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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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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麓先生文集卷二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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耻斋先生文集序(名仁祐。字应吉。南阳洪氏。徐花潭门人。后学于退溪。)
呜呼。耻斋先生。吾先君之所畏也。筬昔在家庭之侧。每见先君子燕居独处时。语及往事。必叹夫先生天资之美。学术之正。才局之盛。文辞之富。而毕竟无命。不得一施于用以为恨。其时筬尚稚且蒙。不知其言之有至痛存焉。且不能叩其所以。至今昧昧也。然言犹在耳。不敢忘也。岁在丁未冬。余以风疾。废在于床席。一日。唐兴洪相公以家集来曰。子之先君。与吾先子有志同道合之契。吾两家之事。他人宜不得与焉。子其序乎。筬之不肖。不足奉扬先执之遗懿。然乐于得闻其文章。不遑自辞。受而卒业焉。信乎门墙宫室之美。有非浅学所可窥测。而独惜乎兵火散失之馀。所存已鲜。令人不免有歉然之叹。然片言只字。无非肺腑中流出。先生所养之浅深。只此足以得之。而其他可以因是想见昆山片玉。夫岂待多而方为宝哉。况君子之道。本之日用行事之常。日录一篇。无非可以对人言者。而其所以酬事应物之间。无大无小。若浅若深。皆不敢放过。足以见先生平日庸信庸谨之实。而体用之学。不止于言语文字之间而已者。盖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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措之事业。不过因是推。而更无馀法。益信夫吾先君平日致惜于先生一人者。不容但已。而不肖之子所未及闻而茹恨者。至是方得自释。岂不幸哉。日录一时从游之贤。莫非当世之名胜。而讲劘规益之功。独于吾先君。分数较多。交道之谊。为如何哉。噫。苟有志于学古之道。则异世而闻风。尚且兴起。况是录出于先生之手记。当时过从丽泽之乐。宛然在目。恍若身亲于函丈几席之间。虽使别人见之。宜何以为心。矧余无似之遗孤耶。是以不敢自嫌于僭踰。幸其托名于遍末。忘其芜拙。泣而书之。且以寓夫自勖。无坠先世之遗风云。后学阳川许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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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潭李先生庆寿诗(并序○名希得。河东君裕子。菊斋希俭弟。)
清潭李先生以耆德重于 朝。犹滞从品班。人咸屈之。岁甲辰春。 上以年满八十。特升资宪阶。非有援例陈乞之事。而出自上眷。引考崇德。无往不可。岂心为老先生之光也已。猗欤休哉。先生之孙厚根自任所闻 命驰至。既觐见贺。设寿席以荣之。凡卿大夫之平日过从者。无不竞来称觞而奉寿焉。非先生庸德之孚。能有是耶。即席授简。以求咏歌旷典。诸公咸诺之。筬以邻生。荣在末席。其独以拙自外。谨缀长律。于以贡忱。非敢曰吾诗为可以扬盛美也。 三尊一为贵。盛美孰如公。旧德年弥邵。新班秩此崇。居然冠诸老。尚尔色犹童。无疾仙应是。稀恩宠更隆。纪贤光策上。驰喜动朝中。寿席专城养。荣观数巷空。香山传胜事。洛杜有遗风。歌咏愧无笔。古今同不同。(耆老所。公以从品不得与。既升秩。年为之第三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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箕田图说后语(李泽堂作图说序。柳西坰跋。)
西京之南。有田焉。与常制不同。相传为箕子井田。学士大夫之东西行过是都者。莫不迂道过之。但见其田制之异于常。为旧迹。而实未知其初非周井。而乃殷之制也。丁未秋。西原韩柳川出按关西。奉老亲赴任所。其兄久庵公以地部右侍郎。乞暇往省焉。温凊之暇。周览故国形胜。遂及于所谓井田者。周览之不已。兴怀之。兴怀之不足。至于丈量之。仍其径界。逐其阡陌。以亩法概之。五十而有馀。百亩而不足。乃七十亩之田也。夫七十而助。乃殷人之通法也。是时。周法未遽遍及于天下。而箕子以殷室遗老。受封于海东。以殷人行殷法。乃其所也。然则七十亩之田。岂非箕子之亲传法于我东者耶。其田之制。久庵作图以记之。吾不复赘。而殷之田制。年代遐远。典籍无传。以朱夫子之圣。无从考据。因周制而推测得出。好古博考之士。至今以为遗恨者。一朝亲得而目击于千载之下。岂不快哉。吾友平生读书穷理。不以事物之繁而弃之。于凡大小制度文为之间。无不经心。考校之功。于是乃得力焉。呜呼。非吾友。孰能与于此哉。但其所谓公私田者。必有其制。而未有文字可考。是则一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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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就所图而推之。盖九亩大路之内。为七十亩者。六十有四区。而方列焉如易之方图。八区如一行者八。就其一行八区之中。出其一区为公田。其馀七区。七家各受一区而私之。其公田之中。七家各受三亩为庐舍。计除三七二十一。则所馀公田。四十九亩。七家分之则所助耕。亦各七亩。通私田七十亩。为什之一。恰好无馀欠。虽无明文。其制岂不然乎。且以周制言之。公田百亩。计除庐舍二十亩。其馀八十亩。八家分之。则各得十亩。通私田百亩。亦为什之一。虽有多寡助彻之不同。而其为什一。若合符节。制变亦略相近。所谓周田。亦安知非因此商制。损益而弥文者乎。由是观之。九亩路之内。乃其制之全体而示之法也。小路三亩之中。乃其散样而通其制也。必以四区为一方段者。盖合其二则为八。虽不列而行之。而亦八区一行之意。岂无意义而为之八为之四哉。周之一井九区。殷之一行八区。其义一也。如是则不必井地犹可为助法。但朱子曰。商人始为井田之制。此必有所据。而未知出于何书。然此田。当初出于箕子无疑。而揆之制度。亦通殷助之制。当以是田为正。似无疑矣。盖七十亩而七家。七家而七亩公田。庐舍之制。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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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于七数焉。是乃天然自成之数。不容人力安排于其间者。非圣人之制。而能如是乎。奇乎妙矣。噫。今之去箕代。凡几千年。而遗制相传。迄至不泯。已为幸矣。而其发明为殷之制。则得吾友而始焉。亦一幸也。其显晦隐见。亦有数存于其间邪。自今以往。此田之不复夷灭如今日。未可保也。此制之复或湮晦如往日。亦未可知也。有志好古之士。谋所以永久其传者。宜无所不用极。然则吾友之此图此记。其可使泯没而无传乎。柳川公既以节按是道。凡其道内之事若大若小。无非责也。况此维持先圣王之制度。以传示于无穷者。实非等闲小可事端。宜载之板刻。悬之官府。使见之者晓然知其箕子之泽。果百世不斩。而殷田之制。既失传于中国者。乃犹保于我东则快也。而他日观民风者。采而归之秉笔之官。俾系于舆地志平壤府之下。则又一快也。容可已乎。惟柳川勉之。阳川许某谨书。(出久庵集)
岳麓先生文集卷二
 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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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弊疏(光海时)
