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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峰先生文集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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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峰先生文集卷之五
 闲中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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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中笔录
英庙崇儒重道。凡所以振作劝励之者。无所不用其极。尝建集贤殿。选取文学之士。预选者若朴彭年,成三问,柳诚源,河纬地,李垲,申叔舟,李石亨,卢思慎,崔恒。虽皆新进之士。然文章风节。极一时之选。侍顾问。备讲读。 恩宠日隆。 英庙尝抱 鲁山。谓彭年等曰。予即世后。卿等须念此儿。时八大君方盛。 上盖已阴知异曰必有变故也。及 光庙受禅。彭年,三问,诚源,纬地,垲与武臣俞应孚。阴结谋复 鲁山。事既泄。 光庙亲鞫之。皆不屈以死。 命罢集贤殿。叔舟,石亨,思慎,恒皆参元勋。甚见 宠异。后南秋江孝温作六臣传。行于世。
成庙崇尚儒术。无异 英庙。尝不豫。术者云。孔子为崇。 贞熹王后命巫觋往祷于西泮水。太学儒生知之。群出击逐之。巫觋等仅以身免。 后大怒。立遣中官白于 上。上时久沈绵。遽起曰。得闻此言。吾疾瘳矣。又遣中使。慰藉诸生。(贞熹。 世祖妣也。)
成庙以俭德率下。常御浣濯之衣。戒宫中毋得作奢侈事。有一后宫。欲嫁其女。无褥具。值 上临御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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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许焉。及还。命中官送之。则乃旧蓑衣也。其俭素如此。
成庙晚年。尝养鹿儿于宫中。爱其颇驯扰。命曰鹿同。及 上宾天。燕山在初服。鹿不知为新主。驯狎如旧。燕山取弓一矢而毙。识者知其为不祥之兆。未几。杀先朝旧臣如芟草芥。搢绅之祸。不可忍言。
仁庙好性理之学。在东宫。令闻夙著。及即位。不下一命。而士林翕然以行义自勉。人皆求见小学等书。圣人之化。果如是其速也。太学诸生。请复赵光祖官职。 上以三年无改难之。诸生三疏请之。 上以手批答曰。尔等居首善之地。好古而论时。疏章三上。辞恳意直。所养之正。何以加此。我 先王教育之泽。亦可想矣。太学虽曰公论所在。然是非之定。自有朝廷。言是非则可。期于定是非。则非诸生事也。姑退而更思之。诸生皆感泣而退。后 上疾甚。始命复职。当时同死者。皆给职牒。又复贤良科。授以旧职。今 上初年。大臣启请复罢。
成庙宾天。遗制下。穷村僻巷。莫不号哭。 仁庙亦然。而殆有甚焉。朴光佑撰 孝陵志。谓天既与之大德。而短命愈促于颜氏。民方望其至治。而厉疾不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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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阖万姓而哀号。终百世而永慕者。盖实录也。 郑圃隐文忠公高忠大节。在人耳目。可与日月争光辉。天地相始终。不待质述表著而后可传于世也。我 圣祖褒典极矣。既 命赠谥。又使从祀圣庙焉。公平生诗文甚多。而经乱之后。散失殆尽。今其诗所存者才十之一。而文则无一焉。使后世不得见其全集。诚可惜也。牧隐称公在太学。横说竖说。无非当理。佔毕斋亦推公理学。为东方之祖。史又称其所论说。与云峰胡氏四书注释。无不吻合。今其绪言格论。一无存者。呜呼。岂非后学之不幸。此有志之士所以重为吾道惜也。公尝家乌川永阳间。(公尝有诗云。永野田宜稻。乌川食有鱼)
成化丙午。孙七休舜孝观察岭南。巡到永阳。梦见公。既寤。即命驾访公旧居。无基址可寻。惟见一碑颓然草莽间。公下马再拜。即命构屋一间。以庇风雨。又书其屋柱曰。文丞相忠义伯。两先生肝胆相照。忘一身立人极。千万世景仰无已。惟利所存。古今奔走。清霜白雪。松柏苍苍。构屋一间。将以蔽风。公灵安兮。我心安兮。自是。永人始知有郑文忠之碑矣。嘉靖癸丑。郡人卢遂,金应生,郑允良相与谋。得公故居旁近之地形势颇胜处。遂捐己资。仿太学制度。建书院。监司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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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悫遂奏闻于朝。 诏赐书册。赐号临皋书院。四方儒士多负笈来游者。院中学规。皆取法绍修云。
朴松堂英。字子实。武艺绝人。而不解文字。弘治辛酉。从王师北征。既回。登武科为部将。为同僚所轻。遂弃官归家。折节读书。时乡先生郑公鹏。深于理学。公师事之。得闻先儒格言。遂大肆力于学问。取圣贤之书。昼夜讲究。凡有疑难。往复问辨。必归至当而后已。郑公亟称许之。 朝廷召拜宣传官。一日。同僚请公代直。公以为欺君不肯。同僚怒。公即弃官归。自是。益覃思于学。无复当世之念矣。正德中。 朝廷起公为黄涧县监。公不欲出。人有劝之者。公强起赴任。未几。超拜江界府使。到官踰年。特阶通政。除义州牧使。未及赴道。除丞旨。寻升嘉善。亚判兵曹。使京师。未及还。己卯祸起。言者指公为党。才及越江。夺一阶。外除金海府使。未几罢去。家居几二十年。时沈贞,金安老相继用事。公忧国悯世。颇以酒自解。不知者往往谓公为喜酒。安老败。始起公为庆尚节度使。时公年几七十。士林喜其复用。未几卒。闻者惜之。公于义理。多所发明。其嘉言格论。学者多传焉。常言省克工夫。如环无端。才省了便克。既克了又省。使无间断。则人欲日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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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天理日长矣。尝著白鹿规解。行于世。为诗清绝。医术亦精。然家素饶于财。未免为声色所累。晚年。志气顿衰。为节使日。其子凭倚横敛。公不为禁。以是。遂得少丧清德之讥。清议惜之。
