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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溪先生续集卷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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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溪先生续集卷之六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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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考嘉善大夫司宪府大司宪谥思肃公行状
公讳世纯。字太纯。昌宁人。五代祖讳汝完。事我 太祖。位至领议政。谥文靖。高祖讳石因。礼曹判书,修文殿大提学。谥靖平。曾祖讳抑。议政府左赞成。谥僖靖。祖讳得识。汉城府左尹。考讳忠达。金浦县令。娶佥知中枢府事赵元寿之女。白川大姓。复兴君胖之后也。以天顺癸未生公。公少有志节。力学不懈。业既成。游太学。遂知名侪辈。尝赴汉城试。中生员,进士。既而有悔。不赴会闱。壬子。擢文科第二名。拜平市署直长。迁汉城府参军。府烦剧地。公聪明刚果。剖析盘错。游刃恢恢。时密原府院君朴公楗为判尹。尝器公之为人。大加称叹。不以郎属待之。历侍讲院司书,刑曹佐郎。选入弘文馆。为副校理。知制教兼经筵侍读官,春秋馆记注官。仍选校理。升副应教。历应教,典翰。升直提学。丁内忧。服阕。复拜典翰。銮坡,经幄。实儒林清显之地。而公以时望。选为校理。通前后六年在玉堂。每进经史。音节清亮。解释精当。言不枝蔓。而意趣畅达。或论辨古今。以寓规讽。大为时辈推服。遂擢承政院同副承旨。兼经筵参赞官春秋馆修撰官。累迁右承旨。值燕山末年。乱政日炽。公居喉舌。知时势不可为。且有疾力辞。迁工曹参议。升嘉善。拜司谏院大司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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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舍人沈顺门被罪当诛。燕山收议大臣。朝廷无■■者。公正色抗言曰。畏威苟合。枉杀无辜。此岂人臣事君之道哉。今日之事。当伏于职下。万死无恨。同列皆沮之。公笑曰。不测之诛。吾自当之。何预于人。具言沈顺门爱君之诚。出于天性。不可诛。燕山大怒。有敢言沈顺门事者。以其罪罪之。竟不听。公知国事岌岌。将陈谏疏。匡救国家。以补万一。疏既成。献纳金克成曰。此虽臣子职分之事。无补于国家。而祸将滋蔓。谏疏何益。公答曰。见危授命。臣子之大义。今以谏诤为己任。死不可辞也。克成反覆不可者再三。公亦知无可奈何。叹息而引草稿焚之。未几。出为全罗道观察使。召拜户曹参判。是年。赴燕京贺圣节。正德丙寅。 中宗即位。拜汉城府左尹兼同知春秋馆事。历工曹参判兼同知春秋馆事。寻拜司宪府大司宪。迁刑曹参判兼同知春秋馆事。出为忠清道观察使。时。弊政已革。而凋瘵犹未苏。公尽心存恤。一道受其赐。召拜守知中枢府事。秩视六卿。盖异数也。遂赠公考县令公资宪大夫吏曹判书兼五卫都总府都总管。移吏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事。俄迁司宪府大司宪。持大体有威重。当大事。谠谔敢言。而不屑细务。朝纲自肃。时论称之。甲戌正月。公得疝證转剧。 上命内医诊视。二十七日。疾革。命移箦卒于正寝。享年五十二。讣闻。辍朝市一日。赙赐有加。遣礼官吊其家。祭恤之典。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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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公知遇 圣上。方将大用于世。而天不畀遐寿。不克尽展其所蕴。公天姿敏达有大度。遇事能灼见其是非。