伏以臣病伏中。流闻闾巷传说。抚院移咨。有奴酋将忽胡犯抢我国情形。禀报衙门云云。此乃桀虏阴实自为。而外托于人。为操弄上国之计。而且眇视我 国之实。则势不但已。岂不寒心。此虏之鸱张桀骜。横行于北方。睥睨舔舌于我国。盖非一二年。于斯时也。果能如彼虏之处心积虑。着实致力于阴雨。则成聚教训之期。亦已足矣。而迄至十年之外。见兵见粮。无一可恃。至其所以为策。则不过修葺山城。率民窜伏之计而已。示民以张拳杀敌。犹或不能自奋。示之以退伏之计。甚谁肯作气向敌。不幸敌来。其将深窜山谷。以大路与敌。任其行止。而不为之呵禁乎。古者御敌之道。积兵为上。设险次之。今者不务兵而先务城。城固当务。而兵则计将安出。以空城当敌自退。臣未之闻也。近岁当事之论。一则曰骚挠。二则曰镇静。从容庙堂。不以兵事为虑。一有边报。方谗回启。而不过以十分严饬日新待变等数语。为塞责之地。此皆相臣柳永庆之馀辙故智也。贼退十年。军籍一事。视为馀外。所恃者。专在于束伍乌合之卒。按簿徵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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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亡七八。而虑不及焉。大计所在。大势所关。漫不知何事。虑所不及。谋何由生。谋所不生。势何由成。贼息传自 上国。势非不急。而犹且雍容如平昔。不一作意致虑于兴衰拨乱之大道。只行数行文书而止。堂堂 圣朝。诛除奸邪辈。故鼎新之初。而犹循奸孽馀习。更无他策出于右者。臣切痛焉。亦深耻之。不识今之所恃者何兵。所备者何物。而犹尚镇静云乎。目今城中汹汹。荷担翘足而立。有朝夕将溃之势。不足深怪。亦不足深咎也。壬辰惊破之瞻。尚今未能自定。而前头又无一处关防。数万兵卒。可恃以为安者。都民之惊惑。不亦宜乎。不此之思。而徒欲朝申暮令。而强云镇静。民岂能信哉。能勇而能怯。兵家第一义也。勇固可尚。怯亦不可忽。当今之时。料今之势。城池之高深。器械之精利。甲兵军马之数。粮饷馈运之策。果能算无遗策。皆足以御敌而无不足乎。若或不能。今日之势。宜怯乎。宜勇乎。然而庙堂未见有振拔自强。决大计建大荣。选兵蒐乘。以为扼某险设某镇。示必守之计。为必战之势。振作军卒垂绝之气。谁持都民溃散之心。而寂寥数日。洋洋如平昔。万一有变。则不识庙堂其能贾一勇字而当大敌乎。臣恐此时虽怯。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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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避骚扰以自备。亦非不可也。臣闻 祖宗朝定军之法甚严。不特野无遗丁。虽朝家子弟。罢散官员。亦无无故而闲游者。臣闻 太宗朝当临御外殿。指一侍卫军卒。仍传曰。第几行第几军士。恰与承旨某人相似。其问之。其人闻命伏地曰。臣果前承旨臣某也。 上曰。汝何以至此。对曰。臣子某正兵番次。而病不能运身。故臣告本官。以父代子以来。 上为之恻然。仍立近臣荫子法。此荫法之所由始也。大典忠顺卫条。有五品以下曾经显官之语。是则五品以下未显官者。不得为忠顺。而皆可以定军者。据此可知。古者近臣子弟前朝官。皆不得闲游。而今则内而宰相朝士之子弟族亲。外而豪势品官留乡别监之所亲。皆不能下手近之。任其浪走而没奈何。法非不严。而时习如此。何怪其军额之不敷乎。祖宗朝如凡察李满住等诸胡。非不强且盛也。而卒就擒讨而无遗。是何 祖宗朝兵力之有馀。而今日之不足也。是必有其故矣。噫。世已末矣。私意掩公。病臣此言。亦知其竟归于一场妄发而止。然目击时艰。愤慨在中。何得不为吾若一陈之乎。臣愚以为当今第一急务。莫过军籍一事。临用签军。古人亦尝行之。正所谓七年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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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三年之艾。虽似晚暮。不蓄则终身不得。况贼来迟速。不可预期。安知其必不及于用乎。在我之道。当及时自备而已。伏愿 殿下。勿为骚扰早晚之说所挠。决意军籍一事。以固桑土之计。虽不能一如 祖宗朝之法例。求之散民应役之中。四五万之兵。可以不劳而辨。且前后武学之数。已过四五万。死亡者外。犹不下二三万。而一番北戍之后。任其散落。无意于收拾为用。当初设举之意。岂端使然哉。不别他求。即此为兵。犹可作数处大镇。兵法曰。无所不备。无所不弱。以数十万之众。兵分则势弱。古人犹以为忌。今则不论元数之不敷。唯以分防为事。分愈多而数愈少。末梢止数三名。而犹不知止。积聚一处。以壮声势之谋。则都不虑及。此今日之大病。备局回启内。令该曹加发数千精兵入送云云。以数千不教之兵。为抵当大敌之计。若使识兵势者见之。不满一笑。然置之一处。犹可收一分之用。若循例入送。而依旧分防。则数万犹且不足。况数千乎。试以今日之势言之。忽酋狂胡。苟有以应之。不足多虑。虽或跳梁塞上。不过摧陷数堡。而其志已满。非有深谋远计之贼。而其长驱之势。数千里滨海缘山。亦不如西路之无险可恃。此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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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皮肤癣疥之疾耳。若如奴酋。则雄据建州垂邻数卫之地。观其动静。专非无计虑之贼。所居只隔一带水。而龟,朔一路。乃是辽,元旧入之路。其可忧也。初非忽胡之可比。今此犯枪之言。安知非此虏设计。故令我国专力于北方。而为乘虚长驱之计也耶。古人有不交兵。而设势以制敌者。今以先设大镇于江界府。留住数万兵。勿为交锋截杀之谋。深沟高垒。谨烽火多间谍。贼来则应之。去则勿追。正色拱手而坐。则贼巢去江界。不过三数日程。彼亦不敢轻弃其巢。远来作贼。此正虚蛰手足之势。内而壮我边势。外而俾敌知畏。假使孙,吴复起。必从吾言矣。但此时数万之兵。难以卒办。然军籍则可以得之。而领率万兵之将。何处得来。此实可忧。如韩明琏等。突击之才。虽可尚。亦匹夫之敌。不足多贵。如李舜臣者。方可谓大将之才。而国家所急。在彼而不在此。如使抱器者闻之。岂不窃笑乎哉。舜臣既不借于异代。则虽在今日。亦安知必无长啸抱膝之人。跧伏于草野者乎。但我国人情险隘。苟有奇才异能之将。功未就而疑忌先形。李舜臣常曰。贼退之日。是我得死之时。郭再佑托以学仙而不出。将士之不敢尽其才蕴者。亦由此也。 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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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能以诚求之。以诚任之。则若之何今之世。独无可将之才乎。我国之将强卒武。有声天下久矣。多智习兵之将。 祖宗庙代不乏人。及此季世之后。升平日久。人不见兵。故多老死。新者不习兵。遂为不知兵之国。庙堂之上。各以私意自用。不知兵势而任情筹画。自以为莫我敢当。而殊不料对手之出于吾上。此必败之道也。壬辰之变。宜若知创。而犹不知病痛之实在某事。因循十年。犹夫旧也。我国之不失旧物。得有今日者。一则皇天之然佑也。一则王灵之尚竞也。谓之有一二分人事之力则诬天也。臣历观古者用兵之道。虽名将。兵不满万。不可以立于人前。臣不暇远举。刘珽之坚壁不出。扬元之轻举取败。玆其验也。今我国徒务将。将多而兵益弱。多者不满一二千。少者二三百。又其下者。不满数十人。问其名号则防御使节度使体察使都元帅。非不巍然大也。而见其兵则不满兵家一队伍之长。以之抄击零碎之贼。犹或可也。卒遇大敌。其何能自立乎。壬辰之变。所以到处溃败。不能抵敌。纵贼入京。如入无人之境。其病痛岂不在于将多而兵少乎李镒申砬之兵。皆不满半万。而各自为阵。左右防御助防之将。各自领军而分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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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正犯兵家无所不弱之忌。而彼贼则屡万之兵。并拥专力而进。虽欲不败。得乎。此臣所谓不知兵之验也。其时强弱众寡之悬绝。十目所睹。非其将士之不尽力。势不敌也。若是而律以败军之法。不亦冤乎。是故。国家用法。亦不免恕其情而宽其律。李镒许嵘之辈。皆得保其首领。非不欲用法。势不得。恕其情也。自是之后。奔败之卒。溃败之卒。举皆无恙。而军律遂为无用之物。此无兵而责将。不务兵而徒务将之失也。守此已试必败之馀套。而移向方张之西贼。能保其不败乎。是不待智者而知也。故臣愚以为当今之策。不汲汲改纪其失而反之。则无可为者。不识 朝廷其有虑及乎此也。兵法。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今日庙堂之筹画。边上之策应。其不可胜之势安在。若是而犹不籍兵。臣窃危之。今不能早定大计。