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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厓先生文集卷之二十
西厓先生文集卷之二十 第 x 页
西厓先生文集卷之二十
 墓志
  
西厓先生文集卷之二十 第 379H 页
先考黄海道观察使府君墓志
先府君讳仲郢。字彦遇。姓柳氏。世为安东府丰山县人。八代祖伯。仕高丽。其后。曰都染署令兰玉。曰版图判书葆。判书之子曰从惠。入我 朝为工曹典书。子讳洪。左军司正。是府君高祖。曾祖讳沼。副护军。 赠司仆寺正。祖讳子温。成均进士。 赠刑曹参议。考讳公绰。杆城郡守。 赠嘉善大夫户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事。妣延安李氏。教授 赠吏曹参议亨礼女。亦 赠贞夫人。皆府君故。府君以正德乙亥正月十二日生。四岁丧母夫人。稍长。读书业文。中庚子文科。补成均馆。由学谕历学录,学正至博士。有富商窃学田。府君辨于户曹。判书私于商。府君责之。怒捏辞启罢。然田竟属学。士论归之。再为博士。忤权宰又罢。己酉。升典籍。转司宪府监察,工曹佐郎。出为惟新县监。听断明恕。数月。邑内称治。时县新经大狱。权奸方阴中不快意者。诬以党逆。怒府君上文案。不时请拿问。事叵测。赖 上察其枉。只命罢。辛亥。叙为刑曹正郎。为 御史。监军平安道。移工曹。升宗簿寺,掌乐院佥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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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升军器寺副正。癸丑。承敬差改军籍于全罗道。吏民称神明不敢欺。还拜司宪府掌令。有台长恃势专擅事。府君日与争论。众忧其触祸。而府君裕如也。修景福宫。伐石于怀陵。府君启曰。怀陵虽失德见废。亦先时国母。伐石岂无他处。 上从之。李希颜以遗逸徵拜县监。弃官归。朝议欲罪之。府君又启曰。 朝廷待士。当崇礼节养廉耻。要不可束缚。今一弃官而遽绳以苛律。恐伤大体。议虽不行。闻者韪之。升司仆寺正。有言台谏为重者。复为掌令。甲寅。升司谏院司谏,掌乐院正。乙卯。遣巡边使两南御倭。各率从事二人。府君从曹光远下庆尚道。警报方急。人情骚动。军事多倚办于府君。应机整暇。一道赖焉。擢通政为义州牧使。刑奸民之交互唐人。偷掠边境者数辈。严纪律以固关防。人大安。事闻。 上赐表里一袭。后州人立善政碑。然在州颇严束。赴京译官。不得私带禁物。又以事积怒权贵。群怨造诬。而府君略不辨也。任满。为护军。改佥知中枢府事。己未。丁外艰。服阕。仍西衔差管押使。贡马京师。还拜刑曹参议。递为护军。拜黄海道观察使兼兵马水军节度使。明黜陟。抑豪猾。徭役均平。狱讼无滞。民滋咏慕。筑作成库。贮米布以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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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堂。弦诵不废。入为佥知。丙寅。为定州牧使。戊辰。还朝。即牧骊州。未赴。俄移清州。是时府君连守外邑。识者为 朝廷惜焉。州距忠州,牙山道里均。旧例纳税牙山。由海道漕运。船败。辄再税于民。府君言监司改就忠州。安流达汉。人免其害。凡有水旱。必先期区画。备尽其方。终日忧劳。不自暇逸。浮民游惰者。初虽不悦。久未尝不服。所至修乡校。或作书院。聚学子教之。时节迎邑中年七八十者。行养老宴。各率子弟。扶携道路。观者以为盛事。 御史上其政。 上又赐表里。三年见代归家。公论多言府君在閒不便者。明年。拜兵曹参知。由参知拜承政院同副承旨兼 经筵参赞官春秋馆修撰官。升右副左副。入侍 经席。多所建白。而府君已衰矣。万历元年癸酉。府君年五十九。三月。以病递承旨。参议礼曹。四月。复拜承旨。六月感疾。遂于七月十三日奄至不救。远近震悼。 上命礼官吊祭致赙。下一路护其归。呜呼。府君忠信浑厚。出于天性。处己待人。本乎诚意。平生毅然有尽瘁殉国之志。见诸施设。又皆明白洞达。而任不过方面。寿不及耳顺。宏材硕德。沈郁莫伸于世。岂非命也欤。配贞夫人金氏。安东人进士光粹之女。生三男三女。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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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早殁。次云龙业儒。以荫为典舰司别坐。次成龙为弘文馆修撰。女长适李润寿。次适金宗武。皆士人。季适参奉郑好仁。云龙娶参奉李容女。生二女三男。女适金弘微。男正甫,纯甫。馀皆幼。成龙娶县监李坰女。生一男一女。李润寿一男一女。金宗武一女。俱幼。其年十一月甲申。返葬于安东府天灯山子坐午向之原。实府君外高祖权氏墓下。其上第一墓。即权氏始祖幸之墓。柳氏自护军府君以下茔。皆在山中。窃惟葬不可无志。不肖孤。不量无状。谨泣血而略记大槩如右。且请碣阴之铭于当世秉笔者。以表墓道。垂示无极。昊天罔极。呜呼痛哉。
先妣贞敬夫人墓志
先妣姓金氏。其先安东人。中徙义城之北村。安东之金最远而显。实新罗宗姓。罗亡。历高丽入我 朝。上下千七百馀年。代有闻人。丽时上洛君方庆。以忠勋卫国。著大名于世。其后有奉举直长都评议知印九鼎。知印之子讳子瞻。咸吉道监牧官。即先妣高祖。曾祖彰信校尉司直讳孝温。祖讳克谐。以文科发身。监知礼县事。考讳光粹。进士。隐迹林泉。以诗酒自娱。号松隐处士。年九十六终。妣顺天张氏。密直副使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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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训鍊佥正日新之女。先妣以正德壬申正月二十六日生。幼时日侍进士公。习闻诗礼之训及古今人嘉言懿行。既笄。归于我先考。闺范益修。嘉靖乙卯。先考阶通政。先妣始有淑夫人之号。甲子。先考为观察使。用二品例升号贞夫人。后二十七年庚寅。 朝廷以孤谬 恩。赠先考领议政丰山府院君。先妣加贞敬二字号。又十二年辛丑。考终于河回里第。实其年八月二十一日也。寿九十。呜呼。先妣德盛而天祐之。享膺五福。非偶尔也。自先考殁。先妣寡居几三十年。二子云龙,成龙。沾禄位于朝。而成龙尤不才。乃驯致卿相。受 恩最深。岁归为先妣荣。岁庚辰。成龙辞银台。屡上章陈亲老乞外。 上怜之。以尚州近家。特授之。成龙既上官。即走迎先妣于家。先妣素患轿眩。艰于即路。方议舟行。时久旱水浅。临发而雨。然船行犹不甚利。是夕泊宿多仁县。夜又大雨。平岸而止。溪涧皆涨。遂以妓乐前导。