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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谷先生全书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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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谷先生全书卷之七
 疏劄(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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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大司谏兼陈洗涤东西疏(己卯)
伏以虮虱微臣。获罪于天。痼疾在躬。自废沟壑。惟是爱 君一念。不以进退有閒。顷日伏闻 圣上遇灾警惕。 下教求言。深欲披肝沥胆。更叫 天阍。历陈居圉卒荒。敌至必败之形。兼进养兵休民。预备不虞之策。而又伏惟念臣本浅薄。不能见信于 圣明。从前连章累牍。尽归空言。喋喋无益。故闷然中止。既而继闻。时论不靖。士类泮涣。朝廷之上。和气日消。闾巷之閒。浮议云兴。臣诚痛恨。仰屋窃叹。又不敢以寸忱。仰达 冕旒之下。时或中夜抚枕。耿耿不寐。今玆伏承 召命。责以谏长之职。感激之极。弥增惶恐。臣之才疏病深。不能前进之状。曾悉底蕴。仰滓 圣聪者。非一非再。式至于今。旧病不瘳。新知不长。揣分揆义。尚无就职之路。东望陨泪。精爽空飞。第念 天恩重叠。愈久有加。臣今身既不进。口又无言。则臣罪尤大矣。玆陈瞽说。伏祈 睿采焉。今之时事。可言者多矣。姑先以最切而急者论之。臣闻自古国家之所恃而维持者。士林也。士林者。有国之元气也。士林盛而和则其国治。士林激而分则其国乱。士林败而尽则其国亡。已然之迹。昭载简策。昔者。帝舜命九官十二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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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济济相让。周武之臣三千。同心同德。此则士林之盛而和者也。唐之李德裕,牛僧孺。分朋结党。相倾相轧。宋之群贤。以类相从。论议不协。遂有洛党川党朔党之名。此则士林之激而分者也。东汉党锢之祸。忠贤殆无孑遗。唐末白马之惨。清流悉葬鱼腹。前宋章蔡之徒。悉逐元祐诸贤。而至立奸党之碑。此则士林之败而尽者也。其治乱兴亡。莫不由之。此理势之必至者也。今之士林。可谓和乎。臣未能知也。但闻东西之说。为今大祟。此臣之所深忧也。臣请循本而言之。沈义谦出于戚畹之中。稍有向善之心。癸亥年閒。李梁方祸士林。而义谦有救护之力。故士林许其为人。许义谦者。是前辈士类也。金孝元少时虽无检束。而后乃改行为善。及其从仕也。律身清苦。不畏强御。且喜汲引名流。故士林多推重焉。许孝元者。是后辈士类也。前后辈皆是士类也。若使不相疑阻。同心戳力。以奖 王室。则不亦善乎。只缘义谦不忘孝元少时之愆。屡遏清选之望。而孝元声名日盛。竟不得抑。及孝元得路之后。又议义谦之失。以为戆且气粗。不可柄用。夫义谦之短孝元。初非有夙怨可衔也。只执嫉恶之心。而不知变通耳。孝元之疵义谦。亦非必欲复其私憾也。适其所见如此耳。于是傍观者。不能深究其实。而泛说二人交恶。加以不逞之徒交构两閒。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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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分党之渐。乙亥年閒。臣在玉堂。目见其然。深知异日酝酿成祸。乃见大臣卢守慎曰。两人皆士类。非有黑白邪正之可辨。亦非真成嫌隙。必欲相害也。只是流言交乱。使朝著不靖。若此不已。恐成大患。不若姑出两人于外。而消融彼此以镇之也。守慎之意。适与臣合。达于 经席。两出之后。意谓庶几帖息。而臣以病退。时事之误。末如之何。而议者始以出孝元。为臣之咎矣。于是喜事造言者。做出东西之说。勿论公私得失。而只以许义谦者。谓之西人。以许孝元者。谓之东人。朝绅苟非庸碌阘茸。则皆入东西指目之中。嗟乎。前辈士类。非尽趋附于义谦也。亦多有以清望自树立者。只是义谦自附士类。而乃以前辈皆诿之义谦门客。则为前辈者。不亦辱乎。后辈士类。亦非尽服孝元而推为领袖也。亦多有以学问名世。得孝元之向慕者。而乃以后辈举诿之孝元门客。则为后辈者。不亦羞乎。东西之名一出。而朝著无全人。其亦可谓士林之厄会欤。乙亥之所谓西人者。既失人心。而厥后所谓东人者渐主清论。不待相角。而胜负已决矣。去年。金诚一于 经席。言及贪污行赂。而被 殿下猝问其名。乃不敢隐。直 启所闻。辗转发露。爰及受者。台谏不得已始劾三尹。当初非必有心于排击三尹也。偶发之言。驯至于此。但东西立名。为日已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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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赂之家。适指三尹。故傍观者。皆以为有意于攻西。而不主于按赃也。其时谏长金继辉受假在乡。不能深察曲折。只听道路之言。且以东人攻西为不韪。故驰来独 启。言甚失中。过不知裁。惹起士类之愤激。遂致大扰。臣于平日。尝以继辉为解事可仗。而一朝疏脱至此。真是咄咄怪事矣。既然之后。若有心公见明者。镇定两閒。和平者议。则庶或可以安靖。而大臣仅能自守。而力不能镇物。其馀卿大夫。缄默容身。苟避锋铓。一任后辈之所为。于是群憾猬起。众怒如火。议论日激。无所裁制。譬如万觓之船。泛于风涛。无一人操柁。而人竞击楫。罔有攸届。臣未知厥终之如何也。日者宪府之疏。始敢显斥西人为邪党。以义谦为小人。议论之激。极于此矣。孝元。臣所知也。义谦。亦臣所知也。论其人则皆可用也。语其失则可谓两非也。若必以一人为君子。一人为小人。则臣未之信也。何谓两非。自古外戚之预政。鲜有不败者。虽以窦武,长孙,无忌之忠贤。尚且膏身砧斧。义谦何人。敢以外戚欲预政事乎。此则义谦之非也。自古君子。鲜不避嫌。瓜田纳履。李下整冠。古人所戒也。只有圣人大贤。能不避嫌焉。孝元何人。乃不避嫌。而直诋义谦。自取报怨之名。以来交构之舌乎。此则孝元之非也。臣为是论。故今之议者。皆讥臣以为含楜两可。是非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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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安有两是两非乎。臣谨应之曰。天下之争是非者。亦有两是焉。武王伐纣。伯夷扣马。此乃两是也。亦有两非焉。战国诸侯之兵争。此乃两非也。若使义谦误国。而东人攻之。则是非不喻而自定矣。何费辞说之有。今则不然。国家治乱。生民休戚。不系于义谦之进退。而明目张胆。必欲置之于小人之域者。果何见欤。窃观时辈之意。不过欲防义谦再入之路。只加以小人之名。然后乃以和平处之。故其言曰。是非不可不明白。处置不可不和平。此言似矣。而实无要领。何以言之。夫所谓调剂者。两皆士类。故可以相和矣。若是一为君子。一为小人。则水火不同器。薰莸非一丛。自古及今。安有君子小人同调共剂。而能保其国者乎。是故。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郭公之所以亡也。传曰。见不贤而不能远。过也。惟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古之君子待小人若是其严者。何也。小人在朝。必能祸人国家故也。今之言者。若以义谦为小人。则当尽言不讳。列数过恶。亟加以流放窜殛之典。可也。今乃隐忍容护。是事 殿下不以直也。若以义谦为非小人。则 启达之辞。不可不慎。而无故加人以恶名。不度虚实。惟快于意。是事 殿下不以诚也。言者进退无据。必居一于是矣。义谦则已矣。收司之律。延及善士。至如郑澈。忠清刚介。一心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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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虽量狭见偏。病于执滞。而论其气节。则实是一鹗之比。而乃加以党邪之名。使不能接迹于朝列焉。金继辉清白自守。明练典故。虽不重不威。病于轻率。而论其才器。则求之列卿。未见其比。而亦加以簧鼓之诮。使之退遁于荒野焉。韩脩恬静老成。好善爱士。虽才智学识。有所未裕。而论其心行。则实是一国之良士也。而一言见忤。毁谤沓至。使之杜门不出焉。不论馀事。只此三人之退。已为可惜。况其吹毛觅疵。使受污名者。不止于此乎。时辈之意。亦非欲尽斥西人也。'只欲强定国是。必使一时之人。皆曰东正西邪。然后乃收而爵之。使不抗己。此其素计也。虽然。一箪食一豆羹。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安有名为士类。而甘受恶名。俯就羁绁者乎。待之不以士类。而乃以退去为彼之过。则是闭之门而使之入也。乙亥。西人固失于前。而今者。东人之失。殆过于乙亥。尤而效之。不亦已甚乎。噫。朝廷者。 殿下之朝廷也。官爵者。国家之公器也。当以公论。尽用一时之人才。义谦,孝元两人是非之辨。有何大关。而乃以此定其举错乎。况国是之定。尤不可以口舌争也。人心之所同然者。谓之公论。公论之所在。谓之国是。国是者。一国之人。不谋而同是者也。非诱以利。非怵以威。而三尺童子。亦知其是者。此乃国是也。今之所谓国是。则异于此。只是主
栗谷先生全书卷之七 第 136H 页