厚集兵力。按据幽要作。为一二大镇。以壮过敌之势。而复蹈壬辰旧规。各配以数千残卒。不敢对陈拦截。而为随敌尾击之计而已。臣所未知也。我国之习。不以兵与将。使之豫加教鍊。而仓卒乃始发符抄徵。行且领去。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其何能战。行收兵以战。古人危之。封常清之所以取败。用此道也。彼虏犹不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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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以后乃动。而我堂堂大国。而独不能焉。其故何也。无乃过于尚勇而不足为乎。汉文帝闻匈奴声息。设三大营于关中。至于亲出而劳军以备之。未闻当时以为怯。后世讥其过。倘于此时。远而安州平壤。近而坡州临津。据险设镇。积兵时粮。以为虎豹在山之势。而别定良将以教习之。一边屯田以继粟。则民有所倚。而缓急有备。然临急苍黄。则此亦不可为矣。臣伏见前日下备局之教。捧读再三。不觉臆塞。主忧如此。未见有辱身以担当之人。臣自抚病躯。恨不能奋身而即起也。腐儒谈兵。自古以为笑。臣之阘葺。不唯臣自知之。人皆知之。从前无丝毫益。而徒糜廪禄。坐此病废之后。犹且坐食太仓之米。无事而食于君。古人以为不恭。心常惶愧而无地自效。徒积殡结之诚。敢以瞽说。仰陈一得之愚。倘缘徵而一言。或起举世之长眠。臣虽灭死。万万无恨。呜呼。既曰龙云从之。未有君而无臣者。 圣明首出在上。而下无担当国事之人。臣未之信也。虽不能担当国事。措世升平。人孰无此心。然不有以倡之于上。则自进而担当者。无是理也。人主之职。在于择相。以今日身在当事之地者言之。圣简非不至也。人望非不翕然。未见有上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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孚之美。是必有其故矣。上下交孚。非声音笑貌而为者。惟在 圣上自察而自致之如何也。伏愿 圣上。更加省念焉。古之论治者。以时君视朝之早晚。卜其世之汗隆。晚且不可。况废而不举乎。我国之常朝参。乃古所谓视朝也。上自唐虞三代。下而秦,汉,唐,宋。以至我 皇朝大明。未有无朝之国。我 祖宗盛时。如太宗 世祖 成宗之朝。家法甚严。不敢一日以不视事。实录中常参 经筵。逐日而书。未有无故而连数日不书者。以燕山乱之时。初年犹不敢废家法。亦不书而止。我 祖宗勤政之盛德。盖可想矣。不幸甲子大乱之后。始废不举。 中庙朝不能复古。停常参经筵云者。遂绝于史策。而此礼永废。岂胜叹哉。我 先王将御四十年来。总揽把握。非不勤矣。而式至今日。百事不免隳绝。庶绩之咸熙者。其病痛安在。不视朝也。夫深居内殿。以草记出入。为足治事者。虽古之圣君。亦岂无此心哉。然不取此。必制为视朝之礼。必有其义。而历代圣王。遵而勿失。岂尽无所见哉。我 先王聪明英断。而犹不能致至治者。凡以此也。此在后嗣王为可戒。而非可法也。臣闻之。故老相传之言。曰。 祖宗朝常朝参既罢之后。则日自 上即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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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御 经筵。而其入参之员。不敢私归。自 阙下直抵厥司。各执其事。以为他日面奏之地。既当面奏。不敢不谨。今日如是。而明日亦如是。虽有怠官傲吏。何有不自尽于其间者乎。 祖宗朝所以事修而政举者。无他道也。今我 圣上临御以来。已踰年时。万姓拭目。日深一日。而群臣不得一近耿光。上下之情意。何由得通。国家之利病。何由而得达。至于臣邻之邪正。敷奏之诚伪。其得之于观感应接之间者。尤不浅浅。其 神感化。斡运事几之益。岂一纸草记之所得以尽者哉。臣所陈军政之阙失非一。而皆在 殿下励精一事中。励精之本。又不外于勤于视事而已。书曰。元首丛脞哉。股肱堕哉。庶事隳哉。元首自丛脞。何以责股肱而饬无事乎。语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伏愿 殿下。法天自强。以为民先。而不别他求。先从视事始焉。何患当事之无人。纪纲之不立乎。昔汉高帝卧病不出才十馀日。而汉之群臣以为大惧。皇皇然排闼入谏。况今臣邻之不得瞻望威颜。至于一年之久。臣情之闷郁。宜如何哉。是因与风愆般乐之失。其实不同。然其不能代天工而旷万几。则其为害一致也。勿以为小失而无妨也。且夫 经筵乃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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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修业之道。而出治之大本。讨论坟籍。而无裁决剖遗之烦。引接臣僚。而有破寂宣郁之益。非有大加于培养之方。而一向重难。无意一举。以为圣学高明。不足为而不为。则殊非圣益圣之道。非细忧也。以为玉候未和。不堪为而不为。则有以孤庶几之喜。无以副辰告之望。群下之情。实未知圣意之所在也。此实诸臣所共赞襄。而不能得者。其说已尽。故臣不敢重赘。伏愿 殿下。更加省念焉。噫。今臣此言。见之者将曰。兵则然矣。粮其奈何。必以无粮难之。然此在为与不为之间而已。天下之患。在于不肯为。而不能为者次之。不为者。待能而犹可为。不肯为则专无有为之志。终无可为之时矣。今此时。官无积蓄。民之馀储。果不可容易为之。然年前农事。虽不至大稔。亦不至大无。只今民间。人皆能自食。未闻饿莩乞贷之患。以皇穹赐民之大分数言之。其一人各自有一人之粮者则然也。兵而入戍。食随后运。在彼在此。其一人自食一人之粮则一也。实非夺此厌彼。而出于大分数之外也。苟能先定有为之志。而处之有方。何患于谷之不足而无军粮乎。以生道杀民而民不怨。古之道也。今者为兵馈运。亦无非御敌保民之大计。虽或临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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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敛。民必知之。杀且不辞。宁有怨乎。但今世之患。只知稻米之为军粮。不知皮杂谷之皆可为粮。视之亦不甚惜。此可怪者。今反其失。先从其易得者而收之。则上年关西山郡。亦不如海边之专敛。唯在为之力不力耳。又有一说焉。兵从中制。古今以为通患。唐德宗所以致乱也。两阵之机。决于呼吸。往返千里。必令禀算。其能不败事乎。今之备边司。正犯其忌。此亦莫非兵少势分。将帅权轻。其于胜败之数。不能委任责成。有所疑忌而不能相忘。亦终归于害事。此非特一事一策之差失。实有关于成败之大计。而不知如何。岂胜心寒。臣不知痼病之难治。而犹复云云者。亦绕朝抽鞭之遗意也。臣无任激切屏营之至。谨昧死以闻。
岳麓先生文集卷二
 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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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退陶先生文
维隆庆五年辛未三月壬戌朔十九日庚辰。后学许筬。谨而清酌时羞。敢昭告于退陶先生之灵。恭惟先生。生禀间气。学究人天。心传先圣。行臻古贤。言教动法。外义内敬。精明纯粹。道尊德盛。发明义理。立我大本。节要朱书。启我关键。谆谆诱掖。恳恳警训。俗学一洗。贲然文献。功光箕子。百世是蒙。于戏先生。我东晦翁。展厥所蕴。谓将致泽。孰知一疾。遽至易箦。斯文复地。吾当何依。胡不憖遗。昊天疾威。昔余小生。曾获抠衣。闻风兴起。况觌其德。温温玉色。乃敦余薄。谓受教诏。以治邪欲。向道不笃。岁月愁悠。遽值此极。悔将谁尤。山颓梁坏。孰不惊恐。顾余私心。益切摧恸。有志莫遂。有诚莫荐。含哀千里。玆将薄奠。终天茫茫。暂伸礼情。菲具非羞。尚鉴微诚。呜呼哀哉。尚飨。
岳麓先生文集卷二
 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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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明朝鲜国 赠纯忠补祚功臣,显禄大夫,寿昌君墓碣铭(并序。)
