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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峰先生文集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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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峰先生文集卷之四
 书
  
文峰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20H 页
上退溪先生问目(丙寅)
格物物格云者。惟一则以为两处皆读作物(于是)。太辉则以为上文则当作物(乙)。下文则当作物(伊)可也。吴子强之说亦然。太辉又云。上文物(乙)(巨是乎麻是)(为尼罗)。言使物之理至于我也。欲其极处无不到也。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也。事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也。惟一则以为三处皆读作处(于是)。言我之心知到于物也。太辉则以为三处皆当作处(伊)。言物之理到于我也。子强则上节同于惟一。而下二节则读作处(伊)。或问中物格者。事物之理各有以诣其极而无馀云者。惟一则以为我之知诣于物理之谓也。太辉则以为诣者指理言。谓事物之理各自诣其极也。穷至事物之理。惟一则以为理(隐)。太辉则以为理(为也)。如何如何。又志意先后之说。惟一则以为念虑初萌处便是意。既萌而谋度计虑者亦意也。志则心有定向之谓。当在意后。但志立之后。又有谋虑计较者亦意也。然不可以是谓意后于志也。意者心之所发云者。指念头萌动处而言也。志者心之所之云者。指此心定向处而言也。以此言之。其先后亦似分明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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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之见亦如此。太辉则以为志字与情字对。性之动处是情。心之发处是志。意则谋虑营为者。情与志皆为意所挟而或东或西也。盖欲为某事。此心便动。欲为者便是志。于是而谋度营为者方是意也。惟一曰。如此则志公而意私。此说使不得也。如人欲为盗贼。即是心便发于恶。此处谓之志乎。谓之意乎。太辉曰。不可谓之志。亦不可谓之意。但言恶念可也。惟一又曰。欲为某事。虽可谓之志。才欲为。此心已动。此处不谓之意。则当属之何处。太辉曰。当谓之念虑可也。曰。然则念虑非意之属乎。太辉默然。费隐之论。苦执前说。观其意。直恐道器之相离耳。惟一曰。理气二者。本不相离。非人力所可离也。但有混合说时。有分开说时。费字固包器在其中。然中庸所指。专指道言。是乃不杂乎气而为言者也。安可以是为形而下者乎。太辉曰。不然。理气安可分说。从古圣贤。何尝分二者说著。天下无无器之理。所谓费者。正指器也。正是形而下者也。惟一曰。然则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此三字。专指理言。岂可以理气不相离。而谓此三字兼气说乎。太辉曰。此亦兼气说也。闻卢寡悔亦以太辉之说为然。极诋吾等之论。不知何所见而然也。大抵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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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议论主见。类多如此。可忧可忧。然非敢专非太辉。而一以吾等之见为是也。所见不明。未知折衷。伏乞镌示。
答格物物格释辞及两注中极处吐。诸公说异同纷挐久矣。尝广考先儒说及此者。抄合参订。草为一说。犹有未恰然处。藏之箧笥中。今因来示。欲更加点化。以毕其说。但其中所引元判书太初公昔为余言李晦斋复古先生与朴瓢道人光佑论此。朴公主金大司成老泉之说。争辨甚力。晦斋不以为然云云。元公非不详言。滉年久。记得不分明。恐或谬误。欲更问而不可得为恨。公未可为问取录示否。虽未素知。自往或无妨。不然。因人转问。岂无其便耶。
答。往年格物物格等及其注吐释。承辱询。近已条释颇详。欲奉寄。偶忘置处。后日搜出。因便附上。此释。李仲久亦有问目来。大概与公问同矣。
  格物物格俗说辩疑