花潭徐先生。名敬德。字景舆。松京人。少时。豪侠不羁。以气节自负。年十八。始折节读书。初读大学。至致知在格物。忽悟曰。为学当如是。遂屏去册子。独坐书室。书物名于壁。逐一理会。如理会天字了。方理会地字。理会地字了。方理会人字。如此用功。毫分缕析。昼夜不懈。如是凡三年。始取程朱书质之。多有所合。于是。益自奋励。探究玩索。以正其所见之差。然因思索太过。遂得心疾。又置不思索者数年。疾已则用功如初。又精数学。尝默筹皇极数。及得邵子之说。无不吻合。晚年所见高明。朴希正尝问先生入道次第。先生历举平生以告之。且曰。学者工夫。下学上达。循循有序。不可躐等。某之用功。与圣贤所指不同。别是一段工夫。不可学也。又语学者曰。某行不及知。自觉所见无愧于先儒。但行处疏漏耳。然近觉此心湛然常存。未尝走作。若加我数年。庶几有进耳。初。先生有游览四方之志。遂徒步以行。凡四方名山大川。无不历览。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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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而后返。自是。屏弃举业。筑室于花潭之上。以讲论经籍。探究义理为事。好弹琴。音调清绝。家甚贫。晨夕不继。冠服不备。而处之泰然。不以为意。人有周馈者。必度于义而辞受之。搢绅之道松京者。无不造其庐。先生以野服见之。皆嗟叹而去。从学者常数十人。先生随其资而教之。谆谆不倦。所称许者。朴民献,许晔,朴淳而已。后三人皆有显名。 中庙宾天。先生自以庶民。服齐衰三月而除。时朝议朝野皆行三年之丧。先生为疏请遵礼制。既而不果上。初。 仁庙在东宫。闻其名。素重其人。至是。有大用之意。未果而 仁庙薨。是月。先生亦卒。先生殁后。有为邪议者。谓先生饰行盗名。盖先生素与尹元老善。故有是论。元老乃先生少时友也。余尝闻先生之学于退溪先生。先生曰。观其议论。论气则精到无馀。而于理则未甚透彻。主气太过。或认气为理。然吾东方前此未有论著至此者。发明理气。始有此人耳。但言语之际。自负大过。恐其所得未深也。先生尝著鬼神死生论。贻朴希正,许太辉诸人曰。此论虽辞拙。然见到千圣不尽传之地头尔。勿令中失。可传之后学。遍诸华夷远迩。使知东方有学者出。附诸性理卷末一纸。可矣。退溪深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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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言。以为有誇大之病。然甚重其人。有人往松都读书。辞先生。先生与之诗云。徐老今为鹤背身。藏修遗迹总成尘。何人为筑花潭院。心绪相传有几人。其拳拳如此。
金慕斋以扇寄先生。先生以二诗谢云。不择茅茨与庙堂。清风随处解吹长。德和济物兼玄白。道大从人听翕张。顾我无能驱暑湿。赖渠还得引秋凉。丈夫要濯群生热。当把泠飙播帝乡。一尺清飙寄草堂。据梧挥处味偏长。谁知一本当头贯。便见千枝自干张。形轧气来能鼓吹。有藏虚底忽通凉。不须拂洒风埃扑。竹杖相将云水乡。且题小说于诗后。谓扇之生风。非扇能生。气本克塞空虚。但扇能鼓之耳。
周同知世鹏。字景游。号慎斋。漆原人。能文章。笃孝悌。闻人一善。称誉不已。见学者。辄勉以勤学。年老者。无贵贱待之甚恭。学者有问。则开怀告语。惟恐其不信。好贤乐士。晚而益笃。盖天性然也。其守丰基。甚有政绩。既去。民思之。为立石以记之。公平生以清节自将。虽贵显。清约如寒士。其在 经筵。随事寓风。多所裨益。进诚意箴。 上褒美之。然少骨鲠。屡经权奸。皆不免失节之讥。晚年多病。又不能引退。退溪先生每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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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去。公不能从。卒死于京。清议惜之。
公在丰基。以高丽大儒安文成公裕居郡之顺兴县。其遗址在白云洞竹溪之上。乃就其居。建书院。遂捐己资。又劝郡之士人出力助之。其始颇有窃笑者。公不顾而为之益急。异论稍息。公手执板锸。躬自劝督。阅数月而功讫。得文成画像。安于庙中以祀之。初。掘地得鍮钟。用以市书册。藏于院中。凡院田院奴。给养诸生之具。皆随力措置。命郡士人为院长以掌之。院制皆取白鹿洞旧规。自是。人始知有文成公。而为士者亦知道学之贵矣。己酉岁。退溪先生自丹山移守是郡。以书请于监司。闻于 朝。监司遂以先生书奏闻。 诏给书册。赐名绍修书院。公后出按黄海道。以崔文忠公冲居海州。又即其故居。建书院。请于 朝。又 命赐额及书。至今两书院。学徒坌集不绝。东方之有书院。自公始。
李赞成彦迪。字复古。号晦斋。庆州人。孙判书昭之外孙。幼有大志。先生长者见其文字曰。此儿必早得科第云。则必忿然愧见于色。及长。大肆力于学问。平居端坐敛形。不少跛倚。未尝有疾言遽色。沈潜义理。昼夜不懈。常寝处书室。无故不入内。家事一切不问。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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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取予。一视于理之当然。清贫太甚。而怡然不以为意。孝友天至。家法甚严。闺庭之内。怡愉肃穆。尝尹全州。奉大夫人以行。每日必三下马问安。平时自外还。夫人迎于阶下。妾则迎于门外。习以为常。与人相对。终日危坐。未尝偏倚。虽同志之人。亦不过数语。无一闲话杂谈。与权赞成橃相善。每至其家。权公子弟尝从壁隙中窃视之。见其耸肩危坐。严整端重。至手足未尝轻动。亦无疲倦之色。闲杂之语云。家居时。好处僧舍。昼则端坐观书。终日未尝有惰容。气倦则供手起步。夜则张烛达曙。冠带静坐。或看书。或默坐。倦则倚床少睡。未尝解衣就枕。自少时至晚年。未尝少变也。被谪时。大夫人年踰八十。先生恐伤其志。绐云被 召赴朝。行至鸟岭。作诗云。东岭松梢白日迟。悠悠心事有谁知。潮州千里吾何恨。秪为萱堂鹤发悲。至坡州。道遇权赞成之子。执其手语曰。吾罪大责薄。 天恩罔极。但念八十老母永诀而来。不能忘怀耳。因泣下。在江界谪所。闻丧。哀毁至疾。释丧踰年而卒。其孽子全仁。奉柩南还。家无馀资。几不能葬。亲戚共力以葬之。其夫人穷不能自存。称贷以给。初先生在全州日。适有星变。 下教求言。先生应旨。上封事几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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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言。 中宗嘉纳之。特升嘉善。先生上笺辞不获。后在谪所。又作进脩八规。欲为圣学之助。缮写已毕。时吏曹正郎李元禄。亦谪居是州。以非其时劝止之。先生为止不上。又著中庸九经衍义。未及成书而先生卒。今藏其家。先生深于性理之学。穷格践履。两极其至。迨其晚年。学益高。德益邵。人亦益信之。退溪先生尝评先生学问。为本朝第一云。
先生癸巳年间。以密阳府使 召除司谏。时金安老用事。嫁祸士流。一触其怒。家立碎。人莫敢指言。时蔡无择为左正言。乃安老死党也。先生与右正言罗瀷。约先攻无择。去之而后及安老。无择知之。驰告安老。及入启则安老已先启矣。遂以 御批罢二公。而特升无择一阶。自是。安老益无所忌惮矣。安老败。始复 召还。
柳参判云。字从龙。己卯人也。倜傥有大节。不拘细行。放浪酒色。清流待以狂士。常功责之。公不为改。郑文翼公重其为人。以为缓急可仗。己卯祸起。公时为忠清监司。文翼引为大司宪。群小以公为清流所短。不以为意。公谢 恩后。将入经筵。谓南衮等曰。诸公何故作如此举措。此人等果有何罪。声色俱厉。衮等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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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对。既入讲毕。因极力救之。明其无罪。且曰。必尽杀此辈。然后可以快奸凶之心耳。既出。以台劾罢。公既罢。无所于归。寓居东湖。公素与李沆善。沆一日来见公。公被酒谓沆曰。浩叔亦待士流至此乎。沆怒。即拂衣起。公惧。即日单骑至安城村舍。南衮尤欲害公。常使家僮密往公家。伺察所为。欲以中之。而未得一事。会公有继母在京。南倡言柳某不孝于继母。弃之京家。不为迎养。将以此为除公之奇货。公闻之。语人曰。人而得不孝之名。何面目立于世。遂痛饮烧酒。烂肠而死。士林至今惜之。初。公谓权公橃曰。金净必败。已而果然。权公每服其先见。