至其自信处。确然无所屈挠。常以抱负自高。不为人俯仰。虽在仓卒。未尝疾言遽色。风度凝远。少许可。一时所与交。惟郑公光弼,申公用溉数人而已。权政丞钧性高倨。宾客至者。移时不得见。至闻公来。辄倒屣出迎。其为名流所敬重如此。公兄弟四人。而每月之吉。设酒馔邀诸兄。终日谈笑。一堂雍雍。至死之年而不废。其友爱之情。出于天性。又不喜声色。家无媵妾。平居对朋友。必以色笑谈论。亹亹不厌。卜宅于白岳山下。林深境僻。颇有泉石之趣。仕退。杖屦往来。探历涧曲。啸咏忘返。时议多之。四为参判。再长宪府。而名重一时。其馀践历。悉皆清要。而能律身以严。不受人干请。教诸子。皆有法度。以其年四月。葬于坡山向阳里子坐午向之原。赠谥思肃。公娶光州金氏。封贞夫人。司仆寺正克怩之女。左议政国光之孙也。和顺庄重。事君子教诸子。皆有懿范。公没后持家三十馀年。奉祭祀遇姻党。无违礼。下抚婢仆。旁恤孤穷。闺门之内。绝无爱恶之言。以故内外肃穆。诸子孝敬。家业不替。如公在时。嘉靖壬子十月十二日卒。年八十七。明年闰三月。合葬于思肃公之右。生四男一女。长曰守瑾。昌陵参奉。次女适郡守李殷雨。无后先逝。次曰守琛。有高志远识。累以遗逸徵。不起。卒赠司宪府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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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退溪先生铭其墓。德行之懿具其文。次曰守琮。及第。英达特秀。游静庵先生之门。登第被党论。累削榜名。既没而给还之。金慕斋安国表其墓。次曰守瑛。缮工监副正。参奉娶杨麓副正之女。生一男五女。女长适判书慎希复。次男曰濯。奉事。次女适进士姜恕。次适士人洪胤藩。次适别坐李纯臣。次适士人金澹。执义娶判官尹士元之女。生一男一女。女适直讲闵思道。男曰浑。及第。娶士人安光范之女。生一男曰耳。部将。副正娶参判李世应之女。生三女。长适士人赵纯善。次适及第李彦忠。次适士人赵禧。曾孙男二女二。男曰文漙。及女。皆浑出也。女皆幼。曰应男。耳出也。幼。
宣教郎行恭陵参奉尹公墓表后记
 嘉靖二十四年正月二十七日。坡平望族尹公卒。年五十有三。敛之二月庚申。葬于先茔广州之原。公讳继郑。字宗伯。为人行气澹泊。不事纷华。世知为吉士。中宗朝。以门荫除恭陵参奉。未几。罹疾而辞。居家。奉母色养。处兄弟待朋友。一出于诚信。性喜酒。客至辄设酌。至微醺而罢。徐曰。非此物。何以遣怀。终身守雌。同璞而殁。恸哉。远祖曰莘达。佐丽祖封三韩功臣。后十三世至救。官至府使。于公为曾大父。大父曰洪。府使。父曰恭。县监。妻曰咸阳吕氏。副正允秀之女也。无嗣。以兄之子辕为后。己酉抄秋下浣。友人昌宁成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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琛志。
先友尹公之卒也。先君子为之著墓表。其后三十四年。文将登石。顾世系子姓。有未尽载者。其嗣子辕。命浑次而序之。谨按。公之考讳恭。赠工曹判书。原平君。妣南阳洪氏。判中枢讳任之女也。公出后于伯父从仕郎讳温。以温阳郑氏为妣。及第讳忠原之女也。公配吕氏。闲静寘言。孝顺无违礼。后公十年。以嘉靖甲寅五月二十一日卒。享年五十八。其葬与公同茔异室也。辕官至昌宁县监。娶郡守金光灏之女。生二男二女。男曰惟善,明善。妾子曰枝生。曰李硉,申橚。其婿也。惟善早死。明善登文科。为军资参奉。生三男一女。男曰起坡,兴坡,振坡也。万历十年正月。昌宁成浑谨记。
祭外姑令人金氏文(壬午)
维年月日。女婿成浑。谨遣子文浚。具时羞之奠。敬祭于外姑令人金氏灵筵。浑成童之后。来馆甥室。稚騃多过。不知礼节。乃蒙涵容。恩义备加。稍长而悟。始仰厚德。携妇于归。远居乡村。尸鸠均慈。视如己出。轸其寒饥。解衣分馔。垂三十载。仰德愈深。恭惟晚年。重罹忧阨。二女先丧。诸儿满前。感念衋伤。痼疾乃缠。迨乎庚辰。又遭昼哭。所天崩亡。生意益凋。季冬之月。我拜床下。仪观衰惫。辞气悲凉。窃怪其故。不觉恻怆。何知此日。便为永诀。仓卒承讣。设佐号哭。岂曰成礼。实由中恸。言念去岁。旅食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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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益荷厚恩。如何可忘。如今已矣。知报无路。嗟嗟此生。早失怙恃。数年之间。亲戚多亡。遂至舅家。高堂并空。内外尊行。无一存者。俯仰人世。宁不怀痛。生世何乐。满目悲伤。人生脩短。倏如风灯。况玆癃羸。能复几时。入哭灵筵。情礼之宜。寒疾不解。屡易行期。遂失初心。竟负幽明。遣儿代奠。以申我情。呜呼此恨。并泪以倾。异日馀生。倘到京师。岂不哭拜。以泄此哀。缄辞吁告。侑以觞酒。庶几来格。鉴我微诚。尚飨。