答。格物(物乙格乎麻是)。注欲其极处(厓)无不到也。物格(物厓格为隐)。注物理之极处(厓是)无不到也。格字有穷而至之义。格物重在穷字。故云物(乙)(乎麻是)。物格重在至字。故云物(厓)(为隐)。一说物理之极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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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亦通。
  补亡章众物之表里精粗(是)无不到
按。今人以(厓是)辞为疑者有二焉。一谓理本在吾心。非有彼此。若云(厓是)。则是理与我为二而分彼此。故不可也。一谓功效注若云(厓是)。则是涉工夫著力。故不可也。然愚尝历考先儒诸说矣。程子曰。格。至也。穷之而至其极。朱子曰。理之在物者。既有以诣其极而无馀。又曰。须穷极事物之理到尽处。延平曰。凡遇一事。且当就此事。反覆推寻。以究其理。西山曰。于天下事物之理。穷究到极处。此皆谓理在事物。故就事物而穷究其理到极处也。何者。以理言之。固无物我之间。内外精粗之分。若以事物言之。凡天下事物。实皆在吾之外。何可以理一之故。遂谓天下事物皆吾之内耶。(罗整庵有一说可取。曰。近时格物之说。要将物字牵拽向里来。然毕竟牵拽不得。分定故也。)惟其事事物物之理。即吾心所具之理。不以物外而外。亦不以此内而内。故先儒虽谓之理在事物。非遗此而言彼也。虽谓之即事即物。非舍己而就彼也。虽曰诣其极。曰到极处。曰到尽处。亦非谓心离躯壳而自此走彼之谓也。然则读以(厓是)辞。非有与理为二之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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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所疑乎。 或曰。在格物工夫。如此读可矣。至于物格功效。则物理之极处。悉皆已至。乃是众理融会之后。若云(厓是)。则语有主宾。似若方做逐件工夫。又似有著力意思。为不可。故须曰极处(是)。乃见其融会之妙。无容力之效矣。曰。是亦不然。众理融会。乃是知至之事。不当言于物格之效。况语有主宾。亦理势自然。何可避也。昔江德功欲训致知以穷理。朱子非之曰。知者。吾心之知。理者。事物之理。以此知彼。自有主宾之辨。不当以此(知也)字训彼(理也)字也。今详此说所论。乃致知工夫。实是众理融会之妙。似若无物我之分。犹可以彼此主宾言之。况此物格之说。只是说那事物之理之极处(厓)无不到云耳。未说到这边融会之妙来。夫指其处而言其已至。则其有主宾之辨。比之朱子之说。岂不更分明乎。(至者为主。极处为宾。)如此则读之以(厓是)辞。何不可之有哉。虽于功效。仍用此辞。岂遽有著力之嫌乎。比如有人。自此历行郡邑至京师。犹格物致知之工夫也。已历郡邑。已至京师。犹物格知至之功效也。岂可谓于方行方至。可以言郡邑(厓是)历行(为也)京师(厓是)来至(他为也。)以为工夫之说。于已历已至。必变辞曰郡邑(是)已历(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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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已至(罗沙)。乃可谓功效耶。若如此说。则已历者非人。乃郡邑也。已至者非人。乃京师也。推之以释物格。则格者非我。乃物也。释极处。则到者非我。乃极处也。此不成言语。不成义理。胶谬不通之说。不可从也。 曰然则只从(厓)辞。足矣。何以云(是)辞亦通乎。曰此与今人所谓(是)辞者。辞同而旨异者也。夫今所云是者。谓物理之极处(是)自无不到于吾心。即牵拽向里之病。非也。吾所云(是)者。谓众理之极处(是)无一不到之处也。则理依然自在事物。吾之穷究无一不到处耳。故曰亦通。(须于无不到中。又带一处字意说来。方得语意。盖由其上有处字。下又以无不到之处意看。故极处下是辞得通。若不言无不。而单言格字到字处。用是辞释。则同归于上文变辞者之病。故经文物格。不可用是辞。惟于注文用之。可通耳。)至于补亡章。则乃合表里精粗而言其无不到。则浑沦无处之可言。又与向之指极处而言者。意思微有不同。故不用(厓)辞。只用(是)辞读。其语意方浑成而圆活。斯义也。惟骆峰申先生得之。其说见别纸。
右皆就旧传诸说而论之。尝欲以愚意为物格之释曰。物(麻多)(为隐后厓)。如此则中含无不到之意。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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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两争之端。但人创闻新语。未必相信耳。