由江溯溪。达于城外。其后云龙为仁同县。仁亦江邑也。其往迎亦如是。江边人至今相传为美谈云。癸未冬。成龙家居侍侧。除庆尚监司。上疏辞。 御批以本道有老母故授。可勿辞。自是。每年春秋。请告省觐。 上赐米豆供养之需相继。或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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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中虎皮褥赐之。至庚寅夏。下二锦衣使遗母。乃 内殿所御。旷世异数。闻者感动。既而 上又敦谕。必就养京师。先妣不得已行。沿途郡邑。得 上旨。具船舆设供帐递护。道路以为荣观。壬辰变作。成龙扈 驾而西。时云龙为太仆官。 上以有母。 特许解官自便。由是得奉先妣东还。先妣时年已八十一。奔窜山谷。或负或马。备经艰危。人忧其不全。卒无𧏮。是时。贼锋充塞远近。士大夫家避乱者什不一保。独先妣所至。贼出没左右近一二里。终不来犯。子孙婢仆从者甚众。而无一罹祸。呜呼。非天。其孰使之。盖先妣谦恭逊顺。仁慈恻怛。出于天性。平居秉心。洞洞属属。常若有畏。积一段诚敬之念。终始如一。无顷刻弛解。斯其所以获报于天也欤。少时侨寓神武门外。坐未尝背阙。其在溷厕。必避日月光。与人言。无贵贱。待之尽礼。犹恐或伤其意。食物有生气者。不忍屠割。禽鱼之属。亦多放之。治家以清素简寡为本。不事营为。以此财用窘乏。往往衣食不给。而亦无恨。先考屡典大州。厩无良马。衣不薰香。先妣处内。恒守靖挹。铃门之内。澹然如水。惟先考志是遵是式。无毫发干外事。晚。二子迎养在官。或遇酒肉之奉少丰于前。则辄曰。得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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滥乎。不肖遭遇历扬。或迁官改级。先妣不甚喜。惟戒之曰。无妄言。无杂交游。对曰不敢。其失官而来也。惧无以告。久乃知之。亦怡如也。有远识。每见水旱灾异日星风雨之变。即怃然曰。莫谓天高。人事得失。何所不见。此变奚为至哉。又曰。吾虽妇人。家事或不挂念。惟心在国事不置云。呜呼。先妣之德大者如此。其细可略也。先妣有二男三女。已具先考志中。后云龙官至通政原州牧使。而子正甫改名袾。为平陵察访。纯甫改名裿。为狼川县监。皆以荫仕。末子襑业儒。二女婿青松府使金弘微,醴泉郡守卢景任。成龙滥入相府。叨勋封。生四子。袆,袽,褍,袗。袆早夭。二女婿察访李文英,主簿赵稷。庶子杂,袀,襜。女一。李润寿四子。𤈽,灿,炯,焕。二女。长适参奉郑允穆。一幼。金宗武一子羾。女适士人金澈。郑好仁有三女。长适全磊,次南元立,季尹商敏。袾有二子一女。子长元直。馀幼。裿有四子一女。襑一子三女。青松二子三女。醴泉二女。袽一子。褍一女。袗二女。李文英二子。赵稷二子。𤈽二子。炯一子二女。郑允穆一子二女。金羾一子一女。金澈一子。全磊二子。皆幼。内外孙及曾孙男女六十六人。呜呼。孤兄弟五人。而三妹先亡。今年春。伯兄又亡。独不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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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而先妣又弃养。不吊于天。荐降大祸。攀号莫及。卜得是年十二月乙酉。合葬于先考墓左。盖距先考之葬二十有九年矣。谨次其世系封爵志行子孙如右。纳诸圹中。以图永久。昊天罔极。呜呼痛哉。孤哀子成龙谨志。
通政大夫行原州牧使柳公墓志
呜呼。兄亡卜葬有日。诸孤袾,裿,襑泣而告余曰。葬不可无志。敢请。余曰。吾兄志行宦业。可纪者多矣。顾余哀陨病悸。且不忍遽操笔为文。姑徐之。数日又请曰。期近矣。不者。恐无以示诸后。将若之何。余曰。斯固不可已矣。乃拨昏忍痛。撮其平生而叙之曰。公生嘉靖己亥八月初六日。殁以万历辛丑三月五日。得年六十三。六岁。始读书。年十五六。通小学四书。以及经史子集。悉能贯穿大义。无所遗忘。独不喜举子业。为之不力。亦尝屡登监试。解额居前列。辄不利会试。年才三十馀。益厌场屋进取事。不复举。退溪李先生讲道于家。远近士子。初不知依归。公独首先负笈。登门请业。既去复还。累年益勤不懈。先生爱其诚笃。与以书尺诗词。酬酢奖励者。连篇累牍。多他人所难得者。公性耿介。不乐俯仰流俗。绝意仕宦。壬申。以先府君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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荫补典舰司别坐。癸酉。丁先府君忧。服阕。明年授义禁府都事。金吾郎世称高选。 王府事体既严。且谳囚按狱。皆出郎僚手。务甚剧。非有通敏兼人之才者。莫宜居之。是时士论已稍稍知公。故选授。公居职蔚然有声。未几辞病还乡。己卯。复除司圃署别坐。再入金吾为都事。升经历。官满迁丰储仓直长。米盐朱墨之繁。人多不堪。为奸胥所眩弄。公精察明审。吏不敢欺。壬午。 朝廷拣庶官中廉谨奉公者。升秩以劝之。得数人。公与其选。遂自直长升内资寺主簿。秋。出为真宝县监。未久以亲病辞归。甲申。除仁同县监。简以持己。勤以莅职。束吏宽民。始至。有豪右数辈。假儒名执乡柄。武断为非者。自前守与之为主客礼。不敢少咈其意。公绳之以法。不假贷。其人相与造为流谤。汹汹不已。公持之益坚。莫不帖息。其为治。先立科条。自土田民户税贡徭役。以及粜籴出入。皆画纸为式。爬栉经纬。秋毫不遗。务在均一。颁布行之。其初或疑其扰。数年后。一境称便。观察使欲推其法于它邑。使公任其事。几就绪。会观察使递去。诸邑守多不便者。事遂寝。识者恨之。客馆焚。公新作东轩及厅事。数月而功集。民不知劳。金乌山有吉注书墓。岁久芜废。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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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伤。公慨然曰。此庸非守宰责耶。即修治之。围以垣墙。卜其南。建书院。立庙祀先生。招游士讲学其中。又其东。立石碑。刻砥柱中流四大字。为一邑伟观。四方人经过其下者。无不耸瞻咨嗟。己丑狱起。逮捕四出。有傍邑守诬人。自欲为功者。公为推官。直其冤。事得解。观察使及 御史交上其治行。 赐表里奖之。且命仍任。故在仁同终始七年乃去。去后民思不已。立碑以颂之。入为广兴仓主簿。转汉城府判官。录光国原从功臣三等平市署令。壬辰春。升司仆寺佥正。四月。遭倭变。国家西迁。弟成龙时在相位。泣白于 上。臣当死生从羁緤。家有老母。愿解兄职使救母。 上怜而许之。公由是负大夫人东出。间关山谷中。备经艰苦。一家百口。得免兵祸。人以为孝诚所致。其秋。巡察使檄公假守丰基郡。时寇贼冲斥。道路梗塞。 