祭友人文
闻公之凶讣矣。浮生如寄。去留悠悠。诚可戚而可悲。恍然如一梦之易罢。浮云之变灭。矫首南飞。不觉雪涕盈襟也。呜呼。难平者心也。易昧者理也。今日吾与公。欲讲之而不得。遂永诀而终天也。呜呼哀哉。浑抱病山谷。莫能往哭。谨具菲薄。使人往奠。陟降如在。庶垂歆格。
书姜而进(愐)
而进以纸请余书格言。余不能书。无以应之。第有一说。今人皆喜闻新语。以旧闻为陈言。是以。多锐意于闻所未闻。此恐无益也。新语入耳时。便有新意。过一宿则陈言也。安得许多新语。以副喜新之心哉。古之人。有问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又有所闻未之能行。犹恐有闻者。圣人许而进之。百世仰而师之。古人之善学也如此。孔门之务实也如此。而进近日所读书千万言。尽有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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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用而不可尽者。苟有志于学。以此为入处亦足矣。安用求多为哉。余之不敢书古之格言。诚以此也。此意兼禀季珍尊兄。未知以为如何也。
书赠河生(纬坤)
读书。先须理会精勤。精勤。要须专心致一。常使志气清明而义理昭著。一日之间。立定课程。整其衣冠。肃然端坐。从容缓视。熟读而深思。循序而渐进。虚心涵泳。切己体察。而谨之于细微杂乱之域。养之于虚闲静一之中。使玩索持守之功。日有常业而无令间断。则内外本末。交相浸灌。而为学之本立矣。此外。又笃之以学如不及惟恐失去之志。持之以有闻未行惟恐有闻之勇。则既弘且毅。有以深造而自得之矣。河生来求赠处之言。遂书此以为赠。乙亥仲春。浑书。
书花潭先生行状卷端
松都安庆昌自言。家有花潭先生行状。取而读之。则纪载不备。且文多误字。而文体。乃传也非状也。不知为何人所作。而后谂于沈文叔则曰。朴观察民献所撰也。余益疑之。朴。先生之门人也。门人之称述先生。自当极尊敬之礼。而乃称先生之名。何也。姑誊于此。以 校定于善本。且以博采所闻之可信者。逐一条记。总会为先生实录。要为全备云。辛未冬。书。
赵生(若伦)行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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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川郡。有士人赵若伦。性本至孝。容貌端凝绝人。辞气愿款。如精金美玉。与其弟睦伦,郁伦,直伦。同居一室。友爱笃至。生事葬祭。一拟家礼。先遭父丧。哀毁踰礼。啜粥三年。盐酱不入于口。庐于墓下。衰绖不脱于身。澌毁骨立。扶杖而起。然而朝夕上墓。哀号痛哭。声彻天衢。服阕还家。兄弟共侍慈堂。躬亲甘旨。少无衰替。贫穷到骨。志操廉洁。不苟求于人。亦不请于官粜。人或有窥之者。兄弟四人。忍饥环坐而已。每遇 国恤。则心丧三年。谨慎无异亲丧矣。浑曾闻此行。叹服者久矣。最后。沈文叔来溪上。语浑亦如此。乃文叔初罢林川回也。
书薛敬轩读书录后
万历甲戌寒食。浑在先茔下。星山郑道可来祭长湍。移书邀余相见。余遣人谢曰。浑废疾也。不任赴人期会。今出祭道旁。而在行旆所当止宿之地。倘有意枉驾则幸甚。道可欣然见过。一宿而别。季冬之月。奴往南中。因奉一书相问。则答书致殷勤。且道涵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二句。为平生受用处。举以相勉。薛敬轩读书录。最为进修亲切之训。以川谷书院新刊一帙寄贶焉。余敬受而识之。时乙亥仲春十有九日也。
书 内赐吕氏乡约后
