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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溪先生遗稿卷十二
沙溪先生遗稿卷十二 第 x 页
沙溪先生遗稿卷十二
 附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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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状[宋时烈]
   本贯。全罗道光州平章洞。
   高祖讳克忸。司谏院大司谏。 赠礼曹参判光原君。妣咸阳朴氏。 赠贞夫人。
   曾祖讳宗胤。珍山群守。 赠兵曹参议。妣灵山辛氏。 赠淑夫人。
   祖讳镐。知礼县监。 赠议政府左赞成。妣全义李氏。 赠贞敬夫人。
   考讳继辉。司宪府大司宪。 赠吏曹判书。妣平山申氏。贞夫人。
先生讳长生。字希元。其先盖出新罗。有王子兴光。知国将乱。遁于光为氓庶。子孙因籍焉。至丽代。益彰大。八世相继为平章事。洞号平章者。自金氏始也。入我朝。世有显人。左议政讳国光。再参勋盟。封府院君。是光原公之考也。大宪公子重晦。号黄冈。聪明颖秀。淹贯经史。蔚为成材。一时名贤朴思奄淳,奇高峰大升皆推重焉。栗谷李先生珥。常以公辅称之。不幸早卒。未及施用。朝野嗟惜。贞夫人。参赞夷简公瑛之女。丽朝太师壮节公崇谦之后也。先生以嘉靖戊申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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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日申时。生于汉阳贞陵洞第。自幼庄重。不妄言笑。不戏狎。识者知其为德器也。年十一。申夫人捐背。大宪公迸逐于外。赞成抚养之。怜其稚弱。常寘膝下。不许就傅。稍长。能自奋发。励志圣贤之学。其于世俗趋好。一切不屑也。初从宋龟峰翼弼。受四子,近思录等书。专心探究。不懈益勤。自是。学日益进。大宪公喜曰。吾儿已如此。吾无忧矣。及长。师事栗谷先生。备闻圣学之奥。潜心力行。自任甚重。李先生期许特深。乙亥。大宪公出按关西。关西素称繁华。游客日以声色为娱。先生每省觐之暇。整顿自持。于众所好。漠然不以经意。一时称颂。皆以为不可及。万历戊寅。 朝廷搜谤遗逸。以沈潜圣经。笃信古训。荐授 昌陵参奉。辛巳。大宪公朝 京师。先生随行。吏曹以祀官不可久旷。换授敦宁参奉。是行往返万馀里。所以服勤扶养。诚孝恳至。至如饭匙。亦皆从傍默数。以知安否之候。壬午。又以才行卓异。有升叙之 命。是岁。大宪公捐馆。庐墓尽制。丧除。拜 顺陵参奉。辞递。已而用前 命。升平市署奉事。寻去职。累拜活人司圃二署别提,司饔院奉事。皆以病辞。戊子。拜童蒙教官。庚寅。例升通礼院引仪。辛卯。出监定山县。苏残补弊。一以忠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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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政。壬辰。倭奴入寇。戎事旁午。民伍凋弊。先生策应抚绥。各得便宜。士夫家避乱而至者。亦尽心周恤。以故使民安之。而羁旅者忘其流徙焉。方伯以悃愊无华。为政不烦褒 启之。丙申。秩满。解归连山庄舍。旋拜户曹正郎。时天兵南下。先生调度粮饷于湖南。竣事复 命。未几。以事免。寓居于海西黄凤之间。时新经大乱。士学废弛。先生日与门人子弟。讲诵刮磨。穷昼夜不倦。寻复叙拜丹阳郡守。戊戌夏。拜军资监佥正,户曹正郎。皆不就。秋。拜南阳府使。言者以骤升论递。己亥春。除杨根郡守,翊卫司翊卫。并辞递。我而复拜军资监佥正。以屡辞 恩命为未安。出谢。秋。为安城郡守。畿辅去乱未久。遗氓凋瘁。先生尽心抚摩。不数年。几复其旧。辛丑。 朝廷设局。校正周易口诀。先生特被 召。以宗亲府典簿兼局事。病未供职。壬寅春。贼臣仁弘用事。大设机阱。以锢士类。先生不乐于京师。遂归乡庐。癸卯夏。除益山群守。乙巳冬。罢归。光海己酉。拜翊卫司翊卫。不就。寻拜淮阳府使。已而换授铁原。癸丑。李尔瞻希光海意。谋杀永昌大君㼁。以及 母后。会。无赖子朴应犀等杀掠行商。事发被逮。尔瞻诱胁应犀等。使援永昌。