  格物物格两注说。记尝闻见诸公语。
滉少时入成均。时尹先生倬为大司成。尝问物格注极处(吐。)尹公曰。当云(是)。问是谓理之极处(是)自到吾心否。公但曰。非也。不言其所以非之故。每以不能审问为恨。元判书太初往年。尝为余言。昔金大司成老泉。读欲其极处与物理之极处皆曰(是)。后朴瓢道人光佑主金说。而李晦斋复古。则两处皆读曰(厓)。深以朴说为不可。朴亦不服。辨争甚力。李公因叹今人不晓人言意。不可与论学。然三公所以为说者。则皆不可得闻也。癸丑年间。滉忝为成均。日知馆事。骆峰申先生论此。以(厓)辞为是。而略解其义。又云。苟知此意。则功效注。虽云极处(是)。固亦无妨。因手披传十章之末而指之曰。假如言读此书。自卷初至此处(是)无不尽也。岂不可也。滉窃详申公此语。实得其意。盖虽曰极处(是)。其所谓到者。依旧只是穷至其极处耳。非谓极处(是)自至于我也。(但申公说。亦有未尽者。极处无不到。实谓众物之极处无一不到之处也。如以传十章为大学之极处。则尧曰之末。为论语之极处。尽心之末。为孟子之极处。中庸之末。为中庸之极处。谓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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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许多极处。无一不到之处也。今公只以读到大学一书之极处为无不到。是为未尽耳。)
世传一释义云。格物。推吾之知至于彼物也。物格。物之法度自至于法度。此不知何人说。而元太初云。金老泉说类此。滉谓金公号精于经学。恐不知如此之谬。盖推吾之知。乃致知事。今以言于格物。已为非矣。谓理为法度。尤所未喻。而谓自至于法度者。即极处自无不到之意。而谬则益深。若金说果如此。而朴公主之。宜乎李公之不以为然也。但物格注(吐。)如申公所释之意。则或(厓)(是)。两无所碍。李公必欲并此处去(是)而取(厓)。此则微似太执耳。
申公又曰。李复古云心到极处。此说非也。若谓心到。则是已涉知至。非物格也。元公亦云。李公谓我到极处。非也。愚谓穷到极处。固心也我也。然说著心到我到。便有病。只当云穷到极处。可也。
志意之论。昔年往复尽之。今详所论。大概公得之。但二字道理。元来不相统属。不相首尾。何可分先后耶。本不当分而强分之。故往往未免有少费力说处。或先或后。当随事各作一道理看。可也。
费隐。以道言。乃形而上之理也。以其显而言则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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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以其微而言则谓之隐。非有二也。故曰体用一源。显微无间。若以形而下者为费。则岂一源无间之谓乎。禹景善亦以太辉说为是。引本节小注朱子说为證。此误看此段说而云云也。详朱子意。非以形而下为费。因或人所举形而上下两言而言。故先说形而下者之广。而乃曰。形而上者实行乎其间。而无物不具。无处不有故曰费。则其说形而下者。正所以为说形而上者设耳。实非以费字当形而下之物也。亦如章句解天命之谓性处。先言阴阳五行而后。乃曰理亦赋焉。今岂可因此而说天命之谓性。亦为气乎。近赵士敬持示草本一纸。乃滉往年妄报来书论格物等说也。其中论费隐处。引体用一源。显微无间之语一段。今更详之。有未稳。故改之曰。费隐。子思朱子既以道言。皆是形而上之理也。以散在之广且多言则谓之费。以无形象可见言则谓之隐。非有二也。若以形而下者为费。则是分道为二。而认其一端以器当之。其可乎。禹景善以下。如旧不改。
又按道不可离章。或问所论龟山杨氏无适非道之说云云。今专以形而下为道之用。则便是以衣食作息。视听举履为道。而不知其义理准则之为道。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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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朱子之意乎。故语类中朱子诸说费隐。皆以道字理字言之。其中一段。虽云费是形而下者。隐是形而上者。而其下答或说曰。这个也硬杀装定说不得。须是意会。可矣。以物与理对言之是如此。只以理言之是如此。看来费是道之用。隐是道之所以然而不可见处。此段首说。略似太辉说。其末终以理字道字结之。太辉必欲偏守馀意之一说。而不用元来不易之本义。诚不可晓也。