李参赞耔。字次野。号阴崖。清白忠厚。蔚然前辈人也。己卯清流。推公为岭袖。党祸起。被斥。屏居阴城村舍。以书史自娱。公与金安老。俱为蔡公寿之婿。而所向冰炭。平生不相得。安老嫉公如仇雠。夫人兄弟亦至反目。公闲居凡十五年。忧国伤时。以酒自遣。权公橃素与公善。是时。亦废居。闻公过酒。以书戒之。公不能止。癸巳年。权公先诸公见叙。被 召还朝。取径路访公于阴城地。公亦出俟于溪边。从容谈论而别。未几公讣至。权公痛哭曰。吾尝戒其过饮。今果至于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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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有所著诗文十馀卷。今藏其兄孙家云。
权赞成橃。字仲虚。号冲斋。安东人也。忠厚乐易。与物无忤。平生以直道自任。好善嫉恶。出于天性。好看伊洛之书。平生手不释。少时。性多躁急。晚年。养成宽缓气象。虽急遽之际。不动声气。一日。侍婢奉盘而退。误仆于地。羹染公衣。公若不见也。又一日。坐于溪亭。有人乘马过亭下。公倚柱以避之。平生对子弟。不言科第荣利事。又不以时文教之。见古人嘉言善行。则必召子弟以示之。初自天曹郎官。为养丐邑。得永川郡。未几。以掌令 召还。己卯清流。皆推重焉。公见时事太激。深以为忧。见诸公每以为言。诸公不能从。公即求三陟府使以去。饯席。谓金公净曰。近日事似过激。如此不已。必生变故。诸君宜少变之。金公卧而不答。未几祸起。公亦坐罢。闲居凡十四年。癸巳。被 召还朝。金安老恶之。出为密阳府使。安老败。复 召还。渐被眷注。在朝多謇谔。 经席每进谠论。 上颇厌之。时内族使京师回者。必私献华物。公亦内族。而一无所献。时议多之。乙巳之变。公承 命入忠顺堂。于帘前奏曰。三人虽不足惜。臣恐士林之祸自此作矣。 大妃曰。但除首谋数人而已。岂有祸及士林之理。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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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欲上疏极谏。终夜草疏。子弟以非其时请少迟。公厉声叱曰。国事无大于此者。吾受国厚恩。岂可坐视而不言乎。即移书尹元衡曰。国有大事。此岂公高卧时耶。愿公力疾强起。扶颠持危。自古未有国破而家不亡者也。时元衡在告。故公言之。翌朝。诣政院启曰。柳灌,柳仁淑。必无此谋。尹任死不足惜。但不可以暗昧罪人。言甚切直。 大妃不允。明日。郑顺朋上疏论公。公递拜兵曹判书。未几罢。家居。丁未。贬朔州。怡然就道。无几微见于言面。时公之子系官京师。公贻书戒之曰。昔范忠宣七十之年。有万里之行。汝父罪大。此亦宽典。汝勿以我故而自沮也。虽在贬所。常以国事为念。慷慨嗟叹。须臾不忘。在朔一年而卒。
李延庆。遁村七世孙。尝中己卯贤良科。为弘文馆校理。贤良科罢。退居中原。不复应举。亦无仕进之念。唯以吟咏渔钓为事。动慕圣贤。以礼律己。乡人高其德。呼为李校理。丁未岁。权赞成赴贬。行到中原金滩江(去公家仅五里)适李晦斋自月城赴贬。亦扺于此。公闻二公之至。急来访之。时物论汹汹。二公不敢相见。公先见晦斋。次见权公。隐几相对。言及时事。愤惋流涕。且曰。 主上幼冲。奸臣当国。以杀戮导之。不知 国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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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如也。又曰。公有子弟及驺从。复古行橐萧然。又无子弟从行者。千里长涂。何以堪行。言与泪俱下。明年。权公卒于谪所。旅榇复过金滩。公乘肩舆持壶酒。奠于公柩前。痛哭尽哀乃已。及葬。使人致赙物及挽诗。后晦斋丧还。则公已殁矣。
奇应教遵。己卯人也。慷慨有志节。嫉恶太甚。好议论。喜弹驳。得罪时。年二十八。能文章。善为诗。有德阳集行于世。立朝时。尝梦至一处。作诗云。异域江山故国同。天涯垂泪倚孤峰。潮声寂寞河关闭。木叶萧条城郭空。野路细分秋草外。人家多住夕阳中。征帆一去无回棹。碧海苍苍信不通。未几。得罪远贬。死以非命。此殆其兆也。
宋参判麟寿。字眉叟。号圭庵。天性孝友。节行清高。坦荡明白。表里如一。酷好性理之学。常寝处一室。终日危坐。左右简编。俯读仰思。卒有所得。笃于好善。人有一言之善。必倾心许之。其从弟麒寿常戒之。公曰。以好善而得祸。吾所不恨。终身不变。规矩甚严。言谈步趋。动中绳墨。尝于朝谒。端笏正立。俨然无惰容。至手足亦不移动。班列为之肃然。其为大司成。以礼法率诸生。诸生有所矜式。学风丕变。初见忤于金安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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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济州牧使。既到任。以母老辞归。安老诬以擅弃任所。拿来推问。公服罪。遂谪于外。安老败。放还。后为李芑所诬。死以非命。士林至今冤之。
郑𥖝字士洁。顺朋之子。清虚高洁。澹然无欲。自经书子史。医药卜筮。天文地理。兵制算数。无不该贯。尤邃于易。视世之荣利。漠然如浮云。以荐补官。累至赞仪。然非其志也。乙巳之变。力谏其父。至于涕泣。顺朋欲录𥖝于勋籍。𥖝以无功力辞之。其弟礥阴险。助其父录功。嫉𥖝力谏。托以大义灭亲欲杀之。顺朋止之。不果。𥖝托以居闲养病。即弃官归长湍。结庐深山中。独处其中。唯以琴书自娱。颓然当世之念矣。顺朋以𥖝家属在京。不能自存。以𥖝为寄禄官。𥖝曰。不仕而食禄。心所未安。以此病益深。请速解去。顺朋不得已从之。顺朋死。居丧过哀致疾。自言吾疾必不起。某日当死。至是日。沐浴更衣。从容和缓。不异平时。取笔题诗曰。一生读尽万卷书。一日饮尽千钟酒。高谈伏羲以上事。俗说从来不挂口。颜回三十称亚圣。先生之寿何其久。了无哀戚之色。怡然而逝。年四十三。