搆成大狱。时先生庶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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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孙,平孙等。并被钩引栲死。俄戮尸。论以逆律。盖尔瞻辈欲以延及先生也。先生阖门当坐。亲旧震慄。或谟所以纾祸者。先生夷然不以为意。但曰。死生命也。岂容人力于其间哉。会。有司言法不当坐。又因大臣议。事遂已。当庆孙之被告也。光海问应犀曰。金某亦与知乎。应犀曰。某是贤者。某等有谋。犹恐其闻知也。及郑浃诬服。问对亦如之。自是屏居田庐。杜门不通外人。唯左右经书。潜玩以自适。天启癸亥。 仁祖大王反正。即下教曰。金某自予初潜。熟闻其名。遂以司宪府掌令徵。先生上疏。辞以老病。因以书劝励勋宰。略曰。不料擎天浴日之功。遽出于诸公之手。正彝伦于既坠。扶国步于将亡。此诚不世之义举也。第念作始非难。有终惟难。若不能善后。人心觖望则义者必曰。当初义举。非为 宗社。为富贵功名而已则岂不大可惧哉。书曰。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愚甚为诸公忧之。人主初服。惟在辅导之如何。我 新宁春秋鼎诚。玉质幼彰。此正命哲命吉凶之几也。宜以格言至论。日陈于前。涵养薰陶。成就圣德。期致之于三代之上。然后一世之能事毕矣。又曰。今日生民。如解倒悬。饥渴之甚。易为饮食。孟子所谓事半功倍者此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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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若复因循架漏。不汲汲于拯济则其何以大慰颙望哉。乱后病民之政。科外之敛。尽皆蠲免。改正贡案。量入为出。杜塞防纳。永绝施夺。如此等事。当如救焚拯溺。不可缓也。又曰。贼臣当国。其徒寔繁。幽废 母后。斁灭天常。罪实滔天。然按狱之体。不可无差等之别。五刑五流。轻重殊科。指衡审权。务得其中。毋或乘快。致有滥觞之失可也。或以五王之遗祸为戒。此非君子之言也。王者用法。惟视情罪之如何。宁容私意哉。又曰。为今之计。莫如绝偏系。开公道。无论彼此。而惟贤是用。校量短长。而惟器是适。百寮寅协。期见至治。不亦美哉。又曰。曩日之贪饕征利。可言者非一。而惟是铨选科举刑狱之类。率皆贿成。 朝廷之浊乱。生民之困悴。职由于此。正始之初。宜以清化源。革痼弊之说。日启迪于 圣聪。诸公亦宜清慎自律。激励朝著。毋踵靖国三大将之所为。则公私幸甚。诸公得书叹服。遂达 睿览。 上亟称善。以为至论。疏批有曰。速为上来。以副予饥渴之望。先生入京。又上章辞职。 不许。 上将亲祭于 私庙。廷臣议祝辞。礼曹判书李公廷龟,副提学郑公经世与诸大臣。皆以为上以亲孙。继 宣庙之统。与旁支为人后者不同。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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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考 宣庙。则于私亲。无以考之嫌。当称考自称子。先生以为不可。上疏曰。帝王之统。虽兄之继弟。叔父之继侄。皆有父子之道焉。春秋曰。跻僖共。夫子之微意可见矣。四传之意。皆以僖公父视闵公。是盖以相继为后为父子也。汉宣帝以其所生父。尊为皇考。范氏曰。宣帝于昭帝为孙。则称其父为皇考可也。而议者终不以为是者。以其小宗合大宗之统也。程子亦曰。乱伦失礼。固已甚矣。宣帝以孙行入继大统。为昭帝之后则不可以私亲上继于祖明矣。今 圣上继承 宣祖之统。而又以私亲上继 祖庙则正所谓以小宗合大宗。乱伦失礼者也。且既称之为考。必为三年丧。岂有入承大统。而为私亲三年之理乎。议者谓宣帝于史皇孙。称考而又加皇字。名位太隆。故程子谓之乱伦失礼。非以考字为非也。夫皇字。乃大字显字之义。即虚字也。程子之意。只为私亲不可加考字。故立言如是也。议者又以考位之阙为辞。然帝王之家。只以承统为主。虽叔继侄。兄继弟。亦有父子之道焉。岂可谓考位之阙也。议者不能精察。转辗谬误。臣窃惑焉。今当依程子说。称叔父称侄。名义有明据。似无疑矣。后日入侍。 上曰。自在闾邸。