车驾在数千里外。明年正月朔。郡邑进奉吏无至者。独丰基人诣 行宫。朝正如常年。 上感动问汝守何人。 命赐酒给免役帖以送。癸巳春。以病辞归。秋又真除郡守。兵乱未熄。饥馑疾疫。民枕藉死无吊。公至诚赈救。多所全活。有犷贼群聚山峡中。持兵阻险。出入焚掠。食人为粮。邻邑惴恐。不敢下手。公设为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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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加剿捕。其党瓦解。岭内外数郡得安。事闻。增秩通政。乙未。拜原州牧。亦 特恩也。公赴任未久。以亲老辞归。上疏言事。所陈多军国务。大要言竹岭当湖岭之间。而有百二之险。实国之门户。今岭下数邑。皆地狭民残。力不能控扼要冲。宜复古顺兴府。而以丰基隶之。合丹阳,永春,堤川,清风四邑为一大镇。使之夹守。岭路可固。末言 朝廷事益剀切。 上嘉之。对群臣。屡称柳某言可用。是时。 朝廷滋欲用公。将处以喉舌经幄之任。屡拟银台。为不悦者所尼。公亦以亲故。不复仕。公侍大夫人四十馀年。无纤毫违忤。遇兄弟。怡怡如也。少时先府君出牧义州。大夫人独居京师。忧思成疾。病危剧。公侍侧。衣不解带者累月。尝夜徒步叩医门求药。门者以夜深见拒。公立门外号泣。声达于内。医遽起迎之。自是戒门者。公至虽夜必告。盖感其诚孝也。大夫人病获痊可。祖考赞成公闻之。指公语家人曰。此孝子也。平生信古好礼。凡冠昏丧祭。悉遵文公家礼。虽世俗所难行者。无不讲求行之。朔望必参家庙。惟谨。先祖墓代远不祀者。岁率宗人一祭之。亡妹子若女贫穷无托者。公皆收养之。资遣嫁娶。俾勿失时。当兵火之馀。亲戚故旧颠连道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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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以公为归。公绝甘分少。尽心喣濡。悉被沾及。其笃行类此。公讳云龙。字应见。号谦庵。柳氏世为丰山人。有恩赐及第伯,都染署令兰玉,检校礼宾卿追封版图判书葆。皆仕高丽。而六世祖讳从惠。入我 朝为工曹典书。典书子司正讳洪。司正子副护军讳沼。追 赠通训大夫司仆寺正。是公高祖。曾祖讳子温。成均进士。 赠正宪大夫吏曹判书。祖讳公绰。为杆城郡守。累 赠崇禄大夫议政府左赞成。考讳仲郢。通政大夫守黄海道观察使。 赠纯忠补祚功臣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丰山府院君。母贞敬夫人金氏。公之殁也。大夫人年九十。在堂无恙。而公不得终养。奄忽至此。远近恸之。彼苍者天。胡宁忍此。公配铁城李氏。参奉容之女。府院君原之后。生三男二女。男长袾。娶宋惟慎女。生二子一女。长元直。馀幼。次裿。娶府使金克一女。生四男二女。皆幼。次襑。娶部将裴斯立女。生一男三女。皆幼。长女适青松府使金弘微。有三女二子皆幼。季适醴泉郡守卢景任。有一女一子皆幼。公之诸子女。及公之存。皆得成立。而袾为平陵察访。裿为狼川县监。二婿同时守傍郡。岁时节序来会。公拜大夫人。以次奉觞上寿。乡里莫不歆
西厓先生文集卷之二十 第 385H 页
叹。以为荣观。宁知造物者戏剧。遽夺公遐算耶。呜呼恸哉。其年五月十五日。窆于天灯山子坐午向之原。不肖弟成龙泣血谨志其梗槩如右。只以掩诸幽。备后患耳。于兄之懿美。不能有所发明于万一云。呜呼悲夫。
贞夫人李氏墓志
万历二十九年三月。吾兄原州牧使公殁。夏五月。葬天灯山子午麓。弟成龙既为志。越五年乙巳九月十六日。夫人李氏继殁。明年二月丁卯。祔葬牧使公墓后十步许。孤裿,襑等。又以墓志为言。余悲不能应。久而以状来曰。葬而无志。如后日何。余尤悲其意。乃曰。斯固不可已也。谨据来状为志。夫人铁城人。铁城之李。其闻也远。丽末侍中岩。有大名。即世所谓杏村公者是也。杏村之子冈。进贤馆提学。孙原。当我 朝开国初。策佐命功。官至左议政。封铁城府院君。李氏益大。生灵山县监增。实夫人高祖。曾祖佐郎洺。祖别坐肱。考曰厚陵参奉讳容。妣金氏。观察使缘女。夫人生嘉靖丁酉。性淑婉。在家已心解女范。为父母所爱。年十八。归于柳氏。始入门。上下交相庆赞。进见舅姑。谒家庙。肃恭周旋。礼无违者。吾先府君与大夫人喜曰。
西厓先生文集卷之二十 第 385L 页
是妇贤。可以承我宗事。亲党之来见者亦曰。贺得贤妇。既而观于事。其所以事亲治家。供宾祭。接妯娌。御愧仆。无不允协。皆称道欣欣。无间于始至之日。先府君仕于朝。且弃养早。夫人事之不久。独侍大夫人五十馀年。牧使公至诚奉养。夫人亦惟公意是从。饮食衣服。无一不适意。其在平日者不论。壬辰兵起。牧使公与夫人。负大夫人东出。避乱山谷中。备经艰险。往往食绝。鬻卖丐贷。以充甘旨。勺饮粒食。必先奉亲。下至卑幼。皆被沾活。一行大小。无失所者。大夫人晚年尝曰。吾妇事我尽诚。吾无以报。当以吾年与吾妇。呜呼。夫人之德。大者如此。其细者可知也。兄殁后。 朝廷录扈 圣原从功臣。追 赠嘉善大夫吏曹参判。夫人亦封贞夫人。有三男二女。已具先兄志。长女婿承旨金弘微。次女婿弘文校理卢景任。及夫人之存。为大府名郡。长子袾为平陵察访。次子裿为狼川县监。岁时来觐。印笏交前。乡里荣之。末子襑时未仕。袾先夫人殁。故夫人之丧。长孙元直持重。诸孙男六女六。外孙男二女四。士人权克载,进士金矩。承旨婿也。馀皆幼。丰原府院君柳成龙谨志。
金氏墓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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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氏。义城著姓。通政大夫刑曹参议宇宏之女。通政大夫行三陟府使讳希参之孙。其先龙庇。高丽时为太子詹事。自是世有显人。华闻遥遥。金氏生有美质。明惠端秀。好读内训,列女传等书。略通大义。父母皆奇爱之。十八。归于士人柳成龟。所以承事寡姑。接遇族党者。皆得其宜。咸称为能妇。庚辰四月。枊生以病不起。金氏昼夜号擗。木浆不入口者累日。哭必殒绝。其年八月。随夫柩。自星山返窆于安东天灯山艮坐坤向之原。即柳氏旧茔也。既葬。因留守丧次。自袒括以至练期。致哀如一日。未尝少懈。谚翻朱子家礼丧祭之仪。挂于窗壁。每当祭。虽委顿床席。辄衰绖乃起。扶掖将事。一遵仪式。犹恐一毫有违于礼。至诚动人。闻者皆为之泣下。及病革。招柳氏亲党与诀。怡然而喜。盖其心以速就同穴为幸。故之死而无恨。呜呼。其可哀也已。古有善哭其夫。而见称于经训者。若金。致诚于所天而以身殉之。情至而礼尽。是其志行之异。岂徒罕闻于今世之人而已哉。必将旌表于里闾。太史烈女之编。以为世劝无疑也。金氏生于丁巳年五月。殁于辛巳年五月。享年才二十五。有孤数岁。养于外家。或者天其笃庆于此。以昭为善之报也欤。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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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日。将卜葬于柳生之兆。余于柳生。为再从兄弟。参议公以书命余曰愿为铭。铭曰。