万历二年甲戌春。 圣上思得贤才。奋兴至治。旁搜岩穴。处以言责之职。于时微臣。饕冒其间。■以持平召。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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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蒙恩。可谓超越古今。而羸疾不克造朝。席藁待罪。震越无地。当其职名未褫之时。适有颁书之事。随例沾赐。是书之首所录是也。后二年冬。甥闵成章闻其书犹在政院。取而送之。微斯人则吾 君之赐。终不至于在野之臣矣。谨四拜稽首而受之。敬捧 天赉。摩挲抚玩。光动寒庐。谨识于后。以著微臣感激之衷云。万历四年丙子十二月二十一日。臣浑拜手敬书。
书先考书帖后
先君子书杜律五言百首。赠白云居士曹丈云伯。曹丈平生宝玩之。未尝释手。携入五冠山中。结茅终老。甲申仲冬。曹丈考终。其妾李遣女奴来曰。曹先生有一儿。今三岁矣。愿托是帖于吾君。待吾儿长而后授之。浑不敢辞。谨受而阅之。感念今昔。为之潸然。虽然。浑亦病人也。未期久远。吾若危殆。即当奉还其儿所在。庶不负重托也。乙酉六月。浑书。
奠祭先祖文靖公神位时。都下居诸孙期会通文。(庚寅)
我先祖文靖公神主。不为祧迁。今在乡校洞嫡长忠义卫成孝良宅。世代寝远。宗法不讲。城中咫尺。了莫闻知。子孙满国。而展谒废阙。尊祖重本之义。世家文献之风。今日扫地尽矣。门户之不振。一至于斯。追远永怀。实深惭痛。凡为子孙。孰无此心。今将以来十一月十二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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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诸子孙。备奠物祗行瞻拜之礼。礼毕。合宗族序昭穆。以讲亲亲之义。(请每人出米三升。有官者五升。)至是日未明时。各持红团领或直领。毕会于孝良宅。毋致前却。幸甚。(例米外。欲别持壶果者听。)
书 皇朝兵部主事袁黄著书卷后
袁黄之才。长于论兵论稼。可为令长。或可为参谋戎幕。而谩以知道自诿。安有口诵南无。手画真言。而有知道者乎。世衰妖兴。一至于此哉。
书田家五行卷面
万历丙申秋。金慎敬自燕京回。赍是书送于文浚。取而阅之。皆出于田家氓俗。岁时气候测验之杂说。虽未可尽信。亦可为畎亩力田之农师也。置之书室。时出而观之。
后事。书付尹甥煌。(壬辰十一月)
吾平日澌毁。不任风寒。冬处燠室。运柴坡山。土床烟足。温如春风。每闻风力稍紧。则不窥溪边。以此稳送冬春矣。今焉遭乱。流离百死。冲冒冰雪。漂泊顺川郡中。冬月增寒。冰霜满地。北风号怒。以如此之澌骨。犯如此之寒冻。入赴义州千里之道。揆以事势。必死于道路矣。奴仆尽散。只带一仆。孤穷之甚。曾所未经。古人言穷则终。此殆我之所终极也。脱有道路猝然之疾。奄然而逝。则恐未能告语治命。玆用略书于此。以付甥婿尹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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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终。洗面与手。○袭以所衣之服。加布衣黑带为盛服。○冠以程子冠。(自注。新制黑布可也。以布染墨。)○力可市棺。则市薄板敛之。(自注。不能则以藁席包之。板不薄则归骨为难。要须极薄之板。或得一板。但用为地板。以掩其躯于板上。)○就死处近地民家不远处瘗之。累土稍高。略施某物于民家。使勿为他盗掘发。(自注。择藏风向阳冈上。浅土埋之。)○然后归告我妻子。勿令设朝夕上食。○乱定后。归骨父母坟侧。不必易棺。卑封立标石。书昌宁成浑墓五字刻之。力可为。则以我所述志文埋之。○子孙漂泊乱世。未保其存全。子孙不能归我骨。则两甥婿以旧义任此事。亦所望焉。金权而中,黄慎思叔,申应矩子方,吴允谦汝益,俞大进新甫,李贵玉汝,韩峤士仰诸人力可及者。则亦宜告此归骨之托可也。归骨。无烦重力。只一马两边载束藁。中间载骨可也。重不可载棺则去棺。以苇帘束骨。外加藁席。结以藁索可也。
后事。书示姜生晋升。(癸巳秋)
