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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圃先生文集卷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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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圃先生文集卷之六
 龙湾闻见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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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湾闻见录
 臣受 命到义州。自经略至游击。一一饯慰。大概已尽书 启。其他事迹及往复言语。今皆载录。合为一卷。盖 上国往来。随闻见以录。自有故事。而况此再造之际。东征将士言语事迹。有关 国家者。不敢以馀事为视。谨录以进。不胜惶恐焉。
兵部右侍郎宋应昌。杭州右卫籍浙江仁和人。号桐冈。万历岁壬辰。 钦差经略蓟,辽,保定,山东等处防海御倭军务。加一品服。来莅于本国义州府。癸巳前进定安两州之间。本年八月二十七日戊申。还到义州。初寓义顺馆。未几。移于龙湾馆。臣以九月初十日辛酉。早牌冠带。诣门外请谒。仍告 国王问安。侍郎曰。 国王今在何处。臣答曰。在海州。曰。海州距 王京几里。曰。三日程。曰。予以 国王嗣子进驻庆尚之意。送咨于 国王矣。更思之。庆尚残破之地。固不可往。全罗则未经兵火。苟能择驻于便宜如南原等处。号令将士。措置防备。则你国存亡。实系于此。予以此意。送咨至再。何久无回答欤。你须以此驰启 国王。臣叩头以谢曰。老爷为小邦善后之策至矣。但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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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年避乱时。出入峡谷。冒犯岚瘴。咽喉痰症兼发。弥留久未平复。 国王移驾时。亦不得扈从矣。经略曰。 天朝遣兵。恢复你国。倭贼远遁。 天朝大众。岂可仍留外国乎。顾你国残弱。不能支吾。故留兵防守。而 天朝今又将欲差遣宣谕戍卒。你 国王。何不肯别遣嗣子。进南鍊兵乎。 天朝将士如彼劬劳。嗣子其敢独逸乎。臣又叩头谢。仍曰。倭贼尚在南边釜山等处。凶狡莫测。若因老爷旋师。而蹑其后。则小邦势必不支。小邦仰恃老爷。无异赤子之慕慈母。今将越江。不胜悯迫。侍郎曰。予有方略。倭贼必不再来。你国君臣。勿须过虑。倭贼尽归。然后方知予之善策。今不说与陪臣者。以兵机不可漏泄也云。是日。远接使尹根寿及黄慎,李廷龟等。皆与焉。侍郎命慎,廷龟先出。独留臣及根寿饮茶。又命免拜而出。翌日壬戌。侍郎命其家丁设宴。飨臣于都监厅。是日。闻厥下人马文魁言。昨日重阳。侍郎李提督,刘员外会酌。提督问陪臣请饯宴。老爷许否。侍郎曰。虽有宴无来咨。不可受也。提督曰。兵马出来。三京克复。疆土尽恢。今其旋也。 国王宜亲谢老爷。而竟不来。 王子自贼出还京。而 国王又不令 王子来谢。 国王似不合礼。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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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臣不以此驰启 国王。亦非矣。侍郎曰。 国王当初冀进兵时。频要来见。今者旋师。无意来见。予当带陪臣以去。不拘一年半年或四五固月。待事完兵马撤回。然后方许陪臣还去。厅事吏又言。老爷说 国王送咨。方可设宴。而咨既不来。宴何可设。若有咨来。予亦有咨称谢。而今乃不尔云。翌日癸亥。臣因昨日赐宴。早牌进侍郎衙门谢恩。仍又请宴。答曰。 国王无来咨。不可受也。是日夜三更。 王子临海君自 行在所来到。十三日甲子。臣与尹根寿,吴亿龄。陪 王子。早至侍郎衙门。入见侍郎。侍郎乃言曰。我军既破平壤。又收王京。且保湖岭两路。倭贼虽在西生浦。而八道既复。又留兵防守。你国招集精锐。先赴刘副将营中。俟其训鍊。然后分送诸营。庆尚则于大丘一队。全罗则于南原一队。各守险要。