谓天之所为兮。奚独我偏。谓人之所为兮。其如命焉。既无所归咎兮。宁相从于九泉。
经男圹记
经男者。礼曹判书柳成龙长男也。后改名袆。经男其小字也。癸酉四月十日。成龙以修撰入 经筵。既退。闻其生。命之曰经男。志喜。又欲其学经为儒。以大吾门也。数岁与群儿戏。从果树下。得其大者。辄与其兄。自取螬而小者。余偶见问之。答曰。后吾兄也。兄取其大而弟取其小。宜也。自是儿稍长。悉逊避不与较。七岁。读史略通大义。有时论说古人事。出意表。至尧治天下五十年。不知天下治欤。问左右不知。问在野不知。余问之曰。尧之德盛矣。而人不知何也。经男指眼前药裹曰。此药初来。人犹闻其香。久则不闻。尧之德如是也。至韩信反死。即曰。韩信不反。彼舍人告。何足信也。此皆不由人言而神解如此。家有祭祀。则不脱衣服而卧。戒婢仆曰当祭。必以告。告辄起洗。出视奠献之仪。既毕乃去。虽祈寒不废。盖自五六岁已然也。一日。人有馈遗者。余戏问曰。当受不当受。对曰。当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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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受。不当受则不受。余奇其对。又问曰然则交厚者受。交疏者否乎。曰。虽交厚遗之。非义则辞之也。一日。又试问人读书。欲为科举仕宦乎。他儿对曰然。经男笑曰。人读书。欲为善耳。科举何为。所交群儿。因戏或有骂詈人父母。辄惊惕亟去。绝不通来。叩门不答。遇诸途必避。人问之则曰。彼言及父母。何可交耶。如此者数人。爱兄弟甚笃。得一脔肉。非片割均分则不食也。凡私忌 国忌。不论远近。皆行素。人或止之。则曰安有一家大人食素。而儿子食肉者乎。癸未夏。余谢事南归。家属尚留京。余心独念经男不置。十月。遣人取归。道与一人偕。既至谓余曰。今行与妄人偕道。上言 朝廷事甚烦。儿厌闻之。责曰。谚言熟食。传人辄减。言语。传人便增。 朝廷事何预于君而烦说乃尔。不止则自为它语以乱之。不令道上人闻也。盖其时 朝廷多事。恐累余。其识虑之远如此。性谨厚。群居或有言人过恶者。必曰。何至是耶。恐传者误耳。尝出外。邻有狂童。从其后推之。仆石伤额角。病重几死仅苏。数年。狂童戏于水溺死。家婢有快之者。经男呵之曰。脱余其时因伤而死则汝言犹可也。余今生存而彼独死。何忍幸人之死耶。其冬。余有岭南方伯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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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经男于大夫人侧。甲申七月。余被 召还朝。观其意。以离母久欲随之。余时欲诣京即还。未果携来也。既而不能遽归。经男独留乡。思其母几生病。书来言甚悲。余不忍。冬深。始遣数仆搬取。在途天寒。手足瘒瘃。自是神气稍倦。常时寝处。必在吾侧。夜深不寐。待余卧乃卧。近十馀日。不能曰。吾气困。四月十日得病。类寒热。二日猝剧。易数医。不能辨其證。翌日午死。年十三。未死数夕。语其妹曰。吾梦为翰林学士。被人召至官府。我国无如此官名。殆非善兆也。不久至此。痛哉。余家单贫。儿息多。每见汝寒久未襦。暑久未单。心悯之。汝不以寒暑饥渴烦父母。默默而处。且幼年从我远游。既思母伤心。往来冒寒。邪客脏腑。待时发。种种不幸。以至于此。死生虽有命。莫非吾之积恶。行负神明。为父不慈。有以致之。尚何言哉。呜呼。吾与汝为十三年父子。汝遽化为异物。弃我而去。古人云。来生业缘在。骨肉当如故。斯言吾不信。纵如此。谁复知之。尚有魂魄则他日相从地下。如其不然则吾与汝从此已矣。汝声在吾耳。色在吾目。端淳之行在吾心。形貌今独何之。吾先世茔在南中。吾本欲葬汝骸于先茔之侧。异时吾葬于傍。庶汝死后再不为思恋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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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魂。而道远势阻。未易致。汝外祖龙宫县监府君,外祖母淑人赵氏。皆葬广州光秀山。汝可往依为安。故卜日得五月癸酉。就葬于其麓辛坐而向乙。昔延陵季子葬其子于嬴博之间。而曰骨肉归于土。魂气无不之也。汝虽葬于此。神苟有知。应不一日而离汝父母也。呜呼。穷天极地。不足以纾吾哀。忍操笔为辞。纳诸圹。冀有迁掘者。尚或哀而掩覆之也。
贞夫人李氏墓志
夫人姓李氏。始祖玙。以 世宗子。封广平大君。 世宗于诸君中。特爱广平。赐田宅臧获最厚。广平早卒。子永顺君溥当 世祖朝。再登文第。出入 上卧内。宣力为多。生南川君峥。南川之子曰昆明正溁。卒后追封昆明君。实夫人曾祖也。祖讳义蕃。亲尽终忠义卫。考讳坰。荫补官。仕至龙宫县监。妣赵氏。议政府右参赞文贞公讳士秀女。夫人生壬寅。十八。归于成龙。三十八。以夫贵封淑夫人。四十一。升贞夫人。四十八而终。己丑七月二十五日也。始成龙为宦至卿。而家益贫。与寒士等。夫人生长贵富。意不堪。而安之无戚嗟色。独于宾客祭享。颇致丰腆。救人之急。或倾竭瓮盎。其在奉身。虽敝垢不厌。斯其长也。成龙家岭南。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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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省亲。或留滞少一年半年。久或二三岁。夫人独处京。备尝艰苦。戊子春。挈子女就余于南。十月。余以秋官卿徵。夫人时已病。明年春。曳疾从余京第。病益甚。六月。余欲南觐。见病危不忍去。夫人知之。谓余曰。宁以吾故旷省。吾病尚可支一月。勉余行。余出门顾。颜色惘然如将永诀者而不言也。余来南才数日。病革报踵至。疾驰赴。距京第二十里。闻讣广津舟上。到家已就木矣。呜呼痛哉。夫人京人也。平日恋京居。以余故将葬于南。其年九月。送丧归。余关职守未从。继而国事殷。越明年四月始还。时丧在浅土已十馀月。稚幼满室。互牵余衣号跳。悲夫。更何以为懹耶。卜得五月庚申。葬于军威县西松岘之原。盖余祖考参判公,祖妣贞夫人葬在焉。故就其后而托焉。夫人得子。辄不育。晚得子袆。十三夭。今存者五人。长女适进士李文英。生二子。次女在室。男袽,褍,袗皆幼。铭曰。
维是祖先之宅。莫谓远于京。是依是处其永宁。
端人柳氏墓志
