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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村先生文集卷之四
泰村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x 页
泰村先生文集卷之四
 效嚬杂记上
  
泰村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53H 页
丛话
  [尹安性崔晛以诗见忤权奸]
丙午丁未年间。柳永庆当国。建白遣使日本。名之曰回答。尹参判季初有诗曰。使名回答欲何为。此日和亲意未知。试上汉江亭上望。二陵松柏不生枝。崔季升为内翰。载此一绝于史册。见忤权奸。竟遭驴鸣焉。(尹名安性。崔名晛。)
  [李公信之孝]
古有父在时所嗜而曾子不食羊枣。母病日难继而徐克孝不食粳米。千载之下。皆称其孝。李公信兄弟。龟城人也。父病将革。思食生鳆。而日暖海远。末由得进。父没之后。终身为恨。虽得鳆鱼。不忍入口。此一节。无愧古人矣。
  [宰咸昌时摘奸]
辛巳秋余宰咸昌。有甲者来告曰。老婆夜来逃去。是必某里某乙诱引耳。请推治。即逮来问之。则初不服曰。甲者花妻乃班婢。而我为媒妁者也。岂有诱本妻与他之理乎。余问甲者曰。尔何以知乙者之所为耶。对曰。吾家器用。多在乙家故知也。乙者曰。彼卖我买耳。余谓乙者曰。甲者花妻。即尔所媒。则本妻之于尔。仇怨颇深。将火尔屋。况与交易乎。虽减价贱卖。当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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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他人。不肯与尔对面论也。今卖于尔。是与尔妻情意相符。听其指挥耳。诱引之状。明若观火。罪不可逃。仍械杻其妻。乙者无辞而去。数日果推还。盖乙者之妻。诱甲者妻将与族类。而先以班婢嫁甲者。使之不疑。然后又瞷甲者宿花妻家。得遂其计。奸细之情。不可测也。向非认妒忌之常情而条陈其曲折。难乎取服矣。
  [以庶尊嫡]
人有姓杨者。丧配之后。得无咎人为副室。生子三人。皆有逸才。而嫡子不以为继母。死且不欲服丧焉。三人跪告曰。若服丧而不以等为异母之弟。则分得田民。非徒纳尽。而汗血三驹。若聘通道。着鞭当先。富贵立致。平生产业。为嫡营立矣。嫡曰诺。遂服丧焉。厥后三人相继登第。一时名流。皆其侪辈。位至牧使。而以庶尊嫡。如奴事主。虽侄行。成人则称生员。童稚则称都领。殁身不衰。至今以为美谈矣。余犹及见佥正。即季子也。忠信笃敬。享福而终。三人子孙皆有才调。连有登科者。杨氏之庆盖未艾也。世之人。或多类此。而才得立身。便食前言。又从而凌侮之。传不一再。破亡随之。后之人。将此二事。一鉴一戒可也。古人有诗平生不解藏人善。素抱如此。故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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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机善处以得训导之职]
中庙在潜邸之日。逍遥花坞。时春色向晚。红桃数枝。乱出墙外。见有一人跳挽长条。使小厮招致。问其所从来。则对曰。生湖南某邑。姓某名某。寄斋于泮宫者也。呼之使前。与之象戏则真敌手也。仍留数日。临去。 垂问曰。尔缘何上洛耶。对曰。家贫亲老。欲求井邑黉官。而四顾无援。计未得遂。近将下归去矣。 中庙怃然良久曰。事虽非便。情甚可矜。吾当折简。可付铨官也。因受简而未能传致。藏箧归家。翌年闻践阼。袖书至洛。直趋吏曹呼曰。欲呈 上鉴片纸耳。判书以下皆大骇。下庭拜受。略如迎教之仪。开视则乃潜邸时笔札也。一曹莫不嗟异。而适井邑训导有阙。即付标下批焉。三十年前闻此言于李斯文廷鸾。忘其姓名。只记事迹。
  [一举得三]
山阳县北梨谷村中。有禹姓人。名某。射猎为事。发无不殪。一日入山。拟得豝豵。偶抵一谷。有大虎搏猪。食肉方甘。小豹窥虎。蓖林缓行。溯风而进。相距稍近。突入噬颈。虎气垂绝。禹遂以柳叶箭射杀其豹。一举得三。胜于卞庄子之功矣。噫。虎豹之不敌明矣。而虎恃其猛。耽于食猪。不觉玄豹之猝至。其不免也宜哉。此与螳螂黄雀之事。正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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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药圃为相伸救李统制]
郑药圃为相。有休休之量。如伸救李统制一劄是也。统制名舜臣。西厓所荐也。自井邑县监。超拜湖南左水使。屡破贼舰。而与西厓不协者。多方短之。时朝野方坠倭将术中。遂以统制为失军机。启请拿鞫。西厓亦俟谬举之罪。廷臣无敢为李辨者。独药圃上劄。极陈冤枉之状。仍致不死。免为行长所笑。亦云幸矣。舟师之败。复为统制。以馀烬十三艘。破倭船不知其几。兵威稍振。湖南之人闻其复用。士女相庆。从令如流。装船持粮。克复旧样。戊戍之战。以主之半。攻客之倍。不幸中丸。将死嘱其子荟若曰。诸船耳目。在吾旗鼓。我虽已矣。慎勿举哀。旗不辍麾。鼓不绝声。并力齐愤。则国恩可报。父雠可复。尔其勉之。子如其命。遂得大捷。则露梁之功。郑相之力也。至于金德龄之死。亦伸枉甚恳。而缘谗人书左右不应。有一相徐曰。公可独启也。药圃知其不相为谋。且缘事出逆口。悯嘿而退。此亦有志而未遂者也。有容之度。又非他相所能及也。呜呼。吉甫之平猃狁。以有孝友之张仲。充国之败先零。以有任计之魏相也。古人有言曰。相得萧何则韩信出矣。今以药圃观之则尤可信也。
  [夫人使其夫改娶]