卢寡悔说如彼。切恐所见有差误处。深可虑。
上退溪先生(丁卯)
秋热尚盛。未审沿路令候何如。煎虑不弛。想惟即日家居。神相清福。是则遥慰。惟一迩来。一向敛缩。不与外间相接。不知议论云何。大概流闻。首相盛怒。其日宾厅之会。公肆诋斥。且曰。是何等学问。至比于王守仁。右参政亦言当推考。尽落其职云。闻之不胜骇惶。杂议纷纷。至今未殄。是则势所必至。徐当自止。所虑者。相怒未止。恐横生他议尔。至于爱仰道德者。亦不能无疑于先生之去。皆有消沮退缩之意。是亦可虑也。自馀消息。只是依旧耳。在城时。虽屡得拜谒。而每缘客烦。一不能质疑。奄至拜别。南望悠悠。不胜驰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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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彦时不来尔。
  附退溪先生书
左右学问。诚不易得。
○辱示为学之意。因见日用检饬。诚切如此。甚善。大抵足下于学。既知其方。又知其病之所在。苟能持进锐退速之戒。不已其功。久久习成。质变而仁熟。庶几得见人生一大欢喜事。
○公于此学。已见得路脉入头处。
○朋友中如左右者。何处得来。所以心常倾向。
○两书缕缕具悉。因见近日用功曲折。深有警作于心也。见得的确处明白处。某亦时到此境界。而不足恃此以为得者。才间断时。便依前失去。无捉摸故耳。来喻所云与所见全然相反者。是也。正义明道。不忘不助等语。实见亲切。正好用力之地。
○宋尹两公。皆是愿见之人。当见何疑。但公方今爻象。如聘而未行之处子。何可轻自往见人耶。公前在都下。已有闻誉。郑大提至自临门致意。此非可喜之事。公知之乎。
○摧颓疏漏等语。不易点检至此。因来言而惕然耳。
○言行录似甚精博。殊有益于人。可爱又可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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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喻涉世情致。向学心悃。读之令人感叹无已。贤契青年盛气。所见之超诣。所志之笃实已如此。其所至何可量耶。公与奇明彦。皆于涉世第一路头。厉志若此。诚为可贵。所望能勉以终之也。
○明彦以当然为事。所以然为理。即朱子与辅汉卿答问之意也。然以朱子后两说及新安,西山,北溪诸说考之。当然者。亦固是理也。子中,明彦两说。可以通看。不相为碍。而究极论之。当然者为理之说为长。
 ○子中疑蔡节斋说自阴阳未生之时而言。则所谓太极者。即在乎阴阳之中。(说见性理大全论道门)
滉按。蔡氏此语。亦见太极图说注。详其文。则所谓太极者之下。有其理已具。自阴阳既生之时而言。则所谓太极者十九字。则其语意圆足无病。其见于论道门者。阙此十九字。所以文义差舛如此。子中看得出。甚不易也。
○所示为亲禄仕。古人所不免。然尚有不以禄养为孝者。况因有欲速之心乎。此今人莫大之病。公能渐轻。何善如之。
○如公学解。真不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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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喻仕宦之害人。果为非虚。而能知此事之为害。如公者鲜矣。
○在今日。向道之切。嗜学之诚。如吾弟者。何处得来。然不得已出世。如近日驻足事之类。极当如此。千万戒之。
○滉索居穷山。无与切磨。在前犹有都中数朋友。往还尺纸。得以相发。今则相戒绝之。黄仲举所见。虽未深密。犹甚能勤恳。为益不少。今又已矣。所望于今。惟在子中。
○示喻俗务俱化之患。讲学疏密之忧。非日加修省之功。亦难及此。甚善。
○示喻为学工程。随事警饬之意。圭复之馀。深自悚厉。
○壁立之论。诚确论也。每见人风吹草动。便慞惶失措。皆有回头污行。以避患之意。极令人警惕发深省也。