呜呼。此成龙第二妹故獒树察访金宗武妻柳氏墓也。壬辰四月。倭犯庆尚道。巡边使李镒战于尚州北川。兵败遁去。一军皆没。宗武以马官。随在阵中。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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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还。柳氏时在善山村舍。与其姑避兵于金乌山绝顶岩穴中数月。倭日往来山下攻掠。赖地险不得入。然既惊悸失魂。且乏粮饥渴。饮食不以时。积日病困。伯兄时在安东闻之。遣数健仆。穿贼中昏夜潜行。入山迎致。盛竹笼中。以绳悬下。归至一直县。竟不救。时九月二十六日也。有二子。其长者曰翀。有俊才。十馀岁已通晓经史子集。作诗文。语辄惊人。容貌端洁如玉。先一月亦病死穴中。闻者尤惜之。今其在者曰羾。娶察访卢景佖女。生一子。血属之托在此。一女归金澈。生一男。金氏先茔在金乌山。阻兵既不可归葬。宗武死又不获尸。不得已伯兄舆归天灯山。棺敛而殡葬于艮坐坤向之穴。其前数步。郑妹葬在焉。其南十馀步。即先考妣墓。魂魄庶有所依。而不至于游散也。呜呼哀哉。妹天性颖粹。禀赋绝人。平生无疾言遽色。乃不得报。平居穷甚。又啬寿。年才四十一。遭乱漂泊以死。天之于人。其何如耶。宗武故大司谏就文之子。成龙念葬之有志。所以备后患。吾妹生既不幸。其在后又何可保其无不幸耶。是用挥泣而略志梗槩。将以追埋之墓前。以慰幽冥之憾。柳氏世系。载先考观察使碑文中。玆不重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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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人柳氏墓志
淑人柳氏。籍丰山。观察使 赠领议政丰山府院君之女。妣贞敬夫人安东金氏。世系在领议政碑文。嘉靖壬子生。年十五。嫁郑好仁。乃 成庙朝名臣故承旨诚谨之后。节度使元祥之子。好仁以荫仕。历安阴县监。名清慎。吏人言淑人内助为多。壬辰兵起。京城陷。淑人随大夫人南还。间关山谷中。明年春。病殁于安东天灯山先茔之下。其冬。就葬于艮坐坤向之原。有三女。长归荣川人全磊。生二子。次归南元立。季归尹商敏。皆士人。呜呼。淑人淑而早夭。且无男子。命也柰何。后十一年壬寅。始为志纳诸圹南。以备后患云。
西厓先生文集卷之二十
 行状
  
先考黄海道观察使府君行状
府君讳仲郢。字彦遇。姓柳氏。世为安东府丰山县人。八代祖伯。恩赐及第。仕高丽。七代祖兰玉。徵仕郎都染署令。恩赐及第。六代祖葆。赠版图判书检校礼宾卿。五代祖从惠。仕我 朝为工曹典书。典书之子讳洪。荫补左军司正。是先君高祖。曾祖讳沼。副护军。祖讳子温。成均进士。考讳公绰。以门荫仕至杆城郡守兼江陵镇管兵马佥节制使。后 朝廷以先考故。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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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赠曾祖护军府君通训大夫司仆寺正。祖进士府君通政大夫刑曹参议。考郡守府君嘉善大夫户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事。妣令人延安李氏贞夫人。夫人实教授 赠通政大夫吏曹参议亨礼之女。以正德乙亥正月十二日。生先君。甫四岁。夫人殁。鞠于乳母。稍长。已沈厚谨重。异凡儿。自寻师读书。不待程督。登庚子文科。补成均馆权知学谕。出为黄,尚数州教授。不以冗散自懈。聚生徒以训诲之。丙午。为学谕兼养贤库直长。处事明审。诸生敬叹。有识者多期以远器。有学田为富商冒耕。岁久不问。先君按籍推之。商讼于户曹。而判书受商赂欲右之。进先君问状。先君辨对毕。因曰。此田实公家养士之资。公必欲夺而与富商大贾。何意耶。判书怒甚。捏辞启罢。然田竟属学。士论归之。丁未叙用。再入成均为博士。又以公事忤权宰罢。己酉。复为博士。升典籍。转司宪府监察工曹佐郎。所至官务称治。庚戌。出监惟新县。地广人悍。庶务烦剧。号难治。先君听断严明。号令平恕。吏民畏而爱之。数月间。一境大治。惟新之人。至今称之。时县新经大狱。权奸有诬前监司李瀣。私还罪人财产。且贼杀告变者。使不得上闻。系义禁府推鞫。下本邑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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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将对验锻鍊其辞。先君不时起送。于是台谏承风劾以党护瀣。请拿问。司谏李无彊持之尤急。事几不测。 上察其枉。不许。只命罢职。小民多号泣。辛亥。叙为刑曹正郎。壬子。差平安道监军御史。巡阅边备。未还。迁工曹。稍升宗簿寺佥正。改掌乐院。升军器寺副正。癸丑。 朝廷分遣敬差官于诸道籍军。先君往全罗道。不扰而事集。吏民称神明不敢欺。九月。拜司宪府掌令。有台长恃势专擅。多更张事。人畏其焰。莫敢难。先君遇事必争。其人时或不堪。而先君辨益切。同僚有自后掣其肘者。盖虑其触祸也。然其人亦推服。屈意屡从。时景福宫灾。改修。伐石于怀陵。先君启曰。怀陵虽失德见废。亦一时为国母。伐石岂无他处而必于是。臣意窃未安。 上命改伐于他山。三嘉人李希颜以荐起为高灵县监。监司郑彦悫。邪人也。嫉害其贤。临之甚威。希颜弃官去。彦悫启请治罪。户曹判书赵士秀于 经席亦启曰。守令不能治官。使库藏荡竭。至不能为计。辄弃官去。罪莫大焉。今年凶民困。中外玩法。请如彦悫启。先君进曰。凡守令贪渎虐民者。必不能弃官。能弃官者。必不至贪渎虐民也。且 朝廷待士。当崇礼节以养廉耻。要不可束缚。今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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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以遗逸起。一弃官而遽绳以重律。恐伤 朝廷待士之体。 上曰。掌令言固善。然判书之启。切于救时。不可不从。希颜由此遂废。士林惜之。升司仆寺正。有言台谏为重者。复为掌令。甲寅。拜司谏院司谏。进掌乐院正。慨律学废隳。择院中乐师之聪敏年少者。教之钟律度数之法。颇见其效。未久去职。其事亦寝。先君当官尽心。不敢悠汎度日。大槩如此。乙卯夏。倭寇全罗道。陷城杀将。南服大震。遣巡边使分道御之。各率从事二人。先君从曹光远下庆尚道。曹公虽仗大任。实无应变之才。凡事倚办于先君。时声息方急。人情骚动。先君安閒若平日。每有紧报。必曰。吾料贼势必不至此。何事惊动。一道赖焉。曹徵士植论军中事宜。托人来告。且曰。吾闻此行。惟此人可当大事。