。依旧为私亲也。其于重宗统降私亲之义。在今日独有所异乎。且夫 主上之所继者。即 列圣所传之宗统。而今依旧自重焉。大院君。自是 宣祖之旁支。而今于 主上。依旧为私亲。则私见压于公。恩见压于义者。乃亦常理也。虽无父行之王。而宗脉之所传。大义之所系。方萃于 主上之一身。则岂可以此而没压降之道哉。今为三年之议者。皆以大院君。不例之于私亲。故其千言万语。莫不以不降常服。为不易之道焉。夫三代以下。国君之不行三年之丧者久矣。伦纪之不立。教化之无本。皆由是也。有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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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共伤者。常在是矣。如果无所压屈。而径短亲丧。则孰不以为痛心哉。惟以圣人于其所压屈之地。又必为之降之者。亦莫非义理之当然而不可易者也。当降而不降。与当服而不服者。其违礼背纪则同焉。当重而重。当轻而轻。轻重屈伸。随处而变。随时而异。岂容私意于其间乎。恒人之后于人者。既致重于所后之家。则不得同隆其所生。况人君之入继宗国者。其所居之位。何位也。所传之统。何统也。位先王之位。统先王之统。而移其重于旁支之私亲。其果圣人之所许乎。议者以唐之玄宗推位相王者言之。此固一道也。而此独李唐之世偶一为之者也。 主上之于大院君。其形势则似近矣。而又不全同矣。今又无其事矣。无其事而推而援之。以为议事之资。则无乃开后弊于无穷乎。此又不可不戒者也。或曰。然则 主上之断以杖期者。何如。余曰。期则当矣。而所不可者。杖也。或曰。期之为当者。何谓也。余曰。所生之亲。虽见压于宗统之大义。而莫得伸焉。亦不可以旁亲拟之也。若拟之以旁亲。则旁期。诸侯之所绝也。岂可以旁亲之例。敢施之于生亲乎。凡为人后者。圣人令降一等于生亲。降丧服三年。而为之不杖期。国君之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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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亦用此制。岂不为中乎。若行三年于私亲。则是忘宗庙也。降焉而又降于期。则是轻生恩也。故降止于期。则不妨于宗统之大义。有全于生育之私恩者。此也。朱子所谓入继之君。为其父母期者。诚正论也。若杖则圣人之定之也。自有当用之地。岂可率意而迁就之哉。此丧与父在母丧异也。恨不得救正之也。然则不杖之期。乃 主上之正服也哉。议者每言入承。而必曰与出继有异。夫承与继。即一义也。出而入。非二事也。出乎此则入于彼。入于彼者。出乎此。其果有异乎。然而出者本此而言。入者主彼而言。则入承之言。似尤重也。又况人君之承继出入。岂可与恒人之作后同日语哉。关纲常系伦纪。其机如何哉。或曰。彼压而降者。必伸心丧如其限。国君亦然乎。余曰。服则在身。当随身所处之势。而不得不隆杀之。若心则在中。自当各尽其本分之情者。岂有贵贱之异哉。或曰。 主上之服则然矣。若群臣之于此丧。当何服乎。余曰。 主上既私亲之而降之。则便是私丧也。群臣自无服矣。但哭慰之礼。似不可无矣。而哭之于大庭则不可也。丧在别宫。则就其宫而哭之。其可乎。且群臣虽无服。若在 主上之前。而 主上以丧服临之。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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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不当服吉服矣。用淡黑色为宜乎。如宦官宫妾之昵侍者。当自有服矣。或曰。 主上于大院君。虽为长子也。而今既被压于继宗统之义。降于期服。故朝议以大院君之次子绫原君主其丧。此果是耶。余曰。是矣。 主上何得以主私丧乎。绫原君以三年本服。自当主其丧。便是道理之当然。而亦不得推让乎 主上也。 主上则情虽罔极。只合就其情礼之所可得以为之者。而尽其诚而已。诚则三年之诚也。礼则期服之礼也。恩与义当拜行而不相悖者此也。或曰。葬礼祭礼。何以定之。则得其宜欤。余曰。葬礼则当以大院君之爵秩定之。祭礼则以绫原君之爵秩定之矣。若 主上有别祭。则用诸侯之礼可也。或曰。然则庙又何所欤。余曰。当立于绫原君之宫也。盖平日大院君之丧也。 主上以长子主其丧矣。而今者启运宫夫人之丧。则 主上既为宗统之主。而不得主私亲之丧。故绫原君当主其丧。毕竟奉大院君之祀者。绫原也。其庙得不在奉祀之家乎。或曰。议者以为 主上为大院君之长子。当主其丧而终三年之制。又当奉其祀而立别庙。如汉宣帝汉光武故事。享之以诸侯之礼为是也。此说非耶。余曰。此皆以大院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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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主上之私亲而为说者也。大院君固不得不为 主上之私亲。则 主上既奉 国家先王之太庙。又安得兼奉私亲家之庙乎。汉宣光武。则果有别庙矣。上古三代之时。亦岂无旁支入承大统之君。而未闻有别庙者也。岂可以立别庙。为当然必行之道乎。汉宣光武。虽有其事。非古制也。程子以为汉宣。以小宗乱大宗者。是也。且今日之事。与汉宣光武之事。不尽同矣。不可据彼以为證也。若姜嫄别庙。则有不可以常道言之也。姜嫄肇受奇祥。为周家基庆之原。则乃亦周家宗庙之所尊所崇。周公阐别样道理而立之。岂可为后世之恒式哉。且夫祭用生者之禄。谓奉祀者之禄也。绫原君奉祀。则用绫原之禄。乃其常道也。岂可以 主上当其为祭主。而用国君之礼也哉。惟其备国享之物。用诸侯之礼者。即 主上之特祭而已。绫原君之私祭。则止用绫原君得行之礼耳。不可用国君之仪也。此岂 主上诚短而然。卑视而然哉。为有大义存焉也。公理当如此也。或曰。议者以为宗庙之中。高曾祖祢之位。所不可阙者也。而 主上之奉宗庙也。无祢位。此不得不以大院君升备其位也。此说不为是乎。余曰。不然也。凡处事之道。随所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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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时。顺所遇之势而处之。乃不悖于理也。因其有而有之。不可以有作无。因其无而无之。不可以无作有。于此岂容作为于其地哉。继 宣祖而在位者。光海也。而光海不君取败。位已空矣。 主上以 宣庙旁支之孙。崛起反正。遂登大位。所继即 宣祖也。于是。宗庙之位。祖而止矣。祢代则空焉。非人空之。势自然矣。主上之所生。即大院君也。而大院君以旁支而不得位。其势不得入于宗庙。则无如何于祢位之空也。若曰祢位不可空矣。须奉大院君入于其位焉。则于理可谓顺乎。于义可谓合乎。于古有其事乎。此事为何等分义之所系。为何等体统之所纪。而乃敢以无作有。以空作实哉。位虽虚矣。而不得不虚者。亦理也则理未尝虚也。代虽间矣。而不得不间者。亦义也则义未尝间也。岂可以位空代间。而营为于理义之外哉。惟此降屈之义。受压于至尊至严至大至重之位。为不得已之道也。而至以不父无父等说。加之于不敢加之地。此非失言之大者乎。失言于等敌之地。犹为未安。况以加之于君父之身上乎。岂非不思之甚也哉。余既应或者之问。录而存之。以为他日之考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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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丧礼。有卒哭。有小祥。有大祥。有禫事者。是其复吉有渐也。既葬而卒哭。则有易葛之节。期而小祥。则有用练之节。再期而大祥。则用禫服。又中月而禫。则即吉矣。此礼惟在主丧之家。乃三年中之通礼。故凡二十七月而毕矣。若妻丧而其子以父在之故。为其所压。不得伸三年之制。则其服止于期。而不得为丧主。故父乃主其丧焉。而丧毕于一期矣。此期亦得有练祥禫之礼者。以其为主丧之家也。故十一月而练。即三年丧之小祥也。十三月而祥。即三年丧之大祥也。十五月而禫。即三年丧之禫也。此期所以异于旁亲之期者。其子本服三年。而压降为期。故取三年丧之变节备用之。而但促其月数之限。得准于一期之内耳。若其丧中有三年之服者主其丧。则持期服者。安得以备用此礼乎。盖一丧无二主。又无再练再祥再禫之义也。窃闻 朝廷于启运宫夫人之丧。特为 主上。定用练祥禫之礼云。乡野之闻。无乃有误耶。夫既有绫原君主其丧而持三年之服。则其练以功期。其祥以再期。其禫以二十七月之式者。乃其当礼也。 主上既压于大统之重。不得伸三年之制于私亲。则自是期服中人矣。安得自别有练祥禫之事。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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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二主再练再祥再禫之嫌乎。定无是事。所闻必误也哉。姑存是疑。以俟详闻。