万历纪元之己亥夏。完城李相国。既爰立台司。进封府院君。以其 恩加三代爵。由是。寿昌阶显禄。升正一品。越二年辛丑。相国将树墓道石。用光宠荣。乃进其婿阳川许筬。授以家谱。且告之曰。汝入吾家旧。惟我先考之平生。尔其知之。盖为我铭诸。惟相国以直道重望。上孚简在。身登具瞻。荣及先代。而最其迹勤于贞珉。是非一家之私言。有不可以亲属辞。遂退而卒业。谨按公讳枰。字枰之。系出于厚陵。曾大父镇南君讳终生。乃亲王子。于次为第六。以经明行修闻于世。 朝廷特加昭德阶。来谥夷简公。夷简生进礼君讳衡。于公为大父。位于 朝丕吏曹参判。生讳汶。黄山守。 赠昭德大父。黄山君娶都守赵元祐之女。寔生公。公生三岁而孤。独侍赵夫人居。稍长。嶷嶷有成人局量。大为门长郑相国文翼公器受。随事训戒。不啻如己出。尝称曰。此人出于宗室中。不然。必至宰列。盖惜之也。例授职副守。累阶彰善。文翼在相府时。或有 国家大事。朝回。必举而问诸公。公为指陈得失。往往与文翼意合。辄色喜曰。汝言是也。其器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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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公器弘而虑远。不纵为宗室遨放华靡事。以勤俭持家。居第器用之间。无不整齐。有条序可观。或惜其才钜而施于细。公之仲兄之女。孤而未嫁者有二人。公为之痛念。皆经秅归之士人。亲族之穷无归者。亦收而恤之。尽诚笃于姻族。亦此类也。生于弘治丁未。卒于嘉靖庚申。享年七十有四。以其年四月日。葬于长湍柳谷里丑坐未向之原。公凡再娶。先夫人全义李氏。县令承烈之女。知中枢院事孝靖公贞干之五代孙也。后夫人宜宁南氏。牙山县监麟之女。行天安郡事季膺之孙。佥知中枢院事轶之曾孙也。子三人。皆南氏出。长曰观国。济用监判官。次曰宾国。汉城府判官。季曰宪国。是为完城府院君。文科议政府左议政。济用娶士人金墩之女。生三男二女。男曰礭。无后。曰硡。 穆清殿参奉。曰碏。女长适观察使奇苓。次适直长吕应宾。汉城娶察访朴謇之女。生三女。长适忠义卫金龙瑞。次适大兴县监任琦。次适司仆寺副正闵思权。议政娶正郎郑础之女。生二女。长归于许氏。早殁。次适士人朴东炰。硡有二子。长克中。次允中。掌乐院直长。碏二子。长淂中。 宣陵参奉。次毅中。有三子。浚孙浚仁浚民。内外曾玄。总四十馀人。噫。自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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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礼以降。莫不修德饰行。以及于公。而公又抱器无所施。至议政而始乃大发焉。毕竟公之位之爵。于是乃得称焉。玆非天道也耶。古人曰。位不称其德者有后。信夫。铭曰。
石之岌嶪。爵之辉赫。维恩之隆。 以德则厚。乃光在后。奚止其躬。 坡岾东峙。洛浦西迤。郁乎幽宫。 我列其辞。昭示东玆。孰谓非公。
嘉善大夫全罗道观察使兼兵马水军节度使,全州府尹许筬撰。
有明朝鲜国资宪大夫行弘文馆副提学,知制教兼 经筵参赞官春秋馆修撰官,同知成均馆事。 赠崇政大夫议政府左赞成兼判义禁府,知 经筵,春秋馆事眉岩柳先生神道碑铭。(并序。)
呜呼。先生以万历丁丑五月十五日。没于汉城之寓舍。以其年闰八月庚寅。归葬于潭阳府居第西五里地壬坐丙向之原。越三十四年庚戌春。先生曾孙益源。自灵山县。驰书告阳川许筬曰。惟吾王父墓道显刻。尚今阙焉。永惟不克奉扬先训是惧。而门祚衰薄。力实未有以致其志。今幸不肖孙。益荷诸公吹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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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百里铜章。邑俸虽薄。不乘此时谋诸工。后更无日。公其铭之。吾王父门下人无多。而惟公独在世。将非公望而谁。望公念哉。呜呼。筬其辞诸。第恐业疏。不足以模状。其辞也耶。谨按先生姓柳氏。讳某字某。善山府人也。其先本出文化。丽世有讳荣绪。左右卫保胜中郎将。生讳昌。银青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生讳甫。都佥议赞成事。食邑善州。遂为州人。高祖讳文浩。甘浦万户。曾祖讳阳秀。成均进士。 赠通礼院左通礼。祖讳公浚。 赠承政院左承旨。考讳桂邻。 赠吏曹参判。皆以先生贵。妣贞夫人崔氏。司谏院司谏讳溥之女。司谏以雄文直节致大名。参判公受室而师事之。弃举子业。潜曜不仕。味书史自娱。乡里推为长德焉。先生以正德癸酉十二月四日。生于海南县第。有异质。不遂群儿嬉戏。每端坐读书。目无浪视。七八岁时。已有远大趣向。参判公亲授以通鉴。先生时以意论往事。多出人意表。至于国家乱亡之故。辄掩卷太息。或继之流涕。参判公奇爱之。嘉靖戊子。丁外艰。丁酉。中生员。戊戌。擢别试。分成均馆。己亥。例升实选。仕实录厅。辛丑夏。荐入史局。壬寅。转说书。时 仁庙在东宫。讲大学衍义。至齐桓公景公事。先生言曰。齐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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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匡天下。可谓盛矣。然而爱郑姬而立孝公。是方盛而有乱之渐也。景公权移田氏。可谓衰矣。然而择子而为嗣。则已衰而亦有兴之理也。天地之气亦然。盛夏而一阴已生。此治世而未尝无乱之萌。穷冬而一阳方长。此乱世而未尝无治之兆也。斯义也。朱子感兴诗第八章。备矣。向使二君者知是理而预防之。齐国岂至于危亡。感兴诗二十章。义理渊奥。亚于三百篇。在性理群书。是书中诸篇。从容玩味。皆可使人兴起。夫子曰。兴于诗。先儒亦云。读书之暇。间以游泳。诚于讲读之馀。不察讽诵。于圣学非小补也。 仁庙欣然曰。予曾见是书。颇以为异。今闻此论甚好。敢不从事。时李畲为文学。出而喜谓先生曰。东宫好学之诚。得君言而益进。宗社之庆也。八月升司书。九月省亲乞暇。因而解职。癸卯。授修撰。四月兼司书。晨昏久旷浩然有归思。五月又乞暇。六月解司书。 中庙谅其义。特命授茂长县监以便养。莅事勤敏。庶务毕举。尤先教化。一县翕然。岁甲辰。 中庙升遐。 仁庙嗣位。明年四月。大司宪宋麟寿 启曰。新政之初。 经筵最重。选择其人。用备 问。宜不恨内外。盖指先生也。于是。以五月入为修撰。七月 仁庙升遐。 明庙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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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大统。先生急于致君。议草功时务十策。上之 慈殿。八月。移正言。先是。大小尹之说盛行。猜隙日深。及是。小尹乃欲释憾于尹任。指嗾大司宪闵齐仁,大司谏金光准。使之举事。于是二人者。倡会于中学。执义宋希奎,司谏朴光祐,掌令郑希登,李彦忱持平金𥖭,闵起文,献纳白仁杰,正言金鸾祥暨先王。皆来会。齐仁,光准曰。今之二三大臣。为 慈殿所疑。有密旨有匿名书。流言未已。宫壸汹汹。不先从轻善处。而事出他路。则贻祸益深。虽知晻昧。势亦不容但已。座中皆奋曰。此乃奸人构祸之谋。我为其所使。正落述中。又曰。非特一任。忠贤鱼肉。其基于此。己卯之祸。至今酸鼻。谓今之君子。又踵衮贞所为乎。先生言之尤痛切。竟不从而散。邪党震骇。知不可挠。令郑顺朋,李芑,林百龄,许磁上变告。而 两殿御忠顺堂。引诸宰臣入。论三人罪。任窜。仁叔罢。灌遆。先生同执义以下 启曰。三人虽有可论。主少国疑之日。奸细之徒。胥动浮言。此时论启大臣。适以中奸计而增士祸。议不能一。讲赐斥免。不允。翌日再避。又不允。先生与诸僚拟先治尹元衡罪。议既定。而日暮姑退。白仁杰留身独启。慈殿大怒。下仁杰狱。尽罢希奎以下职。先生与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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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日。三人戮而大祸作矣。丁未秋。郑齐悫告良才壁书。大加罪乙巳诸人。先生遍管济州。初林百龄于先生。为重表叔。且同县。先一会数日。折简激先生。