玄风县有朴姓人。忘其名。夫妇和乐而单独无后。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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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副室。妇曰。庶子只祭考妣。岂能奉先世祀乎。不如具由上达。弃我改娶也。夫恻然不忍。妇曰。吾虽不欲。君当勇决。况吾愿意乎。吾不欲使君得罪于先祖也。仍言曰。为吾作舍故里。只设一门。而井臼皆置门内可也。夫不得已勉从其言。娶继室生子二人焉。一日。感其情义。乘昏驰往。叩其门曰。我乃某也。不胜郁陶故来耳。妇拒不纳曰。君命离异。不可逆也。暮夜无知。不可见也。痛哭而送之。夫亦悲痛而还。噫。谁知难化之中。有此义烈之妇耶。劝夫改娶。义也。闭门不纳。烈也。妇乎妇乎。宜为妇人中之第一流也。
  
[类合之谚解字义有多舛]
类合一帙。乃眉岩先生述旧增新者也。以方言解字义。极其该备。而其中獭字柘字之释。似未合当。何者。獭即祭鱼之獭也。国俗谓之水獭。故因此又以貉为山獭。中国则全不通用。又非相类之物。而以貉解獭。柘即染黄之木。杜诗所谓着柘黄是也。诗曰。其檿其柘。古人论亏材曰。柘为上。桑次之。竹为下。则柘与桑。自是二物。而以檿释柘。皆非本义也。是必昔人之谚解如此耳。
  [文弘度害人基祸]
文弘度。陜川人也。身短心长。戊戌。为北人援引。冒忝正言。首论西厓。诬饰罗织。无所不至。西厓因此削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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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归。不数年。文亦被驳。出守梁山。升一善府使。癸卯。发唇肿而死。死后才三载。二子阋墙。所闻不美。未久弟死杖下。又一年。兄又拿囚王府。象以典刑。相继就戮。噫。天道其严乎。文某本以憸邪之口。诬陷忠直之相。死于唇肿。犹足惩恶。而又驱其两子。不论轻重。皆就大辟。盖既杀其身。又不欲遗其种也。祸淫之道。昭昭若此。可不惧哉。
  [节食]
盖饮食不节。疾病之所由生也。是故。汉武言少病。必先节食。三叟致辞。以量腹节受为首。苟能食无求饱。且忌生冷。则病何生焉。尝试之一身。偶得兼珍之馔。吃尽一盂之饭。则饱满太甚。脾胃不堪。仍致困睡。不成霍乱。必为泄泻。况长享膏梁。则一发痈疽。百药难救。尤可畏也。庶人则例多无疾。以其贫贱而徒饫蔬粝也。呜呼。若以庶人之腹。为君子之心。属厌而已。则大而天下。小而国家。必无腹心之疾。而岂有不治平之患乎。彻上彻下。亶在斯语。不可以鄙谚忽之也。
  [成均馆下人犹知佛家诞妄]
成均馆下人。生长 圣庙下。虽不分五谷。而犹知佛家之诞妄。有一人缘事往外方。路逢有发僧。即俗云处士者也。常念阿弥陁佛。仍言释氏轮回之说。且曰。前生是人。而食牛马者今世为牛马。食犬豕者为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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豕。至于杀昆虫。各以其类报应云。右人答曰。然则前生食人者。今世为人。食佛者今世为佛耶。处士语塞无以应。
  [黄洛求伞]
黄斯文洛。与余同癸。而京乡路隔。初未尝识面也。癸卯春。余以天岭太守。冒忝取解考官。而黄时为尚牧。幸得同任。试所则襄阳也。因与之款。竣事临别。黄曰。州甚无形。既乏竹物。又欠匠人。雨伞一部。未可造送耶。余曰。诺。归郡措备。而匠人手生。仅成模样。委送商山。则黄于复书。不为多谢之辞。乃曰。伞甚不精。精造他件惠送云云。余又驰书曰。吾郡有一怪事。悬鹑丏者来乞粮。给以粝米则有不豫色。搜其囊则无一掬粟矣。不知贵州。亦有此事否。黄答曰。丏者之说。痛恶痛恶云。
  [族侄应斗之孝友]
族侄应斗。质钝难学。而性本孝友。癸甲之年。代编行伍。受价养亲。虽极胼胝。而不厌不倦。是故。人虽相食而老父得免饥饿。乙未。还于古土。开荒播种。渐至稍完。其父温饱十有八年而终。丧葬之事。备礼致哀。不令庶母有秋毫之费。既葬。以孑遗之身。庐于墓侧。其视达古今识事理者。犹有贤焉。则如此善行。求之古人。鲜有其俪。当旌闾赏职。以为矜式可也。而事闻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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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诏下今年。只给复户。堪可叹也。
  [善者得少而不善者反优]
丁酉之变。湖南之人。流移于岭南。有吹笛乞粮人。善吹者所得鲜少。不善吹者反优。其故何哉。盖善吹者。喜其悦耳而给之姑缓。冀其久留。不善吹者。恶其啁哳而与之必亟。冀其速去。故善吹者历抵者少。不善者经过处多。宜所得有多寡之异也。此与庄周所谓山木之说相类。今世仕宦亦如此。可拍手一笑也。
  [孝子权巽容]
权巽容。吾乡人也。阳村之后。金海之孙也。垂髫时。父母俱没。即癸甲年也。草草藁葬者久矣。庚子冬。乱离稍定。权亦成长。将祔葬于先茔。父亲埋处。旁有女尸。错认是慈亲也。载而合葬焉。夜梦厥母语之曰。汝葬我耶。所葬者他人。而我在旧时埋处埋耳。权竦然异之。广询于人。则母埋在他处。而所葬者乃厥父外家戚侄女也。遂舆母尸合葬焉。噫。母子之间。气脉相连。故虽隔幽明。而梦中之语。谆谆如平日。则没而应有知也。此孝子之见于羹墙。而有终身之慕也。子而忘亲者。盍视此为鉴乎。
  [人物品评]
李世绩简选偏裨。必择其状貌丰厚者曰。薄命之人。不可与成功名。裴行俭曰。士当先器识而后文艺。诚哉言乎。甲午春。余以三嘉知县。冒忝舟师试官。时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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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为统制使。元均为岭南右水使。李亿祺为湖南右水使。具思稷为湖西水使。留连半月。察其为人。则元水使粗厉无谋。又失众心。李水使浮虚不实。神不守舍。异日或战破。或短折。惟具水使稍沈静。至今无𧏮。寿福兼全。统制则以同年之故。同处累日。其言论术智。固是拨乱之才。而容不丰厚。相又褰唇。私心以为非福将也。不幸有拿鞫之命。虽得复用。而才过期年。又中飞丸。不得考终。可胜叹哉。虽然。身死之日。规画军机。以死统制。走生行长。少雪国耻。功纪太常。名流万古。死而不死也。其视元,李诸辈。岂可同日语哉。
  