闻学业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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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德纯茂。常愿一见。上来后因有祀事。未果即见。殊非当初至诚企待之意。今乃相见。何幸何幸。慰谕甚备。先生拜谢。仍 启曰。 私庙称号。非臣所敢轻议。而身居宪职。不敢不论。今幸得近 耿光。而精神衰落。言语拙讷。敷奏之际。恐不能详尽所怀。敢具小劄以集矣。仍出怀中以达。略曰。帝王为治之要。莫先于学问。学问之道无他。讨论圣贤之言。求其义理之精。必须体之于身。验之于事。无事则此心浑然。惺惺不昧。澹若止水。及其念虑之发。察其公私义利之分。克私犹恐不猛。扩善犹恐不广。则日用云为之间。自得天理之正。此尧舜所谓惟精惟一。孔子所谓克己复礼。子思所谓戒惧谨独。孟子所谓收放心扩四端者也。千古圣贤相传旨诀。不越乎此。况人君一念之间。国家之治乱兴衰系焉。可不惧哉。 上嘉纳之。仍曰。前者疏辞甚好。而朝议已定。故不能从。甚用未安。寻递为司宰监佥正。六月。因 筵臣建请。特设成均司业以处之。使训迪多士。且 命辅养 元子。先生恳辞不获。其时师傅诸公。皆极一时之选。而先生以老成宿望。每于胄筵。文义之外。随事规劝。 元子甚敬重焉。未几。入侍 经筵。力陈老病不能从仕之意。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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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非常之任。必待非常之人。臣则决非其人矣。 上曰。师儒之职。必须长者。然后多士可以观感。近来士习异前。故以此相烦耳。八月。复于 经筵启曰。臣年老病聋。不能决退。常自愧耻。请乞骸归死乡里。 上慰留之。未几。请归扫先茔。 上曰。勿为久留。好为往还。特于 阙内。宣酝慰遣之。仍令本道。备给祭需。 元子亦面语丁宁曰。愿勿久留。先生既归省墓。即拜疏陈谢。兼以沿路凶歉之状及民间疾瘼。条列以闻。上又优纳焉。仍 下教曰。斯速上来。以副予望。先生虽感激 恩眷。而衰老之年。不可仆仆于道路为也。遂上章辞。仍寓箴规曰。臣闻张子曰。以己心为严师。司马公曰。吾平生所为。未有不可对人言者。伏愿 圣上留神于此。一政事一号令之间。皆禀于天君。精察其是非而行之。至于乙丙幽独之地。如承大祭。无愧屋漏则 圣学所就。其可量乎。 上嘉叹焉。甲子二月。李适反。 大驾南迁。先生迎拜于公州。贼平还都。 上教曰。从此入京。教导元子可乎。先生不敢辞。入城。拜尚衣院正,司宪府执义。三辞不许。因请暇还乡。六月。上万言疏。罄陈所怀。略曰。臣受 恩深厚。丝毫无补。身处田庐。徒切报效之诚。谨条十三事。以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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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席之对。曰立大本。恢旧业。遵洪范。讲小学。尽圣孝。敬祀典。亲九族。体群臣。亲听政。革民弊。罢大同。修军政。严禁卫也。 上答曰。观此条陈。实是修身救弊之策。敢不服膺而力行哉。九月。特升工曹参议。时宪府囚治内奴之豪横者。事涉 慈殿。 上下严旨。峻责宪府。政院封还。 上益怒。推责政院。先生上疏辞职。仍及其事曰。废朝之失人心。不可胜记。而内奴之弊居多。其时法官。岂闻有推治之举也。今上有 圣明。故下能执法。 殿下反加峻责。此固出于承顺 慈旨。然政院,宪府。亦不可推诘也。政院若但奉行而无所覆逆。则一司谒足矣。何必政院为哉。台谏若徒含默而无所纠正。则一仗马也。将焉用台谏哉。此虽小失。寻其病根则专出于私意。若以小事而忽之。则终必生于心。发于政。害于事矣。伏愿精察病根之所在。如有毫发之未克。必痛惩而遏绝之。不使其滋长焉。上优答焉。恳召不已。十月。乃赴谢。 筵臣言金某以耆耇之人。既已上来。宜令出入 经幄。且使辅导 元子。补益必多。 上曰。今既升秩。可别立称号。使教元子。予亦欲时时接见。遂改号为讲学官。乙丑八月。册 元子为 世子。先生特升嘉善。