○前后叙说。满纸倾倒。觉见近日检身省己。深有感发惕虑之意。不任叹尚叹尚。盖尝慨然太息。以吾弟明敏之资。趋向之正。学问之勤。苟亲见圣贤而受其炉锤。则终可见实得力而有大成就者。今不能然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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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况如我鲁钝。一生悠悠。至老方悟者乎。于斯时也。为吾弟切偲规责。固在于朋友。而自家琐力。无植立无素积。可以救拔感动人处。是以。虽或有尝告语时。率不能向顶门上下得一针了。来书何不痛责而峻绝者。虽滉所难任。而实有其罪矣。不知吾弟去此西行。数月之间。因甚机关。而打发此一段大斡旋。能自回头转脑。出脱得误堕窠臼里。直向圣贤门庭作家计乎。易曰。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而朱夫子赞之曰。迁善如风之速。改过如雷之猛。昔闻其语。今见其事。真是奇特。可畏可服。且今反覆两书之言。历数既往之病痛。一一如破的。其中如射猎酒色等之为害。固人人所共知也。至如耽看史学。喜抄古书。乃吾弟七八年间。视以为第一件事业。而一朝翻然悟其非。即断置之曰。此等工夫。干身心何事。非见之明而决之勇。何以及此。夫看史抄书。昔之躬行君子。非不为此事。但今不于本原心地上。细加涵养省察。直内方外之工。而惟以匆匆意绪。日向故纸堆中。寻逐已陈底粗迹。搜罗抄掇。以是为能事而止。则是定无蓄德尊性之功。而反益粗心浮气之长矣。往年吾弟之始为言行录工夫也。滉不知渠成之为利。然
文峰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27H 页
犹屡奉戒而欲姑徐者。无他。见吾弟年少气锐。胸中又本热闹。于是。更加以史学之热闹。末稍宁不如以火救火之愈盛乎。来书自责云。日用云为。全不似学者模样。又云。不知何物作崇而至此。固必有所指者。而吾意以为此等事。亦是作崇之一也。大抵人苦不自知耳。吾弟自知之明既如此。又能知其可治此病之药。一一皆中其證。此所以不可及也。自今以往。诚能痛湔旧习。凡看书穷理。出言制行。以至日间百为。最先除去粗浮气象。一以庄敬涵养为本。沈潜研索为学。见得此个道理真不可须臾离处。将此身心。真切体认。得以优游涵泳于其间。庶积渐悠久之馀。忽然有融释脱洒处。便是真消息也。方有可据以为造道积德之地。然此前头更有无恨行程阶级。为终身工夫。非谓止如此无究竟法也。见喻近将近思录朱子书读之。其悦味犹旧。甚善甚善。
○示及悔吝之救治。工夫之易夺。皆出于谙历之馀。悃恳之言。以此自励。加以岁月之久。横渠所谓庶游心浸熟。脱然如大寐之醒。岂不有其日乎。
别录(此下摭出退集长笺中问答句语)
格物致知。非岁月工夫可至。
文峰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27L 页
答。格物致知。亦非岁月工夫可至。因以知欲速之妨于进学。可见自饬励之意。本领如此。更加不能不措之功。迟以数十年之久。气质之难变者。岂不可变。此道之难闻者。岂终不可闻耶。
学非一蹴可到。
答。学非一蹴可到诚然。而又云向时期功于一二年。若用意如此。真是疏脱。此事乃终身事业。虽到颜曾地位。犹不可言已了。况其下者乎。
才觉放去。不要苦著力收拾。但觉时便在。
答。所云追悔事。未知何谓。先正格言。以为既不可长留在胸中为悔。又不可不悔。凡此皆公所自知。正惟此处为难。而其欲舍不得。即是心病。今欲治此病。亦不待他求。只就来喻存心法。平平存在。略略收拾处。能接续用工。至于纯熟。则自然心地虚明。不累于事物。非有意放下而自放下矣。滉得心恙最早。而晓治法太晚。自近用工。始似有实地可据。日用动静间。往往若有契合融会处。然心平气和。事顺理惬时。觉得如此。而苦于间断不接续。不能打成一片。介然之倾。已复放失。或遇逆境。到急衮处。依旧缠绕放不下。盖于古人所谓昼卜诸妻子。夜卜诸梦寐者。每有愧焉。
文峰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28H 页
蘧使之言。真是先获我心者也。示喻才觉放去。不要苦著力收拾。但觉时便在等语。得之。其下复云勿复思此事而已。此语用之于勿留悔一事则可。若于其他。则似有告子勿求于心之病。如何如何。
有好学之名而无为学之实。有愧一身。取讥众人。昔以为戒者。今先犯之。
答。有好学之名而无为学之实。有愧一身取讥众人。及昔以为戒者今先犯之等语。此皆吾辈之大患。读之令人惕然汗出也。真当相与十分策励。庶不知颓堕。幸甚。
学不践履。虽有所知。奚贵。
答。学不践履。虽有所知。奚贵。此真切至之言。读易时。苟忽此意。寖与义理不相交涉而日远矣。
义理精深微密。安能以涣散之精神。得致其沈潜研究之功。