[目见乱后穷乏状]
乱离之后。各邑官舍。鲜有全者。为遭兵火也。辛丑秋。余赴含城。时经乱未久。萧萧草屋四五间而已。嫌其隘陋。久思完全之邑也。丁未夏。偶得基川。倭寇未到处也。官舍俱存。而物力殚竭。铺陈之难。甚于童羖。反不如隘陋处之便好也。又平日乞县。皆于山野之处。偶得海物。恨不丰饶。每思近海之邑也。去年冬。除蔚州。才得到官。腥气拥鼻。遽生反胃之證。冀食山野之物而亦不可得。然后知天下万事。耳闻不如目见。臆料不如经验也。
  [养蚕之要]
养蚕之要有三焉。其一曰。冬月将布种之纸。置之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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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处。时时渍水取冻。则受气少者死而不生。受气多者。屡冻不伤。时而并生。自初眠至上薪。永无僵死之患矣。其二曰。七八月之间。取桑叶。曝乾作末。以细筛筛之。储于瓮中。多多不妨。若桑未生叶而蚕退。则取其末和水使微湿。仍以饲蚕可也。又蚕性恶湿。叶有雨露。则洒末于叶上以饲。亦可非徒遂蚕之性。作茧坚硬。得丝倍常。养蚕者不可不知也。
  [沈义佯狂免祸]
沈斯文义。贞之弟也。自号大观斋。其文章亦足传后。而画二牛赋。厥兄之所制也。请载于私集。洞庭晚望。徐叔精笔也。窃以为己作。凡事类此者多。或云憃愚也。或云佯狂也。厥后贞之死。不免庭鞫。而以憃愚之故得免死徙。优游散官。考终牑下。然则当日所为。只要免祸佯狂。而非憃愚也明矣。
  [国学序齿]
国学序齿。始于己卯。三日而罢。为祸起士林也。癸酉冬。更得己卯之规。而邪说孽芽于丁卯。榜中有闵生成章,黄生敏中。与若干同恶之人。倡议欲罢。时许草堂为大司成。言其不可。而不自惩艾。反肆诋毁。赖洪公麟祥时在上舍之列。谠论公会。斥去两生。四馆亦停其举。因此不罢者垂二十年。而再造之后。更用榜目先后。弃尽尚齿之风。内而国学。外而乡党。长幼之
泰村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58H 页
无序。未有甚于此时。亦可以观世变矣。
  [高知事若海]
高知事讳若海。吾高祖之从兄也。以生员超迁。累转至执义。例升通政。历湖西关东两方伯。终以资宪。留守雪城而卒。立朝謇谔。知无不言。捐馆之后。物论惜之曰。朝廷失一没黯矣。此行状中语。而南秀文所撰也。其子孙世居安城。而到今嫡派绝嗣。只有孽裔。有得蒋者登武举。除湖南邑宰。戊戌之战。死于露梁。有弟二人。而皆不分五谷。可叹可叹。
  [蝗之形貌]
蝗之为物。古人只言其害稼。不言其形貌。故人不知其何物。惟以螟螣蟊贼之类拟之。其实则与螽斯同样也。是以。晦翁释螽曰蝗属。孔氏曰。秋潦盛长之时。鱼必遗卵于草芥之上。明年水至则为鱼。旱则化为飞蝗。东坡所谓旱蝗必相因者是也。我国虽旱而无蝗灾者。以国内无处无水。科斗之产于水者千万其群。及其足生尾断。大而为蟾。小而为蛙。散而之野。必吞蝗而食之。故蝗不为灾者。蛙蟾之力也。蝗即今俗号苗毒者也。青者才飞三四尺许。班者解飞数十步。唐太宗所吞者此也。若如蟊贼之类。则太宗亦岂能下咽乎。我国不知蝗之为状。又不知蝗之不为灾。故记之以示后来。
  
泰村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58L 页
[送子赠诗]
昔人送子上洛。作五言一绝曰。日暮先投宿。鸡鸣更看天。逢桥须下马。有路莫乘船。其言的确。无可破绽处也。或曰鱼大谏所作也。(大谏名得江。字子游。号灌圃。晋山人也。)
  [李嵘异梦]
李翰林嵘少年登第。颇以逸才自许。一日梦有使者谓李曰。上帝重修玉楼。属君作记。故来邀耳。李曰。制则臣也。谁可写者。使者曰。已召白上舍光勋矣。觉来以为自上方营熙政堂。记必命臣矣。未几白上舍先逝。翰林继之。竟同李贺之梦。可怪也夫。
  [雀与蚁示倭变]
壬午年。有青白雀集于海滨。分群而斗。多有死伤者。即盈德地也。辛卯岁。蚁子浮海而来到宁海等地。亿万其群。噫。蚁渡之异。此倭寇渡海之渐也。雀斗之变。即两军交战之兆也。天心仁爱。示灾甚明。而恬憘日久。置之度外。终败涂地。可胜叹哉。
  [柳景深善于吏治]
柳大宪讳景深。善于吏治。人不能欺。虽对象戏。犹听词讼。手争象道。口答号诉。两不蹉跌。真治剧妙手段也。是以。所莅人皆爱慕。立碑颂德。尤长于军务。三莅六镇。以关西方伯。殁于客馆。人皆惜之。考讳公权。以书状官卒于帝都。大宪亦终于西路。大宪弟景源为德川郡守。得病递来而殁。德川子翼龙。以内禁卫。补关西地权管。亦死任所。一家不利西行。可怪可叹。
  
泰村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59H 页
[讥迁葬]
再造之后。士大夫崇信术士。虽久远祖坟。更择吉地。迁葬安厝。至于父母之墓。则虽得吉地。若他山稍胜云则不惮移葬。再三不已。鳌城戏曰。若子孙残劣则埋葬固难。而子孙勤干则安葬亦难。讥讽之意。盖可想矣。
  [奴婢事主]
武人金遇秋。生事北边。拿囚王府。受刑百馀次。有一婢忘其名。自湖南来养狱焉。号泣而乞于市。恳恻之诚。有感动人者。市之卖米豆盐酱。鬻鱼肉菜蔬者。若有馀则必曰。此当畀某婢也。留置以待之。是以。金虽久系。而供养之丰。与卿相等也。人劝之嫁则曰。我非不欲也。顾念有夫则吾之诚心。恐不专于事主也。在朝三揖。亦佳其忠。金之末减流配。此婢为之一助也。金既出狱。即归湖南曰。主家破产久矣。方在饥饿中。欲归养女君耳。此可为事君者之矜式也。
  [朴忠元祭鲁山以冤鬼祟]