洪仁祐字应吉。丁酉生员。屡举不第。自少为学。即以圣贤为师。脩身谨行。规矩甚严。待人恭逊。不妄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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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独处书室。终日危坐。探究经籍。沈潜义理。坚苦刻厉。至忘寝食。其学以诚敬为主。存心持志。不欺闇室。虽当急遽之际。无疾言遽色。与人居。久而益信。平生戏侮之言。不出于口。怠慢之气。不设于身。与室人处。相对如宾。遇僮仆有恩。有罪则罚之而已。未尝有愠怼之色。骂詈之言。好贤乐善。出于天性。闻人有善。愿见其人。甲辰年间。与许忠吉,金希年,康惟善。同在大学。遂以崇正学辟邪说。倡于学中。上疏请复赵光祖官职。未几。时事大变。忠吉,希年皆远窜。应吉独免。自是。深自晦匿。不妄交游。杜门读书。有以自乐也。癸丑岁。始与退溪相识。先生每屈车访之。讲论义理。竟日而返。先生心服其人。自谓得一益友。未几。遭父忧。过哀得疾。年才四十而卒。家贫甚。先生与同志之士。共出力以助其丧。应吉与忠吉。为道义交。死之日。呼忠吉与诀曰。死生有命。不足为恨。但未得了此学耳。且以家事付之。令教养孤遗。使有成立。又勉忠吉以用功不已。家人号哭。力禁止之。呼其妻谓曰。人生自有一死。柰何遽尔啼号。吾死之后。谨守家法。奉养老母。教育诸幼。毋怠也。又以妇道勉其女。学问勉其子。更无一语及家事。从容舒缓。不异平时。怡然而逝。非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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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之高。所养之深。何以至此。退溪尝谓余曰。应吉。笃学力行之士也。又曰。其心常在于善。不为外物所侵乱。而今难得此等人。又曰。其学不能无差。盖深于数学。而未精于理。且多认气为理之病。然其笃信力学。清脩若节。何处更得此人。叹惜久之。南时甫又尝谓余曰。应吉行甚高。其学问则终不分明。
申潜字元亮。参判从濩之子。有学行。魁癸酉进士。尝中己卯贤良科。为艺文检阅。贤良科罢。不复应举。未几。安处谦乱作。公坐党南谪。久之放还。遂卜居于峨嵯山下。以琴书自娱。若将终焉。今 上初。用大臣荐。叙为泰仁县监。三转而至商牧以卒。所至皆有惠政。尝有诗云。红纸已收白纸失。翰林进士总虚名。从此峨嵯山下老。山人二字孰能争。盖进士白牌。家人尝失之故云公。善画。尤善梅竹。士大夫家多宝藏云。退溪先生文章学问。为当代冠冕。士林仰之无异辞。初中司马。无复应举之意。其兄参判公瀣。以家贫亲老勉之。先生黾勉从之。遂登甲午科。自此已有恬退之志。寓居京师。杜门屏迹。不妄交游。亦未尝一至宰相之门。癸卯岁。先生年四十三。受由南归。仍不还朝。既而 召还。乙巳之变。与李湛等四人同罢。物论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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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皆谓先生不当罢。且有营救于李芑者。芑待罪言李滉无罪。臣实误闻之。遂 命复职。自此仕意益薄。力求外补。得丹阳郡守。就移丰基。踰年弃官归。初。先生妇家在荣川。先生因居焉。至是。复移礼安故居。卜筑于深谷中。以读书穷理为事。略无仕进之念。壬子春。以弘文校理 召。恳辞未获。遂赴命。然遇一迁转。必辞以病。辞而未获然后就职。虽就职。而在告之日常居半焉。其秋。升堂上。为成均大司成。先生见士习益媮。难以教化。未几辞免。乙卯春。以病辞职。径出国门。虽朝中士友常所往来者。亦皆不知也。丙辰夏。除副提学。有 旨令本道监司津遣。先生辞不赴。踰月。又以佥知 召。且 御札谕之曰。尔卓越清简。间世文华。不贪功名。闲居村巷。嘉其恬退之志。常冀返洛之日。而诚乏求贤。不仕于朝。予心缺然。予虽无商文之德。尔岂好富春之隐。斯速上来从仕。以副恳求之意。先生上疏恳辞。且请致仕。有 旨令安心调理。勿计久近上来。而不许致仕。仍使带佥知职名。先生上疏辞职名。不许。戊午。领议政沈连源,大提学郑思龙。于 经筵合辞启曰。李滉经述文章。无出其右者。乞复 召用。然贫穷太甚。在京不能自存。乞令该曹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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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 上以二公所启。下于政院。先生闻之。上疏备陈前后退去之意。且言其仕有五不宜。仍请致仕。 上览之。答以手批曰。今观疏辞。备述前后求退之意。至陈五不宜。牢执不来。虽欲得人致治。何能夺其志乎。予实寡眛。不足与有为。故守道守义。断无来辅之意。予甚赧然。赵参赞士秀。雅敬重先生。语公乡人曰。景浩今不来。上必重怒。不可不来。先生闻之。语人曰。 天意严峻如是。又有物议。势不得不赴。九月。至京师。初异议者。指其疏中爱臣者少。憎臣者多之语以为过。至是。又谓先生不当来。议论纷然。先生亦自以上疏为悔。未几。拜大司成。入谢。 上以手札谕之曰。学校。风化之原。而近来颓靡已甚。士习。所当养正。而浮薄不美已极。是虽予不敏。不能鼓舞教化之致。亦岂不系于师长乎。惟尔能文清谨。合于教诲之任。故予委于尔矣。体予至怀。悉心勤诲。以振学校。以正士习。先生闻 命。蹜蹐而退语人曰。 上意虽如此勤恳。以吾薄劣。何能堪乎。且吾尝两任此职。皆无成效。今亦安能正士习乎。未几辞递。踰月。特升嘉善。除工曹参判。先生恳辞未获。遂就职。明年春。以焚黄得请归。遂不复来。再被 召命。终不赴。 旨令递拜同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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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府事。自此至甲子凡六年。长带同知职名。先生屡疏辞之。终不 允。或谓先生曰。何不累辞期于得请。先生曰。辞之未蒙 上允。而反得情外褒美之语。是以不敢耳。乙丑春。始得请。先生喜谓人曰。吾今始作山人。可得安枕而卧矣。是年秋。尹元衡死。朝论一变。皆谓先生当起。先生闻之甚忧。一日。 上以手札召先生。继又有同知之拜。先生以出于 特命。力疾强起。在道病复作。至荣川。上疏辞免。 上令在道调理。徐徐上来。而命所经各路监司守令。优待护送。且遣内医。赍 御药问病而来。先生上疏再辞。 不允。仍令调保徐来。先生三辞。 不允。又辞。遂还家待 命。先生学问。一以程朱为准。敬义夹持。知行并进。表里如一。本末兼举。洞见大源。植立大本。若论其至。吾东方一人而已。尝谓学者曰。吾少时。有志此学。用功甚笃。中因心病。几至废堕。晚复觉悟。欲了此一大事。而血气已衰。志虑难强。可叹之甚也。又曰。近始见得一本流行处。脱然无疑矣。又曰。下学上达。固是常序。然学者习久无得。则易至中废。不如指示本原也。故先生之接引学者。颇指示源头处。其论说义理。明白的当。未尝为幽深玄窅之言。先生天品甚高。克养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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襟怀洒落。韵致清远。庄正诚实。不欺闇室。端居整肃。毅然之色。若不可犯。而至其待人之际。温恭谦逊。一团和气。开怀与语。洞见心肝。至其晚年。道成德立。而谦虚好问。舍己从人。闻人一善。若出诸己。己有小失。虽匹夫言之。改之无吝色。家法甚严。闺门肃穆。事其兄如严父。赈穷族极其力。虽退闲年久。忧 国之念。老而益笃。往往与学者言及国事。辄嘘唏感愤。平居未明而起。冠带出就书室。敛形端坐。不少跛倚。终日观书。或默坐思索。或取笔习书。或吟咏诗句。自世俗所好。未尝一经于心。家事一切不问。虽至屡空。亦不觉也。清白廉简。一物之微。不妄取于人。然亦其馀事也。为诗清严简淡。类其为人。少尝学杜诗。晚喜晦庵诗。往往标格如出一手。笔法亦端重。人争来求。亦不强辞也。晚卜地于陶山。筑室藏书。题曰陇云精舍。取陇上多白云之意。地在江上。冬月甚寒不能居。春夏则常处其中。每于花朝月夕。独乘小艇。沿洄上下。兴尽而返。玩心经籍。寄兴溪山。颓然当世之念矣。海内之人。识与不识。莫不高仰。皆呼曰退溪先生。