以密旨语之。且曰。顺之芬华。逆之齑粉。独不为大夫人地乎。先生勃然。不交一辞而起。百龄气索。送之门。戒勿泄。先生亦不应。与金光准居相比也。一日。密语先生曰。三人者。宫中疑之久。言责之臣。不可不奉承其意。先生盛气责之。其后见先生曰。曩从吾言。必不至今日。果如何哉。先生孤身宦京师。不随人俯仰。危言正色。直发其肺胕而剖击之。中学之会。历引往古憸邪构乱之迹。逆论当世将然之祸。玆事之应。后必如是。指切奸状。发露无隐。由是。先生得祸最酷。群憾合势。必欲置先生死地。以济州去家乡近。移配钟城。戊申二月。始达谪所。先生处困而亨。安之若命。方且覃思著述。口诵手抄。夜以继日。胸中之气冲如也。六镇俗尚弓马。不以文字为业。闻先生风。始有愿学者。先生因材诱掖。教诏谆悉。远近争趋。户屦常满。及至季年。文学彬彬。乙丑岁。 明庙二十年也。放黜尹元衡。稍雪乙巳罪。先生移于恩律县。 宣庙嗣服。继述政新。大霈恩典。而先生乃叙授成均馆直讲。俄迁校理。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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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升应教。戊辰正月。拜掌令。二月。还应教。三月。升司谏。四月。授副应教。七月。授执义。转应教。八月。荐为检详。升舍人。还应教。九月。升典翰。十一月。超拜大司成。从人望也。先生集诸生讲大学。日与之论辨。执经考疑者坌至。酬酢有裕。闻者皆心悦而归。己巳正月。转同副承旨。稍迁至左副。三月免。旋授大司成。八月。还左副。九月。以病谒告。归潭阳家。十月。拜副提学。病免。拜右承旨。又病免。辛未正月。授全罗道观察使。三月。行至稷山。以不任理剧辞。上手札温谕不 允。先生惶恐就道。首揭劝善惩恶之旨。通示列邑。又荐拔善行之士。条列水军疾苦 上之。九月。擢为大司宪。十一月。以事递。为同知中枢兼义府。十二月。授副提学。壬申八月。病移同枢兼同知成均艺文提学。带经筵。九月。授副提学。拜疏力辞艺文之命。 上曰。博学足以堪之。宜就。先生出而启曰。昔司马光不能四六。力辞知制诰。臣之不称此任。万倍于光。且臣备员劝讲。任致君补过之责。先犯自欺欺人之罪。其何以仰首而谈经说理乎。 上不许。又辞乃从之。癸酉二月。转大司宪。三月病免。兼副总管。又拜大司宪。递授礼曹参判。十一月。转副提学。 上素患胃證。 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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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调者有年。先生忧之。衰辑调理脾冒诸方。诸政院启上之。 上优答之。甲戌七月病免。复拜大司宪。八月。递授刑曹参判。九月。移副提学。十月。侍朝讲将退。上曰。卿勿退。予有欲语于卿者。凡文字训句之间。或以为小事不足留意。然昔贤有言。未有不得于辞而能通其意者。今经书诀释不一。卿之学问精博。世所罕。([缺])先生曰。此事不必设局。但臣羸疾([缺])归乡里。而惟上命。上曰。吁。此则不可先。复陈乞退之情。 上默然。盖不俞其退也。乙亥三月病免。四月拜大司宪。俄递为佥枢。转礼曹参判。复授大司宪。五月病免。拜工曹参判。六月。带同知 经筵。七月。转大司谏兼同知春秋。以事递。为工曹参判。请暇秉墓。 上命驰驿去。先生自己巳秋。始欲丏休。而以眷注之厚。未敢决。至是乃定归计。士论咸惜之。九月。玉堂劄曰。柳某乐善好古。博通经史。久处经幄。辅益弘多。今将大归。然物情缺然。 殿下亦岂无如失。请引见敦谕。以示惜去之意。大司谏郑芝衍左相朴淳相继言之。 上御经筵。谓先生曰。卿不忘我。则岂不来见我乎。 圣意眷 恋。溢于言表。入侍者皆为之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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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辞归。十月。授吏曹参判。先生手疏力辞。且请 解兼带。 上览之。命于明年来谢。仍赐食物。十一月又辞。 上传于政院曰。物递以待其来。十二月。三公 启授同枢。政本不可久旷也。丙子四月。拜大司宪。辞又乞解兼局。 上命解奉常校书提调。又请尽递。不允。六月。授副提学。先生感 上恩顾。自力一行。上章请调病登途。而先进所修大学释疏。七月入谢。九月进讲罢。极陈当退者有三。 上怃然不许。明日又上疏。 上以其疏示大臣。大臣同辞请留。 上即命召先生谕之曰。卿之心事。予所素知。固非弋命者比。但予意。 经筵已谕之。诸大臣意亦如此。卿宜勿退。以辅寡学。先生更乞退益固。 上许之。乃曰。从今以往。卿当体予诚意。召之即来。勿永弃寡人归也。因命解授闲地。以同知中枢辞朝。召对思政殿。面陈为学之要。又请跻金寒暄宏弼从祀。赠李四宰耔谥。皆国家大事也。 上慰勉数四。赐御衣二领,御靴一双。前此所未有也。丁丑春。又授副提学。先生具状辞。留中不下。久之。特命进阶正二品。仍下 教曰。省卿疏。固知卿意之恳。但予既至诚待卿。前日乞退。而即许之者。以其必来于今日也。且予念卿久劳经幄。特升资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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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不可不来也。矧今春服既成。风和日暖。行程甚稳。卿速乘驲而来。以副予意。先生初欲坚辞。及见 上旨。不得已为之一起。五月。诣阙谢。仍辞重阶。不许。未久入侍而劳熟作。病势顿剧。 上遣御医诊视。疾已革不能兴。犹令子弟加冠于首。整衣拖带受命。数日遂卒。年六十有五。识不识无不赍咨痛悼。 经筵官乞优加赗恤。护还丧柩。 上皆从之。后四年庚辰春。上追念先生不置。访于大臣。特 赠议政府左赞成。盖尝欲以命先生者命之也。先生天资英迈。颖悟绝人。始受书。一过目辄不忘。早岁尽通经史。自视无前。犹未敢以为足。慨然有求道之志。闻崔新赍山斗讲学。亟就正焉。新赍(一作斋)叩之。大叹伏。遂悉以所闻者语之。且勉之守约。先生乃指去旧习。一意为己体认。讲说务尽精博。不数年。学益进。南中人莫之先也。时金文敬公安国以开导后进自任。先生纳拜而质疑。文敬敬之。不以学者侍之。平生于书无所不读。自圣经贤传古今史策。以至僻书小说。莫不洞贯本末。尤长于强记。举篇倍文。如诵己言。恬静寡欲。自奉简薄。一室萧然。席座不扫。而左右简编。刻意钻厉。殆绝人事。一切外物。无有动其中者。其在谪中。权奸檀国。官史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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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裁。刻日廪。窘辱百端。盘餐屡空。而无几微见于面。闭门默坐。日取前所读书。循习温养。有以自乐。慕横渠妙契疾书。果有所得。必取烛记之。久之成帙。措辞断事。一以朱子为归。用力紫阳之书。既专且久。敬之如神明。悦之若刍豢。沈浸反覆三十有馀年。而恍然有得焉。尝谓文公传注。已有诸儒之疏。独文集语类。未有注释。使其微言奥义。将暗昧而不明。就语类以笺释。爬搔剔抉。缕析毫分。先生精力。盖尽于此矣。犹谓义理无穷。探索未至。不出以示诸人。又纂大全书集览。而体大未尽就绪。其他所撰以十数。 国朝儒先录,六书附注,献芹录,新增类合等书。既已进于朝矣。纲目考异,历代要录,内外篇,致堂管见标题,续蒙求,川海录书等。藏于家。噫。世之知先生者鲜矣。观先生之书。足以知先生之道。夫何憾乎。不幸兵火荡析。存者无馀。使尚友慕古之士。无所寻逐。而先生嘉惠后学之意。竟皆泯泯。天乎谓之何哉。可胜惜哉。先生乐易仁恕。和气蔼然。接物之间。畛域不形。色笑可亲。人无贤愚。皆爱敬而无异辞。然而外和里方。疾恶尤深。人之不善。或不正视。而亦不以语人。故为恶者不甚致怨。仪容清癯。退然如不胜衣。言若不出诸口。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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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临大节也。众方睢盱辟易。而奋义不挠。有贲育不能夺者。尤为小人之所忌。至有丁卢柳金之目。几不免于大祸。其卒不及者。天也。先生以绝出之资。济之以力学强志。将见养深积厚而施诸用。中年遇难。蕴而不展。及其遭遇 圣明也。庶可行其一二。顾先生安于退闲。而 圣眷愈重。或引之或挽之。使先生退而不得婆娑丘林。优游养病。以尽其天年 尽而不能卒一岁立乎朝廷之上。倡明斯道。而辅成君德。斯命也耶。夫人宋氏。洪州著姓。司宪府监察畯之女。资性明敏。涉猎书史。有女史风。奉大夫人无忤色。事君子以礼。当先生北迁也。大夫人在堂。身不敢远违。劝先生以视膳人随之。先生难之。且以无具辞。乃斤卖奁中装。立办人马。竟送之。族里义之。及大夫人没。葬祭以诚。三年既毕。裂裳里足。匹马即归。自海至钟。盖三千里也。闻者以为难。后先生一年卒。乃某月某日也。祔葬在左。生一男乛女。男景濂。景阳察访。女适宣传官尹宽中。察访娶校理金麟厚女。生二男。光先,光延。宣传生一女。适进士白振南。光先娶司果金锵女。生二男。曰益源。是为灵山县监。曰益清。习举子业。铭曰。