则倭贼不足忧也。刘乃勇将。而他将亦多勇士。其军一万。足当十万兵。若与你国兵合三万馀。则足以歼贼矣。余有羁縻之术。倭贼不敢来逼。岁抄之际。必皆出去。宜即驰 启 国王。无使过忧。予今虽过江。当留在辽东等处。俟贼尽遁。方可复 命。贼若不去。则 朝廷必剿灭矣。如倭贼不听我之节制。则前日贼攻湖南时。何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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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兵而即退耶。且礼单不可受。宴则排于外馆。过去之时。暂历入以领 国王之诚。 王子姑勿发回。暂驻此处。予到汤站。修咨送付 王子。王子可赍去云。仍即发程。过入义顺馆。不见 王子及臣等。只受宴讫。即越江。臣陪 王子至中江。祇候路左。侍郎曰。不须远来相送。臣陪 王子乃退。侍郎自谓有大功。而 国王只遣臣致饯。为未满其意累及说话间。若 王子不来。则饯宴必不许临。且曰。予临行。而 国玉何不寄一言以送。至有一杯水之说。李提督亦当求诗以发挥其功。而 朝廷不即应索。甚为不快于心云。故臣于其行也。谨制近体诗二首。因译官表宪投进。并及于提督之行。皆感喜云。呈侍郎第二篇末段。暗及听和退兵等事。欲其不讳其实。而语未莹白者。盖古人假诗微讽之义。而亦不欲致激其怒也云尔。
中军都督府都督李如松。铁岭卫人。号仰城。万历岁壬辰。 钦差提督蓟,辽,保定,山东等处防海御倭军务总兵官,太子少保。宋经略同时来莅本国。征讨贼倭。癸巳仲秋二十八日己酉。自龙川还到义州。寓延春堂。季秋初十日辛酉。请饯宴。答曰。宋经略临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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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参云。十二日癸亥。又请。答曰。经略既不临宴。俺岂有独受之事乎。越一日甲子。经略既临宴。故至中江。亦许设宴。从容乃罢。是日。臣陪 王子。送宋侍郎于中江。还归未及越鸭江。瞻望李提督之行。不意已到江津。请白 王子。因留江岸。以俟其行。使译官韩允辅告曰。 王子昨日夜深乃至。今日始见经略拜送后。即当就谒尊前矣。不意老爷之行甚忙。今谒老爷于此。不胜惶战之至。提督亟令家丁。设毡于舟中。请相见行礼。提督曰。顷见宋老爷。问曰。 国王遣陪臣设饯筵。老爷许之否。答曰。无 国王来咨。不可受。曰。 国王为老爷设宴。虽无咨。陪臣既为此来。许设何妨。请老爷临江受之云矣。今幸 王子委来。出饯宋爷。以此未即相见。势当然也。 王子放心为当。 王子告退先行。臣追至中江。使译官玄应期告曰。 王子不敢退去。来送老爷于此。提督下马。即人仗幕。臣与李德馨。陪 王子随入。仍请行酒。从容谈话。其所言多有怨愤慷慨之辞。指意大概为人所掣肘。此行不得成大功而去。且 国王厚意多谢云。臣等从 王子缘辞而退。
中营左副将都督佥事杨元。定辽左卫人。号菊岩。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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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岁壬辰。从李提督征讨倭寇。癸巳仲秋二十六日丁未。从东路还至义州。初寓品官崔陟家。后移清心堂。来之翌朝。臣躬诣下处门外问安。副将即具冠带出见。臣前进再拜作揖。仍告 寡君问安。答曰。 国王安否何如。陪臣何日到此。何日当还。臣答曰。 寡君气体粗安。陪臣为老爷之行。承 寡君之命。先数日来待侯。竣事即还。副将曰。陪臣归去之日。善告 国王。前御史陈效行过顺安时。有书生呈诉。一路 天兵军卒。劫夺国人牛马。扰害人物等事。俺等下人宁有是事。必是行商杂类所为。俺下人亦岂能必无此事。然而 天兵以你国之故。死伤者不可胜数。且为你国。输运唐粮。劳费钜万。设或实有是事。至于呈诉。事体如何。陪臣归告 国王前。使勿复如此。臣答曰。陪臣今闻老爷之言。不胜惊惶之至。 天朝为小邦。至勤王师。剿平大贼。再造三韩。将军领率冒涉远征。至变寒暑。劳苦倍甚。恩德罔极。小邦臣民。感戴如天。思报未暇。何物蚩氓。敢尔如是。陪臣谨当归告 寡君。寡君闻之。亦应惊惶。曰。此事。俺当与经略议处。陪臣亦可归告 国王。臣答曰。谨当依命。仍请行饯慰宴。曰。待李提督来。同时受之。