曹植字楗仲。自号南冥居士。三嘉人。少不羁任侠。壮年。始折节读书。屡举不第。未四十。屏弃举业。遂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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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学。清脩苦节。少有其比。刚肠疾恶。好面折人过。意思萧散。常在尘表。视世之荣利。若将浼焉。然忧世之志。至老愈笃。虽在沟壑。闻时政得失。辄嘅叹不已。尝三被 召命。皆不赴。乙卯年。除丹城县监。辞不赴。上书言时事。至谓 大王大妃不过宫中一妇人。 上大怒。传于政院曰。观植疏词。多有不恭。将欲深罪。名之曰隐士。故姑置不问。搢绅皆以不得罪为幸。退溪尝语人曰。南冥虽以理学自负。然直是奇士。不可以理学目之。其议论识见。每以新奇为高。务为惊世之论。是岂真知道理者哉。
退溪见南冥疏。语人曰。凡章疏。固贵于直言不避。然须要委曲宛转。使意直而语无过激不恭之病。然后下不失臣子之礼。上不拂君上之意。南冥之疏。固今世所难得。然言语过当。近于讪讦。宜人主见而怒也。郑之云字静而。自号秋峦居士。与弟之霖。早从思斋金先生学。得闻性理之学。坚苦刻厉。先生亟称其立志之笃。进学之敏。先生殁。心丧三年。既除。遂弃举业。一意此学。精思力探。尤精易学。然其学颇专于穷格。及见退溪。始觉其差。初。公尝著天命图说。士友稍稍有传之者。然颇有舛误处。退溪得之。谓公曰。此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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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处。盍与更定。公欣然从之。退溪遂取而正之。又作后序。以发明其义。遂成完图。公穷无所归。寓居京城。箪瓢屡空。处之晏然。常以不得僻居为恨。尝作稼说。以见其志。而卒不能也。退溪尝语人曰。静而资品甚高。识见超诣。但于本原上疏漏耳。及闻其卒。哭之恸。以书与人曰。静而疏处太疏。世俗所嗤点。好处甚好。吾辈所不及。世以为名言。朴和叔作志。退溪题碣。行于世。
成守琛字仲玉。号听松堂。性高洁简静。淡然无累。尝为亲应举。中壬午司马。既而屏弃科业。以书史自娱。累被 除命不起。壬子。与曹植,李希颜同被荐。除兔山县监。公拜 命。将往而卒不往。海内高之。公学问醇正。操履端谨。每以为己之学勉学者。善书。笔法高古。其墨迹多播一世。人甚珍之。权赞成仲虚。素高其节。一日。闻其入城。自政府径往访之。公以布衣长揖。迎入其室。见其室中。有藁席数坐。相对从容。权公益心服之。归语子弟曰。今日见成处士。可敬可服者多。吾辈有愧矣。公家法甚正。公殁。其子浑克守其法。亦不应举云。
校理金麟厚。字厚之。淳昌人。性清疏。不事脩饰。自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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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时。已有时名。人皆推重。然性嗜酒。无日不醉。搢绅间。以疏狂待之。喜作诗。人有求者。相对挥洒。略无难色。然闲居燕处。则性理之书。未尝释也。或谓托于放狂以自晦云。甲辰年间。为亲乞郡。出监玉果县。乙巳。弃官归。奉亲家居。丁忧服阕。被 召不赴。自是。覃思于学。昼夜不懈。家有二庙。其一以祀先圣先师。平居。未明而起。谒于家庙。次及先圣先师。退坐书室。左右简编。沈潜玩索。家事一切不问。人来问学。诲诱不倦。或邀至其家。亦不强辞。杖屦从之。饮酒赋诗而还。尝三被 召命。上笺恳辞。 上以为穷不能自致。命本道监司。给衣粮敦遣。亦不起也。晚年所见甚精。论说义理。平易明白。退溪甚称之。年才五十一而卒。李处士恒。号一斋。少时习武。性放荡不羁。尝因击毬。坠马折臂。遂弃武业。折节读书。从事于性理之学。有自得之实。湖南学者宗师之。宋圭庵按湖南。尤重其人。称为李处士。屡造其庐。后语人曰。自见李处士。始得为学路径矣。公每劝学者先读大学曰。既熟此书。方可读他书也。又曰。学者工夫。安得不间断。既觉间断。因此更做工夫。如此久之。以至于熟。则自无间断矣。(按先生偶书曰一言尽之曰学不息万理自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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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刚公思钧。字重卿。性刚抗不屈。亦长于诗。己卯间。为清流所不容。出为全州府尹。正类败。当国者谓公必怨善类。引为副提学。欲使攻善类。公时弃官还。道遇诸谪客。谓奇公遵曰。公等年少。勿以窜逐为意。益力为学。行到龙仁。则赵静庵方入酒店。公往见之。静庵不测其意。甚惧。公曰。君等不读中庸。中庸不云乎。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灾必逮夫身。此岂行古道时耶。静庵笑而不答。士林汹汹。谓公必起报复之祸。既拜 命四日。有朝讲。公与校理李薇。(芑之弟。盖党贞,衮攻善类者)。俱赴 经筵。待漏银台。时金希寿为都承旨。公与薇入希寿房。公大言曰。不去浩叔。(李沆字)国事无安静之期矣。希寿惧甚。面色如墨。薇闻公言。色变遽起出。即通于两司。时李沆长乌府。李蘋长薇垣。皆沈党也。既入 经筵。讲孟子左右皆曰可杀章。讲讫。公进曰。人君赏罚。须当人心。近来人材。无异宋朝群贤。但气节有馀。练历未熟。惟在 殿下任用如何。若用之尽其道。则三代之治。可以复见。而今无故罢黜。臣未知其坐何罪也。郑文翼公亦在坐进曰。李某言正是。臣意亦如此。 上怒。既出。两司合攻。谓公为中立小人。不宜在朝。即罢为同知中枢。文翼亦罢为领事。未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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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公为永安监司。公平生以气节自任。在朝好直言。不附权势。后见黜于金安老。出按庆尚道以卒。公题开宁竹轩诗曰。风饕腰或折。雪虐项还强。好伴凌霜菊。羞同斗艳香。此可见公之心矣。