宁越。 鲁山逊位之所也。自是以后。出守者十丧七八。或曰冤鬼为之祟也。朴三宰忠元少时。见忤权奸。左迁是郡。盖恶之欲其死也。既赴。作文以祭 鲁山。极其诚敬。六期犹无恙。而又生一子。即启贤判书也。判书为舍人时。李公俊民亦宰是郡。舍人因饯郊外问曰。君缘底有此行耶。答曰。吾亦要生如舍人子耳。
泰村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59L 页
盖戏之也。朴瞋目视之曰。憎哉此汉。速去可也。
  [太宗雨]
太宗末年。久旱不雨。 太宗寝疾叹曰。予至帝乡则当告于上帝。请降甘霖也。殂落之日。霈然雨下。即五月初十日也。自是每于是日。多雨少晴。国俗谓之 太宗雨。今年苦旱。近古所无。川渴井涸。望绝云霓。而是日大雨。此乃 先王在天之灵。至今犹格于 上帝也。泽流万世。于戏不忘也。(乙卯年也)
  [尹昉能率营吏]
人皆知监司之率营吏。而不知营吏之率监司也。何者。以平时观之。则监司秋巡近营诸邑。是为营吏徵敛木花也。冬巡沿海各邑。是为营吏收取鱼物也。其他见挟于猾吏。不为所率者几希。到今思之。则惟尹巡察昉而已矣。其为政也。不使守令越境迎命。又不令各邑公事考准于巡营。只行于所到官。凡事若此。是以。各邑无事。民不知有方伯。可谓能率营吏。而不为张良之汉高矣。
  [权文海作海东韵玉]
权承旨讳文海。字灏元。以东国事作海东韵玉。上自檀君。下至本朝。极为该备。与宋贤所作无异。若锓梓以广布。则我国之人。庶知东方事迹。而有补于鉴戒也多矣。但书之显晦。亦有数焉。未知后之君子。能感激而刊行耶。抑媕婀而视之耶。是则未可知也。
  
泰村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60H 页
[万岁德独占陈都督李统制之功]
戊戌岁。万岁德来代杨经理。是年。平秀吉死于鬼诛。贼酋皆有归思。而陈都督与我李统制。皆以舟师掎角之。大破倭船。诸贼破胆遁去。万经理徒餔歠耳。何功之有。及观万公集序。则以扫清海寇。为万公之功。赞扬不一。是万以陈都督,李统制之胜。为己勋业。而奏闻天朝。书之史策也。推此溯𨓏。则古昔边功。皆此类也。而一时史笔。不足信也明矣。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三代以上。犹如此。况后世乎。
  [先王精于理学]
先王精于理学。每于经筵。讨论经传。乐受规谏。一日讲官白惟让进言曰。居敬涵养两件工夫。不可不尽。先王曰。此非两件工夫。即 圣意已喻程子涵养须用敬之义也。夫惟让口耳之学也。无心得顾行之实。故鹘突若此。惜乎。有君而无臣也。
  [先王作绝句二首]
先王手写绝句二首。以赐臣闵应箕。盖闵为师傅。求 御笔于王子也。其一曰。笺注成来辨说烦。几多今古俗儒喧。君看一片灵台里。本自澄明不待言。其二曰。抚剑中宵气吐虹。壮心初许殿吾东。年来事业邯郸步。回首西风恨不穷。前诗是闵因王子劝上看四书集注。故有此制也。后诗是 圣心已知有壬辰之变。而将不免西巡也。
  
泰村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60L 页
[王章不思贫贱故狱死]
王章。汉时人。少游长安。病卧龙具中。及为京兆尹。欲上封事。妻止之曰。独不念牛衣中涕泣时耶。章不听。果下狱死。使章能念牛衣则知止知足。岂至桎梏死乎。近世卿大夫起自寒微。宦成而不退。积金而不厌。以至轻者御魑魅。重者遭刑戮。皆由于不思贫贱故也。覆车相寻。良可哀也。
  [女巫传尹元衡魂说]
金斯文行。长于诙谐。尝语一宰臣曰。路闻女巫传尹元衡魂说。若曰。某于弃世之日。谒于 中庙。中庙怒责曰。汝以肺腑。久荷宠禄。予殂之后。尔肆虺螫。既灭大尹之族。又夷勋旧之人。尔虽万死。尚有馀罪。不欲观诸。速去无停。退而见于 明庙。明庙愠有语曰。舅亦来见予乎。予于幼冲之时。信听舅言。戕害忠良。登进奸回。平日失德。皆舅所为。予顿无渭阳之情。请从此绝。赧然而退思曰。文定乃我同气。岂有绝道。趋而进见。则有不豫色曰。予之累德。载在方策。皆弟指嗾。得罪神祗。惭愧终天。予恨不用周公诛管蔡之刑。勿复敢见也。惶悚而归。乃曰。兰贞。吾爱妾也。升为夫人。恩义颇重。必不背我。艰关来访。则方与盲人金致命推卜曰。宋舜龄何时入冥云。则意亦不属我矣。余以孑孑。四顾无托。独立歧路。泣涕涟洳而已。言虽不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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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含讥讽。可为交通宫禁。戕害善类。以妾为妻之戒也。兰贞未知某产也。或曰。八溪君之孽妺也。曾经数汉。晚入尹家。元衡宠嬖。升为后室。恃爱骄恣。甚于孙寿。宋舜龄其婢夫也。兰贞每为供佛之斋。斋日必择少艾。为尹侍寝。而独处别室。夜以击警子为应。与舜龄奸焉。一日偶患脚疖。隔幔受针。而诸医针之则痛不可堪。惟舜龄针之则曰。不痛。元衡于广座誉宋曰。下针神妙。夫人不痛矣。有一相笑曰。但散刺耳。元衡犹未悟焉。所产子女。嫁娶右族。一日使金致命议婚于朴公启贤。或诱或胁。朴公不胜忿愤。而惮于绝物。依违以答。未几元衡见弃物论。削职黜外。时朴为中丞。囚致命。杀于杖下。元衡与兰贞。未久亦死。故金斯文有是说。
  [俞克己为养乞外]
俞㵢溪克己。咸阳人也。 成庙爱其才华。大加宠异。长在玉堂。一日为养乞外。除陜川守。拜辞之后。自 上别遣黄门。追及鸟岭。夺箧而去。搜得一诗。有北望君臣隔。南来母子同之句。 成庙曰。渠亦不忘予矣。到任之后。啸咏为乐。不治官事。一日村氓来告曰。徂玆呈状。敢请推还。有一小童问曰。尔呈志几日。曰。昨昨耳。小童曰。出官日所呈。尚未判出。况昨昨乎。㵢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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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伶俐哉。童也。可为吏房矣。监司不得已用于殿最。 成庙垂问曰。俞某乃吾宠臣也。何至居殿。时潘硕秤为方伯。回启曰。俞某惟事诗酒。不治郡政。故居下矣。未久。拜校理召还。西川君某入侍经筵。语及此事。 先王大笑曰。予缘卿言。闻此奇谈矣。仍奏曰。当时去古未远。监司从实考绩。故俞某不免居下。今则有玉堂出守者。虽不逮俞万万。岂有居下之理乎。其言勿欺而讽亦切矣。
