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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谷先生全书卷之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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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谷先生全书卷之三十八
 附录(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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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家记述杂录
洪叔龟祥。于先君子为再从表弟也。与其弟致祥同受业。尝曰。吾兄弟自少侍先生受学。至长。未尝见其与人有私语密言。尝谓学者曰。士君子持心处事。当如青天白日。使人人得而见之。真可谓言行表里如一也。(出年谱草稿)
尝思韩文公所谓考之言行而无瑕尤。窥之阃奥而不见畛域。明白纯粹。光辉日新者。此实善形容有道者气象。考之今古。则惟栗谷可以当此矣。(出沙溪语录。下同。)
栗谷与人言。不閒亲疏。必豁然无所碍阻。倾倒无馀而止。可见其德量之宏大。而其见陷于小人者。亦以此也。
栗谷于精微肯綮处。必明白说破。虽文理未通者。皆能晓解。龟峰则不肯剖析。其意盖谓吾虽言。而人未必知也。其气象不侔矣。
谒石潭祠宇。其中有及门之士。言先生风仪简洁。言语坦荡。与乡人接。无少长愚智。各得欢心。或有所思索。端默移时。既而如初。(出畸庵杂录)
石潭书开缄三复。不但心知处长进而已。石潭兄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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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人言。别有过人处。非物我无阻气象平和。能若是耶。(出龟峰简帖)
叔献来访。先志。送于朴思庵。删点以还。更视叔献。似甚未安。而叔献自求见。出而视之。略无几微现于辞色。此人此德。不可及也。(出松江日记)
牛溪尝与先生泛小舟于花石亭下。忽风起浪盛。几不能定。先生在船头。吟眺自若。牛溪瞿然曰。岂不闻处变之道耶。先生笑谓曰。吾两人岂有溺死之理。俄而风浪遂息。(出尹宣举鲁西记闻)
先生入城日。适赴松江悬弧之会。先生及阶。见红粉在列。语主人曰。彼红粉。恐不宜于今日之会也。栗谷笑曰。涅而不缁。是亦一道也。先生遂升座。(出牛溪言行录。)
拜成先生。先生曰。君过栗谷之门而不见。何意耶。对曰。曾未纳拜。司马公作相。刘元城以门人。不复往来。曾未纳拜之门。岂可轻自投进乎。先生曰。栗谷今在林下。则异于此矣。后日行过时。须一见其面目。必以前言为悔矣。(出禹庚溪伏龙杂录)
公尝曰。每对先生。如登高阁。洞开入窗。使人自无邪僻之心。又曰。吾于山见枫岳。于人见栗谷先生。(出申晚退应矩遗事)
栗谷。虽千百世下。想见其心事如青天白日。(出金农岩昌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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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集。)
栗谷先生母。即申氏少女。性贞静刚方。能文且解丹青。闺范甚严。动以女则律身。先生之学。得于胎教者为多。(出阳川覆瓿稿)
生而神异。廓然有大志。聪明夙慧。七岁。已能通经。著书不事雕篆。而文章夙成。名闻四方。(出李泽堂植杂稿)
四岁。就外傅。受史略初卷。至齐威王初不治。诸侯皆来伐。傅误于侯下著口诀。先君子默然拱手。审视不读。良久乃曰。皆字在诸侯下。以文势观之。则当于不治下作句读。闻者叹服。(出年谱草稿)
叔献之敏。得之天资。凡看文字。与人谈笑。而披阅周览。略绰见之。疾如风雨。已得其大义。其后虽加潜玩。意味不长。渠之所自言如此。(出牛溪文集)
一学老宿尝言。少从栗谷游山。行过一处。有小泉出石窦。众皆聚饮。栗谷亦命酌取一啜曰。此水绝味也。众皆不知有异。栗谷曰。凡水清者佳。清则斤两重。浊则虽杂以泥沙。斤两不及于清水。同行者争试之。果然斤两倍于他水。乃知哲人于物。无所不通。皆此类云。(出畸庵杂录)
栗谷答人疑问。略不思量。应声辄对。而皆中理致。(出沙溪语录。)
栗谷问先生曰。兄之看书。未知几行俱下耶。答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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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过七八行矣。栗谷曰。吾亦不过十馀行而已。(出牛溪言行录)
十九岁。入金刚山。从事戒定。山中哗言生佛出矣。既而省悟其非。反而专精正学。笃信力行。(出泽堂杂槁)
栗谷入山时。自号义庵。盖亦志乎集义生浩然气也。(出沙溪语录。)
逮知为学。绘藏朱子遗像。中夜必兴。整饬衣冠。自告日用之云为。行若中宜。则告以允合于遗行。若有差失。则讼而自贬之。其笃行晦翁之道。盖无一日之间也。(出崔絣坡有海文集)
栗谷于孟子。表出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不为之语。常自勉而勉人。学者不可不知也。(出宋尤庵时烈文集)
前月之晦。历见叔献于栗谷。案上展开诗传国风。浑问之曰。今年读得几多书乎。答曰。今年读四书三巡。巡三遍。总计九遍矣。今又始读诗至王风矣。浑闻之。不觉叹羡。以余长间。又胜于叔献之修屋干家接宾多事。而终年不读一卷书。如此而望有见于道理。殆却步而图前也。(出牛溪日记)
栗谷于理气说。通透洒落。横说竖说。根节分明。虽如我之钝根者。无不晓然。(出沙溪语录。下同。)
退溪理气之论。终有未透处。若闻栗谷之言。则必相契合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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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道心。皆发于性。与朱子或原或生之说不同。然朱子之说。乃绍其泒流。先生之论。乃究其源本。非反于朱子也。各有所指。故不同也。于此见先生见道理源头透彻。不拘拘于前言。而直出胸中所自得。发前贤所未发也。(出赵浦渚翼文集)
克己复礼。论语本注。不翅通贯明白。又栗谷先生所呈诏使说。极正且详。今何敢更为赘说乎。(出尤庵文集。下同)
人心道心。栗谷说一遵朱子。更无可疑。
格物物格。退溪初年所论。使后学见之。未能晓解。至于晚年所改之说。愈有可疑。朱子于或问及语类。论之详矣。栗谷之说。一主于此。故明白洞快。无可疑矣。
权思诚尝诵其先人晚悔公之言曰。物格之说。惟栗谷洞见朱子之意。退溪。终始可疑云。
偕叔献谒白参判先生。翌日。谒城主于州馆。观叔献从容自持。处心中正。不为险僻自贬之事。深自感慕。庶思砥厉。以礼律身。少袪余暴慢之失也。(出牛溪日记。下同。)
见叔献无病神清。敏于义理。终不可及。又见修身自信。应务从容。而气势自大。人不可轻。若官爵之来。亦当然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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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谷称牛溪操履敦确。吾所不及。此盖以持敬功夫言耳。人或以此疑栗谷行处不及牛溪。其实栗谷力行。最不可及。不但诚孝笃至。能通神明。凡于辞受之节。声色之戒。皆极谨严。无一毫放过。以此而言。其行处何尝不及牛溪。若其治家御众。一以古人为法。闺门之内。有若朝廷。则恐牛溪亦无此力量耳。(出农岩文集)
十一岁。赞成公疾革。先君子割臂进血。请以身代曰。某年少多才。可以能事鬼神。若父则年耋。不若某多才。翌日。赞成公乃苏曰。梦白头老人指此儿曰。这是东国大儒。其名玉边耳也。遂以命焉。(出年谱草稿○清江李济臣小说云。李郡守璥少字叔献。梦神人谓曰。此是汝尊者之字。汝则速改。遂改以叔温。其后同年榜出后。乃知叔献为栗谷字也。)
先生仲兄素迂疏。每事。招先生而使之。先生既位至贰相。而服役无怠。门生曰。以先生三达之尊。无乃过恭乎。以子弟代之。不亦可乎。先生曰。父兄命我。我岂敢俨然使他子弟代劳乎。大抵父兄之前过恭。礼也。傥来之物。非天性也。位之高下。非所论也。况日月如流。兄殁之后。则虽欲执礼。其可得乎。(出门人李有庆所撰遗事)
老兄璠。颐使先生。子弟盈座。先生未尝移劳。剪纸进茶。靡不躬行。位跻贰公。敏若年少。(出绀坡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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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兄璠氏。号称迂阔。然知先生之贤而敬服之。殆如父兄然。先生每出外而还。必问今日有何述作。有则辄手录之。故先生诗文之传后者。皆其所记也。(出鲁西记闻)
先生庶母悖恶绝异。先生起敬起孝。终于底豫。先生尝对客而坐。有人献一盘红柿。先生意客饥。以一枚与客。又自取一枚以侑之而入送。庶母见两窠之空。大骂曰。如此欲之。则何必入送。先生亟取两柿入谢曰。来客有饥色。故径与之。吾果失误矣。庶母遂解怒而食。此其一事也。(出尤庵文集)
处家克复古礼。饮食有时。男女分坐。颁食必均。位必以齿。井井如也。奴仆之食。亦使渍水必精。监以子弟。(出绀坡文集)
闺门如官府。会食一堂。弦歌游处。皆有礼节。(出泽堂杂稿)
我东先贤如退溪,栗谷。皆祭高祖云。(出疑礼问解)
顷得家兄报。兄将分禄相贶。是兄欲久留意。兄非素飧者也。前书所谓积诚回天。庶有其日。举国其苏。岂但病仆分禄苟活而已。(出龟峰简帖)
先生曾为黄海监司时。巡到黄州。有少妓柳枝者。士人女也。年未二八。有姿色。以房妓来侍。而未尝有情欲之感。其后。先生或以远接使。或以省姊。往来黄州。柳枝必在房。有侍寝之愿。先生明烛不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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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喻情。其和而不流如此。(出李有庆所撰遗事。下同。)
其在石潭。日中不食。子弟问其故。答曰。粮绝。欲日中一食。俄崔岦以载宁倅。送米斗。先生不受。子弟问曰。粮绝却米。有道乎。先生答曰。国法。脏罪甚严。与受者同律。我 朝守令。非国谷。无他物。大抵守令之赠遗。皆不可受也。崔立之。少时友也。若以自家私物周急。则岂有不受之理乎。
栗谷以副提学。退休坡平。崔海城滉。历拜栗谷。对食馔甚薄。海城不堪下箸曰。何以忍此寒苦也。栗谷曰。日晚而食。不知其苦也。(出沧浪寓言)
与叔献登花石亭。其舍新创。而未构閒架焉。叔献之来此。本欲广辟田园。完聚宗族。以为同居之计。而事不如意。家业伶仃。饘粥不继。诚可怜悯。今时有如此人。而使之食贫于穷谷中。世道其可知也。(出许篈朝天录)
近世。慕斋先生废居骊州。亲往监穫。不使一粒遗弃场中曰。尽天物也。栗谷先生居海州。起冶造锄。卖以自资。义所当为。大人不耻为之。(出李白沙恒福文集)
小学集注跋曰。吾友德水李侯叔献。谢事而归。讲道海山之阳。造士之规。悉举成法。揭是书为入德之门。(出牛溪文集)
劝诸同游以惇尚小学诗曰。君不见朱文公小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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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心养性之所于。纲领昭昭节目备。若欲为人其后诸。迩来德水有明诀。必使英才先是书。薰风庶见髦乂变。半途云亡可欷歔。(出门人赵重峰宪文集)