故相告耳。升通政。为义州牧。州与上国连界。为西门重镇。前此屡经匪人。关防解弛。两地奸民。交通物货。互相质贷。时引汉人乘昏夜劫掠村落。以偿其直。岁杀人畜十馀。边民甚恐。不敢出耕作。先君既至。纪律一新。严街禁以察奸细。城中肃如也。有辽人闵姓者。先时过江。潜隐于官奴春同家。值先君赴任。数月不得出。其子疑有故。临江号哭言状。遂发卒搜得之。春同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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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不殊。栲问其党。诛其尤甚者数辈。械送唐人于江沿台。责其不能禁戢。皆愧谢。申敕所部。先君又沿江设伏。上下相望。置巡军往来接应。自是境上大安。牛畜散牧。禾稼盈畴。而卒无有来犯者。丙辰旱荒。辽东都司遣百户二人。求粮于我国。要直抵京师。先君以事无前例。严辞拒之。百户当宴。不肯饮酒。先君令译官问曰。君辈在何地。曰东宁卫。曰知东宁卫曾是我国人否。曰知之。然则故国一杯酒。胡不见饮。二人相顾而笑。称谢欢然。先君具由状启。留其使数日厚待。遣还。皆感拜而去。更以善言还报。时议以为若非先君善处。纵令诣京。则事甚难矣。戊午七月。任满还 朝。为护军。自是居散不迁者累岁。盖先君性方严。临事不挠。在州约束赴京译官甚密。私带禁物者。不得出境。或有宫阃所托而并见搜索。又戚里一人为使。盛辎重。搅扰道路。大同察访郭赶以不法事闻。谏官继论之。遂罢。其人疑出于先君。由此群怨合势。诋谤流布。而先君略不辨也。己未五月。丁外艰。时李梁初得志。士类之浅肤者。欲仗之以摈尹元衡。先君忧之。私语所亲曰。此人愚妄。果得志。必为国家忧。其后引进凶类。浊乱朝政。皆如所料。辛酉。服阕还 朝。仍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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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壬戌秋。差管押使。贡马京师。癸亥。拜刑曹参议。六月。递为护军。甲子。拜黄海道观察使。到界之日。牒诉填壅。而左右酬酢。剖决如流。未终日而毕。人皆称快。安岳郡素多豪右。不供徭役。又招纳民户。替相荫庇。无势者代其役。不堪侵挠。为邑中巨弊。而吏不敢何问。先君按部至郡。即计田结以多少分役。强弱如一。豪右之诣庭争辨者以十数。多巨室大家。托迹权势。先君捕居首者数人械囚之。邑中尽喧。宾客亲朋之游说者甚众。卒莫能动。自是赋役始均。民甚便之。乙丑。入为佥知中枢府事。丙寅。为定州牧使。戊辰。还 朝。即牧骊州。未赴。又拜清州牧使。是时先君连守外郡。识者为 朝廷惜焉。退溪李先生以诗寄意。有旷荡天门独抚襟之句。先君为政如前日。无所挠改。颇为豪猾所不悦。既而渐服。至先君去职。追思不已。州地广远处。或经宿以上。民以粜籴于州仓为难。先君度便宜筑仓于附县。以时敛散。又州距牙山,忠州皆二日程。而故例纳税于牙山。以海道漕运京师。海道艰险。频致覆败。败则辄再徵其税于民以充之。民以大困。先君具利病。言于监司。移纳于忠州。由可兴达汉。自是舟无覆没之患。而人免其害。先君之施设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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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类此。辛未。任满还乡。壬申四月。拜兵曹参知。时军政解弛。外方军士上番者。私赂主吏。潜自散去。以未去者充定各处。逐日为役。不敢少息。官员只点空簿。为奸吏所弄。无敢发其罪。及先君为参知。下吏畏服。已去者皆追还立役。先是兵曹点阅军士所持军器精钝。必索瑕痕。按名徵赎。无得免者。积布司中。以应私需。军士只备赎布。而不持军装。卒伍怨苦。先君始革其弊。诸持军器者免罚。无者乃罪之。于是军士太半备装受点。军情便之。其上番身死不能自归者。依法典移文各驿护送。且令其亲属同来者随去。有感泣者。八月。拜承政院同副承旨兼 经筵参赞官春秋馆编修官。十一月。以病递。数日复为右副承旨。入侍 经席。多所建白。旧例对马岛倭人来朝者。边将尺量所乘船。以船只大小。差等受粮。倭人虽贪得厚赐。而大船不利风涛。故来者亦鲜。戊辰间。岛主请勿尺量。时相有主其议者。遂许之。自是倭人皆乘小船而冒受大船之粮。庆尚道不能给。以列邑所储军资充代。 朝廷患之。将复旧规。先君启曰。国家待外夷有其道。一失其宜。所系非轻。倭虏轻剽。既许其请。而无故改易则曲在我矣。未必不生怨起衅。臣意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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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文院先作书谕曰。量船固旧规。前日从岛主所请者。以岛主自能分大小。明载书契。俾无欺诈。今乃奸伪日滋。冒滥益甚。不可置而不问。岛主自今严敕下人。悉如前约则固善。不然。不得不令边将依旧尺量。如此则在我辞直而曲在彼矣。于是廷中多善其议启。 上从之。人以为深得待夷之体。癸酉三月病递。移拜礼曹参议。奉审胎峰于瑞山。道中复拜左副承旨。六月感疾。遂于七月十三日。遽至不救。享年才五十九。远近震悼。先君忠信俭约。出于天性。处己待人。本乎诚意。机变之巧。枉曲之私。不萌于内。虚假之迹。矫诞之习。不形于外。任真秉直。表里如一。平生以国事为心。凡遇职事。不论夷险。必尽心力。晓达时务。尤长于裁决。虽在烦剧人所不堪。而处之沛然。常有馀裕。前后作邑。政刑修举。号令之出。吏民不敢违。至于询访弊瘼。兴利袪病。恤穷济人。汲汲然惟日不足。去之日。如始至之日。然不以小惠悦人。要为久远之图。规模布置。可为后法。义州守先君区画军务。以捍寇盗。后有一守狼愎自用。怒曰。何为多事纷纷。尽罢之。俄而奸偷复作。境上骚然。州民庭见争论。乃复。遂以无事。州民养蚕而不树桑。先君教种桑椹。自边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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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以至村巷。皆遍。一年间。丛生无数。遂至成长。至今民不可胜用矣。尤以兴水利为急。修筑堤堰。贮壅泉泽。以备旱灾。浮民游惰者。初虽不悦。久必赖而生活。莫不叹服。多于春秋简骑从。巡行境内。相视原隰。遇田夫野老。咨询疾苦。惇勉农桑。问及其家中生业。以察其情。故所莅之邑。虽僻村穷巷之民。多识其姓名贫富。谓学校。风化之本。庠舍之颓圮者。学廪之穷匮者。