癸巳七月。浑行到载宁大慈院。病加发。仅能至其郡。馆于民家留九日。八月初八日早起。神清无疾痛。若可以起行复命者。心喜之。稍晚对案。饭入口。如土炭之不可下咽。窃怪之。因思此疾为余终竟之疾也。国事至此。乡里无可依。一子在千里外。恐朝暮奄然而终。事无可告语。书于此。以示同行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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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终(以下至立标埋志等节。与上下两书略同。)○我先君碣铭。不得立石。是为穷天之痛。子孙苟能立之。死而有知。庆喜曷喻。石在墓旁。难事太半矣。深有望于我子孙也。○坡山。是先君考槃之所。我欲子孙世居之。其心曷已。然国家丧败如此。邦内大乱。此地在两京间。似是兵冲。恐不得安居。吾欲卖淳昌田。得四五同木绵。更为市田于伊川,安峡,谷山,兔山间。稍近于坡山。可以往来。经纪坡山之事。有兵乱则可以走入深山。藏伏免死。欲使子孙。姑寓居山郡力耕。俟乱定然后还居坡山也。吾不成此。书之以告吾子孙。○我死则龙川想亦不可久留。今使两女。各从其家。只一子陪母而还居坡山。则亦能延命否也。然不见长计。吾不得为之说也。○文浚生全。然后家势稍可赖。若不胜丧而死。则诸儿幼弱。不能自还。漂零千里外。家世必亡矣。未葬前。胃疾发。则食肉以救死。卒哭后。即食肉以全生。如我平日所告可也。○一依吾所言。大抵丧葬虽俭。在我则安。苟或不从。是不以为有知也。我生不辰。逢此乱世。以土掩骨亦幸也。他尚何求哉。八月有日。书于载宁郡民舍。
后事。书付文浚。(戊戌)
乱世之人。家业尽破。吾家穷困益甚。丧不可以厚葬。称家有无。圣人之定制也。棺木。取农夫所用者。切勿求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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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重售。但以敛形为准。棺周于身。勿有馀地。盖无衣物以填空也。欲令无椁。而恐为子孙之谤。取极簿小板。具形而已。棺敛毕。即求椁于五六日。无令多费日子。斩屋后山木不大者。作长杠如送梁榥之制。两牛前后载。编茅覆其上。使奴子五六。驱而扶之。勿许邻人参其间。(自注。此邻人不厚。恐招咨冤也。)归葬先茔下。(自注。申谊言近南。有耕田之患云。)勿用石灰。勿设殷奠。反哭于家。家外立一间草屋。设朝夕上食。勿用盛馔。但用菜物。练祥亦不用殷奠。但饭羹酒果米面食而已。且袭用布直领。染黑布作程子冠。加于首。黑带加于身可也。异日稍有馀赀。立标石三尺于墓前。书昌宁成浑墓五字而刻之。使子孙知其处足矣。吾平生。习于苦淡。又值乱世。所以不欲久留尸于地上。欲速归于土。故书于纸以付汝矣。若不从我言。而欲厚于此。则是弃父之命也。焉得为子乎。平生亲旧。皆先我而去。无所告讣。国将亡矣。何处可与哀讣耶。又不可求资助于人。但与奴辈。早求棺椁而葬之。葬亦一日而毕。毋用多功也。父书付文浚。
 但用白纸书铭旌曰。成君之柩四字。勿求挽章于外可也。
杂记
己巳暮春之旬有三日。朴君大受访浑于牛溪书室。为留一日。叙阔之馀。又得以质问经义。多有所得焉。大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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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举脩己接物之道。应世韬养之事。戒于浑曰。尔之为学。能副于人之言乎。奈何入城动静。言语议论。颇能喧烦于颊舌乎。过情之名。非能助乎我。而适足以累我之身。非徒累我。而尤足以害我之德也。尔宜切戒之也。浑再拜而受之。大有战惧之心焉。因思平日所以处己接物之道。皆由于表襮近名之事。轻浮鄙猥。无有远虑。循此而不已。则不惟住失其本心。而将有刑戮之陷焉。戒自今日。咋指镌铭。不敢自弃。而求之于补过守身之地。力于韬晦。勉于看书。尤致戒谨于接物言动之间。斩绝好名之习。益守简静之功。唯日务实。庶不坠悔改之志云。甲戌九月。浑自京城。赍酒果至高阳元堂里降圣斋宫洞。寻拜高祖,曾祖墓。高祖墓在洞之西。为丘甚卑。倾窄而不成阜形。只高祖一位东向。高祖母居昌慎氏墓。在其左别麓。相去四五十步。南向。仲祖副正墓在其后。从叔齐陵参奉墓在其前。又东踰一麓。则曾祖父母二墓在焉。西南向。平夷不成阜形。五患可虑。去高祖墓百馀步。大抵皆山无林木。童童如平原矣。曾祖墓右。有伯祖令以下三世墓焉。元堂里。在大慈寺西南七八里。又五代祖二相府君墓。在大慈寺前案山南向之麓。叔祖留守墓在其下焉。