己卯。东人得志。坏弄国事。先生乃知道不可行。遂以教导后生。为终老之计。赵宪,金长生,李贵,李有庆,洪致祥,赵光玹,崔淀,许克谌,金光运,洪千璟,李培达,姜海等。来会精舍。州中学徒及四邻乡士之闻风者填集。学宫不能容。讲授之暇。喜与学徒游泳山水閒。如首阳山之藏仙洞,潜阳洞,升仙岩。西海之浩然亭,阿郎浦等地。皆所游赏。(出年谱草稿)
栗谷庶属年少者。来游文房。窃取重器。子弟黜之。过一旬。复呼其人。待之如初。子弟以为不可。栗谷曰。彼必改过。不须永弃也。(出沧浪寓言)
俞公泓为监试考官。得栗谷李文成公将冠。多士或嫌其少日学禅。公曰。初学之误。程朱所不免。今既反之正矣。又何咎焉。议遂定。识者韪之。(出张溪谷维文集)
李栗谷在玉堂时。 命制摩尼山醮青词。公上劄曰。殿下既知其为左道。不敢强使谏官制进。而乃 命小臣。是谏官不可以左道事君。而讲官犹可以左道事君。此真儒者之言也。若非栗谷。则其有不帖然承当者乎。(出李芝峰晬光类说)
李校理珥。持近思录来问疑难。及夕讲。多用吾说。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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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弟人也。(出眉岩日录。下同。)
庚午五月二十五日政。李珥入校理首望受 点。珥曾于读书堂朔计。著东湖问答。极陈郑顺朋等五奸之罪。又尝于领相李公。略言乙巳忠贤被杀之端。极言而力争之。以为当改正伪功。至是。 上擢置经幄。盖嘉其骨鲠。而欲施其言也。
六月初九日禺中。以李校理珥所制劄子(文逸)进入。其中有宦官宫妾或胁于威。或诱于利。不明是非者有之。无乃 殿下听其言而迟疑不断乎。以 殿下圣明。必无是理。而臣等不能无疑耳。 上答曰。是何有此无理之言乎。莫大之事。岂妇寺所得干预乎。玉堂学士。读古人书。犹有此言耶。
臣师事李珥。尝问之曰。 经筵官俯伏不得见 天颜乎。珥曰。何为其然也。吾则言事时。仰见 天颜云。(出沙溪筵席问对)
叔献卖京家。辞官之计。从此益坚。其视声利海中头出头没者。何翅百千万里哉。(出松江日记)
司谏院劄曰。国家以人才为本。人主以用贤为务。国非人才。则是作舍而无材。君不用贤。则是涉川而弃楫。臣等伏见直提学李珥。好古力学。行方言直。其所蕴抱。决非凡伦。顷因羸病。久在田野。今者特承非常之 命。谢恩阙下。矧其疏辞切中时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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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 侧席之求。固当褒其难进易退之节。留置玉堂。以责论思建救之任。而初无晋昼之接。竟靳谷驹之。臣等切闷焉。(出李清江济臣文集)
甲戌正月。右副承旨李珥上万言疏。 上优批嘉纳。政院 启曰。臣等伏睹答李珥疏批。嘉纳之诚。修省之意。溢于言表。不胜感激。今此疏辞。一言一句。皆非空言。切中时病。 君上万机之暇。虽或一二遭垂览。恐不能寻常留省也。 命书一通。置诸左右。日赐省览。治心为学之要。苏民革弊之策。尽在是矣。 上纳之。(出眉岩日录。下同。)
诣领议政李公铎。语及李承旨万言封事。相与叹美。以为有经纶之才。当助成其策云。
引见于丕显閤。讲毕。进曰。顷日李珥之疏。 上之答辞。极其奖许。臣以为今之宏纲急务。李珥之疏已尽之。珥是识时务者。非如疏阔书生。诚宜采用。若因珥疏。讲求贡物选上军政之事而施行。则民之困苦。可苏息矣。
金宇颙启曰。百官家供之法。请行之勿疑。旧例。百官坐府。则官供饮食。国用大耗。典仆离怨。至是。请令百官自供。李珥主其论。而竟不行。(出泽堂杂稿)
作一书。欲使栗谷停谢 恩之行。(黄海监司时)略曰。高明去就。不敢议为。然似无名义。且与前疏意大相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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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栗谷执己见不回。此君所见超诣。故于人言多不信。后答书曰。不能克己以从忠告。愧赧不已。(出松江日记)
昼讲启曰。 殿下非不好善。而诚或未至。如李珥久在帷幄。 殿下亦知其人矣。有学有才。虽有疏处。其材具自合大用。今日群臣。罕有其比。若用之不尽其材。臣恐有后世之恨矣。(出金宇颙经筵讲义)
谏院以黄州判官崔世瀣官库荡然。请罢得 允。方伯李叔献。即令掷奸。则官物充积过数。即陈世瀣善政之状。终之曰。以台谏一言之误。凡百千直言。皆归摭虚之地。今臣一言。增长 圣明轻视台谏之习。请罢臣职。以重台谏体貌。(出松江日记)
完平李公行状曰。甲戌。大籍兵丁。选拜黄海都事兼敬差官。观察使李文成公奇其才。日邀左右曰。君本职都事也。须先助我治文书籍兵之务。有卯申馀暇。在凡肯綮。辄询公裁决。(出泽堂文集)
栗谷为吏曹参议时。李泼以佐郎。欲大用赵重峰。谓栗谷曰。汝式用之则大用。不然则置而不问。可也。栗谷曰。汝式虽有经济大志。而才不逮。太固执。不量时势。遽以三代之治。期望 君父。不如意则必有牵裾折槛之患矣。君与汝式既为心交。而徒以汲汲拔擢为能事。则于汝式无益而反有害也。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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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式今方读书。稍待五六年学成。然后用之未晚也。君其熟思之。李曰。自少读书之汝式。公言尚如此。元不读书如我辈。何可一日从仕。欲辞退。栗谷不能止。李以重峰。连拟台侍诸望。(出牛山文集)
苏斋于 筵席。三荐栗谷。一日。自 上问贤才。对曰。李珥,许晔。一日。荐李珥可大用。一日。自 上问可为大提学者。荐李珥,李山海,具凤龄。(出尹月汀根寿漫录)
李珥之为吏曹判书也。一国宰相名士布衣。皆往其门。或问礼或问书。夜深后夕食。其弟瑀言于珥曰。今日接许多宾客。其如伤生何。答曰。若厌客则在石潭。可也。我乃铨衡也。见后可以铨之衡之也。此任非厌客之人所能也。见其人。然后各用其才也。若厌求官之人。则赴举之士。皆有求官之心。尽斥不见乎。所闻所见。人才高下。别书于一册。临政。誊钞小册而去。(出门人李贵登对录)
栗谷秉铨时。龟峰列书若干人以荐。栗谷粘之窗閒。余往见而大惊。请去之。栗谷曰。此何妨。泛论人才。是伊川之所不辞也。(出沙溪语录)
领相朴淳。以郎官权重。 启于 榻前。请罢吏曹郎荐。时李珥为吏判。犹不敢自专堂下清望。而还委于郎官。故郎荐虽罢。而郎权迄未还夺。(出李贵登对录)
先大夫言。岁癸未人日。郑南峰芝衍以右相。李栗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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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以行兵判,大提学。同馆阁诸公。往试诸生于泮宫。口晏。余从诸少年。纵观诸公科次。时有兵部簿牒当禀大臣覆启者。录事遽进之郑相席前。郑相素病眼。常闭眼而犹举扇麾之。栗谷座甚远。望见之。即一手执笔砚。一手持簿。进谢曰。小人方科次纷沓。小吏误自投进。不胜惶恐云。郑相不以一语答谢意。但曰读之。读竟。又曰。执笔书之。口呼覆启之辞。栗谷写毕。又为读之一过。更持笔砚文簿。退授下吏。盖古事。虽崇品宰相。其于相臣之前。必自称小人。擎拳曲跽。今不复见此礼矣。(出朴汾西弥辑记)
栗谷入 经筵。请养兵十万。西厓沮之。及退。谓栗谷曰。方今太平。 经席劝勉。当以 圣学为先。而军旅非急务。公有何见。而不与吾辈相议。径自陈达若是耶。栗谷曰。俗儒何知时务。笑而不答。鹅溪曰。而见误矣。叔献岂无所见。馀皆默然。栗谷顾谓曰。诸君何无一言以定其可否。东冈曰。此非吾辈所敢论也。不知而言。古人以为如何。鹅溪曰。肃夫可谓谨慎君子也。相与戏笑而罢。(出牛山文集)
癸未五月。复命许庶贱许通许良。自备装戍边满三年者。许通许良。又庶孽纳米于边。亦得许通。良妾子贱妾子。所纳有差等。某又以兵曹军士阙番赎布。积置楼库。官员视为私藏。用之如泥土。而司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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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所储布。输边为军装者将尽。请尽用其赎布助输。又请以军资监所储布。充战士衣。减百官禄。以给戍兵妻子之粮。于是。戍兵有馀。而内地徵发不多。边粮取足。而塞上原谷不减。士卒皆饱煖忘家。且赏罚分明。镇堡将卒。渐能向敌杀贼。六镇复安。藩胡不复叛者二十馀年。大抵某一时措置得策之效也。而论者犹以病国攻之。(出泽堂杂稿)
栗谷立朝后。凡有家国重事。询问于其姊。及癸未北衅。栗谷长本兵。患军饷之不赡。其姊曰。今日急务。必思人心乐从者而行之。乃可济也。庶孽之有才废锢者。已过百年。皆怀愤郁。今若许其纳谷通仕路。则军食可立办矣。栗谷叹服。即 启请行之。(出畸庵杂录。)
癸未。北兵使李公济臣上防胡策二十条。 上命二品以上会议。备局诸宰毕会。先君子以主兵急务坐本曹。未及参。时柳西崖成龙亦有重望。自 上有两贤之教。至是。西崖以都承旨亦在座。三公使执笔起回 启草。西崖未即下笔。左右亦不出一言。日已中而中使催促。往来不绝。领相思庵朴公曰。时急之事。迁延至此。甚为未安。请兵判来议何如。皆曰。诺。先君子入座。即命书吏一人。粘付草注纸一卷。又令一人磨墨。乃执笔顾左右曰。愿各陈
栗谷先生全书卷之三十八 第 425L 页
所思。当随言随书。皆曰。吾辈若有言。岂请兵判乎。先君子不得已逐条论列。辨析可否。须臾书毕。左右环视无一言。三公周览。亦不改一字而进 启。上下览问曰。此兵判所为乎。思庵退而书于日记曰。孰谓栗谷志大才疏。不用其才而谓之疏。可乎。吾见其施措。虽极难之事。行其所无事。如云之过太空。罔有痕迹。真所谓閒出之资也。(出年谱草稿)
癸未。舟下海州。有诗曰。四远云俱黑。中天日正明。孤臣一掬泪。洒向汉阳城。爱君扰国之志切矣。又曰。风尘局促二毛生。一苇归来万事轻。江上青山不相厌。世间交道在无情。伤时叹俗之意深矣。(出牛山杂录)
癸未以前。东西皆是士流相争。故栗谷每为保合之论。癸未以后。则邪正分为二党矣。(出沙溪语录)
宣庙既命赐纲目。继催玉堂书堂之选。栗谷方典文衡。实主是事。(壬午。命选才臣。俾专讲读。以备顾问。先生以奉教李恒福,正字李德馨,检阅吴亿龄,修撰李廷立,奉教李嵘应选。 上各赐内府秘藏纲目。)当癸未之后。朝议携贰。可否不济。明甫以后辈。声名藉甚。余亦謏闻。俱有应选之望。有一宰相夜访栗谷。屏人曰。两李果有人望。未知意向。不可轻荐。致坏时事。栗谷曰。二人声誉方盛。何可蔽贤。且荐人贵得才。何论意向。其人至夜分争之。不能得。(出白沙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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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益以巡抚御史赴关北。 上令就问边事。子弟以为病方少閒。不宜劳动。请辞接应。珥曰。吾此身。只为国耳。正复因此加重。亦命也。口号六条方略以授之。书毕而气塞复苏。踰日而卒。(出泽堂杂稿)
其疾也。证势危苦。常欲倚物。门人请自为倚。先生曰。己所不欲。不愿施人。此非吾所欲。玆不可为己。(出绀坡文集)
先生幼时。梦谒上帝。赐金字一障。开视之。曰。龙归晓洞云犹湿。麝过春山草自香。皆以为异祥。至先生易箦后。识者始知其不祥也。龙归麝过。皆是奄忽之兆也。云湿草香。指遗泽高名之独存也。大贤生没。夫岂偶然哉。(出长贫子胡撰)
答或人书曰。治巫蛊之喻。鄙见则有异矣。栗老之死。关时运系安危。固非幺么左道所能为也。今若治之。则是此兄之死由于蛊。而世间左道。真能生人杀人也。栗老任运迁化。有何怨尤。君子之终。决非小小诅祝所能左右也。(出牛溪文集)
壬辰。李镒,申砬。领兵相继南下。兵曹判书洪汝谆束手无策。如绵布等物。亦不引例请给。以慰其行。将士怨愤。大呼癸未年李珥于道者相续。盖思先生也。(出朴南郭东说手录)