皆极力营办。其观察黄海也。筑作成库。蓄米布以赡文宪堂。清州作有定书院。义,定皆新乡校。校生或立兴学碑以追慕焉。又聚邑中子弟与旁郡游学者。居之空廨读书。以时持酒食亲至。与诸生列坐。讲论文义。考校所业。从容尽日而还。其中稍有学识才调者。喜悦亲爱。稠人广坐。延誉称道。人皆感其诚意。率多兴起。邑人年七八十者。有时招迎。行养老宴。各率子弟扶携。道路观者以为盛事。癃病不能赴者。致之于家。郡邑于春秋。释奠先圣。多不致谨。牲币不具。荐裸兴俯。渎亵不严。先君必先期具修。斋宿庙下亲行。非有故。不假之人。至如城隍厉坛。凡祀典所载。莫不致其诚敬。鸭绿江有龙渊。遇水旱则 朝廷降香致祭。守宰惮于躬行。以土官代事。先君露宿江边。至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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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祷。是岁旱甚。每祷辄雨。州人异之。性不好游宴。非有宾客。丝竹不近于前。在官逐日晨起莅事。小病不废。夜则与子弟亲朋。谈话文字。以及民事。亹亹忘倦。侍者困睡求退。而先君神气整肃。略无颓惰之色。平居虽甚劳倦。未尝坐寐。忧深思远。终日勤劳。不自遑暇。尝言吾天性不能閒度一日。见人有厌事逸游者。必警责之。居家严重寡言。御下有度。子弟虽盛暑。不敢去上衣。侍坐惟谨。凡戏慢不实之言。无敢出之于口。至于祭祀之仪。尽其诚敬。一遵家礼。虽世俗所难行者。讲求而力行之。器数盘行。皆有定式。先君气局峻整。而襟量宽厚。乐易泛爱。不疑人欺。非理来干者。亦直受而不报。晚年栖迟郡邑。多历世变。或有名为亲旧而背面相负者。先君怡然不以为意。及后相遇。待之如平日。略无毫发形迹。不肖孤侍侧三十馀年。未尝见先君有憾恨于一人。同里有文士一人。年进后于先君。以小事发怒。骂辱无礼。见者皆愤。先君未尝言。后先君为政曹。会拟兵使望。判书欲拟其人郎官。有不满之者。先君力荐其可用。遂见拟。为黄海监司日。营属有因事上京者。到 阙下对众扬言。先君为政不便。且有搆诬之言。其还。子弟闻之大怒。请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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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其情。先君笑曰。我为政。小人岂无一二不便其心者乎。故欲以此为谤也。何足挂念。卒无所问。义州牧使张彦邦武人。贪冒纵肆。先君代之。尽心措置。邑遂以完。然未尝言张之过。一日有使臣来。其人年少大言。谒先君便曰。张某真国贼。几败一州。公承其后。岂不劳乎。先君笑曰。人言固过实。我不见有是。其人曰。公学做宰相器度耶。某真国贼。不可庇也。判官在此。吾尽闻之矣。先君徐曰。通判所言。不可知。然张岂至是哉。时判官亦武人。曾贰张。细言其失。至是闻先君之言。愧谢不已。人有死丧穷困。虽平日所不识。为之哀悼轸念。极力救之。闻人过恶。必求其情。未尝为刻核已甚之论。见人片长寸才。则又力为称道。乐善好士之诚。终始不替。而亦未尝趋附强合。故知者益鲜。凡事宜于理而不歉于心则为之。不以外面毁誉利害。有所前却。尝曰。人之处世。多少逆境。若为所动。不胜其苦。跬步之内。无容足地矣。教子弟以义方。家庭之间。若严师。闻先生长者之风。必遣令受业。其所责励。莫非至言。惟不孝无状。无以奉承万一。当病革。成龙侍侧。偶见拜官 教书。以朝散下 批。先君不悦曰。汝近才郎阶耳。何遽升至此。对以有别资当受者。
西厓先生文集卷之二十 第 395H 页
仍戒之曰。汝事君。当一以诚实。不可有一毫欺负之事也。讣闻。 上遣礼官吊祭致赙。下一路护其归。先君娶安东金氏进士光粹之女。男长文龙。早殁。次云龙。业儒为典舰司别坐。次成龙。忝弘文馆修撰。女婿幼学李润寿,金宗武,参奉郑好仁。内外孙男女十人。而云龙长女适士人金弘微。男正甫,纯甫。馀男女二人皆幼。成龙一女一男。润寿一男一女。宗武一女。皆幼。其年十一月初八日。返葬于安东府西天灯山子坐午向之原。从先茔也。不肖孤攀号殒绝。无以发扬盛德。谨泣血撰次大槩如右。将请于大人君子。冀得一言之赐。以表墓道。垂示无极。昊天罔极。呜呼痛哉。
先妣贞敬夫人世系行迹记
先妣姓金氏。其先安东人。初实新罗宗姓。罗亡入高丽迄我 朝。簪绅相望。代有闻人。他姓莫之与京。在丽时其最显者曰上洛君方庆。以忠勋卫国。大名垂世。其后有奉举直长都评议知印九鼎。知印之子讳子瞻。咸吉道监牧官。豪俊不羁。喜驰骋弋猎之乐。以义城北村多林薮。自安东徙居之。以便田牧。子孙因家焉。即先妣高祖。曾祖彰信校尉司直讳孝温。祖讳克谐。以文科发身。官至知礼县监。考讳光粹。进士。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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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志远识。恬澹寡欲。早弃举子业。隐迹林泉。以图史诗酒自娱。号松隐处士。年九十六终。妣顺天张氏。密直副使弘之后。佥正日新之女。与进士公媲德。亦年八十八以终。先妣以壬申正月二十六日生。年二十。归于我先君。嘉靖乙卯。先君升通政。先妣始有淑夫人之号。甲子。先君为黄海监司。用二品例升号先妣贞夫人。后二十七年庚寅。以子成龙入相。朝廷推 恩加 赠先君纯忠补祚功臣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丰山府院君。封先妣为贞敬夫人。又其后十二年辛丑八月二十一日。考终于河回里第。享寿九十。其年十二月九日乙酉。合葬于天灯山先府君旧茔子坐午向之原。先妣天性仁慈恻怛。骂詈不形于婢仆。与人言。无贵贱待之如一。惟恐或伤其意。平居秉心。洞洞属属。谦恭慎畏。若鬼神临乎上。渊冰在乎下。无顷刻弛解。少时侨寓神武门外。坐未尝背阙。其在溷厕。必避日月光。先君屡典大州。先妣随而往焉。恒守靖挹。未尝以毫发事干外。外言不入于内。内言不出于外。惟先君志是遵是式。以清素为宝。财用窘乏而亦无恨。虽云龙等迎养在官而亦如是。得一时物新熟。则必祝曰天之德也。遇酒肉少丰。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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辄缩然曰。得无滥乎。居家衣食才给。而曰此亦足矣。不肖滥承 朝命。驯致卿相。人或荣之。而先妣无大欣喜色。其失官而来也。先妣不以为戚。推分处顺澹如也。易言谦之德曰。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先妣有焉。庚辰。成龙上疏陈亲老乞外。 上以尚州近家。特命授之。其后兄为仁同县。距家仅百里。先妣素有虚羸疾眩。不能轿行。其往还皆用舟。