论者自以为是。而闻之者或从或违。至于愚夫愚妇。亦皆半是半非。终无归一之期。岂可家喻户说而强定之乎。不过益人之疑而反生厉阶耳。作此论者。非士类之意尽然也。其閒非无深识远虑之士。而迫于众议。不能自主张焉。士论之横溃。何时可定乎。呜呼。才难之叹。三代犹然。矧今衰世。人物眇然。屈指无几。虽使一时士类。不问前后。同寅协恭。共济国事。犹恐时危力绵。不克有成。况复隰以东西。甄别流品。必欲舍彼取此者乎。一自蚌鹬相持之后。前瞻后顾。左牵右掣。犹恐彼之图我。故更无馀力可及他务。夫是之故。仕路混浊。纪纲日颓。生民日残。而莫之匡救。假使东得君子之名。西得小人之名。其亦何补于四方之蹙蹙乎。臣之所忧。不止于此。自古士类多败少成。虽使持论粹然一出于正。尚被小人加以朋党之名。诛窜相继。况今士类处事失中。谗閒易乘。安知后日之祸。不兆于今日之举乎。若有小人窥伺机会。巧生网打之计。则臣恐激而分者变为败而尽。而国随而亡也。乙巳大小尹之分党。初不与于士林。而尚彼小人之嫁祸。况今士林相激。而宁免士林之祸乎。幸今 圣明当宁。洞烛情状。而且无小人可乘之机。故虽致纷挐。而不生大祸。此则 圣主之惠也。虽然。及今 圣明之朝。不施解纷之策。而任其倾轧。无有了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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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日溃痈之痛。必甚于今日。而非所以贻厥燕翼之谟也。 殿下其不欲朝廷安靖。国论归一乎。夫朝廷之靖。国论之一。亦有二道焉。君子得君。谏行言听。百僚奉职。莫有异论。则是以善归一者也。小人得君。谋行计遂。钳制人口。道路以目。则是以不善归一者也。当今 圣明。如日中天。固无小人售奸者矣。又不闻君子之行道其也。小人既不售奸。君子又不行道。则宜乎人各有言嚣嚣不定也。近来。国家无世不被小人之祸。以不善归一者。则闻见已熟矣。 殿下何不一使君子得志。使斯世得见以善归一之盛事乎。伏愿 殿下以臣此疏。下于公卿大臣。使之商议。如以臣言为是。则 下教朝绅。使之洗涤东西。不复甄别。惟贤惟才则用之。不贤不才则舍之。同朝之士举。皆一心徇国。无复疑阻。激浊扬清。整肃朝纲。而其或偏主已见。不从公议者。则裁而抑之。或有必欲交构。造言生事者。则斥而远之。夫如是则士林之幸。可胜道哉。如以臣言为非。则亦须显加庇恶之罪。永不收叙。亦定国是之一助也。臣非不知臣疏朝上。丑诋之口。夕集臣身。而不容自己者。伏念愚臣受 国厚恩。仰报无路。假使摩顶放踵。苟利国家。臣亦不辞。岂敢只欲保全虚名。而不尽忠言。以负 殿下乎。臣言略尽。而又念国家自韩明浍以来。外戚多执权柄。蠹国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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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为世大患。甚者。至于鱼肉士林。故外戚二字。士类视之。有同豺虎鬼蜮。蹙頞相对者有年数矣。如义谦者。别无罪恶。而一遭指玷。年少士类。望风排摈。犹恐不及者。岂尽希旨附会者乎。良由名为外戚。故不复舒究。而一概非之耳。由是观之。则虽洗涤东西。悉加器使。而若义谦则只当保其爵禄。不可更居要地也。因此垂训后世。使之永勿授外戚以权柄。则亦 圣明裕后之一道也。呜呼。今日可言者。岂止于此乎。若其养兵休民。预备不虞之策。则臣虽在野。为国焦思。或有愚见。而决知迂疏之计。不合时用。故不敢渎陈矣。恭惟 殿下每下召命者。此岂哀臣之穷而欲禄之乎。必念愚臣之言。或有可采故也。臣虽病不能进。而言则已达矣。傥蒙用臣之言。递臣之职。而许臣閒退。使得优游养痾。耕凿任意。则 天地父母之恩。臣尤不知所报。伏惟 圣明垂谅焉。
代白参赞(仁杰)
伏以臣以无状。受恩 四朝。退老田野。 宠赉滋重。臣诚感激。无路报效。思欲一瞻 天光。粗酬宿愿。然后还仆沟壑。死亦瞑目。故日者。作气趋朝。一侍 经幄。老耄既极。气力澌尽。趋跄 殿阶。已致委顿。暨至榻前。心神昏塞。眼喑耳聋。慌惚茫昧。 天颜咫尺。 玉音弘亮。而了不得闻。平日所怀。百不达一。虽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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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志燕言越。始东终西。颠倒错乱。不成伦理。退而追思。如醉如梦。 筵中言语。都不省记。及因同时入侍之人。得闻其一二。则凡臣所达之辞。与臣所怀之志。大相径庭。惊惋累日。病怀益恶。臣之衰耗。朝夕就木。言之得失。虽不足恤。第以自 上眷顾之隆。如此其过分。而乃于临诀之际。言多害理。若 圣明诿之老妄而不采则幸矣。如或不废其言。则岂不为盛代之疵累乎。玆不默默作非。敢明臣意。伏惟 睿察焉。臣言之失。不可一一追记。但其中指朴淳为有才无德云者。果出于臣口。则此言实非臣意也。语失伦序而然耳。今日廷臣之学知向方者。莫如朴淳。才堪托重者。亦莫如朴淳。惓惓忧国者。亦莫如朴淳。而臣平日常以淳之才诚固兼。而德量不足为未尽。故有责备之意。而乃于 筵中昏眩之际。胡乱 启达。至谓之有才无德。则转失本意。比之于才胜德之小人矣。臣虽至极妄悖。安敢指士林领袖之大臣。为有才无德之小人乎。伏愿 圣明。觉其妄发。察其本情。勿以此轻待贤相焉。至于 殿下清问有曰。今之朝廷何如乎。此正老臣平日所欲极言竭论者。而臣不能仰聆玉音。乃答以他汩董之说。臣尤惊恨。今伏私室。平朝之閒。精神稍定。乃摭平昔所怀而为说曰。自古人君。孰不欲士论归一。朝廷安靖乎。然而其所以定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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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有二道焉。君子得君。上下相孚。而政治日兴。生民日宁。时无可议之疵。则议论无不同。而士林定焉。此是以善定者也。如或小人得君。上下相结。而异言者见斥。诽谤者获罪。惟务防民之口。则议论不敢异。而国言定焉。此是以不善定者也。若乃上不至于以善定。而下不至于以不善定。则人各立论。以类相从。是非相乱。取舍靡常。政出多门。朝廷不靖焉。此是不定者也。古之人有以善定者。五帝三王。尚矣。无以言为。下至汉高祖,文帝,光武,昭烈。唐太宗及玄宗初年。宋太祖,仁宗暨我 世宗大王之时。皆是以善定之类也。有以不善定者。桀杀龙逢。纣杀比干。汉成帝杀王章。至于赵高之于秦。王莽之于汉。虞世基之于隋。李林甫之于唐。秦桧贾似道之于宋。天下岌岌。而人莫敢言者是也。至如乙巳之祸。燎原滔天。而在朝者以言为戒。凤城之死也。举朝皆曰可杀。莫敢异议。此乃以不善定之明验也。古者。亦有不定之时矣。就其中言之。则唐懿宗以后。时论不定。牛李分党。日事报复。政以渐坏陵夷。至于僖,昭。而天下卒于乱亡焉。有宋元祐之末。司马光既殁。群贤各以类分朋。相倾相轧。而被小人乘隙。施卞庄子之术。一网打尽。而宋以不振。沦于夷狄焉。此是不定之验也。今日朝廷之势。亦殿下之所洞照也。 殿下高亢独运。俯视一世。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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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被信重任用。则君子虽欲得君而以善定。其可得乎。 殿下明粹寡欲。不惑无佞倖之导以邪径。不悦奸猾之得擅权势。则小人虽欲得君而以不善定。亦不可得也。今日之朝廷。其将以不定趋于乱亡乎。乙亥年閒。君在草野。窃闻缙绅有沈义谦,金孝元分党之说。当时大臣及近臣有忧之者相议。作镇定之计。 启于经席。两出补外。议论稍息。若于其时。 殿下信用贤士。上下相孚。则朝廷可靖而国事可为也。良由殿下无必治之志。无待贤之诚。故群臣解体。国纲弛散。浮议云兴。做出东西之目。稍涉于义谦侪辈者。则指谓之西。稍涉于孝元侪辈者。则指谓之东。朝士若非特立独行及庸碌阘茸。则皆入东西指目之中。驳论一人。则众必哗然曰。某是某党。故被驳也。荐用一人。则众必哗然曰。某是某党。故被荐也。一驳一荐。无不指以私情。而台谏铨曹。不能措手足焉。其閒重爵禄轻名义之徒。则乘朝纲之不振也。争事渔利。贿赂公行。曩时权奸之秉政也。为守令者。只赂一二人。而可恃为援。故所赂虽重。而其力不分焉。今之朝廷。滉漾无依。不可赂一二人。而为可恃之援。必处处行赂。然后得以自安。故所赂虽轻。而其力分焉。其数不减于前矣。为士类者虽欲忼慨论劾。而恐 上疑其相攻击也。恐下议其斥异己也。相顾忧叹。莫敢发言。邦
栗谷先生全书卷之七 第 139H 页
本日以困。国脉日以伤。东西二字。是亡国之祸胎也。殿下其亦灼见之乎。其思所以救止之乎。呜呼。士之特立独行者。世不叠见。而庸碌阘茸者。又不可用。则今日可用之士。皆入东西之目矣。其所谓东者。则多指年少新进。而志于为善。勇于谋国。诚心方盛。此当诱掖扶植。宰制裁成。而不可排抑以沮其志也。其所谓西者。则多指先辈旧臣。而经历变故。力去权奸。功在 社稷。此当眷待无替。刮垢磨光。而不可疏斥以失其心也。以东攻西。不可也。以西攻东。不可也。若欲尽斥东西。则是空 殿下之朝廷也。为此论者。必是小人章惇,蔡京之流也。必欲调和镇定。使之同寅协恭者。其君子之论乎。 殿下如欲调和镇定。则必得士类之见明心公。人所信服者。引以为腹心。而打破东西。不问其类。惟贤且才则用之。非贤且才则舍之。使之激浊扬清。稍治其贪污者。使不得病国而病民。则今之国事。犹有庶几之望矣。若不信任贤士。不分臧否清浊。而惟务镇定。则清议郁而不行。贪风盛而莫遏。驯致人心涣散。国非其国矣。 殿下勿以臣之老耄而忽其言。幸甚。臣又窃念公论者。有国之元气也。公论在于朝廷。则其国治。公论在于闾巷。则其国乱。若上下俱无公论。则其国亡。何则。在上者。不能主公论。而恶公论之在下也。防之口而治其罪。则其国
栗谷先生全书卷之七 第 139L 页
未有不亡者也。周有卫巫之监。秦有诽谤之法。是也。今日之朝廷。公论不张。故闾巷閒果有议是非者矣。此在士之自处。则固失矣。不在其位。固不可议其政矣。若为上者。恶其议己而禁绝之。则是周,秦促亡之遗法也。国无公论则亡。安可禁绝之乎。臣窃闻延访之时。卿大夫有以士论过盛。进 启而欲禁之者。其信然乎。有君圣明如 殿下。而乃欲效法周厉,秦皇。则为此言者。其亦不仁者矣。此乃亡国之言也。愿勿采纳焉。臣虽粉骨碎身。无以仰答 圣恩之重。今将入地。罄竭愚衷。倘蒙虚纳。则臣死无憾矣。臣今已病。日气又寒。进不能供职。退未能还乡。罪忧俱积。无以为心。伏望 命递臣职。以安待尽之馀喘。区区之至愿也。
司谏院乞变通弊法劄