鹅溪与人言。言必称栗谷为圣人。松江为多病痛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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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西崖每称赞栗谷曰。叔献能见数十年将来之事。如我辈身亲当乱。罔知所为。使国事至此。我辈是叔献之罪人也。嗟叹不已。(出牛山文集)
公曰。大乱之馀。欲有所为。人情狃旧。不晓时势。余曰。到今乃知李栗谷心公才高。栗谷在世。庶与公相济。公亟加称赏曰。叔献处事甚果。侪辈在彼时。视为轻率不谅。其养兵改贡之言。皆洞见时病而发。叔献。才高平坦乐易底人也。(出李汉阴德馨所记西崖遗事)
洪晚全可臣。知海州事。即访石潭。从容谓景临曰。栗谷知余详而许之深。故当初荐扬。皆因栗谷也。不知者。以东西议论为相较。设或议论有不合处。岂以此为閒乎。况栗谷本无所偏。每以调剂为务。余则深知其然。相信终始如一。夫以栗谷之才。为 主上倚重。担当世务。每陈更张之策。使其说得行。则可以有为。而如柳而见者并生一世。每沮其策。栗谷更张之策不行。都是而见之为也。景临问曰。柳相才则固美。而气魄不足。故短于事业。亦岂量狭而然耶。晚全笑曰。而见才与气魄俱盛。第处心不正尔。壬午年间。余以掌令。入侍于思政殿。适栗谷封事至。 上以其疏遍示左右而问曰。更张何如。右赞成自前每请。予则以为重难也。余即出位白曰。此实当今急务也。因指殿宇曰。此殿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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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朝所创。然若岁久年深。颓败已甚。而坐视不修曰 祖宗朝所创之宇。不可修改云。则必至毁灭矣。其势须更鸠材聚工。朽者改之。毁者补之。旧者新之。然后方得重新。李珥更张之策。何以异于此哉。 上然之。翌日。见邸报。副提学柳成龙。以右赞成李某疏陈诸说。不可轻变事入 启。余乃惊怪。即到而见家。而见讳客。余乃排中门而入。而见迎谓曰。兴道亦傅会叔献耶。余问曰。令公尝与栗谷不议国事耶。而见曰。固尝议之耳。余问曰。然则其更张之策何如。而见曰。好矣。余曰。好则令何以沮之耶。而见曰。更张之策虽好。叔献之才。恐不能办也。余曰。此亦与栗谷言乎。而见曰。不曾言也。余叹曰。令公之意误矣。与人议国事。面诺而反沮之可乎。而见色变不答。此是不正处也。盖栗谷而见并生一世。不相合如此。此亦数也。经乱之后。而见自当。然后始服栗谷之先见。亦何益哉。(出年谱草稿。下同。)
先君子尝曰。而见才气尽美。而第有忌克之病。不欲与吾同事。吾辈死后。方必施其才耳。壬辰后。西崖担当国事。每于朝堂。盛称先君子先见才调。或有以西崖为追许。牛溪先生闻之。笑曰。而见本如是也。渠岂不知栗谷之贤也。但以胜己者厌之。死后追许。有何益乎。南冥有诗曰。人之好正士。好虎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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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生前欲杀之。死后方称美。而见近之。
先是。朝论携贰。东人以沈为外戚。西人以金为报怨。时金应南负时望。以攻外戚为士论。公以后进。见金之论议如此。心颇信之。其后。见应南行事少无可取。及读栗谷文集。知其行己立心。光明正大。卓然为百代儒宗。然后顿变前日所见。尝语余曰。栗谷学力高处。虽退溪亦或有未到矣。余因请为行状。公曰。吾何敢摹状大贤。然亦不为牢拒。尤以打破东西之说为是。陈劄自讼其前日误坠一边之失。而又以无偏无党。陈戒 榻前。终不为党论。可见其敬信之深矣。(出李贵所撰汉阴遗事)
观先生荡涤东西疏及诸往复书。则平平荡荡。无党无偏。真如程明道之于熙宁也。至于癸未秉铨。进退举错。渐次成绪。平日打破东西之计。庶几得遂。而生民无禄。天夺斯速。呜呼。以先生至公血诚。当时犹不免为群小媢嫉。及至身后。齮龁愈甚。彼媢嫉者。固不足道。而至如金宇颙辈。实先生交游中人。非不知先生大中至正之心。而乃与浮薄之徒合而为一。排摈诋斥。不少假借。诖误人心。斲伤国脉。士论横溃。不可收拾。可胜痛哉。(出牛山杂录)
某资禀甚高。充养益厚。清明和粹。坦夷英果。待人处物。一出于诚信。恩嫌爱恶。一毫不以介意。人无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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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无不归心。由其急于济时。既退复进。以保合士类为己任。尽言无私。左右触讳。遂为党人所仇。几不免大祸。其论荐人物。必以学问名检为主。故饰伪投合者。后多背贰。以此流俗之论。指为疏阔。然某没后。偏党大胜。克去一边。谓为朝廷已正。而中自睽乖。四分五裂。竟为国家无穷之祸。至于壬辰之乱。封疆自溃。国遂以倾。凡某平日预虑而先言者。无不符验。其所建请便宜之策。颇见追思采用。国论民言。皆诵其道德忠义之实。有不可枉者矣。(出泽堂杂稿)
吾宗栗谷公。资禀学识。不下于静,退。而加有经济才略。既受知 宣庙。不许退去。遂以国家安危自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概欲变通弊法。安民固国。以防大乱之渐。而欲先和朝廷集人才。然后有所施设。故便为党人所陷。赖 宣庙镇定。仅免静庵之祸。得没于牖下。道之难行如此。(出泽堂文集)
先生之仕于朝也。疆场乂安。民庶宁谧。若无可忧者。其勤勤惓惓于献纳之际。设为注措布置者。悉皆汲汲皇皇。如有乱亡之祸。生于朝夕。当时论者。孰不以为迂远而不可施哉。自今日言之。先生之说。凿凿如合符契。向使得行于世。而膏泽不屯于上。风化丕变于下。则民生之涂炭。必不若是烈也。(出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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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村钦文集)
珥之困也。议者以为更贡案。不便也。列邑置额外兵。不当也。输粟授爵。不宜也。通庶孽。不可也。更筑城堡。不合也。逮兵后。朝廷孜孜讲磨。求所以抗贼便民者。不出此五者。何也。盖珥先见已烛于数十年之前。虽知数者之施。在平日为苟简。而思患预防。不得不更张。故犯众忌而敢言之。俗士挛于拘见。以为扰。以为不妥。纷然齮龁。宜其身之不容而国之不可为也。然今之论者。力斥珥无遗力。而奉行此五者。犹不及焉。是大可笑也。(出阳川覆瓿稿)
参奉权是经。赵月川穆之表侄也。偶得栗谷先生击蒙要诀。进于月川。月川大加称赞曰。栗谷早游溪门。所见高明。乃著此书。可行于天下万世。奚独行于东方而止哉。是经自此敬信要诀。不翅若鲁斋之于小学。(出赵月川穆遗事)
叔献出圣学辑要草本以示余。盖欲以进于 九重也。其书始引中庸首章,大学经文。弁其端而标之曰统说。次则以修己为纲。而其目则曰统论修己。曰立志。曰收敛。曰穷理。大要。列经传圣贤最紧之言于上。而附诸说于下。末又断以己意。条理井然。不为支蔓之辞。而大意已跃如焉。但功绪才就。而尚未毕功。叔献谓余曰。若成书则可釐为三卷。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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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理以下。则欲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次第汇分而为说云云。其中论立志处一款。语意极精。切中学者之病。可为人君之药石。学子之轨范。所当玩味而反复者也。(出许篈朝天录)
栗谷四书诀释及小注批抹。极其精详。可使后学感发。惜其未及毕工于经传。且未广布于当世。(出畸庵杂录)
小学注说多门。莫归于正。乃取诸家。删繁粹要。集长去短。一以不反乎经旨。明白平实。而或详或略。又以互相发焉。可谓执群言之两端。而善于折衷者矣。(出牛溪文集。下同。)
与朴舜卿书曰。日记最多格言。可以垂之于后。百世之下。见斯人之为青天白日。极为关系。然登木则必至流传。恐致大祸。只欲分写数十本。藏于诸友之家。待数十年后。刊于精舍。
又书曰。李泼了书题目。不书其字。而以答李泼书之。不以朋友之例待之。其书论东西甚详。斥泼心术甚峻。今留集中。使千载之下。知尊先生已看破此人。岂不美欤。
玄绳一编。得见诸老先生往复言论。其讲问之勤。友谊之笃。皆可想见。今世那有此事耶。栗谷之言。真率坦易。牛溪之言。温恭恳到。龟峰则意象峻洁。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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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甚重。然往往有未妥处。(出溪谷文集)
栗谷集七卷先送。其践履造诣之深。非肤浅后生所可测。而一见立论。令人爽然。其为閒气之发。愈益敛衽矣。(出汉阴手帖)
东皋眼下无文。每称栗谷吐辞成章。胸中流出。人不可及。(出畸庵杂录)
崔简易岦尝曰。栗谷自少为文。不甚著力。而文章出于天然。平正明快。真所谓布帛菽粟之文也。(出年谱草稿)
两使到顺安。出示谒箕子庙赋。栗谷使诸从事和之。时日已昏。三从事与崔成川立之。方剧饮。相对吐舌。不能操笔。崔只次首二韵而已。栗谷晓起。一笔而就。令韩濩先往百祥楼净写。俟两使下轿。即呈之。两使拱手曰。俺等久钦大人道德。岂知文章之至此耶。(出南郭手录)
不佞奉使无状。朝 天有期。念 贤王尊礼郅隆暨执事多情缱绻。三旬款洽。千里追随。煦我以春风。惠我以白雪。文采巨丽。慰劳绸缪。不通者言。相通者心。弥月襟期。意气千古。奈靡监有怀。星言夙驾。绨袍空恋。古辙难留。匹马临岐。几番惆怅。盖离别销魂。自古叹之。况异乡倾盖。后会无期。语云泪为生别滋。信哉言乎。惟时诵瑶华。如觌琼树。寤寐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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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中心藏之耳。骊驹在道。朔风凄凄。回首故人。忽焉各天。适承赠言。潦草布谢。临书哽塞。不知所云。知生黄洪宪再拜。上栗谷李先生。(出皇华集。下同。)
贵国主忠敬 天朝。而施及使者。眷眷之情。令人感动。乃足下将顺 君德。迎来送往。无论敬事之勤。即酬和一节。情真词蔚。玩之不翅隋珠和璧也。奚能忘。奚能忘。玆别矣后会无期。曷胜怅怏。顾言不能达意。聊托楮陈之。幸为我传谢 贵国主。兼致意诸大夫。至恳至恳。附白。拙作多孟浪语。其留赠各官之诗。凡仆之所有而敝同年之所无者。入梓之时。俱希删去之。庶不至多寡相形也。馀不备。知生王敬民再拜。上国相李栗谷先生。
栗谷诗集跋略曰。余窃记壬午年间。公远接黄,王二诏使。时辈谓公素不喜声诗。或者未优于赓酬乎。余方守关西之成川。值西来簪绅相续。辄独大言公必大为华使所重。既而宾主閒耸然相敬。欢然得得。远胜近古容斋,湖阴时事之在人耳口者。斯亦足以观公之未尝有诗。亦未尝无诗也。(出崔简易岦文集)
哭栗谷先生。先生恸曰。栗谷于道体。洞见大原。所谓天地之化无二本。人心之发无二原。理气不可互发。此等说话。真是吾师。其爱君忧国之忠。经世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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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之志。求之古人。鲜有其俦。诚山河閒气。三代人物。不能有为于斯世。赍志而没。信乎天道难谌也。(出牛溪年谱)