盖录导诲之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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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拜同知中枢府事。乞暇还乡。临行拜疏。略曰。臣一离京辇。永隔 天表。伏愿 殿下益懋圣学。益进圣德。以正大存心。而绝偏系之私。以明断制事。而戒优游之失。任人惟观实地。而无眩于虚伪。接下务尽诚心。而勿事乎表襮。毋厌逆耳之言。毋轻守道之士。采纳务博。财择务精。毋主先入以格群议。毋拘常规以失事机。奋发大志。克臻至理则臣虽枯死草莽。更无遗恨矣。 上嘉赏。仍曰。予心缺然。勿思永归。拜扫坟茔。趁即上来。先生既归。屡陈疏乞递。丙寅春。 上遭启运宫之丧。先生赴 阙进慰。留旬日。请告径归。政院 启曰。金某将下去。当今宿德。无出其右。虽在山林。固当招致。而今者既来遽还。 圣上贪贤好德之诚。似不当任其去留。不知其亡也。 上命留行。而先生已去矣。上疏辞谢。且曰。勉抑至情。俯就中制。频接臣僚。讲究变礼。臣亦欲有所论列。而当初疏章。略有所陈。不敢更渎于哀疚之中。时私亲服制。或云当三年。或云当齐衰杖期。或云当不杖期。论议纷然。终归于杖期。先生以为非是。故疏中及之。先是。宁越群守朴知诫上疏。请立 私亲为祢庙丧三年。百官从服。其徒李义吉相继投疏。力主追崇之论。先生以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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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变体。一或差失。悔不可追。遂参互经传。考据今古。为书以与朝中知旧。略曰。朴疏引仪礼为今日之證。按仪礼及图式之意。正统继体之子。早卒或废疾不立。其子或继祖或继曾祖。为其父若祖当斩也。故郑曰。宜嗣位。疏又曰。祖与父合立。废疾不得立。已当立。受国于曾祖者。夫傍支入承。与正统继体有异。今大院君不可谓宜嗣位合立。而 主上亦与当立受国于曾祖者不同也。今引而證之。殊失经旨矣。朴疏曰。子不可以父之贵贱。择而取舍之也。夫以傍支入承大统者。事体至严。自不得顾私亲。非所谓取舍之也。朴疏又證以天子建国。诸侯夺宗之说。夫夺宗云者。如汉之萧,曹如为诸侯则虽支子。当夺长子之宗。移之于己。立庙于所封之国也。故汉人谓夺宗者。父为士庶。子为诸侯。夺宗嫡主祭祀也。此岂人君为私亲立庙之意也。设若 宣庙在世。册 主上为世孙则为 宣庙之后乎。为 大院君之后乎。朴疏又引卫辄祢祖之说。夫孔子之罪辄。实罪其不父其父也。非概以祢祖为非也。汤之孙太甲。平王之孙桓王。皆继祖而立。未闻追崇其父。汉宣。昭帝之从孙。亦不以史皇孙入庙。只称皇考。而程子范氏,胡氏。犹以违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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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伦斥之。朱子载之纲目。若如朴疏则汉宣之祢昭。亦如卫辄。而程,朱之论亦为误耶。晋简文。以从祖继从孙。齐郁林王,魏文成帝。以孙继祖。虽追尊其父。亦不入庙。唐宣宗。以叔继侄。 皇明建文帝。以嫡孙继太祖。追尊父懿文太子入庙。揆以仪礼嫡孙为其祖与父斩之说。犹有可据也。自商周以下。以孙继祖者多。至有以祖继孙。以叔继侄。昭穆倒置。而只以承统为序者。帝王与士庶不同故也。父子之伦虽重。入继之义至严。出为人后。与入承大统。其事虽殊。不得顾私亲。一也。愚意当以礼家出后入承者为本生父母期为据也。完城君崔鸣吉。以书抵先生累万言。大意以为今 上与为人后有异。当为本亲三年。先生报曰。郑,李两公。但主称考之议。而犹斥三年之说。是犹失于初而得于后也。今公则为一层之说。必欲为三年。无乃自信之过而诬古今之正议乎。令劄曰。郑经世极言称考之为是。为人后而称考于本亲。见于何经。称考而降三年之服。亦见于何经也。前日之称考是。则今日之降服非也。今日之降服是。则前日之称考非也。二者必有一失云云。此言良是。然以此责李,郑两公则可。移以诘仆则岂非不思之甚乎。帝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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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叔与祖继侄孙者甚多。