答。义理精深微密。安能以涣散之精神。得致其沈潜研究之功。此说甚当。比来閒居中。深思实体。见得此理。无时不然。无物不有处。真是如此。所谓百千万亿不为多。无声无臭不为少。朱先生真不我欺。其在燕閒静一之中。自觉得明快洒落。犹若可保。然而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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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閒事物来到面前。应接之顷。少失点检。忽已随手消泯。此无他。不熟故也。在傍边看觑。不能真入其中。以为已物故也。身常静处。犹若此。若形役于胶扰之境。又加以怠忽因循。虽欲与有志而终无成者。不同其归。恐不可得也。在今日向道之切。嗜学之诚如吾弟者。何处得来。然窃瞷平日所存。似于矜露自喜处占多。沈静敛退处占少。以此而行于世。到得世味渐深。挠夺益多。吾又恐所嗜之终不可口。而所向之终失故步也。
读易之法。先正其心。
答。读易之法。先正其心者。此又一大件不易言处。来喻已先得之。惟在勉旃。
未尝不操存。患不能专一。未尝不穷格。患不能精密。时复思之。不觉懔惕。
答。未尝不操存。患不能专一。未尝不穷格。患不能精密。时复思之。不觉懔惕。正是写出老拙心中事。亦当拨病强衰。更加策勉。庶少收桑榆之功耳。
文峰先生文集卷之四
 杂著
  
退溪先生言行通述
先生颖悟绝人。天资近道。自在幼时。端重如成人。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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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举子业。不劳而能。文誉日隆。而先生自视欿如也。以为此非足以尽为人之道。乃始反求于圣贤之学。虽未见有名门之师。谓道在六经。而其本具于吾身入道之路。则先儒论说。皎若白日中天。于是。奋然致力于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之地。发愤忘食。坚苦刻励。中因用力过苦。遂致心恙。保养既久。工夫益力。敬义夹持。知行并进。内外一致。本未兼举。久之洞见大原。心融而神会。植立大本。道高而德尊。而斯道之统。于是乎在矣。若其用功次序。则因先儒之说而究圣贤之旨。因圣贤之言而穷天地之理。谨思明辨。弗得弗措。自夫一事一物之微。以至于天地万物之变。莫不穷之极其深。析之极其精。期必至于豁然贯通之地。而又必以平易卑近。明白切实者。为之准则。未尝为玄窅之思索。空荡之议论也。其所思而得之者。不徒付之于空言。要必反之于躬行。即吾身心性情之中。益加体验践履之功。得寸守寸。得尺守尺。静而存养者日益密。动而省察者日益审。故存诸中者纯固而深厚。发于外者温裕而光辉。盖不急近功。不计小效。惟以远大自期。积累为功。是以。先难后获。勿忘勿助。正谊明道等语。未尝不为学者丁宁焉。其可见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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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持己甚严。非礼不行。少时与诸友会肄时文。群居甚敬。终日端坐。同游之士。畏而敬之。虽私相戏谑。见先生至。皆敛容改坐。后在玉堂。同僚或在傍喧笑。而先生观书不辍。默无一语。同僚多愧而止之。平居鸡鸣而起。盥栉衣冠。出就书室。左右简编。俯读仰思。神疲气倦。则或拱手默坐。或瞑目少休。未尝偃卧枕席也。天性简默。对客终日。无一閒话杂谈。与人言。思而后发。虽在仓卒急遽之际。未尝有疾言遽色。襟怀洒落。韵致清远。望之若不屑于人事。而其条理之密。节目之详。则有不遗锱铢矣。虽在纷华波荡之中。而所以自守者。愈严愈约。虽在暗室屋漏之隐。而所以自处者。愈敬愈谨。思虑之发。虽小必致其审。事物之应。虽细必求其当。一酬酢之间。心未尝放也。一饮食之际。体未尝肆也。坐必端直。不少跛倚。行必安徐。不少忙遽。手不妄举。目不傲视。烦歊劳困。未见有怠惰之容。应酬稠沓。未见有厌倦之色。虽贵为卿相。而衣服安于粗恶。饮食极其疏淡。于为义若趋嗜欲。惟恐其不得。于为利若蹈汤火。惟恐其不远。闻人之谤。未尝少辨。不善加已。直为受之。书籍外泊然无他好。视外物无一婴其怀者。酒量素宽。中岁痛断。终身未尝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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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醉。其定力之固。随处而见者类如此。庄正诚实。虚明洞彻。不设畦畛。不立崖岸。宽而有制。和而不流。严不至于猛。简不至于傲。好古而不太泥。循俗而不苟同。纯粹温润如良金美玉。光明正大如青天白日。犹且自视如常人。自处如寒士。