伏以臣等闻天下有事。则刍荛之说。重于泰山。天下无事。则圣贤之说。轻若鸿毛。何则。当其有事也。厌乱思治。怵危求安。故人言易入。而群善毕收焉。当其无事也。狃安循常。志满心弛。故人言难入。而众才不售焉。无事而能知戒用贤。则古今无乱世。有事而犹昧图无策。则古今无治日矣。呜呼。臣等伏睹今玆上天之震怒已极。下民之生理已穷。灾害并至。饥馑荐臻。饿莩盈路。公私罄竭。 宗社之危。有如缀旒。脱有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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衅外作。犷民内梗。则无兵可御。无粟可食。土崩之势。非朝伊夕。今若付于无如之何。坐而待亡。则固无所猷为矣。如欲死中求生。必期匡时救民。迓续天命。则有事之大者。诚莫若今日矣。臣等狂瞽之言。无乃或有格天之望耶。呜呼。诚能于无事之时。预忧无疆之恤。则国势岂至如今日之岌岌乎。今之济艰。譬如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势难猝办。虽然。及今蓄之。则犹为后日之用。不犹愈于束手养病者乎。臣等窃念民失所天。国无所依。则生财活民。最为当今之急务。此二策者。不可谋利而求赢。亦不可胶旧而守弊。臣等窃献愚策。愿垂 睿察焉。我国税轻贡重。税则几于三十税一。而近来岁比不登。灾伤过半。加以里胥瞒官。守令干誉。收税尤轻。甚于貉道。比诸 祖宗朝。则不及三之一。而经费之需。则一依旧规。不能量入。故一岁之入。无以支出。逐年侵用旧藏。 祖宗宿储。日渐就尽。乃以二百年积累之国。仓廪不能支一岁。诚可哀痛。今若惩此加税。则民膏已浚。无以箕敛。必须先纾积苦。慰悦民情。然后收税始可适宜矣。贡案之定。不度民户残盛。田结多寡。物产有无。而只以郡邑职秩高下为轻重。且非土产。故不免输价于防纳之徒。以致刁蹬阻遏。徵以十倍。故利归胥吏。而国与民俱乏矣。诚能改定贡案。以民户田结分多寡。而必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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厥土之产。则民力宽得十之五六。如解倒悬矣。因以酌宜收税。而量入为出。每有馀蓄。则国用渐饶。而民劳亦愒矣。且念生民休戚。系于守令。守令勤怠。系于监司。我国绝长补短。地方不过千数百里。而分州割邑。数过三百。或有有邑而无民者。吏员既夥。势难精择。而无民之邑。役苦尤甚。并省之策。出于 圣衷。此宜汲汲奉行。而监司瓜期。只限周年。故循俗者。苟经日月。尽职者。未及施为。纷纭数递。只烦驿路。上下不相维系。缓急无以行令。此非细故。且如庆尚一道。则郡邑太多。一人之力。不能周按。今若以庆尚分为左右道。而于各道择其大邑设营。使监司兼宰其邑。率眷往釐。久任责成。而别择廷臣。有牧民制治之才。期以公辅者授之。则黜陟明而列邑竞劝。行政熟而民庶被泽。立见功效。决非空言矣。生财活民之策。固难枚举。而今之易行者。大略如斯矣。虽然。孔子之言曰。为政。在于得人。善政良法。待人而行。有法无人。是谓徒法。若使徒法可行。则禹汤文武之法。岂毁于桀,纣,幽,厉乎。我国贤才不用。庶绩咸隳者。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士林之气。斩于己卯。绝于乙巳。自是以后。求仕者。斲方为圆。守道者。韬光晦迹。父戒其子。兄勖其弟。皆以为慎勿经营国事。以挑祸机。于是相观而学者。只以摸棱随俗。旷职餔啜为良图。自初筮仕。至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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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皆务肥己。而国家安危。生民利病。则视如楚越。一有忧国忠公者。忼慨正色于其閒。则群诽众谤。必使之不容。然后乃已。以至各司小官。亦皆习为依阿之态。上无所矫。下无所纠。慢弛者保官。举职者必败。以致纪纲大坏。胥徒横恣。盗窃无禁。侵毒无防。一切之弊。悉归小民。而四境嗷嗷矣。以今人才。以今纪纲。虽得周官制度。而一一讲明。莫不为文具而无实效矣。岂不大可痛闷哉。 殿下如欲奋兴事功。以救危亡之势。则必须登崇异材。为官择人。旁招俊乂。使之汇征。然后国家之事。庶几可为矣。虽然。贤邪之辨。系于君心之明暗。自古人君。虽甚无道。岂有自求乱亡者乎。只以心术不明。无以知人。大奸似忠。大佞似智。直道不阿者。近于矫激。难进易退者。近于索价。须旨者如爱君。循俗者如淳厚。同心勠力者。似结朋党。嫉恶斥非者。似摈异己。故或以君子为小人。小人为君子。举错失宜。人心不服。而政乱民散矣。人君诚欲得人为政。则必须先明心术。以正权衡。而心术之明。系于学问。此所以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必自格致诚正始也。伏愿 殿下先务穷理正心。端本清源。以立表准。而观人之际。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取其心存国事。忘身格君者。而舍其心营家业。贪位慕禄者。权衡不差。好恶得正。则爵赏刑罚。不必遍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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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内。而善者兴起。恶者惩创。风行草偃。化成俗美矣。殿下聪明拔萃。寡欲清修。不让于古先哲王。今日之不治。是 殿下不为也。非不能也。只在以国事加之意。明好恶慎举错而已。臣等管见。已陈梗概。而抑又有一说焉。臣等闻和气致祥。乖气致异。此虽老儒常谈。而求之今古。实不出此。今以此说。观乎时事。则无乃气乖而不和欤。噫。士类之爱君忧国者。则遭遇 圣明。志欲挽回三代。而因循退惰。政不成而时不升。故咸怀闷闷郁悒而不得伸焉。流俗之爵位高显者。则不为清论所许。每被指玷。故虽处富贵而无芬华。咸怀愤恨疑惧而不得平焉。至如朝绅之閒。所见不同。议论多岐。莫能统一。而东西之说。未尽消释。不能洞然无閒。同寅协恭。而未免相顾忌焉。下至小民。则饥饿颠连。老弱填乎沟壑。壮者散之四方。愁怨之气。上彻穹苍。上自朝廷。下及闾巷。少无欢心。如上所陈。则和气何自而生乎。感伤天地之和。以召水旱之灾者。理势之所必至也。 殿下君临一国。作民父母。其可视而莫之救正欤。此在 殿下一转移之閒耳。 殿下诚能奖拔士类。任贤使能裁。抑其过而诱掖其不及。与之共济艰难。陶成至治。而若夫流俗士大夫。亦非有罪恶可废弃者也。只是循资历阶。驯至大官。而才不称职耳。 殿下亦宜待以忠厚。使保爵禄。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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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閒如有才能者。则可以随其器而任使之也。若朝绅之不能协和者。则亦非有积怨相磨轧也。只是见识不高。疑萌未释耳。只宜洗涤东西。使无毫发退迹。而但观其人之才器而用之。如是日久。则自底和平矣。朝廷既和。贤能任事。则政举民安。四方和悦。而天地之和应之矣。伏惟 殿下留神猛省焉。臣等备员耳目之司。当此侧身之日。才疏计短。罔知攸济。寝不帖席。食不甘味。区区贡忠。无以塞责。无任战慄屏营之至。
司谏院请进德修政劄(辛巳)
伏以 殿下以睿智之资。守盈成之业。内无声色之蛊。外绝游畋之荒。尊崇道学。礼敬大臣。好士以诚。视民如伤。宜乎政举民安。风淳俗美。天心悦豫。瑞应毕至。而 临御以来。十有五年之閒。治效蔑闻。世道日败。三光失常。水旱极备。变异之作。式月斯兴。方此惕念励精之日。又睹白虹贯日之惨。臣民惊惧。罔保朝夕。妖不自作。孽由人兴。 殿下亦尝慨然伤叹。深究厥由乎。臣等昼嗟夜唏。罄竭愚衷。敢献一得。伏惟 舒察迩言焉。自古人君之善治者。规模节目。虽或不同。而其大要。不过修身致贤。舍己从人。择能授职。委任责成。举直错枉。信赏必罚。如斯而已。此数句者。语其状。则陈人腐儒之所能言。求其实则英君硕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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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难行。今 殿下修身之实。则臣等未敢窥测。请以朝政言之。今日三公。固皆人望。士林期以霖雨者。亦在其閒。而迄未闻建明施设。致君泽民。大副一时颙若之情。则他尚何责焉。大官练于涉世。泄泄保位。小官习于应俗。嬉嬉度日。以数迁避事为良谋。以勤身奉公为愚计。内而百司。旷废职务。权委胥吏。外而列邑。罔念抚字。惟事诛求。积弊沈痼。清议痞塞。驯致纪纲颓弛。人心涣散。饥馑荐臻。四方蹙蹙。食无年岁之蓄。兵无缓急之备。风俗薄恶。彝伦斁丧。人事如此。上天安得而不怒哉。此非臣等之言。乃国人之言也。非但国人知之。 殿下亦已洞照矣。 殿下历览千古。'曾有天工瘝旷。赤子失所。四维不张。而能免危亡者乎。身逢尧舜 圣明之君。目睹叔季衰乱之象。岂独臣等太息流涕痛哭于下乎。 殿下亦必深忧永怀浩叹于上矣。今日之势。非一朝发愤作气之所能矫革也。急而无渐。则人情骚动。反挑厉阶。缓而后时。则怠惰因循。坐而待亡。转移振作之机。只在 殿下善推所为。缓急得中耳。 殿下近日于号令之閒。仁心蔼然。群下咸仰。能推此心。何政不成。孟子曰。徒善。不足以为政。伏愿 殿下扩充今日之心。勿使为徒善焉。窃伏惟念。 殿下一身。是 完社之主。百神万民之所归也。 圣躬康宁。疢疾不作。然后 五庙赖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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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群情赖以定。乃者 违豫。一国丧胆。而因此 殿下动心忍性。有所省悟。则顷刻之灾。转作无疆之休矣。岂非 宗社臣民之大幸乎。顷者 下教。欲近良医。讲求药理。臣等仰睹 殿下为 宗社自爱之盛心。不胜感激欣抃之至。 殿下之自保。乃所以保 宗社也。呜呼。孟子论养心曰。莫善于寡欲。寡欲。固是养心之术。而保身。亦莫善于寡欲。以 殿下之清修渊默。其于物欲。固已澹然矣。但血气或虚。圣贤所不免。细行不矜。大德所由累。伏望 殿下于燕閒幽独之地。益加涵养省察之功。以为修身基址。而嗜欲必防。饮食必节。喜怒必中。言语必慎。动止有方。视听有则。欲既寡矣。又闲以礼。寡焉以至于无。使 殿下本原之地。极乎诚立明通之境。则德何以不及三五。寿何以不到期颐乎。既勉自修之功。而因以申警大臣。使之董统百僚。奋熙事功。旁招俊乂。与共天职。在朝之臣。量才授官。在野之士。尽诚加礼。必使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及今閒暇。修明刑政。则天意可回。民生可保矣。古人有言曰。应天以实不以文。古今遇灾者。孰不曰恐惧修省。而能应以实者。千载罕觌。夫所谓恐惧修省者。非闭门扃户。拱手默坐而已。必有改过迁善之实。见诸政事之閒。然后可谓应天以实矣。呜呼。不虑胡获。不谋胡成。今 殿下已发求治之志矣。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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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收合群策。择善用中。以成一代之政。不可恬常守故。架漏苟安。使二百年 社稷。日趋危亡而莫之救也。近缘寒冱。恐伤 玉体。久废视事。臣邻阻隔。思慕日切。伏望每于稍温之日。不必进讲。而只接大臣台谏近侍于便殿。与之讲论修己治人之方。挽回世道之策。不滞近规。恢弘远图。则安知非今日之灾异。反为亿万年太平之休徵乎。若论积弊当袪。则虽不可猝然遽革。亦当量时度力。渐磨而进。一年有一年功夫。必以保民施教。移风易俗为期。仰答仁爱之天心。俯慰愿戴之民情。不胜幸甚。