若如令意则称所继之君。当曰皇从孙,皇侄。而自称当曰孝祖父,孝叔父耶。鄙意则以为当依通典。自称曰嗣皇某。于先君。亦当别有称号。而未有儒先定论。不敢创说也。礼官所谓有父子之义。而无父子之名者正是也。至如赵相禹疏则虽本于胡氏。亦非稳当。何者。以祖与叔之尊。称子于侄孙之行。恐无此理也。仪礼。嫡孙继祖若曾祖而为其祖与父服斩者。祖与父宜嗣位而已当立故也。然则众孙之继统者。不得为私亲服斩明矣。议者知众孙之不可服斩则乃曰。 主上与循序继立之君无异。是亦嫡孙也。岂不异哉。令意必欲自 上为三年。且为丧主。主朝夕馈奠。而以卫君吊季氏。鲁君为主为證。昔者鲁有季桓子之丧。卫君请吊。哀公辞不得命。公为主。盖桓子不可与卫君为宾主。故哀公为主。非主桓子之丧也。乃为卫君而为主也。其可以此而傅会于今日乎。令劄所谓亲祭祝号之难。鄙意亦然。盖绫原既称孝子。 殿下又为称子则名分果为紊乱矣。其曰。不为称考则事事皆顺。既已称考则节节难便者诚是也。朴疏曰。临海无子。光海罪废。 大院君为第三子。则 主上当为嫡统。惜乎驷不及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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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诸王子中义安为长。信城次之。 大院君居第五。而义安而绫原为后。则所谓 主上嫡统者。其果然乎。 主上以支孙。承 母后之命。入继大统。名矣极正。何为是牵合苟且之论。以厚诬天下后世乎。又其言曰。 大院君在世则 主上必当让位。今不可以幽明有间也。夫孔子之不得位。天也。后世虽极尊敬。不敢加以尧舜之位。则分定故也。周公以大圣。居摄政之位。而圣人以鲁用天子礼乐为僭。何也。惟名与位。不可假为也。李义吉之疏。言 大院君在则当为让位。死生不容有异。 宗庙享之。有何疑焉。此则显为追崇入庙之论。夫追崇私亲。后世之事也。公私得失。岂足多辨。丙寅秋。延平府院君李贵历访先生。因及私亲典礼。论辨甚多。及其还 朝。上劄谬称先生亦改旧见。引先生假设之辞。以證其说。先生上章辨之曰。臣与李贵。所见本不相符。贵顷日访臣。臣略有所论。贵不肯谛听。今见其劄辞。则于臣之说。截去首尾。只存中间一句与己相近者。以为己援。诚为可笑。臣于此事。不能猝改旧见。非敢昏耗。前后异辞也。丁卯春。西虏入寇。 上幸江都。 世子分朝南下。有 旨以先生为两湖号召使。先生承 命。即出近境。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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募兵粮。凑给 行朝。身诣分朝面对。盖将以维系人心。控制三南。一夕。有讹言贼已渡临津。分朝诸宰苍黄。欲奉 世子移驻岭海之陬。人心波荡。显有瓦解之势。先生力言其非计。又请谒备陈利害。 世子首肯曰。吾意亦然。俄而讹言亦自定。三月。与门人诣江都。时和约已成。贼将退矣。 上即引见慰谕曰。卿以老病。尽诚国事。予甚嘉悦。先生因请贼势稍缓。愿解职名以归。 上曰。贼兵尚在境上。不妨仍带其职。脱又有急。须终始尽心焉。先生曰。今日讲和。固出于不得已。然斥和之议。不可不优奖。 上曰。卿言固是。然或以不近之说加之。此甚非矣。先生曰。言者虽过。诚不可摧折。今者以言获谴者相继。后日谁敢尽言乎。还乡即区处兵粮。解职闲居。崇祯戊辰秋。拜刑曹参判。再辞不起。己巳夏。 上为筵臣曰。金某以宿德之人。不肯来京。来亦即归。此予诚意浅薄。礼遇疏略之致。何以则可致都下而使久留也。右相李廷龟曰。金某生长辇毂下。非遁世之士。年纪虽高。自 上尽其诚礼。而不以常规则可致也。 上即下温旨。又命驾轿以来。先生陈疏固辞。上手批曰。卿。国之大老。德行超伦。今若来在京中。非但为士夫矜式。必有启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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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益。故予方侧席以待。 召命稠叠。 辞旨益恳。先生自念年迫桑榆。精力已耗。不可贪恋 恩眷。全没去就也。连章累牍。竟得辞免。庚午。以优老典。升嘉义。辛未五月。忽有微𧏮。家人请谢客静养。先生不听。日与门人。讲论不辍。起居兴寝。