歉然惟知其不足。不见其有馀。此所以日进无穷。而卒能任重诣极者也。其待人。无贵贱贤愚。无不尽其礼。客至虽微。皆下阶迎之。未尝以德位而自尊也。与人交。初若淡而久益信。人无不诚服而心悦。然自少不妄交游。其在京师。公仕外。常杜门不出。虽同志之人。亦罕追随。视世之相逐于声利芬华者。如避寇盗。若将浼焉。其居家。家事不甚留意。惟以节用戒家人。务农敕奴仆而已。家法甚严。闺门内外。肃穆怡愉。遇童仆严而有恩。仲兄察访公。长先生数岁。先生事之如严父。至老不变。子弟有过。未尝严加谴责。但微示不平之意。或略加戒敕之语而已。家人不见有喜愠之色。不闻有恚詈之声。盖天性然也。惇睦宗族。周穷恤患。如恐不及。内外功总之丧。必素淡以终月数。大夫人无恙时。承颜顺旨。极其爱敬。犹自以未尽事亲之道。为终身之恨。厚于奉先。其宗侄为就田园。久旷宗家。家又颓圮。先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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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营。捐己资以助之。且谋于宗族。经营区画。为久远之图。既成。令侄孙居之承祀事。凡祭祀。非疾病。未尝不与。斋必尽其诚。祭必致其敬。奉椟奠物等事。多躬自为之。高曾茔域。在永嘉地。时亲往拜奠焉。其居官。不为赫赫近名之行。而理所宜为。则勇往直前。不挫不挠。在州郡。以爱民为主。而行之以诚心。忠君忧国之念。老而弥笃。虽退閒年久。意未尝不在朝廷。闻朝廷举措合理。则喜见于言。施为失宜。则忧形于色。每以培养根本。扶植士林。为当今急务。戊辰。入朝。知 圣上有欲为之志。慨然以格君心为己任。上六条疏。继请进讲西铭。又上圣学十图。惓惓以清源端本为先。 上亦虚己以听。先生平日之学。将有所施。而未几辞归矣。先生本少宦情。又见时事有大机关。自癸卯始决退休之志。是时。先生年盖四十三矣。自是以后。一意退归。虽累被 召还。常不久于朝。晚年。 命召愈勤。控辞益力。上自朝廷。下至草野。无不劝起。而先生之志不能回矣。先生出处。内断于心。其出也非由劝勉。其去也不可挽留。一视于义之当然。以求吾心之所安而已。雅好佳山水。中岁。移居于退溪之上。爱其谷邃林深。水清石洁也。晚卜地于陶山之下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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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之上。筑室藏书。植以花木。凿以池塘。遂改号陶翁。盖将为终老之所也。陶山有山水之胜。或于花朝月夕。独乘小艇。沿洄上下。兴尽而返。或与学子。登陟冈峦。散步洲涧。哦诗觞酒。不知日之将夕。自陶山至清凉山下。水凡九曲。层峦叠嶂。翠壁丹崖。愈往愈奇。常以春秋。呼朋命侣。寻幽讨胜。吟眺游赏。玩心经籍。寄兴溪山。颓然若无当世之念。 明庙闻之。密令砺城尉宋寅。访求图画以进。其辞受取予。一决于义。然骇俗绝物之事。亦不为也。人以礼馈。必受之。受之。必分诸邻里宗族之贫者。 朝廷累有米豆之赐。随辄散尽。未尝蓄于家。家用累屈。家人时称贷以继之。先生或不知也。宾客之来。不问贵贱。尽其情款。其教人也。先观其志之所向。常曰。下学上达固常序。然学者习久无得。则易至中废。不如指示本原也。故其接引学者。多指示源头处。盖亦蔡西山之意也。来学者甚众。莫不随材授学。而以立志为先。以为己谨独。变化气质为功。见学者志道诚笃。则喜而勉进。向学懈弛。则忧而激励。勤勤恳恳于提撕诱掖之间者。一出于诚。闻者亦无不感而思奋矣。先生道成德立。若无待于人者。而谦虚好问。不主先入。勇于舍己。乐于从人。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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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善。若出诸己。己有小失。虽鄙夫言之。无不立改。学者奉质疑问。虽空空。未尝鄙外。必毫分缕析。反覆告谕。惟恐其不晓。或有固执己见。不从指谕者。则平心更思。徐定其可否。议论之际。神閒气定。求其至当。无间彼己。未尝以己之长而轻人之短。必己之是而断人之非也。至于物格无极之释。则与奇明彦诸人。论辨累年。易箦前数月。因明彦之书。始觉其误。遂从诸说。而著为定论。其不偏主己见又如此。经传子史。靡不博观。然自少用力于四书五经。而于四书易经为尤深。往往多背诵而不差。或于中夜起坐。讽诵庸学心经等书以为常。谓经书辞释。多穿凿讹谬。