  [先王论诸宰优劣西川君以言传规谏]
先王于经筵。对讲官论诸宰优劣。西川君进言曰。谚传古有一叟。骈牛而耕于野。或问两牛孰优孰劣。叟不答良久。附耳语曰。左者优。问者曰。何不显言而附耳语耶。叟曰。牛是吾家爱养之物。虽无知觉。岂可对其面而论优劣乎。 先王嘉其言而叹服。可谓因事善规谏也。(西川姓郑。名昆寿。号柏谷。)
  [弹金安老]
金安老。 中庙之林甫也。掩蔽聪明。戕害善类。不可纪极。一日误闻 主上疏待继 妃。又阿其意。面奏请废。 中庙怒形于色。召尹任责曰。宫禁事秘。非外朝所知。而金某发言至此。此尔漏泄之故也。若果如其言。犹不可。况失实乎。对曰。臣无漏通之言。此必自家道听也。此言当言于中丞。令上弹文也。 上曰。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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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归语中丞。中丞乃梁某也。闻言股慄曰。料虎头纶虎须。其如虎口何。况君之片言。未可轻信。恐祸及百口也。任以中丞言上达。 上曰。然则明日政。当以某承旨为参判。某司谏为承旨。以此为信也。明日两司合启。盖希安老意也。梁某迟延不发。数起如厕。苦待政目。除拜果如任言。然后遽即立异。请罪安老。举世以此为梁某莫大之事业。而不知受密旨而画葫芦也。噫。梁某受教论启。而不免疑惧。允下之后。即吐血数升。则无骨可知。岂宜盗刚直之名乎。及小尹用事。阿附怂恿。助成乙巳之祸。其为人槩可知矣。
  
[纳虎]
金兵使名富仁。镇左道时。徐君秀为花山知县。得儿虎一口。具体上。使以当年例之纳。金退还而题其状曰。此虎观其形容则食乳之虎也。置之山中。厥母必来。厥母捉送云云。君秀不胜叹服。贸大虎皮以呈焉。权判书某曾按湖西。有一守令呈牒曰。境内山浅。无虎可猎。权题其牒曰。虎尽渡河。善政可嘉。但封进有数。不可阙一。斯速捉送云云。两公之判。皆可谓好事也。
  [张灯伴仙]
中国张灯。必于上元。伴仙必于寒食。咏于骚人者久矣。我国则以四月八日为灯夕。于五月五日戏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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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故何哉。盖我邦节候异于中国。上元之夜。寒犹逼骨。寒食之时。不可御风也。酌天气和暖而为之推移。虽非古例而意有存矣。
  [冰之害]
冰是寒月贱物。而贻害不少。以商山一州观之。凌阴修理之价。一夫四匹。伐冰防纳之价。一夫八匹。校之贡赋。殆过其半。作俑者金庭睦也。晋昌来代。稍革其弊。继之者不良。去善规述弊政。有人作咏冰一绝曰。禀形寒月玉为身。净尽元无一点尘。世道渐微多变怪。却随流俗作真人。(晋昌。姓姜名絪。)
  [李仪有不屈妻子]
中原有屡举不中者姓李名仪。娶阳村后。即斯文起夫先君也。一夜强盗十馀人。瞰其子弟之亡也。持杖突入。李无如之何。拥衾而伏。贼将害之。权氏厉声曰。吾家财物。任尔取去。宁杀吾身。勿害家翁也。以身翼蔽之。贼义而舍之。李常曰。事莫能两全。吾得贤配。屡屈不捷宜矣。起夫名大振。既习俎豆。又善射御。壬辰之变。黑衰讨贼。不幸见败。剐死不屈。可谓有母。又有子也。
  [李瓘善于吏治]
李使君名瓘。善于吏治。所莅皆有政绩。尝至南原府。下车后翌日。有吏欲赴甲会试呈病状。李题曰。好画龙则真龙至。慎之。盖谓若喜佯病则真病生也。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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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叹服。一府之人。至今传诵焉。
  [梁松川法外决讼]
梁松川刺晋山。有人呈诉曰。小童某到家窃袜。请推之。问曰。小童于汝族否。曰。从弟也。即令相讼。元只取招。一如讼法。终焉立案。归袜于主。仍徵作木一疋。袜主告以太重。决笞五十。急徵其木。以畀小童。盖嫌切亲之间。为细碎呈状。故为此别样举措。虽非规矩。而豪放之意。杀活之能。亦可想矣。
  [不食无饭之馔]
金斯文行。初补海州文学。受由归觐。牧伯优给鱼物。令其养亲。斯文致谢后请进一言。牧伯曰诺。斯文曰。上官令养老母。多赐馔物。感则感矣。但老母不能食无馔之饭。而亦不食无饭之馔矣。盖嫌牧伯只给鱼物而不给米斛也。牧伯大笑。赆以五石米。
  [不能徒食石首鱼]
朴察访尽性字子顺。于癸巳春。流寓江华地。时李德薰为方伯。巡到其府。赠以石首鱼数束。子顺曰。欲我徒食此乎。德薰笑而馈米三斗。辞约意尽。胜于金斯文语矣。
  [础移则宅必坏]
癸卯甲辰年间。多有石移之变。鳌城谓人曰。作舍而凿地植柱。与排础安柱。孰优。或者对曰。不如排础之好也。鳌城曰。不然。凿地甚好。或问其故。曰。若安柱础上。而石移则宅必坏矣。不如植柱土中之无忧也。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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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笑其滑稽也。
  [柳子光之凶险]