文靖公旧居。在松都善竹桥南十步。有旧池。今为水田。公子石璠外后孙金玄度。家其傍云。○文靖公母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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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福吴氏墓。在长湍龙屯之野。天化寺南七八里。天斋宫北村云。○右二段。得之金正字玄度来话。金是成石璠外孙之后。自言其家藏一文记。文靖公传与子石璠者。取而观之。题曰。洪武二十六年癸酉四月。病子前郎将石璠。衿列奴婢名其中。其末题曰。父辅国崇禄大夫检校门下侍中成。着署。母庆安宅主罗氏。着朱红图书矣。文则他人所书也。名署宛然如昨。呜呼。获见手泽于数百载之下。岂非幸哉。万历丙子十月二十七日。七世孙浑谨志。
尹君士权。闵甥成宪王母之从兄也。四十馀。丧配。独处一室。不近女色。三子侍养。有以自适。耄老之后。颜色肥泽。步履不衰。须发生黑毛。日食一升四合。少疾病。康宁如年少时。年八十八。无疾而逝云。
万历丁丑九月初四日。偕叔献谒白参判先生。翌日。谒城主于州馆。观叔献从容自持。处心中正。不为俭僻自贬之事。深自感慕。庶思砥厉。以礼律身。少祛余暴慢之失也。拜乡校圣殿而退。有步趋窘迫事。书之以志悔也。(自注。历阶拜校生旅辞者是也。)
与金友皋夜话甚久。困乏流汗。既送之后。自思不能养疾。流循于人如此。大无定力。殊可恨也。又牵比情面。接话勤款。有以耸心气而借色辞。崇奉流循。颇有便佞之态。追思觉悟。戒自今毋有再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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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月之晦。历见叔献于栗谷。案上。展开诗传国风。浑问之曰。今年读得几多书乎。答曰。今年读四书三巡。巡三遍。总计九遍矣。今又始读诗。至王风矣。浑闻之。不觉叹羡。以余长闲。又胜于叔献之脩屋干家。接宾多事。而终年不读一卷书。如此而望有见于道理。殆却步而图前也。虽曰痼疾自废。苟好之笃。则不如此也。长叹长叹。悔不可追。只望馀生之稍久。庶酬今日之志也。
前月。朴济大济来访。道退陶先生日记所录曰。先生记事。自阴晴寒暑之节。读书讲论之实。靡不详载。非但此也。逐日之下。记今日看破某书某疑。见出某书某理。改某过。脩某慝。谨言谨行。一一书之以自课焉。其笃实之学。老而愈笃如此。真可为百世之师也。书之于此。时阅而叹慕之。言之不足。继以喟然也。
十三日。安习之来访留居之。十六日夜话。因言浑以称念。送于李监司遴。录南中诸名贤。就其名下。各疏学行之实。略成数句者。流闻士友。人皆非之。崔孝元尤以为不可云。浑窃思。以李公有好贤乐士之风。故录以与之。不意其流闻于外也。大抵与达官相知。每有存问馈遗之勤。而贱士但有拜受。祗成贫乏得我之惠。而为士者俛首于此。亦无朋友责善相辅之义。徒以世俗情面相往来。受其豢养之恩。岂不可耻耶。今欲以之责善匡辅。则俗人难与言。以之辞却不受。则故旧无相绝之道。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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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二者。实难得中。戒自今审察事理之稳。以毋自失己为主。而不受其惠。苟有可言。则略成模样以尽己焉。此外千万勿流徇于俗情。不以义理处己。徒以撄拂物情为忧。而卒陷于好利自私之域也。又思接物之际。承奉流徇。耸心气。害旧疾。而逐人面上说话。极有巧令之态。如此逢场。专然忘却。本心丧失。省察都废。言不简气不养。则乃小事也。目之省悟。戒刮旧习。庶几收敛存省。少臻定静之域。简重自持。少改轻浮之失也。习之又言。君动于毁誉。前闻叔献亦忧若如此云。浑拜受之。自反而思。窃谓今年胜似去年。去年胜似昔年矣。凡遇人言。自欲审内外轻重之辨。务以自修而自信。勿以外至之言。动我灵台。以陷于怵迫躁扰之域也。