臣进前两拜作揖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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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五日丙辰。副将与左营副将,都督佥事李如柏,右营副将都督指挥使张世爵。不意同日发行。臣闻之。设宴义顺馆。先期请临。俱已许诺。而张副将先过不入曰。行忙未赴。 国王盛意则多谢云。杨,李二副将。冠带俱入大厅。行揖礼后。以为 国王远遣宰臣设宴。俺等不入。则于礼未安。故不敢不入。 国王盛意则已领。不须留饮。即出曰。此是一家之邦。陪臣往来于朝廷。他日。岂无奉面之便云。当初请宴时。以其全无礼单。事涉欠缺。用李德馨一行所赍䌷,苧,纸,扇,刀等物充数。追送于江滨。副将只受纸,刀。馀皆见还。且裁小帖寄示曰。行役贵邦。而士众不戒。司兵之过多矣。别来郊饯殷勤。玆又赆贶骈施。已收纸,刀。馀悉归璧。江边击楫。效四愁之句。诵式微之章。有感于衷。并前芜二作以寄。不古不律不评也。幸亮之。统领蓟府二营车兵游击都指挥戚金。为人节俭爱人。以道义自持。李提督如松东征倭贼时。率众亦从。行李萧然。其所经过。秋毫不犯。严戢士卒。勿令挠害地方。深有古将之风。癸巳抄秋。来从东路。留滞龙湾。尝与接伴使李德馨。面话于馆中。语及时事。自说具本论许和事。宋经略及沈唯敬,谢用梓,徐一贯。而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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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三人。则论以受赂许和请置之法。未知 圣旨如何。贵国之事。甚为紧急。和战间唯在速完。以解民生一日倒县耳。议论纷纷。而准封则已定。俺今赴平壤宴赏倭将。差遣倭奴一名于行长处。使之尽回对马岛。付关白乞贡表文而来。俺即往北京。则 朝廷始差遣文武中一人。由宁波古道。册封关白为倭王。贡则待其十年。不侵朝鲜。不叛中国。然后乃为之准许。则前日本兵书到。稔知庙堂之议如此。计到明春。方可竣事。倭奴若外示乞降。而内怀叵测。则表文亦不可上奏。已调南兵数万。尽戮此贼无疑矣。仍语及贼数多少。游击慷慨而言曰。攻平壤时。吾从小西门先登。审见城中贼数多少。不满四千。黄海道各处贼窟。俺一一登览。计其设防筑灶形止。少者不满一百。多者亦不过二三百。合而言之。大概可知。沈唯敬乃言平壤之贼。过六万。各处贼甚夥难敌。盖欲主和而贪功也。继以提督述之报云。釜山贼众。几六十万。庙堂信其说。欲出兵击之。唯恐众寡不敌。诚可叹也。直指之来。颇欲讥察事情。而贵国不为明白陈禀。甚是欠事。尹陪臣欲将刘副将兵一千五百。防守庆州。而宋爷见禀帖。而不肯曰。这不解事机。任他刘綎自处。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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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若紧急。则速启 国王。送咨刘副将营中。予亦不久南下。与刘副将协力善处。今则经略,提督已回。权在刘副将手中。可为之事。则必无牵掣之虞矣。又曰。不佞在京城。见京城之民日渐死散。 国王何以救活。百姓死亡。则非数年间可做得。而邦本倾矣。恤民鍊兵。多造火器等事。最为贵国第一急谋。未知贵国君臣。何以能善后耶。语极丁宁。反覆不已。为人大段。此焉可想。以留屯本国南边之将。不在饯送之例。故臣不请临宴。留龙湾未几。还向东路。
防守江口宽奠府副总兵佟公。名养正。号蒙泉。辽东定辽卫人。才兼文武。天性慈和。一以济物为心。以正自守。所管衙门大小人员。皆知畏敬。万历岁壬辰夏。倭奴入寇本国。 天子命将东征。兵部右侍郎宋公应昌,提督中军左都督李公如松。实膺汝谐之 命。都督佥事杨元以下诸将总兵,游击等。各统其师。皆听宋侍郎节制。合势讨贼。时佟公以本府主镇总兵。军前机务。兵马刍粮等事。无不管辖。克殚心力。靡有缺乏。既请 皇朝。许行开市于本国境内。务通物货。又令唐匠。教习采银于本国界上。概皆为本国通变济之周急良图也。当其刘员外怒供帐之不及。骤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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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州之日。