人身说
吾人此身。居两间之位。凡宇宙事物许多变化。其道理无不相应于己身之上焉。顾此身何从而得为此身乎。盖此道之为太极者。本自有为天为地为人之理。故遂得其为人之理。而不得不有此身。人身亦物也。天地亦物之大也。以物推物。可以互认其理也。头圆象天。圆者阳象也。天于上。故头亦上也。足方象地。方者阴象也。地于下。故足亦下也。血则应于水也。肉则应于土也。骨则应于金石也。毛发应于草木也。耳目口鼻之丽于头面。应天象也。背部之多骨。应西北之多山也。腹部之多水。应东南之多水也。脏腑之具于内。手足之肢于外者。无不与刚柔五行之质之具于天地者相应也。耳收天下之声而能辨五声。目收天下之色而能别五色。鼻收天下之气而能分五臭。口收天下之味而能定五味。脏必备五而腑系于脏。手足趾指。莫不有五。盖天地之道。必待五行皆备。然后造化之功成焉。故五行之数。其在吾人。亦无体不具。此相应之妙也。盖天以气为体。地以质为体。人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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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生于天地之中。禀气于天。得质于地。合气质而为体。则头面背腹脏腑手足。即其质也。耳目之司视司听。鼻口之出入吐纳。手足之运动作止。血脉之上下周流。脏腑之精神魂魄。即其气也。夫所谓气也质也之所以为气质者。莫非理也。而天不得不以气为体。地不得不以质为体。人不得不合气质为体。故惟其道理之一焉者。则无不随体而满足。随位而流行。此乃相应之机也。若以形而上者言之。其所以为人者。本与为天为地者。同其理焉。则三才之道。岂有间哉。理之在于心曰性。性之行于身曰道。人之性。即天之性也。在人之仁。是在天之元。在人之礼。是在天之亨。在人之义。是在天之利。在人之智。是在天之贞。则人之性。果天之性也。至于爱亲之孝。敬兄之悌。尽己之忠。以实之信。当然之善。自谦之恭。主一之敬。真实之诚。无非天理之充。则人之道。果天之道也。其相应之妙。有如是矣。故其相通之理。本无内外上下彼此远近焉。吾身在此一处。吾心在我一身。而圣人能使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继往圣于万古之上。开来学于无穷之后。此非一理一道而然者耶。惟能尽性知命者。可以知此妙也。若夫有生必有死。此亦理之常也。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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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以情欲汨其性。物挠戕其生者。不足言矣。至于生顺死安者。道固然也。此乃理气中有物之常道也。物虽有大小。其理一也。则天地亦何得有始而无终乎。吾人禀二五之秀气。首裸族而特立。头冠足履。上衣下裳。所性者。仁义礼智信也。所伦者。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也。所食者。粟米蔬果鱼肉也。所居者。宫室第宅也。能以一心通万心。一身通万身。一物通万物。一世通万世。有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者也。参赞化育。其事业也。呜呼。此身之最灵最贵。既自如此矣。而不自知其灵贵。至于行尸走肉。乃禽乃兽。醉生梦死者。岂非可哀之甚者耶。
本校重修说
本府乡校。惨烬于岛夷兵火。酷乱稍定。承 命重修。物力残薄。莫致坚完。风雨击搏。瓦飞砌坼。势将倾颓。邑儒诉府。报使 启 朝。 朝廷特许移刱。遂卜新址。即府舍东南数里许。所谓玉山之前也。山从公岳鹤岑。为岭南之中腰。其西洛江萦带。金乌对峙。前后左右。重拥叠绕。正是南方风气之所储聚也。去岁秋暮。伐材始役。是年夏。用 御文奉安焉。据是思之。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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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阡閒陌。为牛羊鸡犬之场者。阅几星霜。而一朝变作大圣所位之殿。青衿坌集之所。俎豆出入。衣冠升降。有数存乎其间矣。伏睹殿内之位。则大圣居上。四圣十哲。次第于东西两庑。则宋代与本国诸贤也。有入室者矣。有升堂者矣。有后于世而私淑者矣。于戏。古今一此理也。吾儒一此道也。今亦孰非受此理而为性。(缺)此道而有身者乎。为圣为哲。何独后人之所不能者哉。鲁哀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文武之政。布在方册。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熄。盖王政之举熄。只在其人之存亡。其人。即有道之人也。吾亦曰。圣人之训。具在经传。其人存则其训行。其人亡则其训不行。此所谓其人。非志学者乎。人莫不有秉彝之性。性非此理乎。人莫不有五伦之行。行非此道乎。吾党之人。苟有志于圣人之学。经传所载。即其训也。岂可他求哉。诸君子其勖之。若尔则三代上人物文风。庶可复见于今日矣。入吾校者。不思所以体 盛朝右文之化。念先圣立教之德。俱以作兴振发为心乎。
本校移建时示诸生说
皇明崇祯甲戌。以旧校倾颓。遂告官 启 朝。 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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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依 启许移建。是岁秋末始役。耄旅乃乡人也。不以昏病而弛其虑。虽在病席。若遇乡闾老少。必勖以各致诚于是役。或有来问者曰。公自以耄病断废百事。今尚眷眷于是役者。何意欤。余曰。君知父子乎。曰知。知君臣乎。曰知。知夫妇乎。曰知。知长幼乎。曰知。知朋友乎。曰知。余曰。君何由而知得尽欤。或曰。为斯人者。居斯人之中。莫不有父子有君臣有夫妇有长幼有朋友。其可不知此五伦而为人乎。不独吾知之。人莫不知之。余曰。君果俱知此五伦之必在人矣。其果能知为伦之理乎。其为理也。受乎天而性于己。君亦人乎此理。性乎此理。故有以得知之者也。然其所以知之者。以其有明伦之教。自古及今。未尝一日不行于有人之世。为人之身。故吾人得以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夫夫妇妇长长幼幼朋朋友友。而为是人居斯世矣。然则其教也。孰使之不废欤。此莫非孔子之遗化有以流行也。为斯人者。其可忘乎。其可忘乎。若非孔子之遗化流行于天地之间。则人虽有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常伦。何得有有亲有义有别有序有信之道乎。此所以自中国至外国。知大圣之道之德。不得不致尚也。本府虽小邑。亦莫非五者人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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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在。故亦有一乡之校焉。校者。所以尊尚孔子之道德也。我虽耄病垂死。在今日。其可一日弃此伦而为斯人在斯世乎。何得不致心思于此事哉。既答或人之问。因记所答。以俟观校役之讫工。且验斯文之复兴也。