无异平日。至八月。疾顿革。初三日甲辰酉时。易箦于正寝。呜乎痛哉。时中子判书公侍侧。与门人一用先生平日所定丧礼。盖以家礼为主。而参用仪礼也。季子参判公。系官于朝。闻疾病。亟驰归。未及见。殡后方至。讣闻。 上震悼。遣礼官 赐祭吊孤。致赙有加。 世子辍讲行素。谓宫僚曰。昔我蒙学。捍格特甚。实赖金公。有所启发。其恩何可忘也。亦遣宫官致祭。于是。士相吊于野。搢绅相吊于朝。门人依黄勉斋服晦庵仪。白布巾加绖素带以丧之。既而筵臣 启曰。金某宿德。有功斯文。宜加追典。且助襄葬。 上命本道护丧营墓。是年十月十九日。葬于镇岑县城北里。丙子。用议者特 赠资宪大夫吏曹判书。既而以宅兆不利。辛巳正月初九日。移窆于连山县高井山牛头里先祖妣许氏兆后坤坐之原。西北去大宪公墓仅一里。碑志墓表具焉。先生天赋敦厚。气貌和粹。谦冲乐易之资。方正确实之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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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近道。早承家训。已知向学。及从事师友之间。慨然有求道之志。遂专意于性理之学。其所以为学者。必以读书穷理为先。反躬力行为主。故其读书也。必整敕衣冠。端拱危坐。专心致志。终日沈潜。字求其训。句探其义。少有疑晦则仰思俯读。必得通贯而后已。穷昼夜。忘寝食。必以默识心融精思实得为务。如是者自初至终。常如一日焉。最以小学。为学者之基本。尊信服行。以为终身准则。每夜必诵庸,学,心经,近思录等书。循环纯熟。如诵己言。故先生始自以为质鲁而难成。及其用力之久。通透融释。看书析理。迎刃而解。无有窒碍处矣。其躬行也。必以居敬为主。常曰。圣人之心。如明镜止水。湛一虚静。外物不能侵乱。至于众人。率多扰攘。动时多而静时少。必须敬以直之。然后为学始有凑泊处耳。故虽在纷华波动之时。幽独得肆之中。必肃然不乱。炯然不昧。是故操存日固。涵养日熟。大本既立。而万事万物。各有条理而不紊矣。故其见于日用者。步履安详。不失尺度。居处恭谨。无少放过。庄重徐迟。严毅宏深。俨然人望而畏之。及乎接其颜貌。听其辞气则有自然之和气薰袭于人。故无贵贱。无少长。无不慕悦而化服焉。其居于家则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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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蚤起。盥栉束带。展谒家庙。退处书室。静对几案。绝不以事物经心。闺庭之间。斩然有序。亲在。左右就养。必极其方。抚恤卑幼。慈爱周洽。死丧之威。情文备至。祭祀之礼。诚敬两尽。己巳赞成夫人之丧。先生方在海西。忽觉悲情内集。涕泪不禁。不数日讣至。壬辰。长子檃在他所。遇贼被害。先生辄觉终日悲楚。此皆诚意纯笃而然矣。事诸父。如事所生。友爱弟妹。至老弥笃。财物自占其薄恶。悉以饶厚与之。庆孙等死非命。追念如一日。痛悼之意。不觉其发于声音。傍人为之感动。盖其笃恩义。正伦理者。可谓尽善而尽美矣。其见于仕进者则官守不择大小。尽心奉职。而中年多滞州县。其爱人利物之意。出于至诚。癸亥以后。立朝亦无多日。终不能展尽所蕴。然知无不言。言必中理。随事匡救。补益弘多。其爱君忧国之诚。不以退处而有间也。至论治道则必以明天理以行王道。正人心以矫偷俗。振纪纲。革弊瘼。为先务。本末备具。可举而行。非但空言而已也。其于师友之间。恩义兼至。宋龟峰阖门遘祸。穷无所归。先生尽心周旋。奉养家中。以终其世。 仁祖即位。先生率同门上疏讼冤。待其遗孤。无异同气。郑松江澈为挟憾者所搆。目为奸魁。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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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陷人之一大阱。平日相识。亦或乘时下石。以传时论。朝著讳言其姓名者三十馀年矣。先生慕其忠直。常辨明其心迹。虽訾謷猬至。不顾也。癸亥登对。历陈诬蔑之状。请复官爵。事栗谷先生。一如事亲。甲申。栗谷殁。先生方在忧服中。为制师服。远赴临之。朔望。服其服而哭之。忌日斋素。终身不废。于龟峰亦然。自是。师友之义。复明于世也。其接引后进则虽幼贱者。