判校张玉。能文章。为人轻躁。沈贞当国日。作逍遥堂于西湖。尝召一时文士。置酒其中。席上给纸笔。求记文。张仿王勃滕王阁序。援笔立就。极其谀辞。沈见之大喜。即命锓板悬于壁。然张之声价。自是顿落矣。沈既败。金安老以为沈党。窜之海外。安老败。复还朝。然沈滞坎轲。卒以酒死。己卯之祸。非独小人之罪也。当时君子虽如赵静庵。亦不能无可议。其他诸公。嫉恶太甚。激扬太过。如有不靖之人。疾之如仇雠。其间又杂以饰行盗名者。故一时慕名喜进之士。皆务脩饰。以希进用。凡所施设更张。皆急迫无渐。自谓得君如此。古治可复。而不知 人主厌若已极。小人之傍观而伺隙者。亦已众矣。初。南衮求入其党。诸公以为才胜德不许。衮怒。与沈贞,洪景舟,金谨思。合谋去其党。时景舟之女有入后宫者。衮等以药涂木叶。作字曰走肖为王。走肖。即赵字也。求虫之喜食此药者。置于叶上。既食之。宛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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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矣。遂因洪氏以达于 上。上见之大惊。益疑赵公。谋既定。衮乘夜白衣步行。谒于郑文翼公。告其谋。公曰。此人等所为。诚有过当处。然皆善类。不可罪之。且君以二品宰相。何不自重。乘夜步行乎。衮拂衣起。时夜已二鼓。衮等从神武门入。上变告。 上御思政殿引见。即 命禁府。拿致诸公于阙庭。而外庭犹不知也。时承旨史官皆清流。成云以兵曹参议入直。遂以云为假承旨。 召入内殿。衮等惧史官直书其谋。白 上勿召史官。史官李构,蔡世英等。随云后欲入。守门内官。摈之不入。云独入。既定罪。 命装轘车十六。待于迎秋门外。将寘极刑。始 召史官入侍。文翼公时为首相。闻变驰赴阙。则兵官守迎秋门。抑公使不得入。公据胡床。招兵官谓曰。国有大事。而首相不知可乎。吾当以军法斩汝。良久释之。始得入。独坐宾厅。泪下如雨。蔡世英起言曰。此国家大事。不可不使宰执知之。似闻大臣等皆集阙下。而以无 召旨不得入。请 宣召议处。 上曰。然。即 命中使。宣召大臣入。文翼入见。 上以贞,衮谋告。且问如何。公秉烛叩头痛哭。且曰。年少新进辈所为耳。有何大罪。臣为首相。不能禁止。以至于此。臣当万死。 上怒起入。公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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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裾。俯伏痛哭。 上怒稍解。 命下诸人于禁府。乃静庵及金净,金湜,尹自任,奇遵,朴世熹,金絿,韩忠等八人也。诸公在狱中。终夜醉饮。翌朝犹未醒。推官等待其醒取招。则皆以慕古好学。欲致善治供招。有 旨减死远窜。同时见罢者。不可胜数。正人为之一空。后只杀四五人。而免死者甚众。皆文翼之力也。初。诸公皆械置 阙庭。闻公入曰。我辈生矣。
文翼既退。谓贞等曰。公等为国大臣。柰何为此不祥之举。此人等果有何罪乎。瞠目视衮。怒气勃勃。贞等惭惧不能对。衮出语人曰。惧哉。郑光弼之目也。公宽洪厚重。有大臣之风。而至于临危处变。凝然不动类如此。
蔡世英以小臣。论救清流。其事甚伟。其功甚大。使无世英一言。文翼不得入。而清流尽死于鈇钺之下矣。世英因此亦罢。未几。夤缘群小复用。然沈于下僚。不得振。后附丽金安老。擢居清显。安老败。不容于清议。然善于附势。浮沈容默。福禄终身焉。此可为士大夫之鉴矣。
金时佐者。安东人。性至孝。少失父。事母极其孝。母死。庐墓三年。一不归家。服除。犹不废朔望奠。平居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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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起。冠带谒于家庙。府使金光辙嘉其孝。为闻于 朝。诏旌其门。 中仁两庙之丧。皆以白笠麻屦。心丧三年。为人忠厚朴茂。质实谦恭。与人相对。终日无惰容。无闲话。见后生小子。亦尽其礼。家极贫。处之甚安。兄弟三人。友爱甚笃。有无共。乡人称为金孝子。
李芑尝自谓深于理学。洪政丞彦弼。于座中戏折之曰。凡人自谓不能。而人以为能者。乃是真能也。今公自谓能知理学。而人不谓公为知理学。是不能也。李默然。
内医吴汉民。中原(忠州别号)人也。一日在院中。闻金安老除内医提调。颦蹙叹曰。小人作提调矣。有同官附安老者。在坐闻之。面色如墨。汉民知其必害己。即辞同列起出。且曰。小人当国。吾不可仕矣。顾谓其人曰。归语提调。吴汉民以老退归矣。同列皆谓祸出不测。其人卒不敢害。汉民遂径归中原。安老败。或劝其复仕。汉民曰。吾老矣。岂为寸禄。以变吾心哉。卒不仕。呜呼。孰谓世间无奇男子乎。士大夫闻之。亦少愧矣。后其子承受中武举。为郡守。
己卯年。金思斋正国出按黄海道。时南衮使燕回。思斋道迎席上。语南曰。士林将危。愿公扶持。南遽曰。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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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出此言。我则非士林乎。初。南为弘文大提学。清议不与。玉堂诸员至目之为章惇。南之蓄愤久矣。至是。闻思斋言。益疑士林之不容己。稍有怒色。然思斋亦不深虑也。及南入京。即为书与思斋。发明己意。词极荒唐。思斋于是。始知南之果怒也。未几祸出。其后士林。皆谓思斋之言有以益激其怒也。思斋闻之。语人曰。吾当时之言。出于无情。不虞其反以为怒也。
李叔蕃佐 太宗。参靖乱功臣。 恩宠无比。遂起甲第于敦义门内。极其奢丽。以其在路边。颇厌车马喧闹之声。遂 启请塞敦义门。改出新门。朝廷畏其威。莫敢言其非者。未几。得罪南迁。有人题其门曰。甲第连云费万金。经营浑是百年心。一朝远谪南荒去。庭院无人草自深。
私奴年者。正郎朴全之家僮也。全坐杀人逃匿。年随之。朝廷发使捕之甚急。时方盛冬。冰雪塞路。全不能行。凡遇崎岖险阻。年常负以行。及全被获。囚于荣川郡。年常在左右。须臾不离。每痛哭语人曰。吾主实未尝杀人。而被诬至此。 朝廷鞫问。奴请当之。每举饭劝全曰。愿进一匙。杀人之罪。奴自任之。不以累吾主也。荣守义之。自官供给。及全拿至京。谓年曰。吾则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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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汝既无罪。不须从吾来也。禁府郎亦谓宜勿随来。年泣谓曰。吾主平昔立朝之时。奴常随侍。受恩不少。今而至此。安忍弃去。服事乎安逸之时。而叛去乎患难之际。奴实不忍。且讯之时。奴当供称。此但奴之所自为。而非主所预知。万一奴独受刑。而主特见原。则虽车裂腰斩。亦所甘心。辞色慷慨。言泪俱下。观者耸动。先时。全之奴数人见捕。皆不杖而服。归于全。年曰。此实迷奴等。不胜拷掠。以至诬服。实无此事也。
朝廷知年之无罪。且察其忠。经筵大臣有白其事者。遂 命放之。全死于杖下。年哀号如父母。与全弟会。护丧南还。时年二十一。至今服事全妻尽其忠云。呜呼。忠义之心。人孰无之。特为利欲所昏。祸福所蔽。以失其本耳。彼本一僮隶尔。特感平时豢养之恩。视死如归。终始不变。天理之在人心。乌可诬也。噫。受人之爵。食人之禄。貂蝉金紫。富贵极矣。一朝遇患难。家国沦丧。君臣播荡。自规身利。不急君难。有迎贼投降者。有弃主逃遁者。皆年之罪人也。人臣之事君者。视年为鉴。可也。