仁义坊说
寿同古县。为仁同今府。其别号曰玉山。即吾张氏籍乡也。邑之地势。从天城山之峙东作镇。而枝分者有三。其一枝左行。起伏七里许。作岫于邑居之东南者。邑人称之曰南山。其下即今之仁义坊也。又其右一枝。亦为之起伏围护于邑居之东北。从北而西。蔓延八九里。至洛江之畔不知岩而止焉。其中心一枝。隆结于府居之后者。正为此邑之主岳。岳底有微行一脉。或断或连。抵邑城为一小峰。即所谓玉山也。岂非昔人奇其特成而号是邑哉。天城山之东南。有大山曰流岳。流岳既低。而又起于邑之正南五六里边者曰凤头岩。自岩西延至邑西南五里许而止焉。其下即杨原也。邑之西郊十里外则大江也。江右又十里而有金乌名山。峻屹对峙矣。邑城沿革。邈难考知。而为仁同则盖亦在吾宗家刱卜之后也。吾张氏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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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玉山之下百馀步之地。而东西南北皆大路。故谓其基曰玉斗形。盖指其正方北斗。而山名以玉。故亦称玉斗也。吾先世其所及知者。于微身为廿代祖也。即三重大匡神虎卫上将军讳金用也。今有宗裔之在稚者。为二十四代孙也。壬辰倭寇之来。是邑为贼兵直路。而邑中公私家舍。俱灰于贼火中。今则廿二代宗孙进士庆遇。恢筑其墟而宅焉。若显光则吾五代祖考泗川兵马节制使府君俣。以六代祖第二子。始卜于南山之底。主其山而案杨原之后山。其外对则金乌上岑之隆拔者也。以其主东向西。故名坊以仁义。里名在古曰仁善。今以义易善焉。距宗家一二里间也。我少时及见有闾阎间。故老指家前田畔曰。此古宅外大门也。旁有一青石之广且大者。埋尘土中。其一二隅呈露。滑泽如磨砻。乃曰此石之名。即长命石云者也。又指点某处为菜田。某处为别室。垣墙之围。自某边至某边。至今犹可想。认其昔时杖屦之所从容。车马之所出入。何得不永慕而兴感哉。自高曾至祖连三世。墟此旧宅。皆过百岁于星山外乡。今未知有何事不可安于此。而必居星家乎。乃自我先考中年。始还是闾。新古屋而居之。又不幸而遇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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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灭无馀。寇退之后。自流窜中归来。则蓬荻被墟。身无所依泊。幸赖门族乡人之孑遗先还者。遂相与构设居止之所焉。而得到于今日也。顾我在今。老已甚矣。此后馀年能几何哉。又念是邑。在本道之中。既为贼兵直路。故受祸最酷。而今亦时势未及永靖。前头祸机。殊不可谓必熄。则按堵旧居。有难定焉。故数年前。既令继儿复营星家。一女之适一善者。随时来往。而未及置业于此矣。今我思所以长永传承。用守坊名之义者。其不为之深且远耶。吾张居此土。既历二十馀代。而不知其为几百年。则又安知此后留传。有几世几年哉。亿载东方。岂无宁靖之时乎哉。惟古今为人后裔者之保守旧基。遵奉遗迹。以为永慕之地。有几家哉。其在祖先口泽之器。手液之物。尚亦敬奉而不敢慢焉。况于其世世生长之乡。居止之坊乎。固不可不为之久远计也。我见为一时家长者。无不欲恩爱之遍及焉。则必为之段分片割。其址随其家众子女之数而畀给之。使为之各为其己物。故其为传受之裔者。或未及疏远。已不能亲睦而离散。或衰残单薄而莫守其旧。或因术家诳惑而移徙。此皆不恒厥居之道也。方其分异之际。或换或卖。竟使吾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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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传与之地。一朝不免为他人之有。则其或先世之泽。未之斩焉。而后裔之情。已自绝矣。以致田园异立。邱陇荒颓。先世陈迹。荡然眛然无可寻问。则如有遗持气脉者。岂不为寒心而痛骨哉。世固有离其旧土而能富贵者矣。然而狐死有首邱之义。禽兽且然。况此灵贵之人乎。然则人之不能守旧土。而旧土为他人之有者。皆由其各作己物。擅自卖出之故也。今我迂计。虽姑分异于一时。使同气同居并生。可保百世无斁者。岂非慈愿乎。然而只依世俗之例。区处分段。遂自为己物则不可也。岂无擅卖他归之患哉。惟当守常同居。则百世同之。或欲移徙。则空之而去。不归他手。则己虽今徙。后或欲还。则其势不难矣。己虽不还。或有同为我裔者。不分内外。不分远近。便可以来守我土。不绝其居也。况我泗川府君衣冠之藏。在此隔麓之原。而我先考先妣之封茔。实同其域乎。此固不可无吾裔于是坊者也。此吾所望于后裔者也。里名在古为仁善。我今用义字。以代善字。而其说具在坊名本篇焉。此个仁义二字。乃吾人之全道也。顾坊名而体履之。能不失于处心行己之间。则此可以基方来之万福。而亦可以谅我耄愿者。当无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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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名说
坊即今仁同府之城底也。仁同在平时为县邑。而邑官即监也。万历壬辰。倭寇举岛兵至。长驱过本道。连陷三京。我 宣宗避住西陲。请救于中国。 大明皇帝命发兵出救。癸巳。明兵先破平壤之贼。贼兵退屯于沿海各阵。我 国始修各处山城。以为备贼之地。本县有古城颓废者。名曰天生城。以其城在山顶。而四周皆石壁。只有东北一隅稍可容迹。故谓之天生。犹曰天作然也。丁酉。城始修补。倭贼渡海后。升县为府。所以重其城也。贼来之初。此邑为直路。故邑破无形。视道内为尤甚。吾张姓即邑贯也。而获与孑遗中者。仅有六七人。又其中数人者。来寻本基而栖止焉。我其数人之一也。在昔为县时。分邑内置二名。自馆以北与西。谓之安泰里。自馆以东与南。谓之仁善里。今在乱后。土民无几。流寓者亦鲜。故并二里而一之。我窃思之。人虽无旧。山川犹旧。不得无伤今思古之意。欲复其坊名之旧仁善之称。而又念仁自有善之德焉。则不须复着善字。遂以义字易善字。坊名之主仁。即因其地势之自然也。仁固众善之统。而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之百行。皆出于仁。则何可一日无仁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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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哉。主必有对。仁必有义。仁岂有无义之仁哉。或曰仁义之德。其大如何也。而乃为区区一乡曲村坊之号乎。不几于僭冒。而贾人之笑乎。我曰。仁义。固道德之大矣。而自是吾人性分之固有也。自圣贤至愚不肖。自帝王至众庶。莫不性焉。而为道为德。则身行仁义。至于希圣希天而不为僭焉。取为坊名。其于道理。为何妨害。而可嫌不居乎。呜呼。生天地为人。不为不幸。而生于偏方。莫得见中国文物礼乐之盛者。不可不谓之不幸耳。中国是三皇之所皇。五帝之所帝。三王之所王。周公孔子之所道所德焉。其不为吾东人终其身所慕望宗尚者乎。地无海内外。人无世古今。有是身具是形。戴一天履一地者。莫不同受此三才之道者也。