牛溪先生尝谓景临曰。栗谷尽是五百年间气也。余少时讲论。自以为朋友相抗。到老思之。则真我师也。启我者甚多。忌日行素。昔不为而今始也。(出年谱草稿)
答吴孝元书曰。先先生天才之高迈。造道之超诣。卓绝之识。规模之正。非近世学者所可窥测其藩篱。(出牛溪文集)
栗谷为当代钜儒。此非一时同辈之见。实后世之公论。(出龟峰礼答问)
先生以迈往卓绝之资。抱尧舜君民之志。进则连章累牍。以格君心正时俗为己任。退则研精覃思。以明天理去人欲为大本。其所得之深浅。所造之高下。非末学肤见之可以概量。而若其光明炜烨。通透洒落。伸于万物之表者。则童孺下贱。有足以觑焉者。先生可谓人豪矣。(出象村文集)
朴守庵枝华,朴鼎山泂尝谓人曰。天为我 朝数百年宗社。生栗谷。为吾东方万古纲常。生重峰。其意非偶然也。(出牛山文集)
先生天资英明。清通和乐。学具体用。折衷诸说。集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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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而大成。实东方千载之真儒。经纶之大材也。(出牛山杂录)
吾于栗谷。心悦诚服。常以为不可尚己。而于牛溪不能无差殊观。故牛溪门下人。颇不能平也。其后往来熟习。见其气貌。听其议论。然后知栗谷之以为道义交有以也。(出沙溪语录)
权石洲韠。来访石潭。从容谓余曰。先人常以栗谷先生有明道气像。吾辈自少得闻家庭议论如此。故常以为吾东方集诸儒之大成。乃先生一人也。(出年谱草稿)
退溪善言学。栗谷善言理。(出农岩文集。下同。)
静庵,栗谷。天资皆属高明。然静庵简重温栗。栗谷清通洒落。静庵如精金美玉。栗谷如光风霁月。观二先生立朝行事。则静庵精白专一。精神足以耸动人。栗谷公诚坦荡。心事足以悦服人。然栗谷才较大。
栗谷。不及静庵之收束检制。静庵。不及栗谷之展拓开豁。
赵文正之倡明表准。李文纯之沈潜阐绎。李文成之发挥运用。当为本朝儒贤之最。
前后辨诬章疏
门人赵宪丙戌疏略曰。金铠以元衡馀党。忌李滉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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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阴谋沮抑。以閒至治。郑澈以眇然末官。忘身力争。幸赖 离明旁照。罪其媢嫉。铠也既黜。则滉有来势。而平仲不知仲尼。臧孙犹抑展禽。使东周舜民之机。再失其时。李珥壬申之疏。逆睹奸萌。隐忧浩叹。累数万言。无一字一句不出于爱君之诚。澈则学于奇大升。而大升学于李滉。珥则亲承謦咳于李滉。又慕赵光祖之殉国。谋猷气概。有自来矣。而精忠激烈。上感宸衷。蒙被器使。展布心力。朴淳之举珥荐澈。乃是相职之当务也。珥则以为启沃之际。不可无严惮自重之士。故力拔其友一人。求以置 王左右。乃成守琛之子浑也。学得于家传。而又闻李滉馀韵。笃信古道。闭户穷经。源深发茂。养心寡欲。是可以起人主之敬。而支大厦之倾者。故淳亦爱之重之。厥为持平之日。枉驾先之。 经席断断之启。终以致斯人为急务。是非淳之所独善也。举朝好名之士。孰不以用珥,浑为言哉。第此二人。不量衰末之俗。心欲广譬喻之。造门之士。一信其贤。虚怀待之。期与善世。乃如杨畏之叛吕。而邢恕之害程者。寔繁有徒。澈有献可之明。先察未形之恶。而珥则晚悟。乃致君实之疑。是故。人之怨澈者。入于骨髓。并指珥,浑为西帅。珥之秉匀。(匀从金)平心率物。人有一善。若己有之。言己之过者。率置清要。若柳成龙,金应南,李泼之徒。何尝不入乎清望哉。由其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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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肝肺。而一荐不亟。则赤帜忽立。生谋斥逐。死加丑诋。以至于今。根核愈峻。识珥之面者。俱出于外。知浑之名者。一废在野。上自卿相。下至韦布。奔迸苍黄。无地容身。曷尝有君子为政。而剥一时忠贤。皆使失所哉。或者以为珥,浑不绝义谦。是非西人之雄乎。夫以珥之天分素高。长益加勤经纶之学。洞究经史。孝悌之行。通于神明。文词谋虑。动越于朝绅。易退难进。素守确然。直被 明主之所奖拔。岂待结于戚里。乃登要路乎。
又曰。臣见珥于海曲。适有李泼抵珥书。谓于 经席乞速招。珥时有奉家之讼。(应溉 启曰。佥知奉䜣世耕之田。非理抑夺。至于其兄打杀奉䜣之奴。而官不得问。为大谏赴 召之时。公然受谷百石于所经之邑。输送于本家。其蔑法自恣。行身无状。一至于此云云。) 天语谆谆曰。虽是厥兄之田。盍劝其尽与奉家。珥见其书而含泪谓臣曰。兄家之穷。汝之所知。泥生馀地。不干于奉家。故老兄倚以资生。今有厥家速讼。吾尝劝兄弃之而不听矣。时有李培达在坐受学。乃曰。洛中友朋。明知令兄被夺暧昧之由。相议各出木端。(俗称木绵布为木)买田一区。欲与令兄代耕以资生矣。珥谓吾无活兄之力。恼贫友亦极未安。而至承 圣谕丁宁。措躬无地。厥后珥之赴 召。切劝其兄并以立案。尽与奉氏。此则灼然之事。而谓夺人田。不是诬启乎。若以船粟之受为疵。(启语见上)则珥之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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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也。兄弟孤嫠。悉与同爨。上下百口。常随京,海。以其俸禄田收。不能尽资衣食。至于卖家鬻田。而身死之日。箧无重衣。乡无沃田。清贫之状。举国称之。曾不受斗米者。岂有全受船粟之理乎。
又曰。其谓郑澈之崇酒嗜色。珥不当荐引云者。人谓颇中澈病。而实不知其心事。东方男子。自能摆脱于坑堑之辱者。李之菡,成浑之外。更有几人哉。澈按湖南。有兄嫂居于顺天。少妾随嫂以居。留顺天三日。日往省嫂。还宿于官舍。不敢一与厥妾为私语之计。是其慎独之功。人不可及者也。其遇父母忌日。一月断饮。其均民役。三旬止酒。其所设酌者。惟待宾养老享士之礼。而一老不举。则不敢先饮。四州之妓。未尝一近。是故。神气精明。能管庶事。数月之内。毕均五十官之徭。冰壶自洁。赤心奉公。人不敢干以私。其许国一念。炳炳于听潮之诗。及长宪府。市人皆谓李珥,郑澈二大夫之临。独无各司横敛也。是其外有崇嗜之名。而内无戕伐之实。干当大事。又有适用之才。其与宇颙,梦鹤之静言庸违。色厉内荏者。仁元,篈瞻之移性于凶险者。泼,洁,汝立,起莘之关弓而射师者。应溉,应泂之世济其恶者。何翅天渊之隔哉。若辈乃以荐澈后己之故。淫怒不休。吹毛觅疵。荧惑 主听。成龙稍黠。内惭先退。而宇颙,李泼。尤欲遂其前非。迟留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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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望不休。泼之无识。已矣已矣。宇颙三经。埽地尽矣。(宇颙 经筵讲义言。乙酉三月二十七日夕讲讫。臣言臣与珥相知甚久。当初见其为人。乃学问之人。而性坦夷无滞碍。似有爱君忧国之心。故臣信而交之。其后所见不同。所为多误。人多疑之。而臣愚昧独以为所见之差。其心则保无他也。最后。珥与士类角立纷挐。士类皆败。而珥复入当国。又不以引咎责躬。收拾士类为心。多引不逞之徒。以助声势。臣见其所为。始怅然失望。以为用心差误。从前所为。皆是私意之为也。珥虽轻率。本是士人。但其所以易败者。珥素与沈义谦交厚。其心以义谦虽非士林领袖。而终始可用之才。及士论非义谦。而珥不肯放舍。故当时珥固为流俗所憎。而士类多不服者。只以交沈之故也。上问承旨李山甫曰。珥交义谦之言。信乎。山甫曰。不至于交厚。臣曰。珥实交之。 君父之前。何敢讳乎。山甫乃曰。以切亲之故。自前世相交矣。然岂有误事乎。大抵当时之人。谁不知沈。但今日欲非之者则每以此目之。使人不敢言。岂不冤乎。仍言珥家行极善。 上曰。其行可敬也。臣曰。此言是也。珥家行固然。山甫曰。如此善人。不称其善。而扬其所无之恶。似欲追罪于既死之后。可乎。臣曰。珥。臣之切友。而其所误乃关国家是非。故承 下问而言之。本非得已。岂欲追罪乎。又曰。如郑澈亦不无长处。而强偏忌克。非君子气象。与义谦甚厚。失势之后。怏怏之气。每发于辞色。士类疑之。不许清要。珥专欲引用。至以去就争之。珥既与士类相角。而适为兵判于 国家多事之际。本以才疏之人。当事规画施措。谬误甚多。台谏初欲随事论劾。而措语过越。至以措置失误之事而目之以慢君擅命。当时士类。以珥阴助西人为非。以不善之人待之。故不惜而言语自过也。当时台谏之论。臣亦非之。三司不能推原珥与士类相角。以致乖刺之由。使上心知其曲折。而只执措置閒事而重论之。自 上岂知乎。此固有罪。然珥若无误而论之如此。是真为排陷也。今珥误事。大失物情。台谏论劾。而措语不中。论以过越。可也。以为小人陷君子而罪之。则不亦遍乎。臣以当时处置为过当矣。其他斥逐纷纷。台阁一空。而别用一番人。所以乱也。珥复入之后。 眷倚尤重。而不以至公存心。多引助己之人。如当时为弘文录。珥专以己意。多用杂类。欲为布列以助己势。其所误。岂非大误乎。)盖此数人桀黠者。初假儒名。争道李珥为善类之宗。日夕相从。延誉厥党。自出孝元于外。仇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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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柳成龙头出头没。屡为挟韩之议。珥则初却其父行状之托。一忤其意。又于 经席。应对详赡。成龙深以为忌。以临事好谋之言。周爰沮毁。又言徐仁元之大包藏凶恶。则怒室色市。横加诋骂。末言太平馆失礼之故。则摭其远接一事。凭公议以摅私愤。是由成龙学术不精。妄生猜忌。夫以魏公行状之作于朱子中年。不免有一二疑悔。虑有南轩润笔。则虽孝子慈孙。不可以谀墓也。成龙之舍怒。不亦非乎。
又曰。华使来。成龙为傧相。奉 至尊不由御门。乃其大错也。夹帷移幕之际。珥谓辛应时曰。吾尝谓柳善于治事。今相大礼。何其颠倒乎。应时指成龙依幕。劝低其声。珥厉声曰。知之何害。出幕而言之。是则君子之所用心也。而成龙则挟憾。伺隙而掎角之。
又曰。逄蒙杀羿。人所均恶。谗人罔极。国步斯频。师友道丧。莫甚于斯。今岂意泼,洁,汝立,起莘四人者。最敬珥,浑。初若泰山北斗。至于朝夕参候。而一荐不亟。反若豺虎毒药。起莘则日毁于卿相之门。又与金昌一迭下岭南。遍閒于名流。必务去之。然后快于其心。自古以来。曷尝有害师反道。而能爱其君者乎。
又曰。臣于斯世。所师者三人。李之菡,成浑,李珥也。三人学问所就。虽各不同。其清心寡欲。至行范世则同。臣尝欲髣髴其万一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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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曰。当淳兵判之日。曹人有负木投门者曰。军士赎木。例分于司员之宅。故来纳也。淳即呵使去之。厥后李珥为判书。言于同僚曰。国家深忧战士衣寒。司赡之木。亦既毕输。而犹多未颁处。若此曹所分之木。合输于北边。则可衣一阵寒卒。同僚敬而从之。曹人称之曰。朴相李相不取则一揆云。是淳不污。而珥不迂处也。臣又见李珥在海西。摭取真西山政经中守令当为之规。与其方伯李海寿讲而试之。及为大宪之日。因政经为戒书。酌古通今。使可易行。分晓于八道牧守中有志者。粘壁观之。最有所益。是又珥之不迂处也。
又曰。其于石潭精舍。推衍洞规十训之意。别为约束。以训来士。士多兴起。而所著击蒙要诀。又便于训蒙以正。开俗以礼。由是而入于小学家礼。由是而入于近思录,四书。甚易且近。