委曲开陈。别办酒饭。以解其心。宋侍郎,李提督,艾主事诸公。不喜土馔。则至备唐产鸡,猪,鹅鸭,生菜以供之。以慰其心。山东布政司韩公,巡按御史周公之行。出于意外。一时并临。本府无以供亿。总兵特借以本镇所储唐磁器汤甫儿三十坐,茶钟十,瓶一,大红匹段,手案甲巾各二袭,鸦青草绿匹段褥二面,大红草绿寝帐并二袭,鸦青绡门帐一,朱红高足床四坐,交椅二,红毡五面,白金笔山二坐,红黑匣砚二面,栏干平床等物。次第进排。又赠以白地青花磁器贴匙三十坐,大油烛五十对。盖无非别念本国荡败临急之乏用也。自军兴以来。有称唐兵者。众寡无定。出入闾阎。夺人牛马。则别发夜不收五六人。一切呵禁。特置千总委官于鸭绿,中江等处。使之十分检察。自越边江岸。以至汤站。逐日搜检所抢牛马。前后刷还者。无虑四十馀头。令督运使。兼检江边冒法者。皆总兵之谋也。唐军有马病者。其马毙。自称刘员外家丁。徵夺马匹于治病之人。总兵闻之。立致其人。据理峻责。令即归马于本主。移报员外。捕致张都司军前。严加罪责。黜归本镇。唐兵寄寓人家。横加凌暴。或打破器皿。或掠夺财产。人甚苦之。总兵审问。随见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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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本府之人得保今日。亦无非总兵之力也。每与刘员外,艾主事,张都司诸公及往来一行将士对话。语及本国之事。辞气怆恻。有足以感动人听。本府之终始得免重谴者。皆其德也。 上国上司衙门。例多求请本国土产于本镇。本镇亦必徵索于本国。而总兵则自其本镇。优备赍价。贸易土产。以应其求。而本国之物。虽至礼送。一无所受。其廉清介节。前后罕闻。平壤之战。调发管,下五百骑。遣戍于高原,阳德两官之界。所以防截北路之贼也。别置烟台于铁山丘家山。留唐兵四五名。使守瞭望。拜置骑卒二名。从烟台北义州镇间路五十里。分作三憩。有变则辄令驰报。其所以临戎制事之周密。大概如此。其致降倭推问也。次第有序。备尽无欠。钩得贼情。其他纤细之事。难于殚记。只录其传播于人者如是。差备金应云所言。验之于传传所闻则略无异同。果信其非誇张也。总兵自京城。今八月二十七日。到义州。臣以饯慰使请宴。答曰。 国王盛意。多谢多谢。但唐兵扰害贵国地方。俺别无镇保之力。安敢受盛礼。终不许。送呈卓面酒馔。亦不肯受。令译官郭绍全。再三请之。乃受。译官金应云。是总兵差备通事也。自侍总兵以来。谨慎奉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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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始不懈。总兵称道之矣。
运粮辽东管屯都司都指挥张三畏。定辽后卫人。号敬密。天性平夷有容。不苟绝人。自军兴以来。总检运粮。大有功德于一方。国人赖之。尝以八月二十九日庚戌。请宴。九月初三日。再请。答曰。治事繁扰。未假受宴。十二日癸亥。又请。曰。俺仍留放粮。不须参宴。十七日戊辰。闻其启行。更请则曰。我军马多蹂跞你国地方。心甚未安。不敢受。臣令译官李应祥固请曰。自军兴以来。大人管辖运粮。怡泰为政。大有惠泽于小邦。小邦不敢忘恩。 寡君为遣陪臣。谨设草具。致慰大人之行。愿大人勉临。答曰。受宴未安。而 国王勤意如此。不得不受。遂临宴。申时。始行礼。夜深乃罢。户曹参判闵汝庆,府尹金信元。实与焉。都司初筵要见。故拜令进参。
密云营领兵都司都指挥方时辉。九月二十日辛未。来寓龙湾馆。并请行礼。告 寡君问安。答曰。 国王盛意。多拜谢。接宴之际。相与礼让。极其从容。临罢。以所领年才十岁小儿出见曰。此儿平壤之战得之。无所于归。哀其填壑。许留行营。给以衣食。以至于此。今临越江。请付陪臣。用红笺一帖。记其颠末以示。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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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其家丁。领儿而来。拜寄白笺书一纸。致谢于臣。臣又呈小帖称谢。即付其儿于本府。使之付愿育者留养。其翌朝。游击越江云。