辞大司谏疏
伏以无状小臣。遭遇 圣明。受恩深厚。昊天罔极。粉骨碎首。未足仰报。而从前求退。炊不暇熟者。其故何哉。才非适用一也。病不堪仕二也。与世寡合三也。畎亩之中。一饭之顷。岂敢忘吾 圣君乎。去冬被 召。适值 圣躬新经违豫。犬马之情。急于觐省。不敢辞职。及瞻 天光。感恋尤深。未遑揆分。遂冒重任。窃思政治得失。系于士论。士类调和。合而为一。而就其中激浊扬清。是是非非。然后朝廷可靖。而事业可兴矣。苟或不然。先分彼此。物色异己。则取舍不公。人心不服。将无以立清论而定国是。故臣之存乎心者。必主和平。发诸言者。必欲无偏。冀以此少效涓埃者。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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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所蓄积也。近年东西之名。本出于闾巷不根之谈。臣尝以为明者闻之。未满一笑。实不料至今尚为朝廷之疢疾也。沈义谦。是臣父家外属。金孝元。是臣同年侪辈。二人。臣皆熟知。初非怀嫌积衅。结党相倾者也。第以义谦猥持权柄。气势张皇。孝元当事果敢。不避忌讳。一语相忤。而流言交构。渐致不靖。大臣之建请两出者。是镇靖之策也。如是而洗涤痕迹。不生偏议。则实是搢绅之幸。而彼比方生之说。迄未宁息。此臣之所未解也。大抵所谓东西者。非若冰炭薰莸不可相容者也。不过先后辈之不相合。而只是义谦以外戚。参先辈之列。人所厌恶。故一时清望。不归于西而在于东耳。虽然。东人固多清流。而其閒岂无趋时附势者乎。西人纵被指摘。而其閒岂无才识可尚者乎。以西攻东。固不可矣。若一主于东。而惟西是斥。则是亦偏见而非公论也。昔年孝元之作宰富宁也。臣敢独 启。请改内邑者。非为一孝元也。欲以安后辈之心也。及乎士类深攻义谦。延及他人。目为邪党。则臣敢陈疏救解者。非为一义谦也。欲以安先辈之心也。至于今日士林。犹未保合。猜疑未绝。臣与一二同志之士。思所以匡救。则多以为义谦未蒙显斥。好恶不明。士类皆疑先辈有爱护之志。故不敢为同寅之计。今若明谴义谦而绝之。则可以荡涤东西。协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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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矣。臣亦窃念。义谦为人。到今尤被士类之所深恶。决不可并容于清朝。故其敢论罢者。只欲顺成士论。夬决一人。而为调剂镇定之策耳。臣诚至误戆。更无他心。区区诚不自量。前后效愚者。惟在于救偏见张公议。以清朝廷而已。伏惟 圣君在上。贤相在下。若以打破东西。不问彼此。只观人器而举措者。为国是。而敢有浮薄喜事。横议过激。以拂和平之论者。辄加抑制。则士论可以得中而归一矣。苟如是。则义谦既以外戚。曾执国论。积失士心。不可更用。只当待以其道。不失其禄。而若孝元之才气可惜。历变锻鍊者。则不可比并而舍之矣。夫然后东西之瘢。可以永洗矣。今者。荐用一人。则上下辄疑其吹嘘附会。论劾一人。则上下辄疑其排摈异己。公论不得见信于上下。此则无他。以东西形迹犹存故也。每有所为。人各以私意相窥测。则国事何由可正乎。当此之时。苟非公心直道。负一时重望者。则决不能镇服群情。以主清论矣。如臣疏愚浮浅。被人轻侮者。则安敢更叨言责重地。行呼唱于道路。使人指笑而疵议乎。今臣欲竭智殚诚。匡辅明时。则志大才疏。终必偾事。欲随俗俯仰。只事餔啜。则内顾初心。愧恧山积。决不敢为也。欲揣度分义。退归田里。则尧舜之 君。不忍便诀。进不获便。退亦不安。臣情臣势。孔艰而可悲矣。伏望 殿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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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事理。俯察危悰。 命递臣职。授以庶官。使得随分供职。以尽葵藿之诚。则公私幸甚。
辞户曹判书疏
伏以臣闻为官择人。犹匠用木。大为梁栋。小为椽楣。各得其当。然后鸠材筑室。绩用不圮。今臣。只是空疏戆騃。一病人耳。揆分度义。自甘沟壑。语其才则无毫发之长。论其绩则乏分寸之劳。伏遇 圣明。天覆海涵。不遗菅蒯。矜怜犬马之诚。使备顾问之列。已踰涯分。小心慄慄。惧不克荷。而不意今者。误恩横被。擢长地官。此实平生梦寐所不到也。惊战惶闷。置躬无所。窃念当今国储垂罄。民力已殚。聚敛则邦本先蹶。损上则经费不继。盍彻之策。无以应目前之需。理财之说。鲜不长征利之习。于此之时。上以裕公家之调度。下以制赤子之恒产。使财足民安者。责在度支。非有材智足以办事。仁恕足以济人者。则决不能负此重任矣。今臣若使坐谈民隐。则千虑或有一得矣。至于钱谷出纳。算数心计。则茫然不省。精神筋力。实所不逮。如是而强委重焉。责蚊以负山。则一身罪戾。虽不足恤。奈偾国事何。且臣恒伏田里。立朝日浅。而 特升宰班。才经数月。又跻正卿。官爵太滥。名器太轻。不有人非。必有鬼责。福过灾生。理所必至。臣虽至愚。亦知自爱。安敢冒昧承当。以贻朝廷之羞。自作难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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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乎。况臣恒抱疾祟。众所明知。自春徂秋。休告居半。假使微臣学为通儒。才足生财。只此痼病。已不堪剧职。矧伊无才有疾者乎。实非 圣上为官择人之意也。古人曰。知臣莫如君。伏望 殿下俯察愚臣非应文之让。 还命改正。择授可堪之人。以重名器。区区至愿也。
陈时弊疏(壬午)
伏以无状愚臣。滥荷 宠眷。位踰涯分。功无寸效。福过灾生。身婴重疾。沈绵床席。辗转数月。病中窃念。 圣主在上。而国事日非。中夜抚枕。达朝不寐。丹心耿耿。不堪郁伊。玆乃刳肝沥血。展尽底蕴。具疏未上之际。误恩荐加。秩以贰公。惊惶闷迫。辞不获免。退捡前稿。敢扣 天阍。而事急不容徐步。心痛不能缓声。上批逆鳞。下乖时情。皆不暇恤。伏愿 殿下少霁不测之威。而试垂察焉。臣闻上智明于未然。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中智觉于已然。知乱而图治。识危而图安。若夫见乱而不思治。见危而不求安。则智斯为下矣。恭惟 殿下以上智之资。当复隍之运。危亡之象。明若观火。中智之所叹闷。而终不见治安之策。可以上副皇天 祖宗付畀之责。下慰臣邻黎庶颙若之望。谓 殿下不知危亡之象。则今之国势岌岌。童子亦知。宁有 圣明不知之理乎。谓 殿下已知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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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恃而不出制治保邦之计乎。呜呼殆哉。呜呼殆哉。危亡之象。臣请冒鈇钺之诛。试陈其略焉。世污于循俗。绩败于食志。政乱于浮议。民穷于积弊。此四者。其大目也世。污于循俗者。何谓也。世降俗末。人心渐薄。非有教化振起之。则风浇俗败。势所必至。今之世道。如水益下。习非已久。视若当然。礼义廉耻。不张久矣。循俗者无谤。异众者招讥。故大小尊卑。相率而入于荒乱之境。放心为恶。无复顾忌。士子尚且先利而后义。则小民何观焉。甚至于遗君后亲。无所系念。三纲沦而九法斁者。今日之谓也。无事时已解纲常之纽。脱有缓急。则将必疾视长上之死而不救矣。土崩之势。翘足可待。此其为危亡之象一也。绩败于食志者。何谓也。设官分职。非禄其躬也。将得人才。以治天工。而今则不然。为人择官。不问才否。大官持禄。固鲜忧国之志。小官餔啜。尤绝奉职之念。师师非度。筋脉解弛。一有欲治官事者。则群笑聚骂。指为痴儿。左牵右掣。前拘后碍。卒无所成。至于胥吏之微。亦得乘机售奸。竟使失职。习已成例。由是士之稍知自守者。不欲做官。而惟慕爵贪荣。及穷不能家食者。或偷时得势。或屈心抑志。乃能久于居官。故大小臣僚。皆不敢有意于职务。其中彼善于此者。只能按簿书应期会而已。驯致庶绩日败。百司皆弊。延及郡县。无邑不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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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空虚。无以为国。此其为危亡之象二也。政乱于浮议者。何谓也。自古为国。必有执政。三公统六卿。六卿总庶司。贵以临贱。下以承上。尊卑有序。纲纪攸张。今则不然。廷议多岐。朝更夕变。是非之权。莫适主张。上下大小。不相管摄。朝绅千百。千百其心。所谓浮议者。不知其所自来。始微渐盛。终至于动摇庙堂。波荡台阁。则举朝靡然。莫敢相抗。浮议之权。重于太山。铦于锋刃。一触其锋。则公卿失其尊。贤俊失其名。仪,秦无所用其辩。贲育无所施其勇。终莫知其所以然也。吁亦异矣。由是下而陵上。贱而蔑贵。人各自用。纪纲板荡。不顾义理所在。而惟观浮议之势而已。噫。政在台阁。尚云扰乱。况于政在浮议者乎。诚千古之所罕闻也。譬如万觓之船。泛于溟渤。无人执柁。一任风浪。此其为危亡之象三也。民穷于积弊者。何谓也。法久弊生。古今通患。不有变通。生理必穷。况我 国家。屡经权奸之手。多立弊法。踵谬不改。因微至大。贻毒生民。无有纪极。而数十年来。未尝釐革。至于今日。版籍之数。田野之辟。太半减旧。而责办贡赋。反甚于前。故民穷财尽。辗转流散。民益少而役愈苦。其势必至于民无孑遗。然后乃已也。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目今民生日蹙。如在水火。抚我则后。虐我则雠。岂不深可惧哉。孟子曰。为丛驱雀者鹯也。今以斯民之倒悬。傥有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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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如曹莒者在傍。则民必襁负而归之矣。此其为危亡之象四也。今此四象。非隐微未现之几也。有目者可睹。有口者可言。 殿下宁独未知乎。汉臣梅福之言曰。不见其形。愿察其影。若言今日之影。则天文示变。地道不宁。水旱极备。疠疫连年。草木山川。昆虫鸟兽。百怪竞出。式月斯兴。此是何影乎。呜呼。 殿下为一国之主。则一国之不治。将责之谁乎。古之论为治者。必以格致诚正为本。今为老儒陈言。孰不以为迂且远哉。虽然。欲舍格致诚正而求治国者。终无是理。何则。不格致则智不烛理。不诚正则心不循理。