必开心见诚。反复诱掖。谆谆不倦。读书。必使辨明句读。玩素义理。以俟其自得而体之于身心。验之于事为。大要必立志为先。躬行为实。随其材品。多方开导。见其为己务实。则心悦而色喜。若己有之。或涉于浮泛。则丁宁戒之。其授书次第则始以小学,家礼。次以心经,近思。以培其本根。以开其门路。然后及于四子五经。循循有序。阶级甚严。之于时文华藻之末。则未尝及于言议也。尝谓学者曰。理气混融。元不相离。权阳村近以谓两边出。退溪李先生滉以谓互发。皆见有未透。而失之二岐也。栗谷先生曰。发之者。气也。所以发者。理也。理者。太极也。气者。阴阳也。今曰。太极与阴阳互动。则不成说话矣。太极阴阳。不能互动则谓理气为互发者。岂不谬哉。此言。虽圣人复起。而不能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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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又尝论大学物格知至曰。朱子所谓物理之极处无不到者。谓物之理诣其极。而无复可格者。世皆以谓吾之知到极处。若是则是知至也。非物格也。以物理言之。则谓之物格。以吾心言之。则谓之知至。虽是一事。言各有当。不可不明辨也。郑愚伏经世又谓无不到者。谓物理来到吾心也。譬如请客而客来云尔。此大失朱子之意矣。盖人穷物之理。而理之在物者既诣其极。则知之在我者。亦随所诣而无不尽矣。程子所谓才明彼。即晓此者正谓是也。物理本具吾心。岂有来到吾心之理乎。又尝论中庸戒惧谨独曰。戒惧是兼动静说。谨独是单就动处说。盖集注。于戒惧曰常存敬畏云者。是无动静未尝不戒惧也。虽不见闻。亦不敢忽云者。是虽未有见闻之时。而亦不敢忘其戒惧也。于谨独。既常戒惧云者。申言上文所谓戒惧者是兼动静也。于此尤加谨焉云者。始就动之端。尤致其谨也。其答胡季随。而戒惧属静。以谨独属动者。乃朱子初年所见也。至于论人心道心。则黜罗氏性情之说。论心性情意。则辨胡氏二岐之惑。一以朱子之训为主。此皆百世以俟而不惑者也。又尝曰。司马公所谓平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吾尝持守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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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而不敢失也。又论东方道学之统。以郑圃隐梦周倡绝学于丽季。金寒暄宏弼继坠绪于我 朝。而微言未著。至道未畅。静庵赵先生光祖以诚明之学。任君民之责。立朝施设。蔚有可观。其遗风馀韵。足以耸动百世矣。自是厥后。间有一二儒贤挺生名世。而未见有卓然传道者。退溪先生承群贤斩伐之馀。能以兴起斯文为己任。沈潜经传。讲明义理。守一己之谦德。牖后学于来世。其功可谓大矣。至如明白纯粹。洞彻无滓。真知实践。得圣人之宗旨。考之言行而无瑕尤。措之事业而合时宜。出处以正。进退以义。任继开之丕责。寿道脉于无穷者。惟吾栗谷先生一人而已。其所以论道学之渊源。辨先哲之本末。而审于取舍者如此云。先生平生。不事著述。每读书。辄记所疑。有经书辨疑八卷,近思录释疑一卷,疑礼问解八卷,书疏杂录若干卷。藏于家。又有删定申义庆所编家礼集览三卷,丧礼备要一卷。备要则刊行已久。虽遐方委巷。无不遵用焉。然此书删定未尽。径先流布。先生盖未善也。仍复修改。先生殁后。又为追刊。故有前后本焉。盖先生平生用力。最多于礼学也。先生娶昌宁曹氏。追封贞夫人。判敦宁府事昌阳君光远之孙。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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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中枢府事大乾之女。贞淑柔嘉。甚有妇德。年三十六卒。始葬连山县居正里。壬申。改葬于镇岑。辛巳。又迁祔于牛首里。子三人。长檃。即壬辰被害者。次集。吏曹判书。承训传业。为一时儒宗焉。次槃。吏曹参判。女三人。婿。监察徐景霱。牧使韩德及。一人夭。侧室子六人。曰荣。生员。曰檠。曰杲。曰矩。曰规。曰棐。进士。女二人。婿。李栖李名镇。判书。侧室子二人。曰益炯。曰益炼。生员。女二人。婿。生员金泰立,郑广源。