具妓乐前导。沿流而下。岸上奔走聚观者无数。以为盛事云。甲申。成龙拜庆尚监司。上疏辞。 御批本道有老母故授。可勿辞。自是。每春秋省觐辞朝。多赐米豆供养之物。或撤虎皮褥赐之。庚寅夏。成龙以吏曹判书乞归觐。至赐 内殿所御二锦衣使遗母。旷世异恩。闻者感动。皆以为非不肖之所能及。实由先妣德重所致云。是年。 上以成龙在相府。往来非便。敦谕必就养京师。先妣不得已行。是时三道郡邑守令。以 上命递护。供帐甚盛。道路以为荣观。壬辰变作。不肖扈 驾而西。兄奉先妣东下。方寇贼冲斥。士大夫家避乱者十不一保。独先妣所至。贼兵出没左右。或近一二里。终不来犯。子孙婢仆从先妣者甚众。而无一罹祸。辛丑春。兄不幸先亡。家人惧先妣伤。不敢实告。然先妣思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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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六月。感微疾。沈绵日久。虽气力渐羸。而神识愈明焉。不肖侍侧。药饵调护。不能尽其方。精诚又无以感动神明。未尽百岁之期。遽致罔极之变。叩地呼天。无所逮及。罪实在子。尚复何言。先妣有二男三女。男长云龙。通政大夫原州牧使。次成龙为议政府领议政。勋封丰原府院君。长女适幼学李润寿。次适察访金宗武。季适郡守郑好仁。原州生三子。袾,裿,襑。袾为平陵察访。裿为狼川县监。二女婿青松府使金弘微,醴泉郡守卢景任。成龙生三子。袽,褍,袗。二女婿察访李文英,主簿赵稷。庶子杂,袀,襜。女一。李润寿有四子。𤈽,灿,炯,焕。二女长适参奉郑允穆。一幼。金宗武有一子羾。一女适士人金澈。郑好仁有三女。长适全磊,次南元立,季尹商敏。袾有二子一女。子长曰元直。馀幼。裿有四子二女。襑有一子三女。青松有二子三女。醴泉有二女皆幼。袽有一子。褍有二女。袗有二女。李文英有二子。赵稷有二子。𤈽有二子。炯有一子二女。郑允穆有一子二女。金羾有一子一女。金澈有一子。金磊生二子皆幼。内外孙男女二十五人。曾孙四十一人。成龙兄弟五人。而兄及诸妹皆先先妣亡。独成龙在。呜呼痛哉。谨泣血叙此。世系行迹子孙如右。以请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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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伏乞鉴赐。九月十八日。孤哀子柳成龙谨记。
亡子察访行状
亡子葬已经年。墓无志。余重哀其生无以表显于世。死无以庇覆遗骸。如得贤人君子数句语为重。可藉以不朽。目亦瞑于地下。事交切不可已。敢略具平日实迹。以固请焉。呜呼。亡子在世为人。以年计才二十八。为一官未赴任死。其在外者。无可纪。独其家庭间一二事。不可并泯。亡子年十二。其母殁。率少弱弟二人。衰绖行丧如成人。礼无违者。期后长老忧不胜丧。劝用滋味。辄哀号不食。劝者不忍而止。过祥犹然。至禫乃复常。自是始有羸疾。辛丑春。伯父亡。素食累月。其秋。祖妣贞敬夫人年高寝疾。气力绵惙。起居饮食。皆须人。子孙婢仆在左右者。无能称意。亡子昼夜扶持。曲尽其宜。大夫人安之。衣不解带者数月。病革。尝粪审差剧。及丧在庐侧。朝暮哭泣。助其父行祭奠。妻子在一家。而期年足迹不入私室。乡党称之。爱兄弟无间。已弟袗尝冬月患寒湿疮。夜则痛不能寐。亡子在傍。自摩两手掌取热。递熨疮处。达夜目不交睫。庶弟袀死。辍赴举。身营葬事。时天寒。肌肤为之冻裂。族侄妻死。亲属疑染气不敢入。亡子闻讣即赴。其妻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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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劝母往。亡子正色曰。安有亲戚有丧而不顾者乎。往视棺敛。其葬也。冒寒往会。时已有病。神气惫甚。而自力如此。其笃于恩义皆此类。天性然也。平生言若不出口。身若不胜衣。然其自守于心者。有人所难夺者。壬辰之变。年仅十五。随大夫人南下。其时贼冲斥出左右。一行仓皇颠倒。亡子言色如常。举止更徐缓。一日伯父牧使公呵之曰。厌见汝从容。独不惧贼耶。犹无变。幼时与一二辈处空屋中。夜闻窗壁间异声。视之无见。同坐者皆失措。而亡子自若也。至临绝。其妻自他家奔往省之。已在壁外。及女仆二三号呼欲入。亡子微笑曰。此何为者。以手挥之。不许入。有顷息绝。初以为偶尔。其后闻其平时与朋友语曰。死生之际。其礼严矣。男子不绝于妇人之手。今世人于无事日。不无讲礼者。死时全然放倒。可笑也。以此知素定于心者乃然。呜呼痛哉。家贫甚。平生衣不蔽体。食不充腹。人视之以为不可堪。妻孥怨苦。而处之恬然。若安而乐之者。有问者不答。但一笑而已。视世之不义而富且贵者。如浼己。不但无健羡意而已。外静默而内实颖敏。凡古书所难解者。往往一闻心解。不烦再告。尝在京。有天文生数人。论历算推步法。从傍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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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了解。布算不差。其人惊曰。吾属平生业此。未免差误。今一闻即解。乃异才也。后人有问者。但曰偶然尔。未尝自语于人。他事亦然。故人之知者鲜。尝独居自叹曰。人无知我者。语其弟袗曰。汝稍知我。然犹未尽也。为人寡欲。独不能已者举业。而于得失。不大欣戚。未死前数年。语人曰。吾他欲自简。不大用力。独幼时于色上未能顿遣。今自一二年。似超然无复起念云。以今思之。岂用工遽至此境。无乃气不能及人而然耶。然其自点检身心以自察者。此亦一端耳。使天假以年。其成就必有可观。不似乃翁无状。而乃至此。恸矣。雅不好以门荫入仕。既得长水。为其父病不赴 朝命者。累身。又不谢 恩。恐累父。勉起一行。病以是剧。遂不能救。虽命之脩短在天。抑人事有以致之也。亡子生戊寅。少字寅男。稍长改。又改袽。字吉甫。取易所谓衣袽吉。将以济物功。望吉于他日。今止于斯耶。癸卯中乡举。甲辰又中。皆不利会试。以其父勋荫。录光国扈 圣原从三等。死日乃乙巳四月二十四日。有一子。其年十二月甲子。葬于军威松岘西向之原。柳氏丰山人。父某。母贞敬夫人李氏。广平大君之后。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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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季秋
玉渊重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