章敬王后薨。 上爱朴嫔。欲立为后。廷臣多谏其不可。时郑文翼公为首相。 朝廷倚以为重。而公未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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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可否。一日。 上以手札付外。命宰臣明日集议思政殿。是日朝。嫔以文锦七疋。付中使赂公。且谓曰。见相公朝衣多破。敢致薄贶。幸勿见却。且妾之事。朝议已一。惟相公一言。则事可立定。今当集议。愿相公切勿有异。公曰。今日之议。惟当从命。但所赐则须事定后敢受。今不敢承 命也。固拒不受。中使归告。嫔大喜。及 上御思政殿。宰臣皆入。 上曰自后宫升中壸。古多有之耳。又谓公曰。此事廷议皆是。而卿独无言。卿意如何。公进曰。臣意以为亦当矣。此 殿下家事。何必问外臣。但如此则当置元子于何地。臣意须先处置元子。然后事可定耳。盖福城君朴出而居长。故公云云。 上遽曰。卿言甚当。予亦未思及此。此事决不可为也。即 下择后之命。 朝廷相庆。而益知公可决大事矣。妃嫔不失分。而东宫不动摇。使人主不陷于过举。而 宗祀得保其无事。公之力也。金安老为沈贞所倾。自吏曹判书被谪。日夜谋所以复入。时文翼公为首相。李荇为亚相。安老之子驸马延城尉禧。日往荇家。祈脱父罪。荇多于诸公间言安老无罪。文翼曰。公徐思之。宁无后悔乎。荇曰。安老改过迁善。非昔日之安老。虽使复来。必无后患。公曰。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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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人之养犬。反噬足踝。公宜细思之。荇终不以为然。是时。荇颇专擅。人无异言。禧遂上疏言父无罪。安老遂得释。未几。除汉城判尹。安老即拜 命。荇谓安老曰。公初蒙 恩见释。正宜杜门省愆。而除 命即下。不能辞避。遽自出仕。殊无责躬悔过之意。宁无物议乎。安老不听。荇怒。至上书言安老拜 命之非。安老衔之切骨。而荇不虞也。未几。安老当国。诛沈贞,李沆。荇与文翼。俱被罪远谪。荇临行语人曰。吾悔不用郑公之言。其先见之明。吾所不及。吾生必不能复见郑公。他日何面目见于地下乎。安老为书。劝两公自处。文翼曰。君命死即死。自死奚为。略不为动。荇见书大惧。痛饮烧酒。遂至于死。
鱼变甲。 世宗朝擢壮元及第。 殿试一日。考官语同列曰。此榜壮元。必鱼变甲矣。同列怪问之。曰。吾梦有人作绝句云。三级风雷鱼变甲。一春烟景马希声。虽云对偶元相敌。那及龙门第一名。人皆异之。及榜出。变甲果居魁。而武举壮元。亦得马希声者矣。变甲有双亲居咸阳。皆年老。变甲不乐仕于朝。有弃官归养之计。父母劝之仕。变甲不得已勉承亲意。数年中。超至直提学。一日。辞职而归。有诗云。若余岂避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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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祇为慈亲不远游。 朝廷知其亲老。除金海府使。未几。弃官归。自是。家居养亲。无复仕进之念。父母殁。终不复起云。
俞好仁字克己。号㵢溪。咸阳人。 成庙朝。以文章最承 恩遇。置 经幄备顾问。引见无时。自谓得佳士。而公以母老。恳乞外补。遂自玉堂。出守居昌。公儒者。居官颇疏阔。及考居下。 上见之。下书问监司曰。俞好仁。是予儒臣。为其母老。听其补外。今居下考。未知所坐。具悉以闻。监司回 启曰。不顾民事。吟诗不辍。 上见之笑曰。题目颇不俗矣。未几。复以玉堂召。公复请外。 上曰。汝母虽年老。岂不能来京师。予当益汝禄俸。以厚养亲之资。汝当率汝母入京。予欲处汝经席。朝夕引见。汝不可弃予远去也。公感 上知遇。不忍复求外。遂受由省亲。以 上意言于母。为奉母西归之计。母曰。吾非惟有疾。汝兄穷不能自存。吾不可弃去。公知母意不欲归京。遂以具 奏。 上以手札付铨曹曰。俞好仁为亲乞郡。自咸阳一日程内。守令有阙处。以单望注拟。可也。于是。遂有陜川之 命。在官踰年而卒。年才五十。上闻之痛悼。赙赠有加。初。公以母病呈辞归省。 上遣中使问疾。且谓中使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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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仁必有诗。汝到其家。凡墙壁几案间。如有所题。汝可潜书以来。中使至其家。见案上有一联云。北望君臣隔。南来母子同。及回。遂以上闻。 上曰。忠孝两全矣。公以高文清德。被遇 圣主。不能久享福寿。士林惜之。公有㵢溪集行于世。公子漠稍能诗。中司马。晚年。题诗㵢溪亭曰。平生只解林泉趣。奔走红尘性未能。老境情怀犹澹泊。一窗梅竹是良朋。年踰八十而死。
朴讷斋祥。字昌世。以刚得名。性狷介不苟合。能文章。尤长于诗。有讷斋集行于世。其守商山日。有一守令过去。性贪赃。公相对而坐。去后。即命焚其所坐席曰。盗贼所坐。不可不焚矣。
任熙载。士洪之子。十四。擢进士壮元。后登第为弘文校理。愤士洪所为。常谏止之。士洪不能从。尝书秦皇何事苦苍生之句于壁上。士洪见而恶之。心欲杀之。一日。废主幸士洪第。见其诗。以为讥己。问士洪。对曰。臣不肖子熙载所为矣。废主怒曰。然则奈何。士洪对曰。在 殿下自处之耳。遂杀之。士洪闻其死。方饮酒食肉。略无哀色。熙载善书。其笔迹多播于世。 中庙立。命赠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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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松堂为金海府使。有土豪赇前守。塞首露王御路为田。公治其罪。命复古道。未几。公以己卯党罢去。其人怨公。欲乘隙中之。诣 阙诬告公与庆州府尹柳仁淑谋叛。 中宗大怒。立命拿来。既至。 上御思政殿。亲鞫之。 天威震动。左右股栗。各受十馀杖。公呼曰。臣等不知罪状。愿闻罪目然后就死。 上问曰。汝前为金海府使时。何故谋叛。公曰。实无所为。但某人擅塞官路。臣置之于法。此人常怨。臣惟有此耳。 上命引告者问之。果服罪。立 命斩之。遂释公等。
读书堂官员。虽轮番相代。而例以他官充选。职事鞅掌。匆匆出入。无久处读书者。退溪先生亦预是选。虽常在禁从。而性好闲寂。至已番则常在书堂。不入城中。或代他番仍居之。故近世书堂官能耐久处者。必称先生焉。
正郎李元禄。荇之子。常愤其叔父芑之所为。多随事谏止。芑欲害退溪。元禄力救得免。后芑益炽。元禄语人曰。吾门恐有赤族之祸。芑闻之大怒。窜之江界。
佔毕斋高弟。皆推金宏弼,郑汝昌为首。戊午党祸起。二公皆决杖远窜。郑公乘蓝舆出城。危坐拱手。僚友饯别于郊外席上。整服端坐。如在斋阁时。见者服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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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后二公俱见杀。 反正后。 命赠金公左议政。郑公右议政。
退溪先生喜为诗。平生用功甚多。其诗劲健典实。不衒华彩。初看似无味。愈看愈好。尝为余言。吾诗枯淡。人多不喜。然于诗用力颇深。故初看虽似冷淡。久看则不无意味。又曰。诗于学者。最非急功。然遇景值兴。不可无诗矣。
李丞相浚庆。清严好礼。与兄润庆。友爱甚笃。润庆卒。服丧如制。发引日。衰绖从行。燕处服丧服。客至则以黑笠白衣待之。周年而除。
权赞成卒。挽诗甚多。惟李校理延庆诗。婉而有深意。诗云。荡荡休休第一人。当朝气节亦无伦。致君忠谏难回志。遇事危言不顾身。罪极幸蒙汤辟网。谪终犹使汉愆仁。自嗟文字非班马。执管何能传直臣。公家子弟畏时议。不敢悬竿。直纳圹中。