圣贤亦人也。我亦人也。有为者当若是焉。则其可以为今之人。生海之外。而自限其身于所居之地。所生之时。而不敢以圣贤之德。中华之道。自期待为责任耶。或曰。子以主东向西之地。专许以体仁慕义之道焉。然则主仁向义。独为吾东方之所顺。而南北西三方。皆莫之得焉耶。余曰。不然也。此止据吾东方之在海东者。适顺于居仁向义。故主此地而言之耳。非谓主仁向义。即我东方之所独也。况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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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者。其坊闾所排。亦岂皆得主东而向西乎。不论东西南北。固无不可为仁义之人。仁义之乡也。人皆可为仁义之人。乡皆可为仁义之乡。则中天地之间者。莫非此性中人也。岂有东西南北之分哉。今乃以仁义名吾坊者。非所以言夫性之理也。特因其所坊之地势。适合于主仁向义之理。故名之以地势焉。岂谓仁义之性。吾坊人之所独性。而仁义之道。吾坊人之所独道也哉。其意惟曰本坊之地势。果顺于所性之理。则居吾坊者。其可不顾坊名而思义。必尽其性分职分。为居仁由义之俗耶。本坊所向。即金乌山也。而乃江右之山之中。别为一脊者。来抵洛江之西。特峙于本府之所对处也。仁同旧名即寿同。沿革之籍。无传焉。或云与大木郡小木郡。同时为邑者也。大木小木。即今之府属县若木也。或云若木中间为仁州。而寿同为属县也。或云寿同并若木。为兴安府之属县也。兴安即今星州之旧号也。其详不可得以闻焉也。
祭始祖仍喻姓中老少说
皇明崇祯甲戌十一月冬至后三日戊午。吾姓中老幼咸集。用纸榜书始祖考妣两位。连设卓子而祭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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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光令祝告与祭诸人曰。是日之事。乃吾姓中残孙末裔。追思永慕。不得自已之举也。设位陈馔。献酌至三。拜参拜辞。如接神明。如闻诲戒。则凡在宗中者。其得无惕然悚然恻然隐然感动凄怆之心乎。此心何从而发乎。不是同得于天秉彝之性情耶。今日所及知者。止二十馀代。而其上所未及知者。又几许代乎。中间凡几经公私世代之翻覆。而犹存先世之血脉。以至于今日乎。方此数十年南北兵煽之馀。合姓并族之全亡者。其有几姓世族大家也。而犹幸吾姓中孑遗者。得保性命。得还旧土。此固 国家隆厚之馀泽也。而若不有先世之积德极深且厚。其得至此乎。此吾姓中之不得不为之感发。而顾无可奈何。故有是事也。祭始祖之礼。古未有载传之文。而有宋先儒伊川程子。义起此礼焉。夫以冬至乃一阳之始。故行始祖之祭。立春乃生物之始。故行先祖之祭。皆所以象其类而有此两祭也。晦庵朱子载之家礼。而晚年有言曰。某当初也祭。后来觉得僭。故不敢祭。谓始祖祭似国家之禘。先祖祭似国家之祫故也。然而以愚末浅见思之。禘则天子之事。祫则天子诸侯之事也。诸侯之于天子。与大夫之于诸侯也。士之于大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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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是只隔一等连比之等级也。其于避嫌处。固不可不严矣。至于为士者之于天子诸侯。其等级之间。远甚矣。其所避嫌者。何可同于隔一位连比之等级哉。况其祭仪祭品。岂可同日语哉。然则晦庵之所以晚年不祭云者。特以严上下之分也。且今吾姓中所不幸者。茫不知始祖墓所也。他姓则世代虽远。或能记知其墓所。而有时设祭。以伸其情事矣。今吾姓中则莫知封茔所在。致诚无所。此所以有今日之事也。且既有晦庵之语。则不敢为岁事之常焉。此乃偶一为之者也。吾姓中诸人。但须共思馀泽之远流。不忘先世世传之善行。仍思所以不坠家训。乃吾姓残孙末裔今日之道理也。凡其得以各身其身。各居其居。有子有孙。俱得与齐民共事者。其谁之遗训哉。姓中古有稧迩年以来。因乱致废。事虽废矣。约条尚存。今因是事。复为之重修。佥须各省约中诸条。一一遵守勿怠。幸甚。
一。同宗之人。一本流通。务相辑睦。勿或乖离。
一。敬宗所以尊祖。须敬礼宗家。
一。祭祀所以报本。须致诚谨。
一。族中各有父祖兄弟行位。宜次第敬事。毋失其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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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适庶。均之一本。而其分则至严。宜有存抚之义。不可有犯上之失。
一。嗜财谋利。理必人怨鬼怒。宗中老少。各自痛戒。
海说
崔上舍晛。一善人也。有文艺。有美质。士类多取之。其言曰。所闻与所见克符者。吾于海得之。是信名言也。夫名者。入于人耳。出于人口。凭虚而行。故其行也必速。其传也必广。其发也必过。行之速。传之广。发之过。故始虽微而终渐盛。始虽小而终渐大。此所以失其实者多也。至于实者。止存于所存之地。故微者实微。盛者实盛。小者实小。大者实大。微盛小大。莫非其所存之实然而已。微不能露。盛不能掩。小不能加。大不能缩。凡其所存之实。不能逃于十目之中焉。此所以称于名者鲜也。若余则平生不见海。但以崔君之言。可想夫海之实。既想海之实。益信崔言之得也。惟天地间为物最钜者。海也。载万物者。地也。而海能环于载万物之地矣。海之外。惟天而已。则其广无际也。其深不测也。其大无匹也。此乃海之所存之实。故闻其广之无际。而见其广则果无际也。闻其深之不测。而见其深则果不测也。闻其大之无匹。而见其大则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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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匹也。此崔君之所以发是言于观海也。噫。物固有万。而物之大者。无若吾人也。崔君之于人。其所曾闻而见者。凡几何矣。而于人无所称。独于观海而有是言。则当时人之名实能符。得与海而同者。果无其人。可知矣。呜呼。并天地参为三才者。人也。以一身而首乎万物者。人也。以其道而言之。夫岂有大于人者乎。物有万而海为最钜焉。海最钜而天地能藏焉。天地能藏万物。而人又能藏天地万物于方寸之中。则海之大。其何有于吾人之大乎。但人自小耳。夫既不能充其道德之大。而自小其身。故有其形而践之者小。存其名而称之者寡。其间或有一善之称。一艺之名者。而及其亲见其人。亦鲜有克符于所称所名者。则宜乎崔君之于人。独无所称者也。此岂崔君薄于人而厚于物哉。彼自不得不随其小而小之。随其大而大之耳。呜呼。物莫大于人。而人莫大于圣也。圣亦人也。我亦人也。则我独不可以刮崔君之目于他日乎。余闻其言而大之。遂发其意而自戒焉。
观海说