学求圣贤兮。博极而详说之。居业也。道无险夷兮。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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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而自得之。进德也。富有日新之业。久幽益坚之德。不可得以测。其可得以易。若其辅导启沃之地。难进易退之时。开心整诚而上信之。好贤乐善而人归之。盖多积之发。岂外袭而取。昔贤所难。先生有焉。呜呼。龄也不羸。位也不满。辱兮何长。荣兮何短。孰主张是。我心斯恻。刻玆贞珉。观者其则。
赠领议政中枢府经历韩公墓志铭(并序)
余昔守先妣制于原城之卢薮村。文川韩明府旧庄在其邻。盖其晚年婆娑之地也。往往闻乡老之言。称说明府居乡之美颇详。余从游韩家父子间。非一日之雅。闻其风盖久。于是乎有以益信于心焉。一日。其孙判决事与弟判书公。以其叔父赞成公意致家状。且曰。惟吾王父幽宫之刻尚阙。叔父惟不克奉扬先训是惧。而知吾家先世事。莫如公。且不敢属之人人。今吾兄弟。致意于子。子其铭之。余惟撰述乃大业。有非拙者之可议。然谓之相知。则信有不可辞者。遂卒业。谨按公讳汝弼。字直卿。生于弘治乙丑三月十八日。没于隆庆辛未四月初四日。享年六十七。公生有美质。而早孤多衅。不遑治举子业。嘉靖甲午。以荫补冰库署别提。戊戌。例迁内资寺主簿。选司宪府监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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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寅。因事罢。癸卯。叙济用监主簿。复由监察。出为龙冈县令。是时。柳政丞灌以忠被祸。于公为姻亲。缘坐之论甚峻。而公以治绩获全。戊申。入为军资监主簿掌隶院司议。己酉。升金提郡守。逾年以疾归。甲寅。起为杨根郡守。李相国浚庆方为铨。时号公明。而公得之。盖选也。坐公干罢。丁巳。叙仪宾府都事。己未。为文川郡守。勤于为治。民悦之。去思之石。至今存焉。公自少已有求田问舍之意。金堤而还。决计退休。卜居原州蟾江之上。若将终身。厥后虽屡为郡。黾勉而出。非其志也。及来于文。益厌之。适以事见罢。遂自郡直抵蟾江旧业。优游十馀年终焉。葬于居西隔江釜岛村亥坐巳向之原。盖其平日所尝游历之地。而治命也。公天性慈祥而刚果。济之以诚勤。接物一以悃愊。而不事表襮。居家以俭自约。而必有矩度。又不喜酒。非有祀事礼席。未尝设酒于家。公早失怙恃。鞠于兄嫂李氏。事李夫人如事其亲。极其爱敬。终身不怠。待子孙。虽所钟情。而不废义方。尝过申正健。判书公申出也。抱置膝上。歧嶷可念。而适会其初度。申公俵给臧获以庆之。且以劝于公。公终不肯归。语于家曰。今日之事。吾非少情。人有家业。当令子孙随分共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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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时怜爱。有所厚薄。试见人家骨肉之衅。何尝不由于此。先世之所不取。吾不敢也。其家法之严类此。居官如治家。凡有事。必整头绪。故吏不容奸。而民蒙实惠。平生廉谨自持。出入都县馀数十年。而其家无长物。则如一日焉。公之再还蟾江也。传重于胤子判官公。奉母夫人守宗家。代执常事。以家业付之。只僮仆数人自随。明农食力。而轮租赋给公上。未尝自异于村夫。人不知其邻有朝士焉。常以渔钓自娱。或时乘兴出步江于。乡老不期而集。麻衣竹笠。相争与隈。举网得鱼。涤石代器。凹者为盂。削者为盘。竟夕徜徉。尽意而返。人忘其贵贱。原骊间至今为美谈。每岁一入京。谒庙省妹。会宗族叙欢。然后即返未尝淹。遇亲忌则虽知其宗家行祭。必别备时羞寄慕焉。尝以疾入城就医。郑赞成宗荣方掌东铨。惜公之去而欲留之。嫌于亲。乃嘱之西。图授中枢府经历。而未数月。拂袖东归。挽亦不可得。其为相知间爱惜如此。公之先出于西原。西原之韩。祖于讳兰。佐高丽太祖。封三韩功臣。有讳康。佐忠烈王。位中赞。始大鸣于世。讳谢奇右司陈大夫知制诰。讳渥。上党府院君。位冢宰。讳公义。清城君。讳脩。右文馆大提学。讳尚敬。入我朝。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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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勋。领议政西原府院君。讳惠。咸吉道观察使。讳继禧。议政府左赞成。再策勋封西平君。学问精博。英光之际。凡有纂述。多出其手。实公之曾大父也。生讳士武。汉城府判官。 赠嘉善大夫吏曹参判。生讳承元。旌善郡守。赠资宪大夫议政府右参赞。实公之考也。娶军资监主簿金礼童女。生公。上洛伯方庆之后也。公之夫人柳氏。文化大姓。高丽大丞车达之后。司导寺正渰之女。后公十四年没。合袝公左。公之子有二人。长曰孝胤。是为判官公。庚午文科出身。以文行重于士友间。不幸早世。官至镜城判官。人皆惜之。次曰孝纯。是为赞成公。丙子文科。雅望倾朝。扬历华显。官至议政府右赞成。今在西枢。三代追荣皆。以是贵。而又以原从勋。加赠公首揆。进夫人贞敬号。可谓孝矣。公之女二人。长适郡守任礼臣。次适宗室义城副正钢。判官娶礼宾寺正申健女。生三男五女。南曰百谦。即判决事。以荐入仕。连被奖擢。升堂上。曰重谦。并中己卯司马。有才早卒。曰浚谦。即判书公。丙戌文科。出入将相。原任户曹判书。女五人。执义洪迪,翰林沈忻,县令权昕,士人徐龙甲,监役黄有吉其婿也。赞成前娶典籍安珽女。生四男二女。男曰有谦。 英陵参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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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守谦。敦宁府佥正。曰致谦。武科端川郡守。曰履谦。祥云察访。再娶县监姜孝胤女。生三男二女。男曰允谦。日克谦。日好谦。女四人。县监郑象义,郡守安复善,士人李硕望其婿也。一幼。郡守生一男二女。男任缆。婿进士李承璧,士人尹兴福。义城生三男四女。男西原守堪西平守埙,西昌守墉。婿佥知申景禧,士人尹俶,正郎苏光震,生员沈愉。参议有一男兴一。进士上舍有二男。显一。县监。德一。奉事。早殁。判书有二男。会一。监役。昭一。夭。参奉有五男。得一,泰一,智一。馀幼。佥正有二男。诚一,英一。郡守有一男复一。内外曾玄孙。凡百有馀人。盖韩氏之福未艾也。铭曰。
前乎先公。奕世簪▣。后乎后公。蝉联圭璋。源之远矣。宜流之长。上承下贻。匪德其昌。急流勇退。咸鲜方将。谁无世累。公独可忘。婆娑丘壑。乐其馀光。原山峨峨。蟾水汤汤。生而公乐。殁而公藏。生顺殁安。基永无彊。有考公德。不在斯章。
有明朝鲜国奉列大夫司宪府掌令知制 教郑公墓志铭(并序)