不烛理则无以辨邪正是非之分。不循理则无以施任贤安民之术。自古人君。虽甚无道。岂有欲亡其国者乎。惟其智不明也。故以乱为治。以奸为忠。惟其心不正也。故见贤而惮其守道。遇佞而悦其媚己。此所以覆辙相寻。而终莫之悟者也。今 殿下天资睿圣。寡欲清修。恭俭礼下。无少过失。而 临御十六年。治道不升。乃有危亡之象。如前所陈。则岂非格致诚正之功。有所未尽而然乎。呜呼。 殿下其以今日国势。为可以拱手垂衣。终得保存乎。抑欲匡救。而未知其策乎。抑有其志。而不得其臣。难于作事乎。抑欲付之天运。任其兴亡。而不容人力乎。自古欲治而不能者有二焉。多欲之君。自奉甚广。宫室之盛。声色之娱。驰骋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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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之乐。不能自抑。故民不能堪而乱作者一也。柔弱之君。授柄权奸。政不己出。寄生于上。左右耳目。皆非腹心。稍欲有为。便被钳制者二也。今 殿下既无多欲之累。又无权奸之患。欲王而王。欲霸而霸。在 殿下度内耳。谁禁而莫之治乎。窃料危亡四象。皆系于殿下。而革弊兴治。亦在于 殿下。不为也。非不能也。何以言之。 殿下好善虽至。而信道不笃。闻人有忠孝清白一节之行。则叹赏不置。闻人有以道学自任。则或疑其伪。夫道学者。必具善行。行善者。未必知道。岂可重一节而轻道学乎。惟 殿下重道崇儒之诚未至。故发号举错之閒。喜循俗而恶异常。直节之士。疑其矫激。缄默之臣。比于醇厚。古道之。说斥以大言。由是流俗之士。向风草偃。咸曰吾 王不悦道学。为善者沮。为恶者肆。稍自修饬。则目以钓名。同流合污则。许以任真。教化陵夷。彝伦丧败。此所以世污于循俗者也。 殿下爱士之意。固出于诚。而惟是好胜之私未克。求治之志不立。故惓恋印绶者。顺而承宠。难进易退者。逆而忤旨。至于进贤则不论用舍。而只以爵禄为羁靮。待士则不辨贤否。而只以崇卑分轻重。故欲行其道者。愿忠而不可得。彷徨蹢躅。终至于必退。欲食其禄者。虽毁瓦画墁。必以久次。终至大官。夫爵禄者。所以砺世磨钝而命德之器也。若使欲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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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进。不求者皆退。则天工之旷。何足怪哉。此所以绩败于食志者也。自古明王谊辟。不能独治。必得贤者而共国。故大哉之尧。独以不得舜为己忧。君哉之舜。犹以不得禹,皋陶为己忧。人君任臣。天地之道也。顾所任有邪正。而治乱安危系焉。是故。任君子则政治而安。任小人则政擅而危。君子小人。都无所任。则政散而乱。此必然之势也。今以 殿下之明圣。小人固不得肆其奸矣。至于君子。亦未深信。而任之不专。故君子亦不能行其志。是君子小人。皆无所用也。由是国柄无寄。而朝纲涣散。有如第宅无主。路人争入。发言盈庭。具曰予圣。各以私见驰骋而横议。至于牛童马卒。乳臭小儿。皆欲预论朝政之是非。故朝廷不严。国势不尊。此所以政乱于浮议者也。自古继世之君。善于守成者有二焉。继治世则遵其法而治焉。继乱世则革其弊而治焉。其事虽异。其道则同也。故真西山曰。当持守而持守。固继述也。当变通而变通。亦继述也。此真不易之定论也。今 殿下承积弊之馀。宜讲更张之策。而每以改纪为难。故变通之说。略不采纳。譬如旧室材朽。朝暮将颓。而不易一椽。不改一柱。坐待覆压。是何理欤。虽旧章成宪。时移事变。则或有势难遵行者。故 国初用经济六典。而 光庙创成经国大典。 成庙以后。续录多端。此岂好为纷更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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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时适宜之策。不得不尔。今者。非但胶守旧章。而虽误规出于一时。行之既久。则认为成宪。遵守益虔。毒遍寰宇而莫之恤。斯民何罪。值 圣明之君。而终不得脱涂炭之苦乎。昔者。诸葛亮曰。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臣亦曰。不更张。邦国必亡。惟坐而待亡。孰与更张。更张而善。则 社稷之福也。更张而不善。亦非促亡。只与不更而亡者一般耳。 殿下虽有爱民之心。而不施安民之政。徒善无法。民不见德。此所以民穷于积弊者也。呜呼。我 太祖康献大王。肇受天命。 太宗恭定大王。赞成大业。 世宗庄宪大王。巩固弘基。 列圣相承。至于 殿下。 祖宗在天之灵。于昭陟降。其有望于 殿下者。岂不深且远哉。今者。民散兵销。仓廪匮竭。恩不下究。信义埽地。脱有外侮侵犯边陲。顽民弄兵潢池。则无兵可御。无粟可食。无信义可以维持。未知于此 殿下将何以应之耶。今闻 诏使将来。西民已无支撑之计。今以 殿下之恪慎。尚不能保国。傥使继于后者。稍不谨度。则其亡必亟矣。不及今日为贻厥燕翼之谟。则是 殿下上负 祖宗。下弃子孙矣。 殿下若于乙夜燕閒之际。念及于此。则能无惕然警省者乎。呜呼。非常之绩。不可以常调。幸而成也。今将回乱为治。转危为安。一新世道。迓续天命。功光 祖宗。业垂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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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此固非常伟烈。必树立大志。奋庸熙载。日有所事。尽其才诚。然后庶可有成矣。今者。上下束手。恬嬉姑息。则不进而退者。固其理也。窃瞷廷臣气象萎苶。贤者。只欲持身寡过而已。不贤者。汲引侪辈。托公营私。在职之人。皆无固志。少有人言。引疾避事。朝迁暮除。不成模样。其于治乱安危。漠然不入于心。言及经国远猷。则贤者颦眉。犹忧上意之难回。其次诿之天命。以为无可奈何。若不贤者。则直加非笑。以为愚妄。由是庙堂绝建白之议。六部守文墨之规。台谏毛举细故。摘人旧恶。以为日课。侍臣寻章抉句。閒言漫语。以拟启沃。未尝闻有一人忧深思远。提挈纲领。直言极谏者。此无他。 殿下不以有为之志。昭示群下。故廷臣疑 殿下恶闻逆耳。而不尽其忠也。噫。自古人臣之献忠者。先事而言。则必不见信。事至而言。则欲救无及。此所以死病无良医者也。今日之象。非先事之言也。剥床不已。必至于肤。引绳不止。必至于绝。岂可以目前之幸免。遂以为终得无事也哉。今 殿下无意于救时。则虽皋陶,稷,契。布列左右。亦无益也。臣可缄口矣。如欲救时。岂可寥寥无策乎。呜呼。 殿下诚能一朝慨然发愤。大振勇猛之志。必以旋转乾坤。昭洗宇宙。光 祖宗裕后昆为期。而笃信大道。终始典学。居敬穷理。两进其功。动静云为。一循天则。以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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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表准于上。使一国臣民。咸睹 圣心重道崇儒。申明教化。快若云雾尽消。大阳中天。则污世浊俗。宁无于变之势乎。如是而至诚侧席。旁招俊乂。明明扬仄陋。惟贤惟才。不问其类。用人只观人器相当而已。勿拘常格。各使称职。则食志之患。非所虑也。其于贤者。察之审。择之精。知之深。信之笃。而委任责成。勿贰勿閒。使之举其所知。分掌百职。各兴事功。考绩课劳。黜陟公明。则清论有主。而国势尊严。悠悠之辈。亦皆俯首听位。各守其分矣。浮议安得以乱政乎。人君临政。每患无人。此亦不然。若三代君臣。则固无议为。如汉武帝。非贤君也。当其好大喜功之际。材略之士。宣力于外。东恢西拓。惟意所欲。及其末年。悔过敛迹。养民保境。则又有任土之臣。运智制器。便耕利民。若使武帝求踵哲王。则安知无道学之士出而应命乎。世未尝无人。只患人君求治不诚。不能收用耳。今日人物眇然。 殿下俯视一世。固叹无可用之才。虽然。 殿下若诚心望治。用当其才。则岂不可做一时之事业乎。若积弊之可祛者。则今难枚举。愚臣之每达于 经席者。是改贡案。省吏员。久任监司三者耳。所谓改贡案者。列邑土地人民。大小不同。或至悬绝。而贡役之定。无甚差等。苦歇不均。而多非土产。百物皆办。而分纳各司。刁蹬之弊。害归于民。胥吏弋利。而公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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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焉。且近来税轻。有如貉道。一岁之入。不能支出。每以宿储补用。二百年积累之国。今无二年之食。国非其国。岂不寒心。今欲加赋。则民力已竭。坐守前规。则不久必罄。此非难见者也。臣意若改贡案。付之能手。善于规画。只以土产。均敷平定。使一邑所纳。不过二三司。则元入之数。别无所减。而民费则可除十之九矣。如是宽舒民力。慰悦民情。然后量宜加税。则国用可以渐裕矣。欲改贡案者。非独为民。实为经费也。所谓省吏员者。设邑置宰。只为牧民。而今者。邑夥民少。多拥虚器。吏民之困。日甚一日。除拜之际。亦难择人。而时议方以沿革为难。故所谓救弊者。不过除衙眷而已。四方蹙蹙。苏残无日。则终至于环八道而作旷夫矣。此是何等法制乎。此弊则 殿下固尝留意而屡言矣。何故畏难而莫之施乎。今若择数三残邑之接壤者。今而为一。则此非惊世骇俗之举。而民役可减三分之一。慎简守令。亦易于前矣。所谓久任监司者。监司为一道之主。久于其职。与民相信。然后王化宣焉。号令行焉。平日可以成政。缓急可以应变。今则不然。监司只任一期。而不以家眷自随。故人皆厌苦。受 命之日。已有谢病之计。苟淹数月。无意察任。而终以疾免。故一道常若无主。政无所寄。民不被化。其中乃心 王室者。虽欲整理政化。而期月易满。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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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成。故监司有无。民不管他。监司之设。岂亶使然哉。今若于诸道。择巨邑设营。使监司率眷。兼为邑宰。久于其位。如两界之例。而别简朝臣之心存经济。可以牧民驭众者。往钦厥职。责以成效。入则俾参朝政。无重内轻外之弊。则四境之民。可蒙实惠。而硕鼠之歌。不作于邑里矣。岂非安民之至计乎。康诰曰。如保赤子。古之圣王。保民如赤子。故饥则思所以食之。寒则思所以衣之。劳则思所以佚之。此夏禹所以一饭十起。文王所以日中不食者也。今 殿下诚能爱民如赤子。则颠连沟壑之民。岂不起 圣衷之恻念乎。汉臣刘陶曰。天灾不有痛于肌肤。震蚀不即损于圣体。故蔑三光之谬。轻上天之怒。今者上天之震怒极矣。下民之生理竭矣。而 殿下视之恬然。无所猷为者。无乃近于刘陶之说乎。呜呼。皇天 祖宗之意。欲 殿下治乎。不治乎。 殿下每欲以因循为国。如使因循而可治。则 殿下之因循。已踰一纪。非不久矣。何故国事益乱而危乎。以 殿下之明智。于此不思改弦易辙之为当务。则岂非天耶。岂非命耶。大厦之倾。非朽木可支。如臣空疏蹇劣者。乃敢仰首哀鸣。则其情诚可悲。而其愚诚不自量矣。然一生受 恩。糜粉难酬。知而不言。罪不容诛。每伏惟念 殿不以英睿之质。清粹之德。不能推广仁心。施于有政。故将与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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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荒嬉无度之主。危乱同归于一辙。此臣所以夙夜闷惜腐心痛骨者也。 殿下如以臣言为不妄。则深思舒究。询及大臣。少加采用。区区至愿也。 殿下用臣之策。得人授政。顿纲振纪。更张宿弊。勿为流俗所沮。勿为浮议所动。如是者三年。而世道不新。庶绩不熙。朝廷不靖。百姓不安。则请治臣以诬罔之罪。以为妖言者之戒。不胜幸甚。