门人李贵丁亥疏略曰。昔东西之分岐也。兆虽起于沈,金。而其实由于前后辈之不相知也。惟其不相知。故同是士类。而疑阻起焉。疑阻起而谗閒行焉。谗閒行而排摈作焉。此首初东西分党之所以然也。自此以后。分朋各立。言议纷然。其势不可相容。珥以局外之人。明观当局之迷。以为两知前后辈而悉其心事者。宜莫如我。我不为之和解。谁则听之。乃扬言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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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西人。士类也。东人亦士类也。士类相攻。不可助一攻一。当两利而俱存之。开谕而讲解之。朝廷乃安。不然则乱。前后辈听之。虽不敢以为非。而亦不能用其言。当此之时。能尽忠忧国。公耳忘私。超然独立。不染于东西党与之中者。惟珥一人而已。乙亥西人之主论也。珥独出而争之者。非为一孝元也。欲以保合后辈之士类也。及乎东人尽斥西人也。珥上陈下教。慇勤不休者。非为一义谦也。欲以保合前辈之士类也。呜呼。始为两出之计。以消党论者。珥也。乙亥之见忤于西人者。珥也。乙亥以来。被斥于东人者。亦珥也。是岂为身谋。乃为士类计也。为国家计也。此珥之所以从前孤立。不得于西。不得于东者也。夫岂好为立异于时论哉。诚以褊小一邦。人才眇然。若使复区分彼此。舍一取一。则蔽贤遗才。将无以为国故也。
又曰。自己卯陈疏之后。名为东人者。以珥为轧己而攻之愈力。名为西人者。亦以珥为救己而推之益深。皆不知珥之本心者也。东人中虽不无一二有士君子之意思者。而知识不远。偏见为主。非徒不能裁抑过激。而反为崇长。以起癸未之纷拿。其时三司之人。虽不无懦弱胁从如权德舆者。而其馀则率多乘时媢嫉之辈。全然以利害为心。不顾名义。惟以必胜为计。凡所构捏。无所不至。初以安石比之。安石不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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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服人心。则又以慢擅目之。慢擅不能以眩惑 圣聪。则论以误国之罪。误国之罪名。亦无所据。然后求其说而不得。以为 圣上之所深恶者。义谦也。士论之所共厌者。外戚也。若以义谦为阱而陷之。则上可以眩乱 圣听。下可以钳制人口。其为设心。吁亦惨矣。虽然。时辈之所恶。岂必在于义谦一人哉。只缘珥经学德望。为一时士林领袖。而又主和平之论。趋附之辈。恐一朝和平之论得行。而已失其利。戛戛恶之。至于末年。大被 眷注。日深倚仗。则趋附之辈。聚首大恐。日夜思所以去之者。而珥行义素高。又不可以他事点污。故乃援此为说耳。然则时辈之所恶。实不在于义谦。而在于珥矣。
又曰。珥复入之后。形迹日变。万目睽睽。东人反以私意度人。一有举措。便生疑惑。而珥不避嫌疑。大张公论。贤才可用者。不问东西。举而进之。附会浮躁者。不问东西。裁而抑之。至于稍知名义。不为全然不佳之态者。亦不以异论斥之。持论之至公无私如此。而彼辈先怀自疑之心。乍出乍没。却立观变。不肯为释憾解仇。共为国事之计。噫亦误矣。
又曰。至于三尹。则以为前辈尝误事于乙亥。故珥秉铨之日。未尝一拟清要。其时有一门生往见珥。珥问曰。顷者。吾以尹斗寿拟刑曹参判。外议以为如何。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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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外议则未能知。此辈尝误事于乙亥。久在摈废之中。今授此官。物情必以为未稳矣。珥曰。此是时辈之论也。夫误事之罪。亦有轻重。此人虽曰误事。不至大段。而若比于癸未东人之所为。三尹之失为轻矣。而前日东人一切废弃。至于不付同知。此时辈之已甚处也。今此人所犯不重。又有吏才。若至于不授刑曹。则无乃过乎。至于根寿则其失又淡。(淡。当作浅。)而其为人。疏雅喜文。且有喜士之心。而吾之未还朝也。此人已为大司成。而此职亦非侍从清要之官。故置之。此所以珥持论之不东不西。无偏无党者然也。
又曰。或有以弘文录猥杂。不合人望。为珥之咎者。然珥之于初。未尝有一毫私心。故其时正言金权。欲削罢其录。问于珥。珥曰。录甚猥杂。所参者多不厌人望。诚不可不削罢。但思前规。亦有虽参此录。而未厌人望。则终身不入馆职者。今若才选还罢。则非徒事体未稳。今日两司清要之官。多参新录之中。若削罢之议一发。则人争呈辞。旷官废职。大有骚扰之患。今且取此录中可用者用之。不可用者置之。虽不削罢。无害于事云云。而所谓猥杂者。皆不为注拟。此尤足以见珥虚心从善。无所滞吝之德也。
又曰。卒之前一日。闻徐益受命使北。欲招见之。侍病子弟交谒更谏。固请勿见。则珥以为益今使北。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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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情。此乃 国家大事。吾虽病不能见。吾之所见。不可不书而告之。子弟又谏不已。珥曰。吾病向愈。而边事方殷。岂可过念身病。误此机事。况死生有命。吾虽为此。命若不尽。则不至于死。虽加病十日。是不可不为。子弟见其至诚。不敢更谏。珥乃扶头起坐。口号其文。令弟瑀书之。凡六条。此其绝笔也。
又曰。方病革时。谆谆如梦中语。皆国家事。无一言及于家事。只前日使人往坡州。召宗妇一事而已。郑澈来问病。珥责以酒失。且勖以用人不可偏重之意。
又曰。李泼既与珥,浑为故旧之交。则当有以发明珥,浑之本心。攻破党籍之诬。以镇人心。可也。而避嫌之词。探头作论。以为张皇眩乱之说。或可以诬世惑众。其曰同僚指论珥,浑之事。正中其病。故不以为非云者。(乙酉。两司 启曰。沈义谦与朴淳,郑澈等。表里相倚。声势相援。虽李珥,成浑之为人。皆以亲戚之厚。素有交游之密。亦受其笼络而莫之耻。又曰。终始缔结。与共谋议。织成厉阶者。朴淳,李珥,郑澈也。李泼以大谏追启云云。)泼果以珥为终始缔结义谦。与共谋议之人乎。果以浑为受义谦之笼络者乎。泼果以为然。则是从前推尊珥,浑之说。皆是自欺而欺人也。末曰。伏愿洞察始终曲折。保合镇定。图为和平之福云云。此语尤为颠错。李珥,成浑。至公之人也。而泼之排摈诋斥。不少假借如此。则况其他者乎。泼斥李珥,成浑。又将谁与为保合。谁与为镇定。谁与为和平乎。此其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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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谬戾错乱。不成文理。苟非胸中鹘突胶扰。则此等颠错议论。何从而出乎。呜呼。泼也自以为平日以经济许珥。道德推浑。而又以才高学博。一心徇国。守志林下。修身待价。进退仕止。动引前贤。许二人云。则泼于珥,浑。似非全然不知其心事者也。而乃与新进锐论之辈。滚合为一。无一毫爱惜之心。至此极乎。虽然。泼之所以为此者。亦岂独泼之心乎。交构射利。生事两间。如尹起莘,李纯仁,郑汝立之徒。反面造言。浸惑泼辈之心。自癸未以后。泼丁忧湖南。而附会之辈。收拾道听之说。敷衍增益。甚者捏造无形之语。一一飞报于泼。虽以秉心公平之人。尚不能无少挠惑。况如泼之为人乎。至于今日。编名党籍。攻击珥,浑。反甚于西人。朝绅之救珥,浑者。尽斥之。韦布之慕珥,浑者。尽摈之。收司之律。延及士林。虽不一接迹于义谦之门。而不知所谓西人之面目者。若不攘臂大言。以攻珥,浑。则举目为西人。不特朝廷如此。至于太学。亦莫不以此区别之。癸未后疏之辈。(柳拱辰抗疏后。李廷友等对举投疏。诋斥两先生。)承望时辈风旨。日以攻击珥,浑为事。使士林之公心中立。不趋时论者。无所容于时。而毁珥,浑者。赌公荐。卖珥,浑者。登显班。奇奇怪怪。日新月盛。珥,浑。实时人发身之奇货也。
又曰。呜呼。自有东西之说以来。西人之目。其说四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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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初则义谦之故旧侪辈。谓之西人。如三尹之类。是也。次则以救西人者。谓之西人。如郑澈之类。是也。又次则以不东不西。中立不倚者。谓之西人。如李珥之类。是也。至于今日。则以士林之知尊珥,浑者。谓之西人。今日朝野公论之人。是也。是以。公论不服。而所谓西人者。到今尤众。以此观之。则珥为公论。得党邪之名。浑救珥。得私护之名。内外多士千百人救珥,浑。得西人之名。百代之公论。虽不可诬。而一时之见枉。不亦痛哉。
又疏曰。辛巳论沈义谦时。珥尝言曰。癸酉年间。义谦为都宪。余承 召入京。义谦访之曰。吾之为此官。物议何如。余不答而谓之曰。青阳君官间秩高。于令公足矣。义谦不知余之讽己。晏然自肆。未几而败。其贪权无识如此。宜其有今日之事矣。
门人李有庆丁亥疏略曰。十五丧母。居丧之制。一依古礼。尝遇佳味。不为接口。护而藏置。以丰祭需。每忌辰。终夜不寝。临祭痛哭。哀毁如初丧。其父畜恶妾。败乱家事。事将不测。从容善谏。不至祸作。及其父死。事之如亲母。一家诸事。先禀乃行。少不违志。及为宰相。待之尤恭。凡执礼一如年少子弟。晨昏定省。亦不废焉。躬执馔物。备具珍味。其母少有不平之心。辄闭门而卧。终朝不出。则珥即著冠带。坐于门外。再三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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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罪引慝。然后母乃开门而解怒。其母善于饮酒。珥每日晨起省面。亲执酒器。进数杯而后乃退。奉养之礼。愈久弥笃。晚年。其母感化。反为一贤妇。珥之死后。无以报珥之德。身著素衣而终三年。是虽大舜之格瞽叟。亦无以加矣。今之言者曰。珥不得于父。而从事襌门。此则不知之言也。臣请陈其由。珥家适有古佛经。少时披览而略涉之。其言曰。若得佛家妙处。则终见死者。常疑其言。及其丧母之后。遑遑焉冀其如有所返焉。三年丧毕。乃入深山。其于佛经。无所不读。庶将得其道。而未及一周。偶读论语。奄觉其非。释然乃悟。翻然即还。时年二十也。今之言者曰。珥削发而定名。此亦不知者也。臣亦后生。其时事。未及知也。第以所闻言之。珥少时学于故庶孽学官鱼叔权。其时同学者。是今学官李鹏祥也。珥出山翌日。即见叔权。叔权疑珥作僧之言。欲知其虚实。命脱冠。珥不脱。叔权亲执脱冠而散发。则发可过数尺。叔权拍手大喜曰。吾乃发明君之虚实矣。其时鹏祥同参目睹云。此则因高明而入。因高明而出。其入也虽非正。原其情则出于孝也。
又曰。其在海州也。乡风薄恶。无识成习。博戏而赌财。侵僧而徵物。疏待正妻。弃置礼义。甚至兄弟之死。不为之服。珥于是慨然有兴学之志。乃结精舍。萃其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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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常集一书。名曰击蒙要诀。大概以学圣人收放必为本。以冠昏丧祭之礼。参酌俗仪。以训来士。远方之士亦坌集。未及数载。文风大振。礼仪成俗。业博者火局而耻非。虐僧者退物而羞侵。妻之疏者。亲而敬之。兄之死者。服而哀之。虽穷村愚氓。亦知感化。有一人二十年弃妻。一朝还之。如鼓瑟琴。又有老庶人。其弟之死。服衰而哀毁过情。邻里问其故。答曰。李监司之教礼如此。闻者莫不感叹。珥曾为黄海监司。故一道之人。至今称之曰李监司而不名。其与乡人相约作契。名之曰社仓契。修立契议。务举礼义。每年春秋。会于一处。讲之以礼。约之以信。乡风济济。严若朝廷。所与约者。各出谷若干石。春散冬敛而积聚。贫者赈之。丧者赙之。婚者助之。使无告之民。不至填壑。蚩蚩之徒。转为君子。所谓社仓契者。朱熹因崇安之大饥而设之。珥乃法此。而讲礼之仪则尤备焉。其于观理应事。若大若小。处之明决。犹浮云之过太空。人之所见。或似率易之病。而迹其所行。皆有条理。其所以率易者。实出于天分之通敏。而有非中人重厚者之所可仰望者也。