余生未见海。乃于今年春。始往观焉。所观乃兴海郡境也。郡在东海之隩。地势欠缩。左右障碍。恨不能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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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以得夫大洋全体也。虽然。亦可以见其大概矣。欲以是日所观者。形之以口舌。状之以翰墨。则虽用如长杠笔力。参造化文字。亦难于称其实矣。言其大则无际。言其深则不测。言其富则无尽。言其悠久则万古常然。言其量则虽滔天之水。焦土之旱。未见其增损。言其壮则尽天下之有形有气。罔能与之侔者焉。东其望者。但见日月之出而已。其外则天也。未有见其能外于海者焉。西其望者。但见日月之没而已。其外则天也。未有见其能外于海者焉。九州不得以广也。五岳不得以雄也。雷霆不得以动之。霜露不得以加之。况其馀者乎。天下之有耳者。未有耳夫大于海者也。天下之有目者。未有目夫大于海者也。于此有欲以论波涛。语鹍鹏。谈鱼龙者。则是特其一端而已。一物而已。曾何足为海之轻重哉。呜呼。以此海而见振于博厚之地。则地固大也。以此海此地。而见包于一大之天。则天固尤大也。以振海之地。包地之天。而开阖于一理之中。则理又天地之所从出也。为天地万物之所从出。而未有以见其方所形体。故彊名之曰太极。太极者。非有耳者所可得以闻。非有目者所可得以见。必也观听之以此心之聪明睿知者欤。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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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海者。天下固多其目矣。其有以观夫太极者。天下几何人哉。以此而言。则海亦不得以为大矣。海与天地之大。大以形气者也。太极之大。大以不形不气者也。宜乎大以形气者。必有限量。而大以不形不气者。其无限量乎。噫。水云水云。其大小深浅。岂特什百千万哉。余平日之观水也。于潴则小而井湫。大而池泽而已。于流则小焉溪涧。大焉江河而已。以为水之潴者。无大于池泽。水之流者。无大于江河。今乃即海而观焉。则池泽江河。皆不得复为水于吾目中矣。同是水也。而其不相侔如是夫。虽然。究此海之所以为是大是深。则以其能不择细流。积之积之。以至于是乎。若究其源。则即是江河与溪涧也。故祭于水者。先河而后海。其以此也。于吾学。亦有是道焉。尽性知命。必本于孝悌忠信。穷神知化。亦由于洒扫应对。孝悌忠信。初非高远难行之事也。而可以达于尽心知命。洒扫应对。只是浅近易行之节也。而可以至于穷神知化。则志远大高深者。固当从事于近小卑浅。而为近小卑浅者。又不可不充之于远大高深也。愿今日同吾观者。因有形有气之大。而会不形不气之为尤大。又知其大从积小而大。深由合浅而深。则今日之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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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但海而止哉。于是乎遂告诸同观之君子。
青邱图说
坐一室可以观尽万里之区域者。必有画图焉可凭也。余有一幅青邱图。即吾友徐行甫昔所寄也。余宝而藏之有年矣。今者。病伏穷巷。郁郁无观览可以豁吾目焉。则遂搜旧藏。出是图而揭之壁。于是。举吾东之疆域。便在吾目中矣。试观夫形势枢轴。则环之以沧溟巨洋。际天无涯者。东西南三陲之皆海也。压之以银岑雪岳。插入云衢者。白头山之雄盘壮峙于朔方也。加德,巨济,南海,宝岛等岛。为岭湖之趾。青邱地脉。此焉止矣。惟其地气土脉。山精水英。远与中国。隔海相通。异区同符。则真所谓小中原也。若乃妙香之北镇。九月之西耸。金刚之东秀。智异之南雄。太华之中盘者。其五岳也。洛流之宗于南海。汉水,大同,鸭绿之朝于西海者。其四渎也。乃其龙飞凤舞。虎踞麟跃之势。萃于西而为平壤。萃于南而为庆府。萃于中而为松京。又萃焉而为汉阳。其皆天所悭而发之。地所秘而启之。祥云瑞气之所滃郁焉。则宜乎我东方旺衰之大数。略与上国同其运者也。至于山川之宏深。原野之肥润。人物之蕃昌。则两南为最。而与中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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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比焉。地居四方之中。路均八道之会。物通水陆之集者。乃今之京都。而与中国之洛阳比焉。关西之丰衍广厚。即我东之咸阳也。关东之秀拔明媚。即我东之陇右也。盖无适而非乐土。无入而非嘉地。乡乡好风。邑邑美俗。则其所以让于中国者无多矣。其岂非元初浑沦磅礴之气。其隆厚纯明之积者。乃做之而为中国。其做中国。未尽之馀气。又做之而为我东者哉。故其所占方位。直与中原相并。而日月所直。阴阳所均。寒暑以时。霜露以节。淑气是会。阳德是钟。盲风不起。怪雨不作。于是乎产而为百物者。五谷阜而嘉谷实。六畜蕃而百货通。魑魅遁藏。猛兽匿伏。于是乎出而为人者。形貌端直。性情平顺。质兼刚柔。德备中和。君子多而小人从。男子唱而妇人和。俗尚礼让。士笃学问。头冠而足履。上衣而下裳。所服者丝麻帛绵也。所食者菽粟鱼肉也。吾人若不得生于中国。则生于我东。亦幸矣。而况人非华产。而同受天地之理。邦非大国。而同有通行之道。地虽海外。而同在此天之下。中国之人之性曰仁义礼智信而已。我东之人。亦莫不有仁义礼智之常性。中国之人之道曰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夫妇之别。长幼之序。朋友之信而已。
旅轩先生续集卷之四 第 340H 页
而我东之人。亦莫不有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常道焉。然则其可以海外而自外之哉。其可以邦小而自小之哉。今以已往者而考之。则檀君之御国。即我东无为之化者也。而人于我东。国于我东。箕子之大圣。即大禹九畴之传者也。而以君长于我东。以教化于我东。国焉而能致檀君之化。君焉而能尽箕子之教。则化可谓至矣。教可谓至矣。其何损于地海外而邦小邦哉。若夫瓜分之三韩。鼎立之三国。纷争为事。攻伐为国。则吾东此时战场而已。统三为一。在高丽而王业可观。推戴有国。入 我朝而圣治极备。则固可谓上有其君也。道德之儒。不绝相传之统。而无非师孔孟学程朱者也。文章之才。世出华国之手。而无非追韩,柳。接欧,苏者。则亦可谓下有其人也。嗟呼。迩年以来。我东区域。久为椎髻染齿者所污秽。山河带愤。风云结羞。祸孽之召。其自我耶。抑亦吾东方气数之难逭者耶。抚图当日。不胜喟然。呜呼。今日之山川。即昔日之山川也。今日之境土。即昔日之境土也。一山川也。一境土也。而治乱异迹。兴亡异数者。何哉。今乃目是图而指点曰。某都乃檀君致无为之化者也。某京乃箕子施九畴之治者也。某州新罗。而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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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之。某君亡之。某府高丽。而某王开刱。某王颠覆云。此吾东已然之迹也。不知自今以后。复几有治乱兴亡。而为后人之所指点哉。今又为之指点曰。某乡生某贤。今有其子孙曰某也。某邑生某不肖。今有其子孙曰某也。为人臣而忠者。生某地。为人子而孝者。生某境。某子孙能继其道。某子孙乃忝厥祖云。此吾东已往之人也。不知自今以后。又复几有贤不肖祖孙。而为后人之所指点也。于是遂为之说。以为览斯图者并览焉。
立岩说
故友郑君四震君燮。姓贯延乌。身居永阳。尝谓余曰。本郡东北有一村。以其溪畔有岩卓立者。故村名亦谓之立岩。岩边有假居处。在溪南北。其南边旧有居民。北边则为空地矣。其村有田可农。有涧可渔。有泉可汲。春有万壑之菜。秋富百洞之果。人若无山趣则已矣。如有乐山乐水者。可以共居。余遂与其友同访厥村。则果一如郑友之言。其时先入构栖者。权君孙君。而斫后巘之木。各设草庐。收前浦之粟以为粮。又缘二君而出入者。多其人焉。二君见余辈之至。遂酌山醪数器。然后馈以暮炊。饭则石田之粟。鱼则前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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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鲜。菜则北巘之采。果则秋山之摘也。又海路不甚远。故盐薧亦所间陈也。自是之后。我或往来。无时不与友共之。此村又与邑家疏远。故壬癸之贼。不能来犯焉。余于本岁春间。京城失守于北虏。脱身转投。则村中溪石如故。百物依然。孙君则无嗣。只有养孙。权君则其子崶。其孙尚敏,好敏等五男。仍为洞主。迎我相遇。若一家之人。又傍近诸益。设小斋于岩东十馀步许。指我栖过。盖诸益之所共营措也。翌日。余共诸益就岩设祭。权崶乃强哉之子。郑殿乃君燮之子也。俱以前后山长。