呜呼。士林之祸。莫惨于乙巳。而公之祸为尤惨。乙巳去今日凡几年矣。而言其事者。犹呜咽恻惨。痛之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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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事。噫。言且不忍。而尚铭诸。公以刚方之资。济以正大之见。直己而行。奋不顾时。权奸如金安老。而乘公之丧耦。欲求为己婿则曰。宁不娶终身。不可为权家婿。斥而绝之。憸邪如陈复昌。而具寿聃荐拔甚力则曰。他日误国。必此人。至于撤去坐席而焚之。李苞之匈险。而时议以为可人。升为贰公。则公首发其险侧而刻正之。尹元衡之阴毒。而服公之器。贻书愿交则曰。彦平通书。不过欲罗致我也。宁为直死。不可曲生。竟不折其封。呜呼。有一于此。犹足招戾。抵触机锋。若是多也。宜公之不得免于乱世。岂不恸哉。时 仁庙宾天。群小得志。跳跟眻睒。朝夕磨牙。而公屹然持正。言论自如。人或危之。而不少变焉。大司宪闵齐仁袖 内旨倡会于中学。将罪三大臣。左右失色。莫敢先发。公以掌令在坐。乃言曰。进退大臣。朝家大事。岂可以 内旨为也。诸公相继而起。议遂不成。齐仁乃诣阙。 启公立异。 慈殿震怒。御忠顺堂。集诸宰臣议。三大臣乃得罪焉。未几。公见罢。于是三憾协势。构害公无不至。以李德应诬招。拿鞫阙庭。从容就记。颜色不变。朴光佑同被拷讯。顾公曰。杖大于股。何以堪之。发声呻痛。公徐言曰。死生有定。杖大小何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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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宫在内。不可使哀楚之声闻。辞气激烈。在庭者莫不酒泣。临讯。必向 梓宫伏地。他人莫不叹服。而苞反怒瞪目曰。若是则其有救乎。连讯九十。长流龙川。母夫人追及于路曰。汝好为正直之行。以直获罪。何愧于心。今当永诀。余实无言。道路闻之。莫不嗟涕。公即夕乃卒。九月十三日也。以某月日。葬于抱川机池村艮坐坤向之原。公生有异质。稍长志学。慕古人直截之风。揭其言行。常自激砺。人之有过。不少假贷。或云勿使郑某知之。乖隐公闻而戒之曰。明好恶。乃学者当务。然过于嫉恶。亦非韬养之道。公承教自晦。而赋性刚毅。有时或不能掩焉。参戊子司马。登甲午文科。选入槐院。俄荐内翰。升拜正言。已而见递。历户礼兵刑郎,咸镜都事,广兴仓守,司仆佥正。安老败。乃复清选。十馀年长在三司。出入修撰,校理,正言,献纳,掌令,持平,侍讲院弼善。清望为一时最。其在玉堂。尝与同僚论事。及为持平。乃启曰。具寿聃,朴光佑,金䃴,等在玉堂。与臣论近日注拟之非。席中有为。言职必先论正。今既数月。未有闻也。臣义不与容。 中庙不悦。命招大臣。台谏相攻。殊不美。欲罪希登如何。大臣曰。寿聃等既失体。希登无可罪。竟出公而递诸人。在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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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日。 仁庙赐御题大学一部。盖奖启沃之勤。而日赐退膳。使之养亲。亦嘉其事母之孝也。是时大小尹构隙。谗口朋兴。 仁庙无嗣。中外忧遑。公建言分其公私。以正两尹之罪。定大君 世弟之位。以镇国疑。朝议韪之。而未克用。公竟罹祸。呜呼。岂独公之不幸。公讳希登。字元龙。东莱著姓。有讳穆。位赞成。其远祖也。讳子顺。庇安县监。讳洁。文科通政。清州牧使。讳有义。荐授务安县监。公之高曾若祖也。曰讳球。早年登第。官至宗簿佥正。己卯士祸之后。谢病杜门。以文章自娱。即乖隐公。公之考也。娶司纸金仲文女。以丙寅九月壬辰生公。公先娶柳氏。晋州望族濯之女。继娶礼安李氏。佥使继洪之女。柳氏生二女。长适承旨尹澍。次适士人尹仁洽。李氏生二男二女。长曰讷。武科长兴府使。季曰谨。郡守。女长适万户柳义民次适奉事李庭友。生员仁洽生三男三女。男德纯,德浑。主簿。德谦。直长。长适申礏监役。次适李濂学谕。次适赵敏道。府使娶士人尹莘致女。生二男。之绥,之绚。皆早札。郡守先娶德水李氏。士人准之女。后娶晋州柳氏。士人秀董女。生一男一女。男之经。娶晋兴君姜绅女。生一男二女。皆幼。女适士人朴自凝。万户生一男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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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昱。女适都事李邦荣。丁未驿书之变。群奸再构。至于籍财属公。逮于 当宁。天日大明。公议乃定。诛削不赦于泉壤。湔濯乃及于既骨。于是复公之职而收叙其子孙。郡守入仕。其亦以是。而若子若孙。局而且嶷。盖郑氏之福方兴也。噫。善人之报天也。其食于后若可必也。而或不免酷于身。何哉。恸矣。铭曰。
正直非杀身之道。而有时乎杀身。 杀身不易。矧伊成仁。 贤哉大夫。其谁间然。 刻玆幽石。无宁烛斗牛之天也耶。
军资寺正朴公墓碣铭(并序)
吾友朴公。以庚子二月三日卒。淑人俞氏。继以癸卯八月二日逝。并从先垄。葬于广州治南长旨里坐坤之原。越三年乙巳。其孤弘道而书若家谱抵于余。先君之所深知。宜莫如公。敢请墓道之表。嗟呼。余之言。不足重于公。其谓余知公则信。余以姻娅辞诸。公讳文荣。字士郁。竹山。丽初有奇悟者。三韩壁上功臣。公其裔也。入我 朝。有讳元享。位首揆。谥文宪。以德业文章名于世。于公为高祖。曾祖讳安性。领中枢府事。祖讳守纬。司宪府监察。考讳胤韩。富平府使。赠承政院左承旨。娶参赞沈光彦女。生公。乃嘉靖丙午。公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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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颖异。长乃业文。中庚午进士。既筮仕。累官义禁府都事掌隶院司评。己丑。始登文科。历刑兵工佐郎刑曹正郎泰仁县监朔宁谷山祥原郡守成均馆直讲司瓮尚衣内赡礼宾军器寺正。吁。公之阀阅。不过如是。忠厚敏给。之资之识。人皆器之。而未克一试于用。玆命也耶。淑人杞溪著姓。进士纶之女。判书汝霖之孙。生于嘉靖甲辰。择德归于公。一女一男。女适司瓮院正尹义立。文科。清望重于时。男为弘道。赘于许氏。有文艺。志学清苦。盖待价者也。是为铭。铭曰。
官既啬寿宜富。而且靳天曷故。咸曰惜也嗟吾友。食其报者是在后。
岳麓先生文集卷二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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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掌令郑公行状
公讳希登。字元龙。姓郑氏。东莱人也。其先。鼻祖文道之后。奕世冠冕。代有闻人。乃赞成讳穆之十二代孙也。高祖讳子顺。庇安县监。曾祖讳洁。文科通政。清州牧使。祖讳有义。荐授县监。将帅才有智之兄也。考讳球。少年登科。扬历清显。深创己卯之祸。托病杜门。坐席不起十有八年。虽以一家之人。亦不知其佯病。始得新妇之日。起行自如。人莫不服其执量之坚确焉。自号乖隐。乖隐娶司纸金仲文女。生公于丙寅。生有异质。为儿嬉戏。非方正不为。稍长志学。慕古人直截之士。书其言行。揭诸左右。观省取法。向方精深。践履笃实。文章日高。识见精博。常以小学大学为律身施措之方。每日晨起。必正襟端坐。读过一遍。仓卒不辍。日以为度。深有自得之乐。恐人有知。不事表襮。全务韬晦。唯辩奸嫉恶。少无假贷。以此为憸人之忌。或以不善之事。有莫使郑公知之言。乖隐公闻此言。深加戒责曰。明好恶谨取舍。乃学者当先之务。辩奸严嫉恶甚。殊非韬养之道。望汝韬晦。不欲闻严殚于人也。公承教日来。专务韬光。惟恐不及。然性刚明。所慕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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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论议堂堂。器宇凛凛。戊子司马。甲午登第。初授承文权知。荐入翰院。升迁六品。即拜正言。公丧室求配。金安老有女求婿。公曰。宁为不娶。不可为权家婿。终绝不答。金甚衔之。以此递正言。户,礼,兵,刑郎。咸镜都事。安老贬窜之后。始得清选。三司窠缺。必先拟公。一时清望。为搢绅最。公自少知陈复昌之奸。时具寿聃主一时清论。大许复昌材艺之美。极力荐拔。公大言折之曰。他日误国之奸。不可使与时论。陈之衔公。有源于此。而具亦非公之太不饶。堂于玉堂一会。发议曰。近日台侍。全不择人。渐不可长。同席之僚。先为台谏者。必须论启。请推吏曹。以塞冗杂路。可也。不久。副提学具寿聃为大谏。校理朴光佑为献纳。修撰金䃴为持平。阅月逾时。未有论劾之事。公方疑讶。旋授持平。谢恩避嫌曰。大司谏具寿聃,献纳朴光佑,持平金䃴。