陈情乞退疏(癸未)
伏以臣闻求治之主。必择济时之才。以为辅佐。藏器之士。必遇有为之君。以兴事业。君不择臣。则求治而反乱。臣不遇君。则藏器而不售。此天下之通患也。然则君之所择。必才智足以经邦。德望足以服众。然后可以回乱为治。易危为安。树非常之勋。建不拔之基矣。如或才智不逮。舆望不归。而误被倚重。妄奋庸载。则事偾身戮。而乱亡随之。呜呼。可不惧哉。恭惟 殿下躬上圣之资。值积衰之运。慨世道之颓败。悯生灵之涂炭。欲得辅佐之贤。以增 前烈之光。而大小臣僚未见有承当者。近来。误恩滥加于无状之愚臣。委以改纪养兵之任。此犹责瞽以辨色。责聋以赏音。宁有是理哉。臣本空疏孱病一腐儒耳。自度决非应世之器。故退缩田野。若将没齿。 圣量天涵。菅蒯不遗。四五年閒。 宣召不置。臣子分义。不敢终遁。一出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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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因失初心。贪恋 恩眷。冒昧道义。秉铨则藻鉴不明。主文则儒风益坏。官无不瘝。绩无少成。加以言轻谋浅。大拂群情。一议才发。百谤辄随。用是志勤效远。身劳职废。爵位徒崇。 宠命祗辱。臣非木石。宁不知耻。呜呼。 殿下之为国。不亦难乎。民失恒心。兵拥虚簿。内则储畜罄竭。外则金革连结。士论涣散。纪纲陵夷。因循则束手待亡。变通则众目骇异。若非豪杰之才。圣贤之学。出为世用。镇靖人心。挽回世道。则虽以殿下之睿智。无救于土崩之势矣。于此之时。以臣之疏才短识。弱植孤根。栖栖其閒。乃欲匡主而救民。其亦不自量矣。譬如一只朽木。欲支大厦之倾。其为愚妄。童子亦知。身被覆压之不暇。尚能有所匡救乎哉。若顷日权克智,黄暹之说。则只拘俗见。岂有他心。黄暹则臣相知未熟。若克智则是臣族党。熟知为人。保无壅蔽之邪意矣。 殿下疑之太深。折之太严。此尤小臣之所未安。而重得罪于公论者也。臣自冒忝司马以来。的知筋力有所不堪。而辞不获免。黾勉供职。适值边患。不敢自便。力疾夙夜。积劳致伤。肢体萎困。精神悯眩。遇事茫昧。不成头绪。若此不已。将必上误国事。下丧性命。公私之闷。可胜言哉。呜呼。今臣欲退而安分。则尧舜之 君。不忍便诀。欲留而献忠。则错谬之策。不适于用。进退路穷。触事生病。入则发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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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出则笑骂盈路。知臣之情者。孰不悲怜哉。臣反覆思之而得一计焉。传有之。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今臣之违众招讥者。由臣学力未充。素行不洁。不能见信于人故也。臣自还朝今四年矣。职务鞅掌。全废学业。志气荒怠。见识茅塞。驯致梏亡。则将为弃人。中夜抚枕。惕然悔惧。如得数年之閒。更得用力于操存省察之地。以立根本。然后还事 圣主。竭诚尽才。则必不至如今日之龃龉矣。伏惟 圣明。天地父母。于臣心曲。洞烛无遗。臣非饰辞。实吐丹衷。伏望 殿下广招俊乂。明明扬陋。博鉴精择。必得经济之才。付以辅佐之责。而许臣姑退。勉力学问。幸有所得。则进可以不离于道。退可以不失于义。洪造陶甄之 恩。臣虽粉骨。无以仰酬矣。
陈时事疏
伏以兴亡有渐。治乱有几。先事而言。则多不见信。事至而言。则欲救无及。臣读前史。每于张九龄,成忠之说。未尝不掩卷深吁。不能为怀也。呜呼。义慈之昏庸。固不足道。玄宗之明智。亦昧先见。不用之悔。曲江之祭。何补于乱亡也哉。自古乱亡之国。或以淫虐。暴绝天命。或以积衰。委靡不振。臧谷虽殊。其亡羊则一也。然淫虐之病。猝发于一时。若贤君代之。则可以按古而易于复兴。积衰之證。酝酿于累叶。虽哲王受之。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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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其功。而难于振起。我 国家积得累仁。根本固深。而百有年来。俊乂不售其才。疵政日加于民。自燕山颠覆典刑之后。无人釐正朝廷。与百姓相忘者。厥惟久矣。嗷嗷赤子。常在水火之中。龥呼无闻。虽无外寇。其势固已岌岌矣。况今北胡启衅。兵连祸结。欲援则国少控弦。欲饷则仓无宿储。缓之则慢弛不集。急之则溃散为盗。乱亡之象。昭在目前。此非先事之言也。无乃近于欲救无及者乎。呜呼殆哉。呜呼殆哉。虽然。岂可付之无可奈何。而束手待亡乎。窃惟天下之事。有本有末。先治其本者。似迂而有成。只事其末者。似切而反害。以今日之事言之。和朝廷而革弊政者。其本也。调兵食而固防备者。其末也。末固可举。而本当尤先。昔者邹,鲁之鬨。邹民疾视长上之死而不救。穆公问于孟子。孟子不告以严肃军令。而乃劝行仁。夫仁政。非一朝所可猝办也。两阵相当。矢石方交。虽欲行仁。势无及己。以常情言之。孰不笑其迂且远哉。然既无教养之素。而遽加弃民之刑。则必败之道也。宁退而修政。以为后图。孟子循本之论。岂云迂哉。今之事势。实类于此。 殿下其亦反本而思之乎。所谓和朝廷而革弊政者。何谓也。自古为治之君。必先正心以正朝廷。朝廷既正。士类协和。然后形和气和。而天地之和应之矣。今者朝廷之不和。灾沴之荐臻。谁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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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咎。无乃 殿下正心诚意之学。有所未至。而用舍举错之令。未得其当欤。伏愿反躬省念。无拘近小。必以追踵圣王为志焉。此在 圣明典学力行之如何。今不敢喋喋累陈焉。若今朝廷。则 殿下以为何如耶。自东西分类之后。形色既立。往往未免以同异为好恶。而造言生事者。交构不已。缙绅之主论者。多是东人。所见不能无偏。而其流之弊。或至于不问贤愚才否。而惟以分辨东西为务。非东者抑之。斥西者扬之。以此定为时论。于是士类之初进轻锐者。知发身之路。在于攻西。故争起附会。伤人才坏士习。而莫之禁遏。呜呼。东西二字。本出于闾巷之俚语。臣尝笑其无稽。岂意式至今日。为患滋甚乎。观人之道。只分邪正而已。何东西之足辨乎。如臣。初非得罪于士类者也。只欲调剂两閒。共为国事。而士类之不知者。误指为扶西抑东。一被指玷。渐成疑阻。百谤随起。终至于馆学之儒。亦或轻侮。揆臣分义。固当乞退。杜门省愆。而贪恋 恩宠。迄未决去。且念士类固过。而多出于识见之差。非必挟私误事也。一朝觉悟。则其閒尽有可用之才。而閒有一二人知臣本心。故黾勉迟固。必欲偕之同寅协恭之域。嗟乎。鸟兽不可与同群。臣舍士类。将谁与集事乎。臣之用意甚艰。而情理可悲矣。臣今竭言。固知益忤于时论。而展尽底蕴如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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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略见影象。未究实状。而近日献言者。或有斥朝绅以偏党者。若 殿下未能洞烛。遂疑臣邻。尽为朋党。则恐为士林无穷之累。必须明辨而极言之。且陈救弊之策。然后士林得安。而公论得行矣。自古小人。固有朋党。而君子亦引同类。若不问邪正。而惟党是恶。则无乃同心同德之士。亦不得见容于朝耶。是故。自古朋党之弊。只为搢绅之疵。而恶朋党而欲去之者。未有不至于亡人之国者也。东京党锢之变。白马清流之祸。可不深戒乎。今之搢绅。岂无一二偏党之习。不可因此而举疑群臣也。呜呼。上下未孚。搢绅不睦。国是靡定。浮议横流。如此而欲望戡乱制治者。未之前闻 圣明在上。虽无士林之祸。安知后日不测之变。实萌于今日乎。南衮沈贞。宁有种乎。今者。一任士类之所为。固不可也。若以士类为非而攻之。则尤不可也。伏望 殿下广召大臣台侍。 赐对榻前。明谕 圣旨。俾改分辨东西之习。陟罚臧否。一循公道。消融荡涤。镇定调和。而如有执迷不悟者。则裁抑之。怀私强辨者。则斥远之。必使人心所同然之公是公非。得为一时之公论。士林幸甚。臣发此言。岂敢自以为是哉。惟 殿下裁自宸衷。询及庙堂。臣言若是。则即命施行。如以为非。则即加罢斥。使国是归一。而无是非模糊之失。则其幸尤大矣。如是而推诚接下。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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谏改过。 圣心既正。朝廷既和。则可议得人而革弊矣。夫得人之说。固是老儒常谈。而揆以实事。更无他策。孔子所谓为政在人者。岂欺我哉。虽然。才不借于异代。在于任用之如何耳。百里奚居虞而虞亡。子思居鲁而鲁削。有贤而不用。则与无贤何异哉。今之议者。托于得人之难。每遏变通之论。若必得人如古昔圣贤。然后乃可保邦。而不得圣贤。宁任危亡云尔。则得人之说。反为痼病。天下之不丧其邦者几希矣。汉高之萧何。唐宗之魏徵。宋祖之赵普。此岂伊,傅,吕,葛之徒乎。不过取其一时之尤者耳。如使三帝。置三人而不用。必待伊,傅,吕,葛。然后始欲为国。则伊,傅,吕,葛。卒不可得。而四百之业。贞观之治。天下之定。无与共创者矣。今之人物。视汉,唐犹且眇然。况求三代之士乎。如欲取一时之尤者。则代岂乏人乎。在 殿下委任与否耳。洪惟我 世宗大王。是东方圣主也。用人由己。立法图治。垂裕后昆。永建鸿基。而其用人之规。则惟贤惟才。不问其类。任用既专。谗閒罔入。南智出自门荫。而以黑头拜三公。金宗瑞显被物论。而以独见开六镇。