掌此斋事。故令措酒果。请郑佐郎好仁制告文。请权镇川应生,郑上舍四勿,朴上舍暾为三献官。诸执事则令幼少诸君供事。而卜日行之。岩之东南近底。既为山水转石触损。方成巨窦。遂约大小人稍待农务之隙。错石填补。未知此约能遂于此岁内也。耄前于往来时。无石不坐。无隈不访。遂立各处名目。从当构记置题。以为后考之地。遂为之赞曰。天开而开。地辟而辟。其围与长。岂容丈尺。经过万变。惟一其立。风雨以搏之。未有损缺。霜雪以汨之。未有伤绝。斧斤莫能近。五丁曷容其力。樵牧仰之而竦然。牛羊曷迩其迹。烜之以三皇之春。未尝加其形。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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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五帝之夏。未尝出其荣。肃之以三王之秋。莫见其加成。苦之以五霸之冬。莫见其堕落。在古如斯。在今如昨。以无情为情。其贞也不易。以不气为气。其确也无敌。嗟此最灵。守不克常。不免饥渴之害。(缺)耐干戈之场。所以于岩乎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卓尔所立之健刚。
孙銢(𨥭)冠说
是日。銢(𨥭)首已加冠矣。此古礼也。冠者。责成人之道也。汝生壬戌。今则十有五岁矣。唐法。人年十五。则名之以丁。以成人处之也。凡人之道。即此龄而成焉。冠者。所以表其为成人也。所谓人之道。不过曰尽人之道。尽人之道。果何外五伦哉。汝今能尽五伦之道乎。于家其能善事父母。友爱兄弟。信于朋友乎。未久当作夫妇。其能以礼相接乎。人既就成。君臣之义。在其中矣。汝果能尽之乎。汝其冠矣。我为耄祖。为汝虑焉。汝亦能虑汝身乎。敢发耄戒以与之。
卦名损益说(艮上兑下为损。巽上震下为益。)
大成之卦。艮上兑下则曰损。巽上震下则曰益。惟其名卦之旨。则言其大概于孔子之彖传。致详于程传朱义矣。今以两卦上下体观之。艮上兑下之卦。所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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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在下体。而所益则在上体。巽上震下之卦。所益虽在下体。而所损则在上体矣。然则损之为卦。亦有上体之益。卦名必以损。益之为卦。亦有上体之损。卦名必以益。损不为俱损。益不为俱益也。而损益皆取其下体之损益。并不取上体之损益者。圣人之意深且大矣。天下之损。莫病于在下之损。天下之益。莫重于在下之益。而在上者。每以损下益上为心。而不计在下之受损。为天下之大病。能不计在上之损。必以在下之受益。为常道者鲜矣。岂不以在上之损。无伤于国家。而国家之大益。恒在于在下之益焉。在上之益。只是姑息之益。而在下之益。为长久之益也。此所以两卦之取名。皆以在下者而专取之者也。然则居天下国家之上者。若不识圣人名损益之义。则其可乎哉。
溪床说
旅轩以旅轩自号。居无所主之室庐。但随其所至而轩焉。顷自太白山来就一善月波津之东店。遂假寓焉。乃冷岳之底也。轩于此者近三岁矣。时遇炎夏。苦其堂狭。人稠蝇聚虫侵。乃从诸少。散步于堂前。堂前即小溪。溪自冷岳而出。未十里入月波津者也。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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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稍深。才可以没人膝。广亦仅丈馀矣。两岸有古柳数树。枝柯蒙茸。蔽覆其流也。爱其溪与柳相值。溪能做微爽。柳又布淡阴。于是谋其可以为坐卧之地。则遂与诸少经度之。既而借得橡木于邻友。其长可以跨溪两岸者二干。又令诸少。伐取小木可杖者数十条。长以经之。短以纬之。取葛蔓以结固之。于是床乃成焉。以其跨溪而构矣。故名之曰溪床。惟其地势卑猥。无通畅开旷之趣。然鸡犬啾噪。尘杂庸琐之状所不欲闻见者。皆缘此而绝于吾之耳目。则亦所以助吾幽閒之味者。尤幸焉。况有冷岳峙临其东北。而苍崖绝壁。千仞干云霄。古松老桧。森郁乎巅壑者。无非起予思作予趣。而亲切乎坐卧焉。则此足以爽烦襟而引真兴者也。于此乎偃息。于此乎俯仰。于此乎看书。于此乎吟诗。无不可者矣。或日欲晡。家童供以一器松醪。饮讫。胸滞自释。天和浩发。遂起彷徨。岸巾开襟。仰面恣目。则山何高而低也。天何远而近也。身不离于一床之上。而神若游乎宇宙之外者。其深致也。及其神疲气倦。颓然枕肱。俯视溪流。则队队鱼儿。逐微浪而上下。亦能自乐其所者。尤可玩也。如此而终日。如此而日复日焉。此吾溪床之乐也。呜呼。吾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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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初非有心于经营。而偶尔而成焉。任其朴拙。不事斲治。故直与吾相宜焉。又其不接于人居。不连于堂宇。跨寄溪上。不着于地。而常临活水。昼夜不息于床底。则其真旅翁之所乐哉。凡物固不可无着处。而又不可系泥于所着之地也。惟能任自然之道理。不为外物所牵引。无将迎无适莫。攸遇而安。随时而变。然后乃可以有着而不着。能有以自脱乎穷之悔矣。此旅轩之所以旅名其轩。而今日溪床之设。亦乐其有不着底意思者也。旅轩轩于此既三秋矣。则行且他适矣。不知溪床尚不撤于吾去之后乎。略记之。以为他日观焉。
馈位官说
位官。掌田野之任者也。 国家以兵火之馀。田野皆荒。自今年孑遗之民。稍为农事。虑其有欺隐不输税者。令各道察量耕治之田。以立结卜之法。俾无脱漏者。如有脱漏而见露。则又将重其罪而惩赎之。严立科条。刻期督行。于是各邑。乃设各面位官。以掌其事。其事之行。是在季夏之月也。余在寓中。闻位官方至。里中前期各备酒馔甚优。及其至。里人齐出而郊迎之。择屋而馆待之。凡其所供山雉水鲜。家鸡海䐹。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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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常时祭祀宾客所不曾备者。是日皆办之。排盘列壶。狼藉迭进。所谓劝农里正书员算员拥卫前后左右者。莫不醉饱然后止。而人人争劝。家家迎请。故迟其事。留连数日。而日日皆如是。是曰位官之馈也。当此焚荡之馀。民穷财尽已极。虽至养生送死之大礼。皆疏略其事。莫之能盛举。而其于位官之馈。若是其尽力。何哉。盖图减其结卜之数。欲轻其税敛之入也。噫。此岂非末世之弊风与。夫天地生斯民。其生养之资。出于土地。以土地之所生。养天地之万民。固无所不足矣。惟其民有大小。人有上下。其大而上者。合境土而国之。统庶民而君长之。其小而下者。区百亩而私之。率其属而家之。君治而民理。民实而君尊。则君民不可相无也。国立而家保。家安而国泰。则国家不可偏存也。于是。国有国用。家有家用。君有君食。民有民食。而国与家皆有其用。君与民皆有其食。惟以位上者事大。固不暇于兼下民之小事。在下者事小。力宜足于供在上之大人。此所以国之用。皆出于家。君之食。必赖于民也。然而使之大使之小使之上使之下者。莫非天地之理。而以是地所出之食。养是天所生之人者。皆其道也。惟在于上下各尽其大小之道。
旅轩先生续集卷之四 第 344H 页