柳子光之父为天岭太守。治民之私而胁制邑吏。以其女嫁子光。子光乃孽产也。吏叹曰。吾女之命。卜者皆云当为一品。而今归孽子。冤莫甚矣。不知子光终为一品。而厥女为贞敬夫人也。他日子光得志到天岭。题咏于学士楼。佔毕斋见之。诟而去其板。子光因此含恨。遂注吊义帝于江中赋。谮于燕山。盖赋是佔毕斋所作也。噫。以一题咏削去之故。而佔毕不免身后之祸。诸贤亦遭骈首之戮。子光可谓凶险不测之人也。诗曰。谗人罔极。其此之谓欤。
  
[聋岩之寿贵]
聋岩相公姓李。讳贤辅。为翰林时。见恶废朝。因于王府。废朝欲杀而忘其名。每曰面黑者而已。为系狱人多。不能尽记也。靖国之后。历扬清要。位至二品而致仕。享年九十馀。例升从一品。是知寿贵之命。虽人君不能使之短折也。
  [慕斋讥讽俞仁佐]
俞仁佐。金慕斋姊妹之义子也。性不捡束。慕斋待之如甥。而以俳优畜之。尝谓慕斋曰。吾于圣人一事。窃有不快之意也。慕斋曰何也。仁佐曰。圣人作字。令一字止含一义可也。今者。一字而包数义。以此多有未晓处。不能无憾也。慕斋曰。圣人岂知后世有汝耶。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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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浑厚而含讥讽矣。
  [蒲公英能治乳肿]
蒲公英。治乳肿之圣药也。考诸医书。则云田塍路侧皆有之。春初开花。花罢飞絮。而未能的知为何物也。戊戌春。天兵往来。有五六辈来舍近邻。采一菜烹而食之。问之则曰蒲公英也。即俗所谓豆应仇罗菜也。开花则花辫似菊。而折其茎则出白汴。小儿吹以为声者也。自后有患乳者。依本方蒲公英二分,忍冬草一分,入酒一盏。水煎服之则立效。谁知贱贱之物。有起死回生之功乎。古之人不弃溲勃。良以此也。
  [闻喜地有潮汐水]
闻喜地有潮汐水。侧出而无定时。色味不异他水。或者以比海水之潮汐。余窃以为不然也。尝观水砧舂粟者。水满其桶则砧倾而泻。以此忖度。则是必山中空缺处。有石臼类水砧之桶。水自岩穴而点滴。满臼则倾而流出也。曾以此语禹见吉。见吉不之信。盖不知理外无物也。
  [槐花不开则麰麦不实]
三十年前。余访张兄云举。农谈竟夕。余谓今年槐花不见开处。是何妖祥耶。答曰。闻诸老农。云今年无槐花则明年无麰麦矣。余初以为不必然也。厥后验之则无不皆然。以近年言之则己酉之槐花。或开或不开。而庚戌之麰麦。或稍实或不实。槐花之盛衰。即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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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之丰歉也。虽然。右岁不宜麰麦。而曾秋耕者及春耕早者。不至大无。以其成熟不晚也。若槐花不实则治来牟。当以庚戌岁为鉴也。
  [闻韶有冰山]
冰山在闻韶地。气候反常。冬则暖而夏则寒。有风水穴。五月始冰。而八月乃解。山号为冰。职此由也。噫。造化之工。囿尽天下之物。而独此一山。超于范围之外。其故何哉。窃料阴阳之气。各有升降之时。升则行于地上。降则伏于土中。是故。夏而阴藏。冬而阳郁。皆于九泉之下。而惟此风水一穴。必深远不可测。故地中郁积之气。皆从此穴出。而寒暖独异耳。尝闻善泅者之言。虽流铄之日。九丈之渊则不可穷其底。为寒逼骨也。是缘阴伏于下也。推此则冰山之异。当不过伏藏之气。独泄于此山也。浅见如此。姑俟博物者耳。
  [老翁舞歌]
余少时闻诸族叔。亦其少时所闻也。有一老翁蓝缕行乞。到蔽里。人有哀之者。馈酒一卮。翁立饮。人曰。能复饮乎。曰能。复进一卮。翁又健倒。仍自舞而歌。歌声不凡云。到今思之则是必异人也。惜乎当日无具眼也。余为翻其歌云。(歌在诗集中)
  [笠之高低衣袖之阔狭本无定式]
笠制之高低。衣袖之阔狭。极则必反本。无定式。丙寅以前笠制。则云头甚短而凉台太广。衣制则其齐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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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而袖广五寸。当时以斯为美。而丁卯之后。渐至变易。衣袖之广几于尺馀。笠头之长或至八寸。齐则去地尺。而凉台则太狭矣。庚子以后。又嫌其笠太高袖太广。而日渐尚低尚狭。已复乙丑以前之规。噫。余方六十岁。而犹见其屡变。则麻姑所谓东海三变为桑田者。亦不虚矣。
  [人效杨镐着网巾]
杨经理名镐。有再造朝鲜之功。国人传诵。至于今以为美谈。其着网巾也。去两眉三寸许。或曰。起复未久。无心敛发故然耳。或曰。顶有小疮。难于着巾故然耳。年少好异之士。争相效慕。外方尤甚。此所谓城中高髻。四方一尺也。李某义城人也。亦有是癖。李斯文景明见之。谓曰。君亦效杨经理耶。李对曰。尊长何为效万经理耶。景明语塞。闻者大噱。(景明眇一目。故谓效万经理也。)
  [方伯请酒肉主官不应]
昔有方伯巡到一邑。为相识人称念。而帖纸中书酒鸡米太等物。令其官输送。而主官不许。只寄空帖。求受答书。其人笑而受答曰。青州从事。化为乌有先生。翰音登于天。米元章子太叔。厌见寒儒。杜门不出。难副书生饥渴之望。虽不识其姓名。而才调槩可想矣。
  [鼹鼠婚姻]
昔有鼹鼠生女而美。谓天下无双。求婚于日。日让于月曰。我虽明于昼而不耀于宵。不如月之能照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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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求婚于月。月让于云曰。我能使昏夜化作白昼。而阴云蔽之则晦尽光辉。不如云之宗强也。于是。从云约婚。则云无心而言曰。吾能遮一天。俾三光不明。而风起一方则飘扬万里。无所依泊。不如风之有力也。即从风约婚。则风怒而号曰。吾飘云荡海。折木扬沙。而不能吹彻石佛。石佛胜于我矣。即送媒于佛。佛不动心曰。我安顿地上。坐阅千古。而尔等掘土。坏坐一边。则不免倒了。尔胜于我矣。遂与同类结婚。以此世有生女求婚。意望太高。而卒归相敌者。谓之鼹鼠婚姻也。
  