又曰。珥自少时学于贤母。动静云为。咸蹈规矩。有一兄一弟。而家甚贫困。其伯兄早世。率其妻子而同居。待之如父母。抚之如子。其他同服之亲贫残无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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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与之同爨一家。所率将至百口。而庭无闲言。惟和乐是事。其在家也。每日鸡鸣而起。盥栉衣冠。率其子弟。先谒家庙。次拜庶母及兄嫂。又与夫人行揖礼后。坐于堂上。子弟侍妾。拜于堂庑。男于左女于右。婢仆拜于庭中。男于外女于内。皆俯伏而坐。读家法。教礼仪而毕。正案端坐。穷日读书。至于朔望。则男女皆盛服。参于家庙。次次拜揖。行礼如常。而远居婢仆。亦来而听训焉。其出行也。先告家庙。次告庶母及兄嫂。夫人则立内门而揖送。妾则立中门。子弟则立大门而拜送。婢仆则于大门外。皆男左女右而拜。其还亦如之。子弟婢仆之犯罪者。一犯而挞之。使被挞者。知所以挞者出于教诲。而不为之憎疾。故咸服其义。罔有怨声。由是一家之内。威仪斩斩。恩义之笃。怡怡如也。又曰。尝读孟子中庸。至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及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二节。未常不三复叹息曰。大丈夫平生立志当如此。或夜睡觉。则诵此二节。以为自家立心修身之地。
又曰。其在林泉。箪瓢屡空。子弟劝除家属。答曰。宁为共饥而同死。不忍分离而独生也。有一同姓八寸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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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于贱类。而贫乏无依。珥平生不见其面。有一他族语其故。珥时为吏曹判书。即散俸禄。常常护恤。及闻其死。乃能衔哀涕泣。亲至其闾。凡丧需。极其备而葬之。又服缌麻而终月。邻里之人。交口称道。莫不叹服。其他亲戚虽疏远必爱。乡党虽鄙贱必恭。吉凶庆吊。无所遗。其为睦族尽礼。旷百世而难见也。谨按。同姓八寸妹。出嫁则无服。嫁而黜还则有服。此女为夫所黜。故服之。
又曰。庚辰。闻 玉候之未宁。废食涕泣者。至于累日曰。我当往近京之地。以闻 君父之消息。将欲发行之际。谏长之拜。出于不意。闻 命有幡然之志。有一学徒进问曰。今之欲仕者。何义也。答曰。珥非隐者之比。乃 经幄旧臣也。今闻 玉候之违和。岂不欲一见 天颜而退乎。此外无他义矣。及其入朝之后。宠命日新。超擢岁加。眷恋 圣恩。末由求退。时国事百孔千疮。将无以收拾。昼思夜度。尽心竭诚。欲以只手扶大厦之倾。身总百责。不恤神劳。虽隆寒盛暑。不废卯仕。一家子弟。虑其生病。谏以少歇则答曰。珥之诚到了处不足劳也。
又曰。病卧十三日。命以子弟弟子而侍病。若妇女则挥之。少不近寝。临卒气乏。喘息甚急。子弟扶而起。以身挟之而坐。珥止之。顾谓曰。使我剪爪沐浴。因稳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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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其手足。端其形体。恬然乃逝。而目则不瞑者至于二日。其为丹忠正气。溯古难比。其前二日。风雪猝作。屋瓦皆飞。珥拥衾而坐曰。何风之猛也。臣对曰。偶然耳。不足遽问也。珥曰。吾非动于生死者。亦偶然而问之耳。未三日乃卒。
又曰。珥之拜谏长入朝之日。年少新进之士。争趋其门曰。东正西邪。珥答曰。东岂尽正。西岂盖邪。同是一国之人。而惟东西甄别。则才难之叹。不其甚乎。勿论东西。惟贤惟才而用之。同兴至治而已。不可如是执偏也。时郑澈大忤于世。珥乃救之。由此目之扶西。浮议日兴。而珥终不疏。游其门者。怪而问之。珥答曰。澈之为人。忠清刚介。一心忧国。孝友之行。出于天性。但量狭有酒色之病。不可以其短而并弃其长也。当是时。西人执政。攻东至此。则珥之救东者。必如此矣。大抵珥之心出于至公。而欲为调和镇定者。故见东则救西。见西则救东。其于秉铨之日。务举至公之道。凡为用人之际。众恶之。必察而用之。众好之。必察而弃之。勿论东西之偏。而惟见其人之贤否。旁观者不究其心。而徒执其私。使珥至公之心。不得行乎世。而又从而攻之。岂徒珥之不幸哉。
太学生宋时莹等乙亥疏略曰。噫。李珥之贤。虽以振后辈。无他可指之疵。只举其少时从事襌门之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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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瑕玷。襌宗一法。虽曰异端。然其论心说性。实有精妙动人处。故自昔真儒求道之初。例多流入于其中。张横渠,程明道。其著者也。至于朱子。则最甚焉。李珥之事。亦犹是也。此在李珥责己之道。宜有悔艾之心。自后学观之。惟当取其悟后造诣之高。以为师法。岂可指其迷时泛滥之失。议其疵累。必若以此为累。亦将并与朱子而攻之乎。振后疏中所谓李珥谒圣时。不许通谒云者。此实无据之说。李珥之未第也。东西未分。清议方张。而生进壮元。儒林之极望。若以李珥出处为未尽。则其肯许置壮元乎。既许壮元。而不许谒圣。宁有是理乎。(振后疏曰。李珥戊辰年辞校理疏有曰。云云。玆岂非自知之明者乎。又闻谒圣之时。不许通谒。矧玆从祀之举乎。不许谒圣。本癸未应溉之 启。)自党议之分。吹毛觅疵。世无完人。而惟李珥道德文章。如青天白日。无可指点。故但拈学襌一事。以为颊舌之资。有识闻之。不满一哂。
知事赵翼乙亥疏略曰。近日馆学儒生上疏。请以先正臣李珥,成浑从祀文庙。而乃有异论发于其间。肆其诋斥。窃恐 圣意或不能无疑于其言也。臣窃闻李珥幼而灵异。五岁。母病。潜入祠堂祷之。七岁。知邻居陈复昌之奸。必为异日之患。作传而明之。十二。父病。刺臂出血以祷。其聪明仁孝。正直乐善之性。自儿时已如此。早丧父母。事庶母如亲母。每日晨起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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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其嗜酒。必煖酒持而进。其人性狂暴。珥官爵已高。而于意少有不合。则辄加暴怒。必和颜逊谢。解而后已。人于亲母。如是或难矣。况于继母乎。又况于庶母乎。此则窃恐绝无于世也。其妻家稍有财产。妻父卢庆麟为买京第以处之。不忍兄弟之贫。即卖其家得绵布。悉分与之。于京终无一亩之宅。其穷不能自存者。皆聚而同居。食口甚多。为粥以食。亦或不继。其妻自少废疾。而终身礼敬备。至出入相揖为礼。每朔望。聚家众。行礼读法。其家中所行。皆极其善如此。窃恐虽谓之尽于人伦。可也。
又曰。为文。水涌河决。一下千言。或众中立就。笔不停辍。如不经意。而不复点缀。于书无所不观。耳顺六经。贯穿今古。至于天人理气性情之奥。经传精义。圣贤微旨。超诣透彻。其所辨析。皆出于真见实得。非由掇拾凑合。其见解所到。直与程子朱子之旨契合。而非后之儒者所可到也。
又曰。立朝事君。其导之一以古之帝王为法。圣志必欲以帝王之心为心。圣学必欲以帝王之学为事。而以后世贤君其道有所未尽者。为不足为也。其论治。以三代之道为必可行。三代之治为必可致。可以万物皆得其所为心。因事进谏。则危言犯颜。恳恳竭诚。必以匡救为期。遇事论辨。则援据今古。明白剖析。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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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于至当。忧士论之携贰。则欲调剂彼此。以和朝端。闷斯民之困穷。则欲釐革众弊。以安生灵。其心实以当世之治。乱为己任也。盖我 国人。虽贤者。惟能自脩其身而已。其能忧在天下。如司马光,范仲淹者实甚鲜。其以致君泽民为心。惟光祖及珥为然也。然其于进退之际。未尝一毫苟且。见其不可。则辄超然自引。勇不可夺。其进常难。其去常速。晚被 宣庙隆遇。鱼水之契。千载一时。而不幸天夺之速。未克究其所施。岂非东方千载之恨也。其死也。京外民庶。儿童走卒。莫不悼惜。樵夫入城。闻之皆欷歔。惘然如有所失。儒生禁军。医译庶品。各里市民。诸司下吏等。咸来哭奠。如悲亲戚。发引之日。城中之民。殆至空都以送。炬火连数十里。此则 国朝以来未有云。此岂有号令徵督哉。惟其至公之心。为人信服。纯善之德。入人心髓。不蕲敬而民敬之。不蕲哀而民哀之耳。以是观之。则当时国内大小之人。惟若干朝绅。牵于自己利害之私。憎而挤之。其馀无不翕然诚服。可见也。圣人所谓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岂不信欤。以臣之愚度之。则窃恐其学问行义。自东方以来未有也。虽谓三代人物可也。而孟子所谓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周子所谓学颜子之所学。志伊尹之所志者。珥实庶几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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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曰。呜呼。大贤如李珥。而小人恶之者。尚求其疵点。乃以其二十前未闻道之时。流于异学为累。自古贤人求道之始。类多此患。及其弃之。醇如则初何伤于日月之明哉。此益见君子之为高也。乃以其初年求道之失。旋即弃之者。欲掩其后来成就大德大业。可以为法于百世者。此亦无异于毁日月者也。韩愈所谓小人之好议论。不乐成人之美者。其此之谓也。又疏曰。昔宰我,子贡有若言。生民以来。未有如孔子。孟子言。其智足以知圣人。又必不阿其所好。以明其言之可信也。臣虽非智足以知圣人者。然反复圣贤之书。亦可谓久矣。其于圣贤之事。岂是全无所见。以臣观之。李珥天禀之高。充养之纯。识见之通透。行善之敏勇。窃恐东方以来未有也。
前察访安邦俊丙子疏略曰。顷闻二贤为蔡振后,权迹等所构。国是不定。祸将不测。臣何敢终默。上负 圣明。下负师友乎。振后,迹等。以年少乳臭之人。不知道德之如何。徒怀偏党媢嫉之心。诋谤儒宗。无所顾忌。振后则抽出李珥戊辰辞职时反道悔悟之语。以为自道尽矣。权迹之言曰。道德不出乎忠孝二者之外。隐然以珥,浑归之于不孝不忠之域。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迹疏曰。李珥入山之日。已过志学之年。则不可谓童稚也。道学之实。不出于忠孝二者之外。二人出处去就。有所歉然。则其不可为文庙之从享。灼灼易见矣。)李珥年才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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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事襌门。翻然觉悟。终成大德。是乃珥之最高。而人所难及处也。珥下山之后未几。即往见李滉于陶山。滉和诗。有公来披豁醒心神。始知名下无虚士等句。其后。与之往复论学。珥之不正不孝。果如振后辈之言。而滉之相许。至于如此。则滉其亦不正不孝之徒耶。逮癸未年。珥大为群小所忌。或以为王安石。或以为专擅国柄。或以为骄蹇慢上。其他罪目。不一而足。必欲杀之而后已。甲申年珥殁后。虽以汝立之凶逆。榻前攘臂。诋珥误国小人。而亦不敢以不正不孝。加于其身也。 殿下姑舍彼此论议。但观癸未以前推尊李珥者。癸未以后攻击李珥者。孰贤孰否。孰是孰非而已。