而要不踰于分限节度而已。此古之圣王。君长其民。国有其土。知夫国因于家。君因于民者。其理自然。其道常然。于是。节其中而酌定之。合四境之财。为什一之法。使九常在民。一常在国。取四境什中之一。而国无不足。食百亩一外之九。而民恒有馀。下之民知德于上。上之人知功于下民。不以过取疑其国君。不以轻税疑其民。上之人曰。此财下民之力也。吾不可以重其敛。下之民曰。此土吾君之土也。吾不可以私其谷。上以重敛为惧。下以私富为耻。君以民之心为心。民以君之心为心。君民会为一心。国野合为一财。此唐虞三代之时。上有阜财解愠之歌。下有含哺鼓腹之民。三年耕而馀一年之食。九年耕而馀三年之食。和气致祥。阴阳调风雨时。天地位万物育。山无寇贼。海不扬波。纳斯民于仁寿之域者。以此也。诗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又曰。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攘其左右。尝其旨否。此皆君民一心。国野同财之意也。后世不然。君以境土为己物。民以耕治为己功。既以境土为己物。则其敛之也。惟虑其不多。又以耕治为己功。则其税之也。犹恐其不轻。上以剥下。下以怨上。赋愈急而国愈贫。耕愈劝而民愈瘠。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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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而伤和致灾。阴阳不调。风雨不时。天地降祸。鬼神滋妖。内贼起而外寇发。丧亡之至。其无日矣。此非君民争利。财聚民散之致耶。方今大寇据境。穷民未苏。田野之辟。曾不百一。而民未休锄。禾未及秀。量田徵税。方以为急务。则不知为当日 国家计。果得乎失乎。彼无识之氓。为酒食馈位宫。图免赋役者。固不足言矣。至于上之人失政。使下民赂小吏欺 国家。则其利几何。而其害如何也。所求者细利。所害者大道。孰有大道害而细利成者乎。古人云。求利未得。而害已随之。正此谓也。余见馈者与受馈者。其与祝雨公田之民。尝其旨否之吏。公私之判。霄壤如也。故叹而书之。
谕乡所文(先生在报恩时)
乱离以后。人失恒性。乡无古俗。惟吾三代直道之民。不幸而今日沦夷狄。归禽兽。滔滔皆然。使有心者见斯世。宁禁痛伤。县官叨宰此邑。此邑固冲庵,大谷之遗风。东洲之旧迹。可谓我东邹鲁也。虽在此时。岂与他邑同为不善变哉。然开导振作。尚不可以无其方矣。而顾以县监。自无动人之善。知不足取信于一境也。既带其任。不可以不能身践。而废所当言。玆用谕
旅轩先生续集卷之四 第 345H 页
告于乡所。其惟乡所。颁谕于各面有司。令先录其所掌之面有德行者。不分士庶。俱报于官。使县监知其名。使村闾慕其义。亦岂非劝善之一助哉。所谓德行者。善事父母。能保兄弟。男能事义。女能死节。饥能守志。富能活人者是也。其间或有败伦贼义。最害彝教者存焉。则亦当发告。以示惩恶之法。此变移风俗。以乱为治之大目也。其目之举。既在有司。而其纲之立。乃系乡所。乡所其不慎重其任乎。至于乡吏书员。官奴婢中。亦择其稍能谨慎者。主其倡率之任。各于其类。虽有小善。皆当闻官。其或不爱父母。不好兄弟。欺罔官员。谋害同类。作弊村民者。必皆现告。严其惩罚。则未必无少补于邑治也。倡率乡吏者曰吏察。令兼察书员之属。倡率官奴者曰奴察。令兼察婢类。况又村民利瘼之陈。皆在面有司。官吏奴婢等冤痛之达。亦在吏察奴察。则其任之择。不可不谨也。各件之事。勿以庸监之令而轻之。详悉举行。
[谕乡所文]
中人以下。面不交则情不通。情不通则忧不同忧。乐不同乐。患难不知相救。疾病不知相扶。虽至亲之间。必归路人。况初非切亲者乎。今以一乡言之。生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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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固相幸也。居同一境。亦相幸也。姓氏贯于一籍。户口编于一帙。苦乐同其事。赋役同其力。则一家一闾之外。莫比者其一乡也。然则境分东西南北。里别村闾巷谷。足迹不得常遍。面目不得恒亲。则各在相忘之域。而情不得通焉。成常欲独成。立不得俱立。此岂一乡之义哉。我愿是乡自今立约。有月会之规。月朔则父老相会。事有利害。共相与是非之。人有善恶。共相与劝惩之。邑有弊瘼则议共去之。民有冤枉则议共伸之。守土者有阙失而共裨补之。任事者有违越而共纠正之。如是则扶乡风美邑俗。其机不此系乎。月望则儒士相会。敦勉孝弟之道。劝励礼义之方。善相师之。过相告之。各考其所做之业。相质其所读之疑。或讲说礼文。或讨究义理。或尚论圣贤事业。或推详历代治乱。或相与咏歌诗章。或相与游赏山水。如是则资学问适性情。其益亦岂少哉。况此乱离之馀。在世者皆是再生之人。源源相见。话旧开怀。亦不为不幸也。父老之会。则乡射堂固其所也。而此县以乡射堂为接待使客之馆。则会不必乡射堂也。或县内民家。或郊头閒地。无不可也。儒士之会。则乡校书院。固其所也。而县既无乡校。修城之役。又在书院之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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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会不必书院也。或溪涧之边。或閒靖之地。无不可也。无状县监。倘或旬月复淹于非据。则获受万一之益。亦不敢不望于诸父老诸朋友也。其惟乡所。盍以此意告一乡父老儒士。咸以为不妨于事。则试相与行之。如何。
谕书院文
一自乱离。士废读书。书废而众理晦冥。百善泯绝。宁不痛哉。况屯难之济。必由斯文。经纶之业。当责吾儒。当此时。岂非有志者自奋之秋乎。宋末航海苍黄之际。尚有日讲大学之臣。今日虽危乱。岂至如宋末乎。愿与诸君子。始从事于大学。非谓诸君不诵是书。特欲以是书为讲明之大本也。鄙人于奔窜中。亦得传写一本。今者欲从诸君子而取质焉。簿书暇日。当就书院而听其说。愿以此意。播告于院中诸贤也。
谕一乡文
县监到县以来。负恩于 国。得罪于民者多矣。抚安孑遗。 朝廷之心也。而不能体其心。以行抚安之政。训鍊兵卒。国家之务也。而不能急其务。以尽训鍊之方。邑有先贤之轨式。而不能倡起士友。以致相长之益。乡多父老之高年。而不能劝敦孝悌。以成顺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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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至于炮射手之抄。不得不峻。则一境于是乎骚扰。流亡人之债。不得不徵。则催督又患于傍被。任使之设烦多。而政务不简。牌帖之出纷纭。而号令不明。吏作侵渔之患者有之。彊肆吞噬之毒者有之。是皆县监不德不才不明不刚。事不知要。信不见孚。无可畏之威。有可侮之愚。故不职其职。不务其务。而瘼随民滋。弊从日生者也。不德不才之验既如此。不明不刚之弊又如此。故知其久冒之难。又苦身疾之重。不免为呈辞之计。则一县之人。孰不知县监其势当去。其义当退也。奈何县俗。亦不免末世浮薄之习。反以请留守令。为厚美之风。一二人倡其矫情之辞。一境人不敢明其伪俗之非。遂驱冻疲之氓。以误巡相之听。则是不独欺明时也。误巡相也。实所以重县监之罪。而深齐民之病也。县监于是仰愧俯怍。若不自容焉。惟以世异平时。义难径遁。尚此稽滞。以过岁月。念此今日。便是岁除之晦也。今日旧岁。明日新年。则其所以弃旧愆而图新福者。宁不各思其道耶。县监尚此假守此县。则不可无一言以为县民新岁祝也。方今人经丧乱。寇贼在境。而皆怀姑息之心。不作长远之计。其心不亦惑乎。其计不亦短乎。以此而士无勉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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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志。兵无效技之虑。善无振劝之诚。恶无惩畏之念。农无力耕之意。村无奠居之心者。是何为哉。是其所以自招忧患。自速灭亡也。天生斯人。使之各职其职。各道其道。惟在所忧而自尽耳。岂可以自外至者而有所沮挫乎。设令倭寇再炽。为斯民者。其未颠仆之前。惟各尽其所当为者而已。士当自守其学。兵当自守其技。善当益劝。恶当益惩。农当力耕。人当自定。而一听于天之所为矣。况天岂有终绝我东土生民之理哉。愿我一县之民。恃我皇天之在上。又恃我 国家之深仁。勿以倭寇之去留。为吾民死生之系。而务各职其职。道厥道。则福庆斯存。天神是佑矣。各里里约等。当以此意。开喻村巷之民也。今者新春始逢。白日载旸。生意之作。物物皆然。亟其乘屋。如播百谷。政其时乎。盍相与勉之。县监虽无状。其未归之前。自不得不念我县民。其有瘼之甚者。弊之大者。害之可去。利之可兴。里约等随其所掌之面。所闻之弊。所见之瘼。所思之务。而悉皆来告。如曰县监不德不才不明不刚。虽有所告。必不能施焉云。则亦且柰何哉。