见叔献无病神清。敏于义理。终不可及。又见修身自信。应务从容。而气势自大。人不可轻。若官爵之来。亦当然事也。又谈命分一定之理。因自思曰。浑之为废疾。非徒见弃于天也。物欲之淈。多于气质之滓。不能读一卷书。懵然如村夫。又不能持身养疾。粗有立定之规。昏愦度日。放倒言行。其终于下流而不复自振。明矣。岂可希冀非望。以名流自处乎。自此而当知命分之艰难。自牧之卑凡。一以下士拙自修为法。修身谨行。务为自益之事。稍为自信自立之计。莫思毫发分外也。以此而推之。凡接朝官。待朋友。见新学。皆可不失于自守。谨言谨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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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自重。而毋为昏忘流徇也。
十月初四日。成骏德得卿,成闻德而显兄弟来访。因言冲庵先生。平生清粹。夜未尝昏睡彻晓。一夜中。略就枕而 。辄复省悟。清坐待旦云。浑闻之。不觉竦慕。余则恒病。日高而起。昏睡至朝。我思古人。何啻凤凰之于鸡群乎。
十一月二十一日。郑德远书来。言浑常论南冥之短。以致外言纷纷。浑即答书谢过矣。(十月廿六日。中子方来传崔孝元言一段。已录于本集。故此不重载。而只誊其末端一条。)
近思余之非。最是多言。接客多言语。又有临时答义理。利害胜于是非。辞受不正大。此等病痛。皆由自家专无操存。所以如此。自此而粗有持守。庶不作前日之人也。当思八月十四日接人时言语。则不患不知所病也。如乙亥城中接郑君士伟。亦如此。
十二月初八日。申子方来自京城。言削勋回天之由曰。恭懿殿惟几之日。 上进而问疾。仍言削勋先朝。重大之事。不敢擅改。所以不能从外廷之言。心甚未安。恭懿殿连呼不敢者再而曰。国家大事。岂可为未亡人改之耶。 上退未及阶。恭懿殿发声痛哭。声彻 上所。上取席坐于阶下。抑首良久。召老宫人谓曰。吾在家食禄。足以安过。不幸至此。遭难处之事也。几欲下泪。数日。疾大渐。恭懿殿叹息曰。吾地下。亦不免罪名也。已而。手足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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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人走报。 上即令启曰。吾当削勋矣。继又亲进慰安之。恭懿殿目已瞑。而喜色发颜。 上请开目。则不能视。言亦未了。 上退而脉复生。遣人称谢于 上前曰。上德罔极。不知所报。翌日升遐。十一月二十九日也。或曰。恭懿殿。 上前挥泪称谢而绝云。(自注。已上语。苏斋作右相。入侍药厅。闻医女出传之言云。)
丁丑九月三十日。彗星见于西方。光芒东向。芒气所向。其长数十丈。或如雾气。大如束草。苍白色。日官指为蚩尤旗云。至十二月而芒气渐杀。望后而仅存矣。
李嵘仲。高城中人也。初与相见。有大志。性气勇锐。而学不知方。可与共学者也。俗间。此等人鲜少。颇有期重之望焉。其人当初。好酒沈醉。父母忧其成疾。即与断酒。饮不过一盏。朋友持酒来饯。则一杯之后。以水代酒云。闻之不觉叹服也。眼疾甚重。能近视而不能远视。劝令就医。廿一日还城矣。
崔孝元来葬其子。时以虚损。不能往吊。因往来言语。颇不契于我。以毁谤南冥也。以浑所交不择人也。达官之馈。不辞而受也。此一段。甚拜受佩服矣。浑所遗书。多不答。岂其不相契之深耶。可叹。但当反躬自修而已。
四月月晦。叔献来访。言外谤行于廷绅间。以为叔献三月赴召时。浑贻书中路曰。季涵与景涵讲欢。欲去尹,赵两人。君速来助之云。闻来不觉怪叹。憸人扇变幻倾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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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习。交斗其间。此最可恶也。此言则虽诬。而在我不能简静。以致外谤。则当深自警省。取而书绅可也。