[两伯之判竭尽情法]
昔有蚩氓。崇信佛教。以膏腴水田。舍施佛寺。身死之后。子女生理鲜少。欲推其田。冀继朝夕。寺僧曰。尔父既成文劵。愿为寺田。尔不当推。寺不可与。施者子与首僧。讼于方伯。方伯题其状曰。施田于寺。将以求福也。今者子孙残微。而佛不之福。田还于主。福还于寺。又有人行年七十而强奸寡妇者。事当刑讯。而援法欲免。推官禀于方伯。方伯判曰。既能为不能为之事。宜当受不当受之刑。两伯之判。可谓竭尽情法无馀蕴矣。
  [巫女以智救夫]
湖南优辈必娶巫女。谓之两种。有优得巫。巫年少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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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优而业贼者。欲杀夫而夺之。着孝子服告于巫曰。我某邑某里人也。亡父小祥。迫在明日。敢望荣临。以娱亡灵。巫信之。偕夫而往。抵谷中无人处。贼捽其夫仆于地。将缚之。巫顾谓曰。老夫性妄。缚之不可不急也。既缚。欲刃之。巫下马止之曰。彼虽无状。同居岁久。不忍见其死。点心之后。置我屏处。任尔所为。亦未晚也。遂引贼入林中。或握其手。或抚其背。百计媚之曰。尔年富力强。异于本夫之衰老。容貌魁伟。胜于本夫之庸恶。今日之事。正合所愿。即吃午饭而换手相哺。又抽贼刀。袒割宿肉。仍以刀尖贯肉。先入其口。贼喜而受之。即以刀剚其喉而杀之。遂与厥夫归而偕老焉。虽战国纵横之谋。何以加此。可嘉也已。
  [委质而图复夫雠割爱而并杀其子]
甲午之岁。饥荒太甚。犷贼作党。横行尚,咸。所过丁壮无遗。有人居银尺。贼杀之而夺其妇。妇力不能抗。随贼而归。阴欲复雠而未得其便。荏苒三载。又生一子矣。贼有远行。妇豫酿旨酒。贼归求饮。连进数钵。贼醉倒如泥。即曳入房里。并置其子。阖门而焚之。呼邻里曰。贼杀吾夫。故吾为之报仇。诸人慎勿救火也。邻里义之。莫敢往救。火炎几绝。赤手而去。噫。妇人爱子之情。无所不用其极。而并置火中者。不欲使贼遗种也。
泰村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66L 页
夫委质而图复夫雠。人所难也。割爱而并杀其子。尤所难也。其去息夫人远矣。
  [戴安道破琴]
戴安道。晋时人。善鼓琴。武陵王闻而召之。安道曰。吾不能为王门伶人。破琴不往。百世之下。可想其风槩矣。张上舍某。仁同人也。粗解音律。又善讴歌。而使于技能。不惮粗鄙。曾往善山。为府使即姓亲也。时监司柳洵之将行榜。会集尚,星二州妓。因送客作乐。闻上舍到府。召入席末。令其放歌。张不以为耻。反以为幸。名捡扫地尽矣。其视破琴人。不啻天壤焉。然则戴安道之罪人也。当日目睹。故记之。
  
[人君八尺之褥出于十家之产]
进上阿多介。用小豹皮毛斑而有黄色者。中縇则用水獭皮。外縇则用鹿皮。以雪绵子及去核绵花为之絮。防纳皮价多至四百馀匹。晋昌君为尚牧。对余慨叹。噫。深宫之内。细毡之上。岂知所坐八尺之褥。乃是中人十家之产乎。古语有之。奢侈之害。甚于天灾。其在全盛之日。犹有识者之讥。矧今乱离之馀。财力殚竭。比之昔日。百不及一。加以南北多警。非乙夜安枕之时。则顾安用此物为哉。若减此献。而以其所入之价。或贸军粮。或备器械。则一道粮饷。岁可至五百馀石。而器械亦不少矣。但食芹虽美。献御固痴。而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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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无路叫阍。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不如三缄。以终一世也。
  [李若水之节义]
李若水之死。吾尝慕其节义。谓当卓越千古矣。及见晦翁语类。则亦有可恨者。盖若水。钦宗所倚重也。将赴青城。不无疑惧。使人视若水。若水方醉酒安卧。钦宗以为无虞也。卒投虎口。噫。金虏之心。五尺所知。况城陷有日。请见至再。则国势之殆。甚于累卵。岂臣子纵酒安寝之时耶。若水恬然而不怪。钦宗恃之而不疑。然则青城之行。若水为之导也。杀身成仁。仅赎其罪。晦翁之阐幽。亦含讥刺矣。
  
[成世亿享寿]
湖南有成世亿者。字大年。疾革至一处。见金河西为长官。谓成曰。尔寿不短。缘何到此。可速还也。仍赠一绝曰。世亿其名字大年。排云来访紫微仙。七旬七后重相见。归去人间莫浪传。成后果七十七而终。
  [郑湜死于鱼腹]
郑上舍湜。湖南人也。为安奇察访。行到吾县问曰。此地曾有与我同姓名者乎。或曰然。仍问其故。郑曰。我于某岁得疾气绝。为伍陌所拿。至一府。府官责伍陌曰。吾令尔拿龙宫郑湜来。而误拿他处名同者耶。杖而更遣之。未知此人是岁亡乎。询其日则即郑某化去日也。右人居吾县治南。方造家舍。是日无疾暴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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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安奇窃自喜幸于当日。而丁酉秋。倭寇充斤湖南。郑浮海避乱。遇风覆没。百口皆葬于鱼腹。反不如吾乡人之死牖下。葬土中。有子又有孙也。可哀可叹。
  [文瑾以鸡卵验其服罪人情伪]
文参判瑾。久于刑官。为善于其职也。一日。欲验服罪人情伪。见鸡窠中有卵。令一家曰。若取此卵则当加刑讯云。而潜取数个。置之屏处。认家内婢手荒者。诬以盗卵。重杖则服曰。吾果取而烹食之矣。参判叹曰。吾其无后乎。十年为刑官。服罪者岂皆真实者乎。必与此婢同耳。殁后三世。而嫡派继姓者无噍类。此为秋官者之所当惕念也。
  
[李某责其族叔郑仁弘]