议复立遮薮文
顷者吾东不幸。 国家中否。今者天日再启。方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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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之运。于是家之败者。宜各中兴其家。邑之败者。宜各中兴其邑。既曰中兴云。则诚宜痛革中败之迹。以复前昔盛时之基。可也。吾玉山为县。负天城而对金乌。萦带之以洛水。立城置县。固有得于风水之会也。而惟以前郊阔远。似有疏于风气之藏。则既县之必置薮于五里许。于以储乎江山清淑之气。此其薮之名曰遮。而其立也古矣。风水之说。虽非识者所道。而凡一草一本之荣枯。亦莫不系于地运。则此薮之见废于中间者。安知夫兆此邑运之方哀哉。然则赞今日中兴之道者。重立此薮。乃非其一吉徵耶。呜呼。今尚有吾父老之在世者。其不闻此邑前盛之事乎。三韩巨姓。一邦显人。接踵继起之时。所谓遮薮者。亦未尝不茂焉。哲人俱亡。大族并微。城残闾败之日。所谓遮薮者。亦为之斩伐焉。此吾馀人之还土者。必欲先立此薮。以为再晠之基者也。呜呼。山川如古。丘墟不改。则世此土而贯其籍者。孰非所谓巨姓显人之馀裔乎。吾祖先共此薮而前晠。则吾子孙共此薮而重光。非今日望乎。等于秋夕前五日。适会于青云桥上。感古伤时。不得不立乎此议。自馀规目。则都监之能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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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校揭板诸条
鸡初鸣咸盥漱。乃一日之初大节目也。有亲者。尤可重之。虽无老亲。学中亦儒者修身养德之地也。何可一日不谨乎。如有不谨者。有司告于训长及上斋。治之如法。
在学中之人。午前则专意于小学。午后则须读论孟及诗书。其在家。亦不可不念此业。然此皆馀力之业也。若其践履。则孝悌忠信之实行也。佥须勖之也。
入是门坐此堂斋者。必谨言行。常若在斋戒中。然又不但入校内谨致。如在校案者。或于其居家。言行悖戾者。亦有司审察闻见。见当人峻责。甚者黜之。
每于大祭毕。荐入新生。必须严重举荐。毋令杂类滥参。
门内。不但杂人不可拦入。虽在案儒生。如不以学中事来诣者。不可投宿斋房。贻弊校属。
凡在此堂斋者。若府政得失。外间善恶。不可挂诸口头。惟讲论事理。讨究经传而已。
凡府吏犯禁者。不可就此堂斋论治。如或有不可不治者。移文乡所治之。其间罪有不重者。则令首吏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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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乡所。长老之案也。乡校。幼少之籍也。既为一体。不可异同。或有异同之甚者。则一乡众论攻之。
儒生居校斋读书者无故。不可往有司厅。犯者罚三月不许入校。改心然后许之。
设外人求见有司。有司不可迎入本厅。出接于下人家。有司或有犯之者。则笞库直二十。庶辈不可自入于未招之前。
入番儒生。逐日晨朝。令殿直开中门。周审墙内而出。着署然后还斋修业。断不可冒居明伦堂两夹室焉。如有犯此堂议者。有司察之。待佥会之日。告而罚之。或有犯不告。则当罚有司。
记梦
前夜梦。余若将买取孔子之宅于孔子之后裔。即孔子四十七八代孙云尔。既约其直矣。则亦不甚高。足容吾力可办矣。于是。吾身已在其门外。即将入审其门墙之内。堂室之间。则其圣裔之为主人者。便出而待之。欲导余以入。余犹逡巡。先问其宅中所在之人。则以邱其姓者对之。试观其宅。则最后。而如人家大门之设者。即巨阁。其内左右。皆有纵舍。舍尽又有横阁如外閤。閤内又有左右舍。舍尽又复有杰阁。所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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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阁。已三重矣。其内之舍与阁。则又甚敞大。盖其正堂。故规模之备。为最于前矣。其后亦有累重之屋。而余未尽观也。既至于此。回望四周。则主山团圆平正。左右诸山。踊跃起伏。拥卫拱包。无有空缺。而左翼之襟括水口者。岩崖如飞鹤之扬领也。余顾而乐之。若固有之。而所谓邱姓之人。则未之见焉。既觉而思之。圣裔之孔年可二十馀。面目森然可记也。其屋则老矣。而制度高古。地势宏雄也。丘字即圣讳也。而以姓言之。莫知其何义也。己酉八月十五日。在立岩万活堂手录。
 
此固异梦也。余以末学庸愚。虽其平生所宗仰而慕戴之者。固未尝不在于天纵之道德也。而顾其去圣人也远矣。海外晚生。邈乎其不可及矣。乃有是梦。何哉。获麟之年。于今二千有二百有馀载。则阙里之宅。其古也如何。其旧宅则已坏于鲁恭王之时矣。其复几世而重建之哉。而其圣裔之随世袭爵。以奉圣绪者。其果世宅其基而守之耶。皆所不得以知之也。就以理思之。圣人之所大宅者。乃中庸之道也。是宅也。乃自羲轩以来。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圣贤相传之宅也。世有圣人。则宅其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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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之。世无圣人。则是宅为之无主矣。由宇宙来。凡几宅其宅。而几为无主之宅乎。然则为其主者。非圣人乎。易曰。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惟圣者能之。能之者。非孔子而谁哉。然而宅其宅者。固圣人也。而得窥其门墙者。亦皆可谓之圣人之徒也。况既入其门墙。而能升其堂者乎。三千之徒。七十二子者。是也。固以此道。即吾人所性公共之理也。其为宅也。人皆有可宅之分焉。惟在人择守之能不能如何耳。以是言之。今余之有是梦者。盖亦其平生所宗仰慕戴之深而出者也。而我岂亦理外之人哉。呜呼。中庸之道。何时而亡乎。天不亡是宅。亦未尝亡矣。而但人自不宅焉尔。余亦民鲜中之一民也。敢不惕然而感奋乎。既记其梦而因书焉。(即日筮得山雷颐卦。六爻皆不变。)
壬申八月上旬。宿仁义坊书堂。夜梦。我在别区。仰见白日。青空有白云一片横飞。距地似不甚远。其云一头挂在屋角。梦中自语。古说有谓人满百数。则其上有气。今非百人之聚。而或有其气耶。领得其地。则似是伽倻山畔。于是。我从小径。步向西偏。及十馀步许。有一坑坎。当路而在。见坑坎中。有金龟三首。三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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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龟。则自头至尾。长可周尺。尺有馀矣。自背至腹。围可亦尺有馀矣。一小龟。才可譬人一大拳许者。全体皆金质。而色兼黄黑。始则若铸金为砚滴者也。终忽似皆有生气。我甚奇而爱之。傍有一皮器而金其盖。遂并收三龟而盛之。似我方有还归之意。欲令一奴负龟前行。觉而思之。则方留心于羲禹河洛之妙契。其得有将来之可验者耶。龟是寿物。或添牛马之齿耶。崇祯壬申仲秋初九日甲戌朝。手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