太学生金寿恒等辛卯抗疏(宋尤庵时烈制)略曰。柳㮨等诬罔之状。诚难枚举。而其大有三。曰出处之是非也。曰事业之失得也。曰道学之醇疵也。其所为言。皆袭仁弘旧套。而若理气等说。则仁弘亦所不敢容喙者也。(㮨疏曰。李珥之割弃天伦。逃遁空门。固已得罪于名教。其时尚不许司马谒圣。巧诋忠贤。而曲护朋比。动称经济。而实务专擅。言论风旨。足以张皇而震耀。施措云为。未免偏蔽而疏缪。至其学术之蔽。则尤有大于此者。李珥早事异教。而旧习未袪。好为躐等。而实地未踏。蜃楼虚幻。既非吾儒家计。而剥换面目。以自济其私说。先正臣李滉。盖尝深恶而痛绝之。有新嗜靡甘。熟处难忘。五谷之实未成。稊稗之秋遽及等语。其意固有在也。且珥之学。专主气字为理。以理气为一物。而无复分别。至以为心是气也。四端七情皆气发。是其病根。元出于陆家不分道器之见。而其为害。同归于释氏作用为性之说也。李滉四七之分。殆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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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之秘键。李珥既无丝毫契悟。而落在儱侗之科臼。李滉殁后。所以攻滉之学者。不遗馀力。至日朱子真以为理气互发。则朱子亦误也。其偏见错认。敢诋前贤。一至此哉。朱子之说曰。有理而后有气。四端理之发。七情气之发。此非所谓互发者耶。朱子定论。若是明白。而尚且不信。李滉之学。乃朱子之学。则其见斥于珥固也。)其见识之蔽锢。论议之诐邪。惟此一款。乃其根脑。请就此悉陈。以破㮨等之误也。我东文献。至 本朝最明。文纯公李滉。以沈潜缜密之学。启发关键。然后程,朱之学。大明于世。珥以高明超卓之资。直溯伊洛关闽之学。洞究道体。故一生尊信李滉。讲明其学。靡二贤者。我东性理之学。孰得以阐明之哉。惟理气离合之说。不免有小异同。盖滉尝与奇大升论辨天命图,四端七情。以为四端理发而气随之。七情气发而理乘之。引朱子四端理之发。七情气之发之语以證之。珥尝以此为措语未妥。恐为正见之一累。与成浑往复辨之曰。发者。气也。所以发之者。理也。非特人心为然。天地之化。无非气化而理乘之也。天地之化。即吾心之发也。天地若有理化气化。则吾心亦有理发气发矣。天地既无理化气化之殊。则吾心安得有理发气发之异乎。朱子之意。不过曰四端专言理。七情兼言气云尔。非曰四端则理先发。七情则气先发也。理。形而上者也。气。形而下者也。二者不能相离。不可谓互有发用也。但理无为而气有为。故情之出乎本然之性。而不掩于形气者。属之理。当初虽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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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然。而形气掩之者。属之气。此亦不得已之论也。若朱子真以为理气互有发用。相对各出。则是朱子亦误也。何以为朱子乎。此乃珥灼见精微。迥出常情。不顾旁人是非。不计自己利害。勇往直前。说出人不敢说底道理。令后之学者。晓然见得理气不相离之妙也。若使滉在世而相与讲论。则其必相契而吻合也无疑矣。若以滉决然主张己见。使后学必从其说而莫之敢违。则岂张子所谓其不善者共改之。正所望于后学之意邪。臣等窃谓滉之温厚和平。决不如俗学之陋。守己残而妒道真。使其遗风馀弊。波荡于末流也。滉之学问。近世无比。然道理无穷。是非至公。故颜子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虽以滉之学。盖不能无一说之差也。虽有一说之差。何足为盛德之累也。后之人。但当平心虚己。看得义理。不问亲疏。不计先后。义理通处。便当从之。岂可肚里先横著一个互发二字。而且谓朱子亦尝谓互发耶。珥之所以发明朱子之说。与滉说不同之实者。毫分缕析。殆无馀蕴。而今谓朱子之学。见斥于珥者。不亦悖乎。
又曰。珥断然以赵光祖与滉拟议从祀之典。正如朱子以程,周上接孔孟之统也。今㮨等乃曰。李滉没后。所以攻滉之学。不遗馀力云者。其悖理伤化。抑又甚焉。若以辨论互发之说为攻滉。则尊信程,周。孰与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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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而朱子辨析程子易传之差处甚多。至论周子之文字。则直以为有老,庄之味。以此而谓朱子攻程,周。可乎。㮨等所谓珥之学。认气为理。以理气为一物云者。㮨等亦有人心。何忍白地做出此等语。以欺 君父耶。珥之书曰。非理则气无所根柢。非气则理无所依著。妙合之中。理自理气自气。不相夹杂。虽曰理自理气自气。浑沦无间。不见其为二物。程子曰。器亦道道亦器。见者遂以理气为一物。朱子曰。理气决是二物。见者遂以理气为有先后云。此珥之学。果以理气为一物乎。特以后之学者。执言迷指。不知浑沦无间之中。实有不相夹杂者。故不免两下说破。既明罗钦顺一物之病。又明李滉互发之差。然后理气之妙。跃如于世。此正珥有功于后学处。而㮨等反诬珥以理气为一物。正如诬大禹以堙洪水。诬孟子以言性恶。不可以欺尺童。况欲以欺 圣明乎。㮨等所谓病根元出于陆家。不分道器之见。而其害同于释氏作用为性之说者。不知孰从而鼓发此论耶。陆氏妄诋周子太极图说。直以阴阳为太极。故朱子以为昧于道器之分矣。珥之所谓理自理气自气者。果如陆氏之见乎。释氏不知性之本于天理。故以作用为性。而猖狂自恣。故其说曰。个个圆成。盖昧于一源之妙矣。朱子之明辨。不过曰此一而彼二而已。今珥力辨二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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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惑者。亦所以明夫显微无间。体用一源之妙。而彼释氏迷藏之说。益无所遁其情。此实本于朱子之论。而㮨等之说。一至于是。岂但诬珥而已哉。㮨等又以心是气也之语。为珥之病。从古圣贤。以气论心者多矣。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朱子释之曰。人心有觉。道体无为。张子释之曰。心能尽性。性不知检其心。程子曰。心生道也。心是活物。朱子又直以心为气之精爽。而有心自心理自理之说。自孔子至宋儒。皆分而言之。以性道属理。以心属气者。不翅详矣。正如大明中天。瞽者不见。故珥以一言直截说破。使圣贤之意。粲然于世。此亦可见珥之有功于后学也。但心虽涉于形气。而该贮此理。故圣贤有合而言之者。孟子所谓仁义之良心。张子所谓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者是也。然此亦指其中所具之理而言也。何尝直以心为理。如㮨等之见乎。若以圣贤之书。未尝有此句语。为执言之地。则儒者之明道。惟在得圣贤之旨而已。性善养气之说。始于孟子。无极之说。始于周子。气质之性之说。始于程,张。苟得圣贤之旨。直可与同条共贯。而不言者不为少。言之者不为多矣。况以心属气者。分明如上所言乎。此则㮨等自谓工诃。而反取盲吠之讥矣。
又曰。珥年十九而误染襌学。周岁而即返吾道。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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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滉而问学。滉极加赞赏。便谓后生可畏。而其答珥书。盛称其弱冠颖脱。勇于改过。急于向道。又知从事于穷理居敬之实而曰。圣远言湮。异端乱真。如程伯子,张横渠,朱晦庵诸先生。皆不能无少出入。而旋觉其非。噫。非天下之大智大勇。其孰能脱洪流而返真源哉。向闻足下读释氏书。颇中其毒。心惜之久矣。日者之来见我也。不讳其实。而能言其非。今见两书之旨又如此。吾知足下之可与适道也。所惧新嗜靡甘。熟处难忘。五谷之实未熟。而稊稗之秋遽及也。又曰。尝恐吾生之浪过而有望于并世之君子。不翅如饥渴之在躬。足下苟能移断置不难之心。以行于世。则虽科目利害之在前。吾知其不与众人同其怵迫也无疑。此滉所以有感于足下者也云云。此书在 嘉靖戊午之岁。计珥生年则才二十有三。而滉之书辞如此。此可谓深恶而痛绝之辞耶。其崇奖推许之意。殆同乎晦庵之延平。而又直以古人相期。则其暂迷益光于善复。高明终至于上达者。此实滉之先见。而抑可谓君子之定论矣。宁可以此而谓之疵珥乎。成浑之言曰。珥于道体。洞见大原。诚山河间气。三代人物云。而珥后来成就之正大。真不负滉之所期有如是者。而㮨等反取滉书中熟处难忘等数句语。截其首尾而孤行之。以證其矫诬邪僻之说。其设心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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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旧染为累于珥。故便执滉勉珥之好意。反做为攻珥之嚆矢。岂不戾哉。诚若㮨等之言。则是滉以得罪名教之珥。妄拟于程,朱事业也。是欲诬珥而不觉其诬滉矣。大抵观人之法。当分初晚之辨。若不论其道德学问毕竟成就之如何。而只以幼年之失。断其人之平生。则是埋鬻之戏。可累孟子。田猎之好。可疵明道。而朱子亦不得承孔孟之统也。天下宁有此等议论哉。仁弘之诋珥。可谓不有馀力。而尚不及其幼年之事。㮨等乃反言仁弘之所不言。务欲突过仁弘之上。而宁背先圣已定之论。其亦不仁之甚者也。
又曰。东方儒者之学。莫盛于我 朝。而亦未有出而以经世自任者。惟赵光祖以纯正之学。遭遇 中庙。拔茅群哲。庶几一变。而至治未兴。奇祸旋作。李滉以精深之识。仪表儒林。而专意引退。不欲担当时事。故经世大道。未见展布。其后继光祖,滉而兴者。实维珥,浑。浑则虽负望斯文。而迹在山野。未尝自任以当世之重。然辛巳一疏。亦足以见其经纶设施之梗概矣。惟李珥以王佐之才。值 圣明之主。其眷眷于救时。极言竭论。终始一议。其所以论治者。为说甚备。而乃若其要。则未尝不以修己为出治之大本。安民为救时之急务。修己之道。则必以唐虞三代为法。而格致诚正之目。莫不一本于圣经。安民之术。则必以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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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通为先。而更张布置之方。率皆参酌乎时宜。不但可行于一时。而允为万世之通法。此岂拘儒俗学所可模象其万一哉。其见于万言封事及东湖问答等诸书者。可考而见也。至于朝论横溃。簪绅不睦。则珥独深忧远虑。以为东西二字。必为亡国之祸胎。而力陈洗涤调剂之策。镇定其浮浇。裁抑其潝訾。周旋两间。不顾怨谤。其至诚恻怛光明正大之意。如青天白日。靡有纤毫之幽隐。而亦以此大忤时辈之心。我 宣庙深识其有经纶道德。简自 圣心。将欲大用。癸未际会之隆。寔东方千载之盛举。明良相遇。治化可成。而媢嫉之徒。群吠四起。哲人云亡。天不憖遗。使我东民不得蒙儒者之化。志士之痛。到今益深。而㮨等反以此为珥之罪。然则士之出身事主者。固皆忘致泽之大道。而没溺于利禄。然后乃为贤乎。
又曰。人臣受君委任。担当世道。竭尽底蕴。其迹疑于专擅。而人君之所厌闻者。亦莫甚于专擅。故恭显用此题目。以为杀萧之机阱。此正人主之所当深察而明辨之者也。至若所谓巧诋忠贤。曲护朋比云者。是为藏头之说。以为荧惑之计。臣等莫测其指谁而发也。然推以仁弘之说。亦可知㮨等之所主而言也。昔在 宣庙壬申年。珥上章论故相李浚庆遗疏之失焉。辛巳年。仁弘论沈义谦。并及郑澈。而珥与之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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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所谓忠贤。似指浚庆也。所谓朋比。似指义谦,澈等也。臣等请得以明言之。浚庆 社稷之功。国人知之。李珥亦尝称道其贤相矣。然其病痛。亦自有之。性气矫亢。不喜士类。至斥李滉为山禽。 宣庙方锐意文治。士林颙望。而浚庆以元老大臣。所以导迪者。专主因循。及其遗疏。过疑士林。以启 圣心之惑。而其所以攻破之策。适足起朝著之祸端。故李珥血诚论救。明其不然。贤者之论人。取其所长。而责其所短。其心自至公。以此而谓之巧诋者。不亦诬乎。义谦当权奸窃柄之日。实有扶护士林之功。后来一种论议。妄揣上心。用为陷人之机阱。而今考义谦平生行事。其不为浊乱之邪人。明矣。至如郑澈。则忠清刚介之人也。但其禀性。过于峻洁。嫉恶如雠。大为泼,仁弘等所怨怒。泼,仁弘等以外戚斥义谦。而必欲连累于澈矣。珥以为义谦果是外戚。则犹可弃也。澈则介士。不可论也。是岂珥之护澈哉。特仁弘等自为朋比。以启不靖之端耳。当是时也。举朝乖隔。而能超然独立。不染于党目之中者。惟珥一人而已。