谢上蔡先生云。学者须是胸怀摆脱得开始得。余尝见徐花潭有诗云。冷积千山雪。高明一天月。庭前独步人。意思何清洁。与明道先生傍花随柳之句。意思一般。又有诗云。云山我卜居。端合性慵疏。林坐朋幽鸟。溪行伴戏鱼。闲挥花坞帚。时荷药畦锄。此外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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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茶馀阅旧书。能尽闲适之趣。金慕斋先生。素高先生。其判铨曹日。以书劝先生起。先生作诗谢云。读书当日志经纶。岁晚还甘颜氏贫。富贵有争难下手。林泉无禁可安身。采山钓水堪充腹。咏月吟风足畅神。学到不疑知快活。免教虚作百年人。可见此老胸怀多少大快活。
郑彦悫为人。躁妄邪毒。丁未九月。以副提学饯人于良才驿。见壁上有题云。女后临朝。奸臣李芑弄权于外。国之危亡。可立而待也。及回。诣政院 启曰。臣见此壁书。至为未安。敢此来 启。即 命召宰执。会于宾厅议之。李芑等奏曰。近日士林未靖。颇有异论。臣等窃闻之久。欲 启之而未果。今有此变。此必得罪者所为。若尽窜其馀党。则浮议自息。 大妃许之。遂杀宋麟寿,李若冰。窜李彦迪等二十八人有差。一时正人。无一得免。彦悫自是。附丽李芑。于 经筵诬奏沈苓有怨望语。遂杀之。
郑莫介者。长兴库奴也。为辛允武丘史。诬告允武与朴永文谋叛。二人不胜栲讯。遂诬服见诛。莫介封功赐爵。齿诸朝列。恃功骄恣。道路以目。时权赞成为持平。与同列劾奏其恶。请夺其功。 中宗不纳。未几。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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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由省亲。同列犹论奏不已。遂削其勋。已而复擢升堂上。及公还朝。则同列已停 启矣。公愤甚。 肃拜日。奏曰。才削勋封。遽升堂上。非但政体颠倒。人之慕效诬告者必多。士大夫皆怀不安。请亟夺职。且劾台谏之停 启。有旨莫介夺职。而台谏递差。自是。公之名益重矣。
罗湜者。承旨淑之兄。有学行。己卯间有重名。诸公争荐之。徵之不至。以诗与朝中所知者曰。日暮沧江上。天寒水自波。孤舟宜早泊。风浪夜应多。 中庙末。以荐为参奉。然颇好议论。多得怨谤。乙巳之变。与淑同死。人讥其明于戒人。而暗于处己云。
金安老为举子时。朱溪君见其文曰。小人之文也。此人得志。必乱朝政。时安老有文名。求见君。君不见。及安老用事。人服其先见。
己卯祸起。南衮引李沆。自庆尚监司除大司宪。以沆不容于清流。欲藉以为鹰犬也。沆将还。丰基郡守文继昌者。憸邪倾险。饯于岭上。揣知沆意。作诗赠之云。明公此去望若仙。盘错要须利器剸。猎后岂无三窟兔。伫看雄鹘上青天。盖劝沆击去馀党也。又作一诗。题驿亭云。爵禄公天下。群童妄自尊。欺 君除异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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蠹政市私恩。初似乘轩鹤。终如系槛猿。后人须鉴此。成宪莫轻翻。亦指清流也。沆还朝。攻害善类。不遗馀力。后卒死安老之手。而继昌亦为清议所弃。卒不得志而死。
李公梦弼尹东京日。语人曰。 仁宗初。余与李景浩同在玉堂。馆中诸人。盛言李复古可相。景浩独言。李公量狭。不宜在相位。诸人愕然。余亦深疑其言。未几。时事大变。李公得罪。至是。知景浩之言。乃深救李公也。景浩是时。盖已阴知未久必有变故。恐李公作相。得祸尤大。故为此言。以格诸人之论耳。其先见之明。非人所及也。
申相国光汉家。有权阳村画像。金慕斋见之拜曰。此公于吾道有功矣。宋圭庵见之不拜曰。此是失节人也。
南孟厦者。判事庆春之子。饬行盗名。所与交者。皆一时名士。若金弘度,金虬,李龟寿,尹澍。尤所厚善。孟厦谄事诸人。每延致其家。张乐设酒。冀得其欢心。诸人性不捡束。恣游粉黛间。凡有所悦。孟厦必极力招致。以副其意。以是。诸人尤重之。孟厦居与龟寿家相邻。龟寿有妓妾。托于孟厦。每龟寿公退。孟厦必备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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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馈。虽夜深不废。庆春每戒止之。不从。由是。视其父如仇雠。至相反目。及死。诸人欲书以东郊处士之墓。庆春力止之。弘度挽诗。盛称其贤。人皆传笑。
金弘度者。佥知鲁之子。少有文名。擢司马及第壮元。名重一时。骤历华要。然轻薄无行。所与交者。皆新进嗜利之徒。分据要途。专执朝论。以臧否驳击为事。而又无行捡。纵情酒色。识者贱之。时金慕斋之子汝孚者。亦有时名。而非端人。为吏曹正郎。语同列曰。弘度居丧不谨。不可荐吏曹。弘度闻之大憾。又与汝孚争一娼妓。各怀嫌怨。遂分党与。凡朝士之趋时喜事者。不入弘度。即入汝孚。汝孚党少而皆阴险倾邪之人。权势相轧。互相排摈。朝廷患之。欲两去之。以其党分据要途不能发。弘度等知其必不免。佯为狂态。欲以免祸。丁巳春。汝孚除丧。入为司谏。遂与崔堣等。附尹元衡为援。物论汹汹。皆谓事出朝夕。弘度愈不自安。力求外补。遂得清州牧使。未行。堣等论金虬不法十馀事。且言弘度轻薄无行。其馀皆朋附二人。请窜虬而罢弘度等。时虬奉使岭南。 命拿来鞫问。既至。 上亲鞫于庭。受刑二次。 上意必欲杀之。赖执政力救得免。遂窜庆兴。弘度止黜门外。台谏又论弘度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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虬罪同罚异。又窜甲山。同时罢者。高景虚,梁应鼎,金继辉,尹澍,李龟寿,安自裕凡六人。台省为之一空。初。朴大谏民献忧二人分党。欲两全之。每和解之。至是。语人曰。弘度等不可独罪。须两分其罪。可也。堣等闻之。指为弘度党。夺职黜外。弘度既败。汝孚党益横。堣尤阴险凶暴。人皆惧之。未几。沈领相连源。于 经筵奏汝孚等四人之罪。遂皆罢之。乃堣,汝孚,李铭,金镇也。公论以弘度党为正。汝孚党为邪焉。弘度在甲山。未逾年而死。弘度初生。佥知公梦一人来告曰。贵儿当名归甲。既寤思之无义。遂改归为龟。至是。人以为归甲山之谶云。
佐郎卢守慎。字寡悔。自号伊斋。少倜傥不羁。李公延庆奇其文。妻以女。且勉以学问。自此始有意此学。遂取圣贤书读之。沈潜玩索。持身尤严。不失尺寸。居太学。以礼自持。诸生敬惮之。能文章。每出一篇。场屋师之。师事晦斋李先生。先生甚称之。公虽在诸生。一时名公多器许之。宋公麟寿,具公寿聃。尤重其人。每访以政事。癸卯。大魁。人皆为 国家贺得正人。未几。擢入禁从。在 经筵。敷奏详明。议论刚正。权赞成退叹曰。真讲官也。乙巳祸起。窜珍岛。益力于学。所见益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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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注夙兴夜寐箴。退溪先生见而喜之。为书指其未当处。公忻然改之。在珍十九年。尹元衡死。遂量移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