胡相公名焕。号承川。南昌人。中朝以儒士无职者。通称相公。为人年高且有学力。言语不苟。待人接物。有礼让。语及征倭一事。未尝不慨叹。人言总兵刘綎尝师事之。尊奉甚敬。所言必从。 皇师之东也。相公随到义州。因疾留调。今当往从总兵行营。府尹金信元相识已惯。因信元请臣相见。臣不敢辞。一见便输情。论事之际。不烦译士。辄以文字相示。机事之密。此亦可见。仍自言近向南边。当从总兵于其幕府。公等有所可言之事。不讳尽言。俺行当谕诸总兵。庶见千一之益。臣等闻其说。有所宜会者。辄说与不隐。无虑数十百言。相公乐与之闻。相与往复不已。未几。相公告别。谨记其往复之辞。开列于左。
书示胡相公(此外。又有与胡相公论倭情书。累数千言。见书类。)
大军已回。剧贼尚据八域。厥类甚夥。刘总兵老爷。以万馀兵沮遏其势。我国望之。若防之制水。恃而无恐。八路生灵存亡生死之机。系于老爷之手。当天地焉父母焉。岂可▣二言语。形容其颙颙县县之心哉。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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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贼情。量事机。进退合散。在于临机应变而已。非遥度坐筹。而有所究竟也。大概此贼包藏祸心。不死不已。今年虽能尽逐。尚不能保其必不来。况犹据边陲。乘时大来。计不再料。而但慑老爷神武。不敢动。若倍行伍。蓄气机。势可以登对相当。则其来必不日时矣。老爷若乘此困顿退缩之时。添川,浙之兵。与我国兵马。协力剿鏖。则固是上计。而添川,浙之兵。老爷力能有所左右之耶。经略,提督。既已撤去。今之要务。在老爷陈达开阖而已。若不能添兵扫灭。则防戍之事。实不容易。凡兵倍则战。什则围。均则守。而守之久则兵老粮尽。将缓卒解。未有久守而不败者也。若剧贼以新易旧。倍其前数。分道而进。则镇守之兵。恐未如今日之晏然也。然则非卒不勇。机不利。战不善也。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项羽之二十八骑。不能敌灌婴之五千。乃已然之效也。若如此则添兵之策。极是大计。添兵之中。添辽,广之兵。必不如添川,浙之兵。盖辽兵能胡。而浙兵能倭也。间或以我国之勇锐一二万。分隶老爷之行间。教阅闲习。使之有所树立。则虽不如川,浙之兵。亦防守之一益也。夫我国之兵劲锐悍勇。亦四方所称也。但近来升平日久。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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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兵。自寇贼以来。望风瓦解者。皆以此也。弓马之技。亦皆精练。而片箭之能。四方万国所不能者也。若教之以火战诸技。则其艺能极可用也。以我兵分肄于行间。一一详教火战诸具。而习之于神武之节制。则日复一日。习之而熟。自小渐大。自近及远。我国之兵。尽染于老爷之神化。得以成就。则御贼之机。应有馀地。不审高明。以为何如。
胡相公所答
倭夷得志名邦。未经痛创。乃屯集釜山。其骄逞之情状。已显然矣。我邦大兵轻撤。祇以留镇之责。属之刘总戎。一万六千之众。其能敌十数万之劲敌哉。日前刘总戎公文至军门。请兵不满二万。闻止令调集辽阳宽店等处。此亦非策之得也。其调兵之寡。姑无暇论。即云调集辽阳等处地方。相距 王京以东二千里馀。万一倭情蠢动。豕突狼奔。远水其能救近火乎。是以。不佞曾复驰书。备论前事。其后复有文往投。当改正前议矣。窃谓此贼。必须大加挞伐。要在我兵云集。 王京以东。凡有要害。森罗布列。然后进可以战。退可以守。万全之功。收之不难矣。但只宜今冬明正图之。庶机会可乘。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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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恐无及也。夫外侮固所当御。内治亦所当修。日者闻倭奴侵境。贵邦士民子女。甘心臣妾。此曷故哉。大都愁苦之民愿乱。其势则然也。为今之计。贵邦 君相。速宜卧薪尝胆。舍旧图新。急于收拾人心。招集流离。扶伤问死。推遇难之臣。恤阵亡之卒。庶几慰舆望。鼓士气。至于一切横征厉禁。悉宜罢之。盖利归于上。民怨于下。欲不生乱。难矣。况乘外祸无所逃之时乎。此逆耳之言。苦口之药也。高明以为如何。