曾在玉堂。与臣论吏曹不择台谏之失。专指陈复昌也。及为本职。含默不言。殊无台谏之风。臣不可与相容。引嫌以出。 中庙震怒。命招大臣。台谏之相攻击。殊非美事。我欲罪郑。以塞攻击路。可乎。大臣回启曰。具寿聃等大失言官之体。郑某鹘击。不可为罪。其时处置。两司皆递。公独出仕。公堂撤去陈复昌坐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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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令焚之曰。士君子不可坐奸人坐席。间者莫不叹服。中外肃然。陈之衔嫉。日益甚矣。公无少避。李芑为二相。公主论劾递。论启之夕。往见郑顺朋于家。林百龄先诣其家。方谋乙巳祸胎。闻台隶呵喝声。失色罔措。顺朋使之入幕。接待公外室。顺朋问曰。自何所来。公曰。自启辞来。顺朋初若不知者然。有何启辞。公以论劾李赞成为答。则顺朋作色曰。何台主论。有此安举。公曰。我实主张。顺朋怫然不悦曰。李不得为赞成。何人得为。词气不平。百龄入幕。细听公言。即驰往李家。具告其由。李极愤嫉。人皆危公。公未尝少动。公为弼善。忠义恳切。启沃弘多。 东宫深嘉器之。闻事母至孝。以小学,大学为平生律身方。大为褒奖。特赐 御笔题目或问大学一件。日赐退膳于家。使之养亲。公遭遇圣嗣。感戴弥深。时大尹小尹。声势争戛。大为朝家之忧。展转成隙。将至不救。公倡言于朝曰。近者朝著之不靖。初因成子泽交搆两尹。驯成雠隙。实非私斗者。关家国。必先劾侵乱之罪。然后两尹所争。分公私紏劾。可也。一时有识之人。皆以公言为直正。两尹之辈。深有忌惮。私相禁戒曰。若使郑论得行。则吾侪将不保朝夕明矣。为时严惮。有如此焉。时 东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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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大为臣民之忧。而尹元老反覆媒蘖。外以易树之说。传播道路。内以不利大君之言。   慈殿。慈殿积疑。闻及 上殿。则 上殿亦不知谗言之孔慝。抚大君于 上曰。汝若公主。有何难保之忧。汝为大君。不幸甚矣。至或流涕。如此谗说。积成猜疑。中外遑遑。罔知所为。公大言镇之曰。 东宫圣嗣。臣民之所属望。非但 上殿之眷意加重。至于 慈殿。亦大倚重。积有年纪。易树之说。从何所出。说使无嗣。大君无恙长成。可请封世弟。入侍 东宫。薰陶渐染。习成若天性。则宗社臣民之福。未有大于此举措也。一时咸服公识见之明而持论之正也。未及请举。 中庙宾天。仁庙嗣服。 山陵之役。诏使之来。多事悤遽。世弟入侍之举。未遑请行。 仁庙日三问安于 慈殿。一日。慈殿以寡妾弱子难保之说。多下未安之教。 仁庙承教。不胜未安。朝檐盛阳。出地移时。慰安 慈殿。诚意感动。然后 慈殿稍和。略降词色。 仁庙承未安之教。多用心虑。渐成不豫。朝家惶惧。罔知所处。公以请封 世弟之举。上以深释 慈殿之疑。下以镇定谗言之挠。宜汲汲请行。朝议靡然从公。未及启请。 仁庙礼陟。 明庙入承。小尹得志。士祸将朝夕可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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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公独屹然。言论风生。正直不变。人或危之。公落马重伤。呈告在家。尹元衡服公大器。欲与同事。以删方就圆抑强从柔之意。裁书秘封。使崔彦浩累叩要见。道彦平通书之意。公终绝不见曰。彦平通书。不过同事。宁为直死。不可曲生。大言从之。彦平大憾。无意相救。公累告不遆。谢恩出仕之日。乃中学一会。大司宪闵齐仁袖出 内旨。将劾去三大臣。左右失色。莫敢发言。公正色大言曰。大臣去就。朝家大事。岂可以 内旨为也。抗直立异。则司谏朴光佑亦从公以出。大宪诣阙。启公立异。 慈殿峻怒。命牌诸宰忠顺堂会议。以定士狱。公中学罢出之夕。往见其五寸叔郑源于家。其时权奸。各使其子弟变着常服。觇视台谏之去处。郑顺朋之子礥。觇公之去处。望见公向昭格路。即以诣柳灌。通完席议。奔告厥父。群奸交构益惨不饶。公凝然不动。自守确如。未几罢职。士祸大炽。李苞陈复昌尹元衡辈。深挟宿憾。构公陷害。无所不至。先鞫李德应曰。汝于某月日昭格洞下来时。中路见台谏为谁。德应以掌令郑某向入昭格洞。呵喝避路为对。即以贼口援出。奉传旨拿鞫。公从容就讯。不脱衰服。箠楚狼藉。鞫问严酷。朴光佑同公拷讯。顾谓公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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讯杖视股加大。难堪发声哀痛。公正色徐言曰。生死有定。讯杖大小。何必较视。 梓宫咫尺。哀楚之声。不可内闻。词语感激。在庭徒隶。莫不垂泣。元情入启。刑推启下。每次启请乃庭鞫。例也。讯公加毒。连二次拷讯。始乃入启。其所搆毒。有如邑矣。受刑之际。须人起动。向 梓宫必伏地。终始不变。人皆叹服。李芒反以此愤怒。张目嫉视曰。不脱衰服。向 梓宫伏地。有何减杖之救。而徒劳苦若此。掌苑奴成番同公被鞫。服公高义曰。与郑某同庭被鞫。虽死为荣。李德应诬服之后。乞成番生梨。不许。大言叱之曰。平生读书。所学何事。诬招出口。非但阖门屠戮。至使士流一网打尽。皆由汝招之诬也。数梨盛楪。使隶卒献于公曰。临死不变。景仰钦服。有此梨枚之献。虽以下贱之微。心服起敬。亦如此矣。公受刑三次。流配龙川。发行之日。慈亲追及街上曰。汝自少有正直之行。正直获罪。初心何愧。今当永诀。余实无言。母子痛泣。号天有證。道路闻者。莫不流涕。公即夕乃卒。乙巳九月十三日壬辰也。公器局宏达。风流浩荡。砥柱横流。只手扶颠。外示轩豁。内实刚明。论大事决大疑。磊磊落落。剖析如神。俨然有不可夺之节。故上眷极隆。时望推重。遭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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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赍志殒殁。叹极云亡。坐见殄瘁。岂非天乎。丁未驿书之变。追罪籍殁。三奸阴中之人。莫不痛惋。具寿聃被罪临死。追悔有言曰。不知复昌之误国至此。将何面目见元龙于地下乎。呜呼。群小乘时。潜肆射影之毒。一时名流。网打不遗。孰非诬枉。孰无冤痛。公之枉死。冤痛中尤极冤痛者也。公之先见。无非忧国之忠。匡时之直。求古忠良。鲜有其比。陈复昌之奸邪误国。先知排击者。公之直也。尹元老之阴慝媒蘖。深忧必非者。公之忠也。成子泽之交乱朝著。直截论斥者。公之正也。尹元衡之擅弄威福。终绝不阿者。公之义也。倡先发议。请封 世弟。豫养东宫。为他日社稷之计者。乃忧国先见之智也。 梓宫咫尺。哀楚之声。不忍内闻者。公之诚也。以公之忠诚气节之可慕可仰者。在人耳目。表表可称。固不可一二。而尽忠不易之道。见嫉于群小。枉死诬罔。尤有惨于诸辈。故余以耳目之所闻见钦服景仰者。记赠其孤。孤亦受业于韩㤯庵士泂之门。笃志励行。能绍厥武。人孰不以为天之报善人。必有其后者也。士泂。韩胤明字也。
岳麓先生文集卷二
 赐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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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祭故执义李敬中文(号丹厓○许筬制进)
己丑年月日。 国王遗礼曹正郎尹晔。谕祭于故奉正大夫守司宪府执义李敬中。奥在顷年。贼臣(贼臣汝立也)鸱张。挟些艺术。济其包藏。彼何人斯。谓是儒者。汲之引之。如不遑暇。曰台曰阁。谓无不可。窃恨朝著。岂无群英。未有先见。逆折其萠。不谓卿直。独能排众。断然不疑。曰不可用。譬如稽天。砥柱不降。以今观之。何让曲江。不言予前。虽是可惜。非卿之言。言亦不得。台避纷然。坦论继起。避之犹可。必殚乃已。予既烛奸。不许鲧试。遂生祸心。乃谋不轨。十年扰扰。酿成个贼。回想当时。为卿痛骨。呜呼。知人则哲。古昔所难。自守之确。末蹃尤艰。踬而无悔。明者之识。多口不挠。君子攸执。呜呼。天不假年。夺我太速。恨不今见。九原难作。一字之褒。是予所欲。亚卿之赠。匪曰满德。玆遣礼官。载奠泂酌。不昧者存。庶其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