失经旨而误后学甚多。于是。取而订之。正其穿凿。定其讹谬。有以还经传之旧旨。复圣贤之本意。而学者亦不为俗儒曲说所惑矣。又谓数学非理外之书。自癸丑以后。兼治数学。谓朱子启蒙一书。乃数学之祖。而多有未解处。玩索多年。洞究其原。乃著启蒙传疑。发挥分解。殆无遗蕴。晚年。多以启蒙授学者。平生于朱子书。用功最深。以朱子论学切要之语。多在于知旧问答书中。而学者多患其汗漫。于是。取其尤亲切紧要者。节约成书。略加注解。自是。人知受用朱子书矣。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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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朱子伊洛渊源录。止于程门人。自朱门以下。以至于宋季元明之世。道学之士。不为不多。而无续而收之者。史传所载。又多阙略。诚为后学之不幸。乃裒集言行之散在诸书者。为理学通录。未及脱槁。见明儒谢铎所撰伊洛续录。谓其疏略未完。遂毕成其书。而朱子以后诸子之学术。有所考矣。先生喜为诗。乐观陶杜诗。晚年。尤喜看朱子诗。其诗初甚清丽。既而剪去华靡。一归典实。庄重简淡。自成一家。为文本诸六经。参之诸子。华实相兼。文质得中。雄浑而典雅。清健而和平。要其归则又粹然一出于正。笔法初踵晋法。后又杂取众体。大抵以劲健方严为主。人得一字。如宝百金。诗文之美。书法之妙。举世靡不师法。亦可见有德必有言。通材无不能。而此则先生之馀事尔。乌足为先生重轻哉。初先生深自韬晦。不以学问轻与人说。故在当时。人不甚知。其知之者。或以诗人目之。或指以为尘表之人。而不知所学之正。所得之真。有闇然日章之实也。及夫退閒以来。年益高。德益邵。玩心益高明。行道益亲切。自得者日益深。从游者日益众。然后人始知东方有真儒出。识与不识。皆称退溪先生云。先生处乡党。恂恂不异于人。而乡人之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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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其道。不善者畏其义。凡有所为。必曰先生以为何如。有所疑。无不禀而决之。敬之如神明。信之如蓍龟。朝廷搢绅之贤。草野韦布之士。书疏往来。质疑问难者相继。而其诚心敬服。终始不怠者。亦不为少。凡有议论。称出于先生。则人皆信之无异辞。及闻其卒。远近无不痛悼。虽不见先生之面者。亦数日不食肉。太学诸生及四方之士。多来吊奠。其德化之深。亦可见矣。先生生于东国学绝之后。不由师承。超然独得。其纯粹之资。精诣之见。弘毅之守。高明之学。道积于一身而言垂于百代。功光乎先圣而泽流乎后学。则求之东方。一人而已。
文峰先生文集卷之四
 祭文
  
祭退溪先生文
呜呼。吾东方自箕子之后。学绝道丧。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语文字之间。以至于今。泯泯如也。先生生于数千载之下。不由师承。超然独得。其学之博也。察古今之变。穷天地之理。精粗毕备。巨细不遗。其反之约也。以身体之。以心验之。实践力行。固执深造。其道之(一字缺)也。俗学之陋。不累于心。异端之说。不入于耳。其行之正也。规圆矩方。绳直准平。表里如一。终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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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不急于近效。不安于小成。任重道远。圣域为期。所志不其大乎。望之如泰山。即之如阳春。和顺积中。荣华发外。所养不其厚乎。义理公私。析之于秋毫。祸福得丧。附之于度外。其信之不亦笃乎。一去一就。唯义与比。或迟或速。从心所安。其出处不亦正乎。主斯文之盟。寿吾道之传。非先生其谁。而天不憖遗。仅得中寿。则天命固难谌也。先生之道。虽不大行于一时。而先生之说。亦可垂示于万世。行于一时者。有限而难久。垂于万世者。无穷而愈远。则使先生安居林下。卒究大业。以明斯道。以惠后学。是亦殆天意也耶。惟一抠衣函丈二十年于玆。而卤莽灭裂。大辱师门之教。终为小人之归。又方斩焉在衰服之中。先生之疾。既不闻启足之戒。先生之殁。又不与饭含之列。先生之葬。又将不得执绋而哭送。则其终负先生之罪。至此而益深矣。仪刑永隔。万古长辞。天地茫茫。泣涕涟涟。呜呼痛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