奉朝贺宋时烈乙丑疏略曰。窃闻宪臣投疏。提起李珥落发之说。而引臣师金长生为證。臣尝见故文忠公臣张维文集。有记故知事赵纬韩之言。(张溪谷维漫笔曰。赵承旨持世言于余曰。栗谷入山时。或云落发。或云否也。尝以问于沙溪。沙溪言似是落发。而惟金南窗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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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力辨其不然曰。栗谷下山一二年。为应举入洛。闻其至。往省之时。栗谷已有盛名。宾客满座。栗谷对众梳头。发长几委地。乃至立梳。长发之人。于数年间。决不若是长也。其曾不落发明矣。又故直长李谨成。文伯之诸父也。与郑公以周邻居。郑公与栗谷少时友也。亦言栗谷初出山入京。即往见。与之同宿。髻大如拳。世传其剃发者。妄也。李直长亲闻其言。而说与持世云。盖沙溪虽亲登栗谷之门。严不敢请问入山时事。只闻世俗流传。而以为信然。金,郑二公。皆与栗谷交友。目击其状而言之。二公皆非妄言者。其言可信矣。夫栗谷业已入山。则其落发与否。只是粗迹。有不足辨。然世传之非实。则金,郑二公之言。足以为證矣。)臣于是常不胜其疑讶也。臣请从源头。先陈珥之实迹。则长生之诬。不待辨而自明矣。珥天资极高。年才五六岁。已知为学之方。逮及十岁。尽通经书而曰。圣人之道。只此而已乎。于是。泛览佛老,诸书。而于其中最好楞严一书。盖其为说。内之则说心说性。十分精微。外之则锱天铢地。极其宏阔。若非珥之高明。则童稚之年。何以能知之。而亦何以能味之哉。此其自讼之疏所谓髫年求道。仍耽释教者。即此事也。逮其入山之时。则又以儒道而合于襌。其留别朋友书略曰。气者。人之所同得。而养之则役于心。不能养之则心为气役。气役于心。则一身有主。而圣贤可期。心役于气。则七情无统。而愚狂难免。古之人有善养者。孟子是也。人之有志于穷理尽性者。舍此而奚求哉。孔子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乐山水者。非取其流峙而已。取其动静之体也。仁智者之所以养气者。舍山水而奚求哉。及入枫岳。诸僧说经。多有异同之辨。珥言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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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则某也是。此处则某也非。于是。僧徒莫不惊异叹服。尝至深处。静坐凝思。忽悟襌旨之非曰。此无他奇妙。只欲截断此心走作之路。凝聚精神。以造静极虚明之域。其与圣贤体用一原之旨。有以异也。遂弃而归来。专心于圣学。盖其所谓入山云者。不过如此。此皆见于印行文书。可考而知也。至于落发之说。极其诬罔。果若有是。则珥之文集。叙其与老宿问答。而老宿何以曰措大。非俗儒乎。林亿龄诗集。又何以曰与李生珥游山云乎。设使珥真有此事。亦不当自长生證之。况万万无此乎。纬韩之为此言。非所以诬长生。不过酬酢之际。误听而误说也。且维之所谓严不敢问者。亦有所不然者。臣与故参赞臣宋浚吉。同闻长生之言则曰。尝以变形与否。微禀于栗谷。则答曰。虽不变形。何益于其心之陷溺哉。所谓栗谷。即珥之别号也。虽不切切分疏。而其不为落发之实状。自然形见。真是珥之气像也。且宪臣引张维说。以为落发是粗迹而不足辨。故长生亦言之。以粗迹而言之不难。则窃有所不然者。昔朱子虽少师道谦。而其知旧有欲剃发者。则责之甚严。而并斥其所亲之不禁者。果以长生之高明而犹为是。则朱门之罪人也。乌得谓之适传哉。昔丧速贫死速朽之说。曾子亲闻于夫子。而有子犹不信焉。曾子又曰。参与子游同闻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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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子犹曰。然则夫子有为而言之也。夫听言之道。惟观义理之如何也。以曾子与子游。亲闻于夫子。而于理不当。则有子犹且如此。今维遽闻纬韩一言。而著之于文字。以为今日藉口之资。岂不惜哉。
进士沈齐贤等己巳疏略曰。顷者。安𤩴乘时投疏。隐然有探试之计。既而李玄龄等。又复簧鼓邪论。荧惑圣听。臣等窃痛之。其疏以李珥之少时耽襌。为一大关捩。而以善类调剂之事。理气互发之辨。反为疵类。臣等何可泯然无所辨明乎。珥之幼年染襌。盖出求道之简捷。则可见其资性之高明。而周岁即返。一变至道。则亦可谓迁改之至速矣。其所谓割弃天伦。被缁落发者。未知玄龄等何从而得之也。珥之下山入洛。宾客满座。而对众梳头。发长委地之说。昭载于先正之所记。十目之视。何可掩也。而诪张虚妄。若是其无忌耶。至于济其朋比之习云者。实有所未晓者。珥受知 宣庙。以经纶为己任。而不幸朝论横溃。搢绅不睦。珥独周旋两间。必欲调剂而后已。前后章牍。备陈党比之弊。则其至诚恻怛。正大光明之心。如青天白日。人孰不见。而人之为言。胡至于此。况天下之义理无穷。先儒之见释各异。其所谓发者气也。所以发者理也之说。实是扩前人之所未发。若以谓先儒之论。后学不敢轻议。则昔所未遑。今不可复作。前所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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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今不能复正。此程子之所尝叹也。
海州儒生朴蕃等癸卯疏略曰。臣等窃闻黄昱者。称以尹宣举父子辨诬。张皇陈疏。敢请追复已夺之爵。更设已毁之院。事下庙堂。庙堂回 启。一如其指。噫。先朝之罪宣举者有二。一则以诬 圣祖也。一则以诬先正臣李珥也。而今昱疏及庙堂覆 启。惟于诬圣祖一节。略有分疏。至于诬先正之罪。则全不提及。岂以宣举诬悖之言。为当于理。在宣举为无可罪。而在先正为无可辨耶。吁亦痛矣。臣等窃伏惟念。先正臣文成公李珥。天分甚高。明睿绝伦。不由师承。自知为学。其功程次第。必以格致存养践履三者。为终身路径。无一不本于濂洛宗派。而得之考亭者尤多。故尝自信曰。吾幸生朱子后。学问庶几不差。其门路之正。阶级之严。虽质往圣俟百世而不惑矣。尝谓初学必先下学。作击蒙要诀。又谓学者当有准则。作自警文。删繁就要。而为小学集注。提纲挈维。而为圣学辑要。然后本末咸备。次序不紊。置水不漏。无少罅隙。而尤严于辨异端明正学之说。尝曰。 中朝之学。尊信象山。以至阳明之徒出。则尤为吾道之害。遂推穷源委。剖破诐淫。使之不惑。与先正臣文简公成浑论理气。往复长书。近数千言。剖析精微。发前人所未发。其所谓理通气局。不可谓互发等语。殆与孟子性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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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同功焉。及李珥殁。成浑恸之曰。栗谷于道。洞见大原。诚山河间气。三代上人物。其诚心称道。许与推服者。无异于敬夫,伯恭之于晦庵也。不幸自癸未三奸丑诋两贤之后。一种阴邪之徒。寔繁其类。至于己巳而极矣。今于成浑画狮之托。得一尹宣举者。乃反诬李珥。无复顾藉。其所谓宣举遗事者。即宣举平日之言。而其子拯所追述者也。其一段曰。栗谷先从上达处入。故学之无可依据。噫嘻。是何言也。大抵吾儒之学。下学而上达。无不先下学而能上达之理。故朱子曰。譬如耕田。须是种下种子。便去耘锄灌溉。然后到那熟处。却不曾下得种子。如何会熟。如一以贯之。是圣人论到极处了。而今只去想像那一。不去理会那贯。譬如讨一条钱索在此。都无钱可穿。襌释之学。不曾下学。而惟寻讨上达处去。故程伯子有言曰。释氏惟务上达而无下学。若朱子一生苦心极力。距辟襌释之道者。惟在于此。李珥之学具体用。道贯本末。一用朱子法门者。岂有一毫近似于此者哉。盖李珥之学。知行兼进。敬义夹持。极深研几。而不外于日用之常。庸言庸行。而必根于性命之原。极其妙则如不可捉摸。而验诸实则易知而易从。亦由天资明睿。识见超诣。人或分寸。自能阔步。人或千百。自能十一。早见大道之原。以及微密之境。故先辈尝论之曰。不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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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默契道妙。似濂溪。发明极致。通透洒落。似明道。博约齐头。集而大成。又似乎晦翁。若曰天资素高。造道亦易云。则容有见处。而今曰先从上达处入云。则正朱子所谓理须顿悟。不假渐修。及先有见处。造夫平易者也。其不流入于佛,老者几希矣。若是则其在当时。如成浑之以道自任者。惟当痛斥如朱子也。岂可许之以洞见道体。又复曰真是吾师也哉。且李珥平生斥异端破诐淫者。亦必戒差异于毫忽之间。辨得失于几微之际。昔儒臣朴英有言曰。有所得。然后操存养之。李珥辨之曰。学者必存养。然后乃有所得。退溪之讥松堂带得襌味者。无乃指此耶。又曰。象山挥斥致知之功。以为支繁失真。专用功于本心。此于涵养。不为无助。但学者知行必须并进。若不知道理。不辨是非。则所谓存心者。亦将何据。若只静坐而万理自得。则孔子何必曰博学于文。子思何必曰道问学乎。又曰。人见明道。乐其浑然天成。而不知从事于煞用功夫。见晦庵。乐其海阔天高。而不知从事于铢累寸积。故不能遵其路。蹑其步。历其藩篱。入其阃奥。此李珥之透彻实得。吃紧用功。而启迪于后人者也。岂有反以身直犯此戒也哉。宣举凭藉高明等语。加之以此等题目。必欲归之于异端之科者。可不痛心哉。曾闻宣举问于金集曰。或言明道早夭。故成就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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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川。信乎。金集答曰。吾未闻曾子以寿考而优于颜子。盖宣举之意。以李珥早殁如明道。故成就不及成浑之如伊川也。金集觑破其意。故所答如是。臣等尝笑其言之无稽。而痛其意之巧谲矣。又曰。栗谷见解超卓。而至于做事处。必推牛溪。以为非牛溪。不可以为国。噫。李珥以王佐之才。适用之学。其经纶规画。正大宏远。遍布纤密。不泥于古。不狃于俗。承大任而无所疑惧。履至难而若决江河。其规模设施。观于万言封事。东湖问答及他章劄。皆可考而知。今宣举一笔句断曰。李珥不可以为国者。何异于诬大禹以不能治洪水。毁周公以不能兴礼乐哉。至其末段。乃曰。程子之学。与苏学并行于世。至朱子而大定。知德者鲜矣。噫。宣举从前说去者。和泥合水。半阴半阳。至此而手脚尽露。更无馀蕴。此乃上段先从上达处入之语之结果也。其意以程子拟成浑。以苏学拟李珥。朱子则宣举自拟也。朱子谓苏公早拾苏,张之绪馀。晚醉佛,老之糟粕。苏氏尝解老子曰。中人以上。自是而上达。朱子驳之曰。圣人所谓达。兼本末精粗而一以贯之也。苏氏之所谓达。则舍器而入道矣。此苏氏之学所以先上达无下学。而背驰于程子。见斥于朱子者也。今乃以是而诬先正。是果何说耶。噫嘻亦太甚矣。岂料其心之乖悖。其言之无伦。一至于此哉。其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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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癸未三奸之诬。同一套。而其为害反甚焉。夫癸未三奸。不过以先正幼时之事。为丑辱之资。是犹以埋鬻而累孟子。以田猎而疵程子。故其辈亦知其非而羞言之。今宣举则直指本原。兼论资禀。混囵下语。钉钉胶粘。一篇精神。凑泊于此一段。此所以其子拯敢以真有入山之说。肆言而无所顾忌者也。岂不痛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