超迁不日者。意谓当至卿相。而位称其才。则终身不改。久任累年者。意谓官止于此。而一朝升擢。则不限阶级。此真古昔圣帝明王任贤使能之一揆也。岂特 世庙为然哉。 祖宗率由成宪。虽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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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而人才之不由科举者。多致卿相。当时不以为怪。后世称为美事。未闻锢门荫以限职者也。门荫尚不可锢。况守道尚志之士不屑科举者。宁可后于决科之士乎。顷年。 殿下命复 祖宗用人之法。使未出身者。得为宪官。其选必取时望。故风采多有可观者。清议甚惬。而俗见疑之。 殿下不意还下循俗之命。使 祖宗良法美意。既行而还废。未知 殿下何为而轻变 祖宗之法。反循流俗之见耶。士类失望。人才不进。自此伊始言之。岂但太息而已哉。近日奇大鼎之说。有以激恼 圣衷而然耶。夫廷臣曾以 神德当祔之说。仰叫丹陛者。不为不久。自度决不能回天。然后迁就于建阁设官之说。出于事势之不得已耳。非其本心也。廷议既然。则安得以一人之言。辄变前说乎。大鼎若不能以己见回众论。又不肯以众见屈己意。则当初宜引疾不出。使无纷扰之弊。而乃敢挺身独断。欲使举朝从己。其亦不自量己。及其并出之后。既不许独 启。又不能改图。则谢病之外。更无他计。此则事势之当然者也。谓之木强执滞则可也。若指为诡谲。则实非其情。玉堂之分疏。似不明莹。而殿下之过疑。亦未深烛也。岂可因此一事。遽置而不用。亦可因此一人。尽废一时之人才乎。因噎废食。见刖废屦。古今之通戒也。 殿下其未之思乎。呜呼。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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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规进。衒玉求售。决得失于一夫之目。以为干禄之资者。 殿下之所贵也。恬静自守。韫椟待价。不以禄位为荣。而必欲不失其义者。 殿下之所贱也。如使伊尹,傅说,吕尚,诸葛亮之徒。复作于今日。则未如出于前所称者乎。出于后所称者乎。死马见买。而得千里之驹。郭隗为师。而致国士之趋。好善之效。捷于影响。方今国势板荡。气象愁惨。虽得旷世之贤才。亦恐不能扶持。而 殿下乃与恬常守故之臣。循例讲论。不革一弊。不出一奇。而轻视一时之士。使之望望而去。如是而欲望坐靖边尘。抚安生民。无乃近于却步而图前乎。伏望 殿下亟回前见。复遵旧宪。使日月之蚀。仰见旋复。而侧席求贤。致诚尽礼。未至者期于必致。已至者期于必用。国家幸甚。今日上下。皆以庆源为忧。必欲得人。再三抡择。其计至矣。若一国之危。无异庆源。则未闻深思远虑。而朝廷大官及台侍之职。则不见难慎。塞员填阙。朝除暮拜。席不暇暖。玩愒度日。百度皆弛。岂庆源重于一国。而边将重于六卿台侍乎。何不以忧庆源者忧国字乎。虞舜之帝也。不过命九官而已。晋悼之霸也。不过选六卿而已。若使九官数易。六卿频迁。则虽以虞舜之圣。晋悼之贤。终罔与成厥功矣。伏望 殿下与大臣讲求久任台谏之策。而至于官人之际。亦必畴咨熙载。务使人器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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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委任责成。勿贰勿閒。期于底绩。此尤幸之大者矣。若革弊政。则愚臣从前所恳。在于改贡案。改军籍。并省州县。久任监司四条耳。改军籍。虽蒙 允许。而臣不敢始事者。臣之初意。军卒之设。本为防御。故欲减军卒。进贡之役。移于田结。使得閒居养力。专意训鍊。以备缓急。而既 命不改贡案。则虽改军籍。养兵之策。必不见效。古语有之。利不什则不改旧。若只有更张之虚名。而不获变通之实利。则宁仍旧而已。呜呼。不改贡案。则民力终不可纾。国用终不可裕。目今边患渐棘。宁息无期。所急者兵。所乏者食。加赋则民困尤甚。不加则国储必竭。况别造军器。加设禁军等事。皆出于不得已。而经费之外。调度甚广。未知出何异策而可补经用乎。至于并省州县。则本出于 睿思。而施行不难。利害较然。 殿下每以沿革为重事。古之沿革。非必大段变通也。或分或合。代不绝书。此岂重难之举乎。小邑残民。困于繁役。若一朝并数邑为一。则斯民之欢忻。如解倒悬矣。今以一事可见其验。黄州判官之革也。吏民蹈舞相贺。二邑为一。亦与革判官一也。不难知矣。斯民憔悴。讫可少康。 殿下何不一施惠泽乎。若久任监司。则臣于前日。已尽仰达。而尤所汲汲者。兵营之设于巨邑。使兵使兼宰者。最为今日苏复军卒之良策。而先须久任监司。然后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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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兵使率眷。故臣之切望在此。岂是愚臣一身之计哉。当今之策。归重于备边。故今日纠摘列邑之奸吏。明日调发二道之僧军。命钞豪右矣。募加禁军矣。广取武士矣。此皆枝叶之谋。非根本之计也。呜呼。灾害并至。式日斯兴。人情惊惧。罔保朝夕。而朝廷之所施。措了无一事可以仰答天谴。消弭祸萌。慰悦民心。巩固邦本者。徒使中外嚣然。讹言四腾。臣虽竭诚仰渎。非一非再。而 殿下难于更化。至今迟疑驯致。民力益尽。国计益罄。边衅益深。而不堪涂炭之民。起为盗贼。遍于四境。则虽有王佐之才。亦无弘济之术矣。至此而始悔不用臣言。何嗟及矣。今之时势。譬如久病之人。元气澌败。动辄生病。治冷则热作。治热则冷发。虽曰外邪可防。先须补养元气。元气既复。根本既固。然后治邪之药。可以有效。若不顾元气。只服攻击之剂。则不久而命尽矣。今臣之必请变通者。是补元气之剂也。其请调兵运粮。而不顾变通者。是只事攻击之剂也。议者或以骚扰为忧。而不欲变通此大不然。改贡案。改军籍。省州县等事。皆自朝廷商确勘定而已。民无升米尺布之费。何与于民。而有骚扰之患哉。若量田则不能无少挠于民。故必待丰年。乃可举行。贡案之改。必后于量田云者。此亦不然。贡案。固当以田结多寡均定矣。量田之后。田结增减。岂至于大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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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绝乎。先改贡案。随后量田。亦何害哉。田结虽有盈缩之少差。岂如今之贡案。不问田结多寡。而率意误定者乎。大抵俗情。乐因循而惮改作。自无意智。度人皆然。故虽见危亡之象。罔念扶持之术。反以有为为骚扰。无谋为镇静。有如禁人服药。藏痾待死。此固具臣之常态。不足深责。只恨 殿下之明圣。难于奋庸。坐视必亡而莫之改图耳。若 殿下悉用臣策。坚持不变。既行三年。而民生不安。国用不足。养兵不如意。则虽加臣以斧钺之诛。臣实甘心矣。伏愿 殿下勿以人废言。更臣熟虑焉。所谓调兵食而固防备者。虽是事为之末。而亦不可弛缓不举也。发民为兵。屯田积谷。庙谟已施。其成败利钝。不可预料。傥使庆源小丑。终不悔祸。而他镇藩胡。乘时扇乱。则咸镜一道之力。决不能支撑矣。今欲发送援兵。则不教之民。势难驱迫。输运馈饷。则二千之程。势难聚粮。于此拘守常规。则偾事在于俄顷矣。臣之愚计。前者既发而复止。到今尤无他策。若用臣言。募庶孽及公私贱有武才者。使自备糇粮。入防于南北道。北道以一期为限。南道以二十朔为限。使应募者众。而兵曹试才而遣之。庶孽则许通仕路。贱隶则得免为良。私贱则必本主呈单子于兵曹。然后乃许试才。使无叛主之奴。其代则从自愿择给。如无武才者。则使之纳粟于南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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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远近定其多寡之数。而许通从良。亦如武士焉。则兵食稍可以备御矣。昔者李施爱之乱。贱人输运军器者。皆得从良。庶孽从军者。得赴科举。此是 世祖大王权时已行之规也。臣固知此策。必不合于时议。而此外更无良筹。故不得不更渎也。伏望 殿下深思熟计。断而行之也。噫。匪茹之乱。作于无备。胜败安危。决于呼吸。而议者犹欲从容谈笑。徐考前规。加之以众论纷兴。折衷无期。若待廷议之定。则边城已破矣。谋夫孔多。是用不集者。此之谓也。呜呼。无状愚臣。遭遇 圣明。仰恃恩眷。无少隐讳。狂言妄语。前后累陈。疏谋谬策。十不一施。孤踪只影。踽踽栖栖。主忧臣辱。昼嗟夜唏。发白心烂。徒劳无益。陈力就列。不能者止。义当奉身。退守愚分。而披肝沥血。至今悲号而不知自止者。诚以受 国厚恩。糜纷难酬。明观积薪之燃。敢怀顾身之念。臣不更言。臣有厥咎。伏望 圣明怜察采纳焉。
被劾辞兵曹判书疏
伏以无状愚臣。自知犹明。叨主兵柄。逆料偾事。披肝控辞。非一非再。微诚未格。 圣俞终閟。责蚊负山。不计成败。适值边患。策应疏谬。弹章未发。物议已沸。臣虽昏昧揣。度亦熟。顷于 榻前。预请择人。 天鉴未照。(照一作昭)误托如前。积戾既厚。公论斯激。两司合辞。咸曰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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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虽有同僚。首恶由臣。纵不显言。臣敢自隐。 天恩虽重。岂容私护。臣本病孱。力疾从仕。积久致伤。悯眩废事。承 命不就。罪犯益重。而反 垂温问。至于遣医赐药。且仰念洪造。昊天罔极。糜粉难酬。只增感泣。呜呼。专擅权柄。骄蹇慢上。慢弃君命。三者有一。罪死无赦。观诸史牒。尚且寒心。岂意今者。身具犯之。论止于罢职。诚为太歇。臣虽至騃极妄。粗闻君臣之义。只缘谋浅。陷此大戮。为法受罪。臣实甘心。侥倖苟免。非臣本意。有罪不治。何以为国。赖有公论。日俟 严谴。而恩私曲庇。竟未 允许。臣诚陨心。欲死无地。伏乞乾刚特断。正臣之罪。振肃朝纲。以快舆情。不胜幸甚。
被劾辞兵曹判书疏(再疏)
伏以臣诚愚直。径情而行。不顾前后。妄触宪章。公议奋发。竟未得伸。臣虽顽钝。尚克知罪。请服常刑。势非得已。 圣量天覆。反下 温纶。开释慰勉。恩溢辞表。臣非木石。宁不感激。第有所未安。而不敢仰承 圣教者。玆敢仰首悲号。伏冀俯采焉。国家设耳目之官者。将使随事纠摘。以正官邪耳。若使负罪者。以为其论不足算。其言不足顾。而恣行无忌。则是公论为儿戏。而台谏为虚位矣。其于设台谏本意。为如何哉。传曰。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今臣之负罪。非但不缩。而两司岂褐夫之比哉。臣之愧慄羞缩。不敢