近有奉使南中者。姓李名某。仁弘族侄也。见仁弘语及晦,退两先生之学。仁弘曰。学则诚然矣。但凤城死其手。是恨也。对曰。若以凤城之死。为二公之累。则叔于大君之死。其劝不救何也。仁弘默然。
  [权臣自擅科举不公视先朝不啻霄壤]
不佞北学。始自辛未。得见 先王励精之日。仕路不至混淆。虽卿相子弟。非有现焉。一命犹难。而科举亦无循私之弊。治教可谓休明矣。今则权臣自擅。视官爵为己私。收拾亲旧。施及童稚。内而百司。外而州县。皆是荫官。非特此也。至于科举不公。亦非寒素之希望。率为门荫之渊薮。视先朝不啻霄壤。可胜叹哉。
  
泰村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68H 页
[洪太古见尹季初之诗以愧]
尹季初有诗曰。山崩海渴杳无期。长使人间有别离。寒日满天秋色薄。一枝残菊赠相思。洪太古见之叹曰。如我不才。长在文翰之任。而斯人也以此才华。不得其职。我则可愧。而彼则可惜也。
  [科举多有循私之弊或人夜书权门]
近来科举。多有循私之弊。而己卯式年一榜尤甚。以本无穷经之功。而皆以明经登第也。有人夜书权门曰。明经贤士盛于时。二百年来始见之。七大文通从自愿。暗中心迹鬼神知。
  [乌鸣异声豫报倭变]
壬辰夏四月望。余赴洛城。有乌鸣于禁苑。彻夜不止。其声异常。闻者以为各各化道也。或以为各各环刀也。未几倭寇蔽海而来。直捣京城。此乃得气先者为之豫报也。
  [阖棺人事定]
石介作庆历圣德诗。夏竦疾之。介死之后。声言介不死。叛入北虏。请斲棺验之。赖按事者善处。得免发冢焉。欧公有诗曰。谁道阖棺人事定。是非犹及土中身。李东皋临终。有忧世之意。道不同者交章论之。吴判书祥题其挽曰。不待百年公议定。是非何累土中身。盖用欧公语而反其意也。
  [咸宁有俭湖冬冰合则必有拆裂处俗谓之龙耕]
俭湖在咸宁治南十里许。乃吾东之巨浸也。每冬冰合则必有拆裂处。状如沟浍。或抵岸土。虽祈寒不复
泰村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68L 页
更冰。俗谓之龙耕。居民观其纵横阔狭。以卜其丰凶。然是岂龙耕哉。愚以为冱寒之节。阳气伏于水底。冰合则气不得通透。必坼于一处。而阳气皆从此发散。故不复更冰耳。或曰。然则当其冰合之时。必有不合之处。而既合即坼。何也。愚曰。冰之将合。阳气犹未郁积。故迫于寒而不得不合。既合之后。缘郁甚而拆裂也。或曰。然则潴泽亦多。而独此一湖异常。何也。愚曰。小小潴泽则阳气甚微。岂能胜极寒之势乎。常闻延安南大池。亦有此异云。大泽之冰坼。非小池之可比也。冰山之冬月无冰。亦如此湖之坼处不冰。博物者复起。不易吾言矣。(又闻此湖。春初解冻。而春寒更作。则冰虽薄而合。即又坼如初云。阳郁而冰裂。尤可信也。)
  [辱人之亲则人亦辱吾亲]
亚圣有言曰。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非自杀之也。一间也。今有虐于戏谑者。以恶言加诸人而辱其亲。则人亦以恶言加于己而辱吾亲。愚亦曰非自辱之也。一间耳。
  [柳游离居他方或人诈为柳游而入其家]
古有买奴得翁之说。吾不能无疑也。夫为夫为妇。同居有日。而至于生子。则乱离之中。契阔虽久。而行止缓急。容貌辞气。当不忘乎心头。而了然于目上矣。豫让漆身为癞。而厥妻曰。此非吾夫。何其声之似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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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则相失多年。亦有可识之声色矣。一日二日之间。犹可易认而知。为夫妇。反在数年之后。何耶。当时之言。亦含讥讽之意也。丽季德兴君夫人之事。亦犹是也。何者。德兴君沦于异域。莫知存殁久矣。其夫人使干奴求得偕来。则乃一庸劣人也。或问尔性明敏。而今则庸劣何欤。对曰。久在异域。忧怖失性故然耳。又曰。尔年衰老。发当班白。而今犹黑头何欤。对曰。吾于异国。得服江南药。故不老耳。当时朝士。或默或言非真。夫人曰。知夫莫如妻。即就见曰。是吾夫也。仍与之同居焉。一时言非真者。皆得罪窜逐。故陶隐有不服江南药之句。以叹其无妄。盖其夫人寡居岁久。如失此人。谁与为欢。托以本夫。拟娱暮境。故计出于此。此买奴得翁之事。有以启之也。近世柳游之事亦如此。游大丘人也。不得于父。糊口他方。与无赖辈蔡应圭同处岁久。应圭得其日记。阴与宗室某同谋。即柳游姊夫也。约分资产。招其弟渊。令陪兄南归。渊疑不敢显言真伪。同行十日。始知其诈。缚而归家。乡人徐上舍洞。南中巨擘也。颇有灼见之明。以为非柳游。而徐上舍时雄亦同乡人也。蓬头垢面。不端莫甚。尝与柳游同接。应圭言其同时所作之文。即日记中语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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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以为是柳游也。然而矛盾者太半。应圭自知所行邪慝。人言各异。恐不免败露。中夜潜遁。乡里恶柳渊者。以为渊争财杀兄。一犬误吠。百犬吠声。而与泂争名者。亦以为泂受赂柳渊。同恶相济也。至于停举。禁锢终身。游妻白氏。亦云叔杀吾夫。发状告官。渊被囚王府。不胜刑杖。诬服而死。人莫知其冤枉。而皆以时雄为无私。徐泂为党邪。十年之后。有天极勇者。被捉于关西。即柳游也。应圭亦遭擿发。自刎而死。然后柳渊枉死之冤。徐泂受诬之痛。时雄不实之状。白氏告官之非。昭然若发蒙见青天睹白日。向使当日无柳游之一言。则白氏将为应圭之妻。而与买奴得翁。谓他人夫者。一样污秽矣。彼应圭之做出邪谋者。乃德兴君夫人有以启之也。所可恨者。徐泂未及辨诬。时雄不受罪责而死耳。吾少时与徐公养子思远有同榻之好。每见徐公常有不满之意。到今思之。颇切悔恨。故因前二段而记柳游之事。以昭雪冤枉之万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