十一月初五日夜。天雨大雷电。翌日。阴雨如春。此何异也。山村之民。不胜其忧也。又自前月间。雉群飞。自北而南。不知其数。此亦何祥。可怪可忧也。
须见元判官士安。多有说话。及承思庵之访。极有支辞。殊可惧也。以操养之地。无毫发得力。故每日惩文。而旋复蹈之。可叹也。夫进德则已无可望。且恐以此取祸患于未死前也。尔宜自思。善自收敛也。(戊寅六月)
七月初十日。金景参而鲁,李渭滨大老,李纯惟一来访。两李。曾识面人也。李渭滨言。几善恶。人心两段。义理以为几之时。善恶未分。几立而后。善恶乃有所向。朱子通书注曰。几者。动之微。善恶之所由分也。即此说也。余曰。动而一念或善或恶。故谓之几善恶。朱子谓善恶由几而分也。颇与分辨。李生默然。十二日。又自云溪寺历见焉。余曰。前书中。见谓人心纯善而无恶。自人心而流于不善。然后为恶也。此说恐未然。又与之开释。则多费辞说。而李却不某领之。余料李君似是刚拗。似是不平。其后闻郭宜直言。则李道余强辞好胜云。余自惟语默之节。每多悔吝。人有亲疏之分。义有可语之宜。而多言获戾。轻己招侮。极好笑。自此知警。书以镌铭。
崔德云子龙之子崔汝忠。来见道旧。惠以薏苡末只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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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去。子龙有节行。浑少日见之。深取之。子龙亡已久矣。见其子于四十二年之后。令人感叹。呜呼。回想往日。尽为黄壤。而乱离漂泊。残生垂尽。冰雪连天。北风千里。行迈悠悠。填仆道路。死于戎马之间。可知已。十一月二日。书于张守平家。(壬辰)
七月晦。行到载宁张家庄。姜晋晖所赍书册间。有一故纸。取而读之。乃金慕斋先生七言律二首。手书以与甥婿姜公者也。训戒之旨。丁宁恳至。真可为家训。诗既雄厚。字又古雅。圭复之馀。敬重而宝爱之。令姜生誊写行录中。时出而观之。以寓追古之怀云。
 为携郎手送郎行。泪并言零莫漫听。色败真元防恣纵。酒消肠腑断斟倾。耻从无赖侈容饰。乐与清流究传经。六载光阴真一瞥。德成才就喜相迎。英资难得还难恃。只在稚龄发轫初。放志流为狂荡辈。收心易获雅端誉。风霜易瘁伤根木。衢达宁驰不驾车。勤业择交兼慎摄。日看伊祖训儿书。晋山公曾有训子五说。警诲之意备矣。余不复赘。宜日庄诵自饬。 妇翁慕斋老。赠郎随父之任顺天。
甲午三月十五日。出牛皮浦。留三日。十九日昧爽。出海边登舟。乘潮午前行百馀里。到交河乌斗城。潮退下碇。至申时汐至。而东南风正急。不得发。至酉初。强起碇而行。风盛浪起。舟行倾挠。不得安坐。昏黑不辨。势甚颠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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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二更而风少止。行三十馀里。下碇而宿。病人流汗如泉水。宿舟上。风露凄冷。不堪洒寒。以熨铁温足。夜不敢安眠。中夜。客舟屡过。船人警动。相呼何问而过。盖疑其为水贼也。二十日。摇棹行四十馀里。午后到西江。
李元兰。南原人。性高苦。其为文。大玩于气。眇然褰举。击去其陈。务出乎奇。大岳天成。扶舆磅礴。凌突秋旻。刻削冰霜。望之可畏。凛乎其不可干也。不可亵也。以此树立。卓然为一家。
权克中择甫来访。父丧未阕。而前年冬。遭母丧云。自言父母皆亡。兄弟尊属。丧亡相继。寇乱之后。家业荡尽。孑然一身独存。流离漂泊。无可栖止。饥饿无计。怙恃既失。近属皆逝。唯先生在。是以一来相见云。流涕被面。哀动旁人。对之不觉垂泪也。(癸巳五月)
李奉事慎诚。持母服过访。盖去岁八月。其亲避乱松山。因遘疾亡。权厝浅土。方欲归葬衿川之先陇云。闻京城残破之状。则四城之内。但有宫阙遗址。残瓦破础。一望无碍。夜则寂无虫鼠之声。况闻鸡犬人语者乎。小民过者。不觉流涕。况士大夫乎。呜呼。古之圣贤。兢兢业业。保邦未危。制治未乱者。所以保民而王。杜祸乱之源也。土崩之势。为日已久。至于城门不闭。士卒不战。非一朝一夕之故。呜呼。可胜痛哉。可胜叹哉。(癸巳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