栗谷先生全书卷之七 第 158H 页
复齿于周行者。天理人情之所必至。而无毫发可疑者也。目今边患方棘。灾沴荐臻。国势危急。嫠妇亦忧。若臣所犯细过薄罪。则臣将不暇顾恤。趋事不让矣。今臣恶至慢 上。罪在罔赦。如是而不有公论。行呼唱于道路。则虽邓绾之从他笑骂。不至是也。先失其身。何以事君。且臣所恃而愿忠者。只是方寸地耳。今者。积慝招戾。重遭震薄。方寸恇扰。失其常度。虽欲尽心国事。其道末由。后日误事。将有甚于今日矣。此臣所以低徊掩泣而不敢前进者也。伏惟 圣明。天地父母。阳舒阴惨。莫非生成之泽。斥逐小臣。以正邦刑。而使之杜门内讼。迁善改过。则桑榆之收。庶几可望。臣无任激切惶闷瞻仰恳祈之至。
被劾辞兵曹判书疏(三疏)
伏承 圣教。仁覆悯下。辞旨之恳。责望之重。决非蝼蚁微臣所敢承当。捧读陨越。感泪如泻。呜呼。 殿下之教。发于臣则误矣。其待士之礼。则真帝王之盛德也。使臣有微瑕细愆。可洗而进。则何敢执滞谬见。以拂 圣衷乎。良以擅权慢 上。死有馀辜。虽欲抗颜。更立清朝。有所不敢。故复抽肝贤。仰叫 天阍。冀蒙怜察焉。传曰。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兵官可无。四维不可无也。臣本轻疏迂拙。不适世用之人也。自知非才。甘老沟壑。幸际 圣明。不遗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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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误恩屡下。不敢终遁。一縻宠荣。迷不知返。方物出谋。动辄失宜。揣分揆义。当寻遂初。只缘国家多事。新经 诏使。又值胡变。无隙可退。黾勉迟徊。滓秽明廷。顾影自惭。为日已久。况今偾事。得罪公论。众怒难犯。有如水火。如是而贪 恩蛮宠。叨冒不已。则其弃礼义而捐廉耻甚矣。愚臣无状。虽不足道。奈坏清朝士风何哉。昔者。 皇朝兵部尚书刘大夏。以微事忤旨。孝宗皇帝欲切责。而以大夏将以不职固辞。则无人可代。故乃止不责。诚以六卿得责。则虽贤才如大夏者。势难在位故也。今者。幺么小臣。于朝廷不能为有无。何异九牛一毛。而犯罪深重。公论愤激。则非因事切责之比。何敢仍冒重任。兜揽四方之讥侮。使人心益解。纪纲益颓乎。历观古昔人臣排公论犯众怒而得宠于君上者。若非佞幸嬖臣。则必是患失鄙夫。臣虽至愚极陋。区区自守。实不敢以嬖臣鄙夫自处。用是忧惶。不敢承 命。臣罪至是而尤重矣。伏望 圣慈。深思义理。务振纲维。亟 命贬斥。择人改授。上伸朝家之法。下遂匹夫之志。则臣之感激图报。虽陨首结草。有不足言。小惩大戒。得无大过于后日。则未死之前。岂无效忠之时乎。臣无任兢陨闷迫之至。
被劾辞兵曹判书疏(四疏)
伏以泥涂贱臣。干渎 宸严。不自知止。罪合万死。 
栗谷先生全书卷之七 第 159H 页
纶音温谕。训辞益重。感激之馀。惶闷尤深。呜呼。使臣可以仰裨 圣德。赞成功业。则是乃贤士也。明时清议。宁有不容贤士之理乎。今臣身负罔赦之罪。安敢诿公论于过中之地。晏然从仕。贪天之宠耶。臣之无状。举国捓揄。而 天鉴偶未深烛。谴责不加。 恩遇反隆。此臣所以抚躬揆分。益抱危悚者也。堂堂盛朝。多士济济。舆望所属。岂无其人。主兵重地。非腐儒所可久冒也。呜呼。 殿下以臣为小人耶。为君子耶。如以为小人。则当斥逐之不暇。岂待人言。如以为君子。则古今天下。宁有负罪耐弹。易进难退之君子乎。反覆思惟。势难仍忝。况今边报日急。时事艰危。司马之职。总制四方。一日旷废。为患不赀。臣既不敢就职。而圣明又閟俞音。则迁延误事。臣罪日重。必至于糜身病国而后乃已也。用是忧闷。食不下咽。伏乞 圣慈上思国法之难挠。下念臣志之难夺。亟 命贬黜。使得收拾阙败。得齿恒人。则公私幸甚。
被劾辞兵曹判书疏(五疏)
伏承 圣教。矜念微臣。轸虑兵务。 温旨丁宁。谕以委任。臣诚感激。涕泗交颐。呜呼。使臣可以承当 圣旨。少补时事。则安敢终始胶固。以负 圣恩乎。抑臣有所大闷而不敢明言者。今被 严命日迫。不得不罄竭所怀。仰控于 君父也。臣本愚騃。不晓物情。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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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与世抹摋。退伏田野。 恩命稠叠。辞不获免。乃敢以身许国。自是厥后。只知上有 君父而已。不知有他。当事直前。不顾左右。其于论议。尤不能随俗低昂。积忤时论。非一朝一夕。 天鉴亦必俯烛矣。于是踪迹孤危。若莠在苗。一策才发。百口交谤。予盾掣肘。多败少成。臣之得罪明时。实所自取。尚谁怨尤。竟至于公论重发。拟以无君之罪。臣举何颜。更立清朝乎。自古人臣有为于斯世者。必上得君心。下协时望。然后主张清论。大小响应。制事建功。无小龃龉矣。宁有违众独立。动辄颠踬。而可以有为者乎。假使直在于臣。势难苟容。况今曲在于臣者乎。用是仰惭玄帽。俯愧朱绂。寝不帖席。食不甘味。乞贬之外。更无他策。呜呼。古语有之。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今者。国家不幸。戎马生郊。 宵旰纡念。臣子之所至痛也。当此之时。臣岂敢生辞退之计乎。只是主兵重任。决不可仍冒。伏乞睿圣深思熟计。断以国法。治臣之罪。然后许臣从征北道。得以自赎。则虽乏摧锐陷坚之功。可释负罪引慝之心。纵与先轸来济为伍。臣亦甘心。臣无任惶闷切迫之至。
被劾辞兵曹判书疏(六疏)
伏以人君为政。贵于兼听。而戒以偏信。人臣效忠。务在集善。而忌于独进。今臣误事违众。理合贬斥。玆欲
栗谷先生全书卷之七 第 160H 页
省躬改图。全节晚境。故累陈危悃。仰渎不己者。实出内讼。期以受罪。初非具文饰辞。备数塞责而已也。伏承 圣教。乃出意望之外。捧读惶闷。无以为心也。 殿下诚欲独任愚臣。而以物议为众咻。则臣之得罪于公论。尤重矣。臣诚不贤也。则 殿下虽欲任以国事。负乘致寇。将焉用之乎。臣诚贤也。则安有违公论犯众怒。独媚君父。苟保爵禄之贤者乎。呜呼。虽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也。骄于匹夫。其过犹大。骄于君父。其罪伊何。里名胜母。曾子不入。古人尚避其名。今臣自蹈其实。擅权骄君。是何等罪状乎。岂可以公论为诬。而敢举面目于周行乎。在臣之义。只当退而反己。一味羞缩而已。更无他计。兵务久旷。诚为急切。可代臣职。岂无其人。伏望 圣明。更加三思。贬臣之职。少快舆情。然后或使从征北道。赞画戎幕之下。或使白衣随行。得参谋臣之末。俾效一得之愚。少酬从前愿忠之志。则 殿下于治臣之罪。用臣之策。两得其道而无憾矣。辞竭情迫。不知所云。
辞吏曹判书疏
伏承 圣批。辞旨恳恻。慰谕丁宁。百代之下。可泣鬼神。况臣亲受。何以为心。捧读未半。涕泗交愿。 殿下于待臣子之情。呜呼至矣。恨臣非人。无以仰副 圣意也。矧伊新除。是百官之长。臣方负罪引慝。宁有冒
栗谷先生全书卷之七 第 160L 页
据之理。战慄跼蹐。甚于前日也。窃念近日之事。不过出于搢绅之不相知(知一作和)耳。辗转相激。竟不相保。诚非始虑所及也。攻击虽过。臣实多疵。过既均有。罪当分受。臣是何人。独免谴罚。反承 宠渥乎。噫。士生斯世。遭遇圣君。千载一幸。同寅协恭。竭诚致身。图治济世。正在今日。而事乃大谬。纷纭乖隔。惟争胜负。不恤是非。甚至于同舟变为敌国。朋友按剑相眄。下至章甫。亦成蛮触。朝廷闾巷。判而为二。引长争短。厚养祸胎。后日之患。有不可测。此真千古所无之变。遂使 至尊。独忧 社稷。呜呼痛哉。静思厥咎。职臣之由。擢发縻身。无以仰谢 君父矣。义当杜门席稿。内讼改图。以收桑榆。以盖前愆。安敢抗颜无耻。再秽清朝乎。目今方生之说。日新交驰。殊无宁息之期。而群疑未定。众怒犹郁。必得心公识明。舆望所服者。秉国之衡。抑退浮躁。奖进恬靖。集定过激之论。然后溃裂之势。庶可收拾。岂可以冢宰重任。遽授败露之愚臣乎。伏望 圣慈。上念国事。下谅臣衷。免臣新授之职。悉革兼带之任。择授其人。而许臣索居。畏慎修省。得齿平人。则天固玉汝而 殿下成之也。天地父母之恩。将何以仰报乎。嗟乎。瞻仰 耿光。是臣至情。恋恩虽切。揆义难进。累日沈思。发白心烂。蹢躅趑趄。竟上辞章。临纸呜咽。不知所裁。
栗谷先生全书卷之七 第 161H 页
辞吏曹判书疏(再疏)
伏以愚臣事 君无状。招尤速戾。自作之孽。无所逃逭。 天恩曲庇。既免显戳。仍保爵禄。生死肉骨。仰报末由。以臣之身。苟利于国。摩顶放踵。亦无所辞。第惟任大力绵。终归偾事。上累 圣哲。下失臣身。则不敢不叫阊阖。一尽愚恳也。呜呼。 殿下于臣。不忘犬马之劳。比于帷盖之赐。使之得保首领。则犹有所诿也无已。而必置臣于冢宰。畀以铨衡者。是欲用臣以为国事也。无乃 圣明偶未之思乎。臣虽至愚。自知则明。臣之冒据重任。其不可者有四。请冒斧钺之诛而悉数之。伏冀 睿察焉。臣禀气轻浮。学问灭裂。才迂意广。识浅言阔。听其谋则似忠。施诸事则实疏。由是众心不服。群诮所萃。今日疵臣者。岂皆雠怨。实为公论所非。其不可者一也。世道已败。人心已坏。因循者无责。矫革者罹谤。今欲束手无为。则危亡必至。建白改纪。则众怒火烈。虽以豪杰之才。忠良之辅。亦难措手。况以空疏驳杂如臣者。乃敢踽踽栖栖。欲有所为乎。其不可者二也。臣本愚愿。短于审势。累上疏章。直触时忌。士心不附。孤立无与。今日一番骚扰。是臣不见信于侪辈所致。岂必媒蘖构陷而然乎。不信乎朋友。而能获乎上者。未之前闻。今臣强颜秉铨。进退人物。人谁信服。其不可者三也。少多疾病。到衰尤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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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消耗。精神减少。暂有劳动。辄发悯眩。今欲竭智殚虑。仰补 衮职。则神思不逮。陈力就列。以效微劳。则筋骨不及。其不可者四也。臣欲变其初心。苟保爵位。只事餔啜。则诚负所学。有所不忍。如欲量才度力。勉循时议。则负此四不可。终无进步之地。臣以何心滥处百官之长乎。况今 殿下之国事。日危一日。民陷涂炭。而无拯救之路。士趋偷薄。而无教育之望。朝论涣散。莫可收拾。百隶怠官。末由振作。智者缩手。贤者远举。其视朝廷。有如危机火坑。皆恐祸将及身。忠臣痛哭。有何所益。 殿下宜观时势。极择才诚具备可以弘济艰难者。付以扶颠持危之责。庶可挽回垂亡之势矣。如臣百败孤踪。一误已甚。宁容再误。臣今百尔思量。决无供职之理。知臣莫如君。臣今控辞。出于肝膈。 圣明岂不俯烛乎。臣之诣阙。诚切恋主。欲瞻天光而已。担当时事。实非所堪。伏惟 圣明仁覆悯下。曲施恩私。如蒙许臣休官。退归田里。得与章甫之徒。习为弦诵。歌颂 圣德。则是臣至愿也。如以 圣智不遗管蒯。欲尽人才。则递臣冢宰及文衡之任。置之閒局。使之出入 经幄。有所补拾。因参议臣之末。得献愚忠。则用适其宜。而不害于公私矣。伏愿 圣明。曲加采纳焉。臣路中抱疾。赴 召稽缓。臣罪至此而尤重矣。无任惶恐战慄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