参判。子六人。曰益烈。郡守。曰益熙。副提学。曰益兼。早魁司马。死节于虏变。 赠持平。曰益勋。主簿。曰益煦。正字。早夭。曰益炅。进士。女五人。婿。府使李淀,判书李厚源,修撰张次周生员李海宽,沈若济。徐景霱二女。婿。县监慎暻,成璹。韩德及三子。郡守寿远,宣传官智远,志远。三女婿。李汝洪,金敏成,李时挻。荣三子。曰益熀。曰益炡。曰益熞。檠二子。曰益燧。曰益烜。杲一子。曰益炆。女二人。婿。宋有镇,李俶。矩一子。曰益燉。女三人。矩一子。曰益㷍。女一人。婿。柳宰。棐五女。幼。内外曾玄孙总二百馀人。呜呼。先生道德学述之懿。非后生末学所可窥测。而时烈最是晚进。尤不敢有所容议。然间尝惟念窃求其始终。而追记平日言行之梗概。盖大宪公以通才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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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大振厥声。先生幼承绪业。已得文献之传。而栗谷先生以卓绝之姿。应奎躔之瑞。不由师传。默契道妙。任斯文之重。而倡圣学于世则实我东晦翁之嫡传也。先生既承其学。得闻大道之要则遂一意担当。铢累寸积。自少至老。祁寒署雨。造次颠沛。未尝有斯臾之间。以至于明诚纯一。触处洞然。明以察其微。则太极阴阳万事万物之理。贯于一而无馀。刚以任其重。则古今圣贤至德懿行之美。备于己而不遗。用力之确也。虽事物纠纷。而不能夺。自守之笃也。虽死生交变。而不能移。威仪容止之则。犹谨于衰暮耆艾之境。戒惧省察之功。益严于幽暗隐微之中。工夫日新。上达不已。至其晚年道尊德盛。则浑全完厚。崇深广博。不可涯涘。冲和之气。达于面背。岂弟之意。溢于言笑。神定而貌庄。色温而言厉。动静语默。徐泰详缓。自然之中。成法分明。燕居油油。乐易多恕。及其酬酌事变。断以义理则截然有不可犯者。此则浅陋愚昧之可知而可见者也。呜乎。先生学已至于高明。而勉勉乎如未及见。德已臻于纯茂而谦谦然如未有得。年已踰于八帙。而玩索之功。日加一日。悠然不知老之将至。观于外则可谓安且成矣。而测其内则盖有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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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知而独觉其进者存焉。宜其学成而行尊。道纯而德备。蔚然为一世之儒宗矣。中庸曰。有不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不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不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历选古今。能如此用力。以至于成。如先生者盖无几焉。此殆天相斯文。笃生先生。以为为学之标准。使资敏者不敢躐易以骛于虚远。而资鲁者不肯自画。勇猛奋发。知耻力行。必蕲于有成。则先生之功岂少哉。而孔子曰。遵道而行。半途而废。勉焉日有孳孳。毙而后已。不知年数之不足。程子曰。少而好学。固可爱。老而好学。尤可爱。使后世之年力衰迟。惧于难成而懈于用力者。闻先生之风。亦必有所感发而兴起者矣。盖天既生栗谷于前。以高明超绝之资。抽关启键。洞开道学之源委。以日星乎乾坤。又生先生于后。以笃实践履之学。真诚积久。卒究圣贤之成法。以模范乎来裔。天之所以生我两先生。以启我东方道学之统者。夫岂偶然哉。易曰。智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抑两先生之气象造诣。各有相近者。而其于朱子所论二程夫子如文王治岐。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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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制礼之不同。亦或庶几焉尔。后之知德者。或有考焉。则亦庶乎知斯言之不诬也。
崇祯纪元后庚寅四月日。门人通训大夫行司宪府执义宋时烈。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