胡相公第二帖
九月初。不佞有书于舍亲云。近见军门中军头行牌云。倭奴将尽归去海。 王子陪臣俱已送还。及闻清正之书。尚盘据釜山。筑城盖屋。若谓尽归去海。则见在釜山者何人。朝廷必不可欺。若谓倭奴尚在朝鲜。则乱流未残。大兵安得遽撤。今以孤军远镇。以此极重担子。遗之麾下。不可不长虑却顾万一贼拥众。仍复西向。则将军何以策之。且春汛转眼。如关白倾国而来。合已成之众。豕突狼奔。此一万六千之众。果与之敌乎。抑将退保何地乎。恐进不能战。退不能守。危之道也等云。此书九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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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日到。舍亲接书。深自悔悟以宋军门撤兵之失策。是以。本日即发人。出接生入。昨日差人始到。但生今入。亦何所为。谨以尊翁所教转达。万唯有所确论。一一明示。无因循无忌讳。庶不误大事也。
药圃先生文集卷之六
 附录
  
忠勤贞亮扈 圣功臣。大匡辅国崇禄大夫。领中枢府事,致仕。西原府院君郑公行状。
郑氏。西原大姓。世所谓甲乙者。其先曰别将讳克卿。别将生中郎将讳孝闻。中郎生大将军讳顗。分台西京。一斧斮反侧子崔光秀。竟死义于毕玄甫之难。是生监察御史讳儇。是生赞成谥章敬讳瑎。司马及第。奉表贺圣节。天子称使乎。再掌贡院。多得士。遇事精悍。愤宋邦英废置在手。遇诸涂。捽其喝道者。胡邦英惭屈。是生清河君讳㥽。当沈王势炽独不渝一节。及忠肃复政。退于家以终。是生二子。曰雪轩讳䫨。雪谷讳誧。雪轩登科。官大匡。勋推忠陈义辅理。谥文克。雪谷亦登科。诗清笔妙。为谏官。多所封驳。竟不容。雪轩卒。葬安东地。子孙仍居焉。雪轩生少府少尹讳琛。少尹生讳义龙。入我 朝保胜散员。是生讳若。刑曹佐郎。是生将仕郎讳普文。于公高祖。夫人真宝李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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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长水县监讳元老。夫人。 赠贞夫人延安金氏。于公曾祖 赠吏曹判书。子讳侨。成均生员。是公祖考 赠崇政左赞成。夫人光州金氏。校书判校讳景光之女。 赠贞敬夫人。赞成第四子曰讳以忠。是皇考 赠纯忠补祚功臣。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兼领 经筵,弘文馆,艺文馆,春秋馆,观象监事。 世子师。清城府院君。夫人韩氏。 赠贞敬夫人。议政宽豁爱物。乡人善者好之。不善者不怨。不事家人产业。嘉靖丙戌十月戊午寅时。生公于醴泉之北金堂谷。公外乡也。公讳琢。字子精。号药圃。九岁。丁内艰。二十一岁。丁外艰。庐于墓终丧。早孤零丁。自垂髫。受业于仲父三嘉县监讳以兴。公年才志学。已通经书。历览朱子纲目等书。及长。纵学无不观。遂成大儒。壬子。中司马。游太学。已欲学究天人。同列异之。戊午。登第。即我 明宗朝也。一命艺阁。人不知也。世以新进入艺阁为屈。而公不介于怀。课程匠役。雠校鱼鲁。一以至诚。时洪讷庵为提调。叹曰。得人矣。后必大贵。李丞相浚庆小许可。见公曰。郑某雌龙颜。必异人也。薇垣由正言至司谏。玉堂践东,西壁。乌府自持平升执义。吏曹佐郎,正郎。议政府检详,舍人。历扬两朝。无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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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一言而行之。其诚乎。万历二年。副应教。入同副承旨。转都承旨。五年。由礼曹参议。出按关东。关东人至今皆曰。于我有德。七年春。复入银台。八年。嘉善。九年。吏曹参判。十年。特升资宪。判汉尹。出入礼兵刑判书。三长东铨。自嘉善至此。长乌府者八。十七年。参鞫逆狱。特加崇政。再朝京师。十九年。左右赞成。壬辰倭奴入寇。 乘舆西幸。四月二十九日也。是日。大风。事出仓卒。朝臣遑遑多落后。公以内医提调。扈至平壤。未几。贼逼江皋。对垒相望。廷筹无策。不过以宁边城为归。公 启曰。京城不守。已矣无及。犹幸此府。城郭人民。府库粮饷。亦可支持。而浿江天堑。人心愿为死守。此实恢复之兆。 大驾一动。军民溃散则凶锋莫遏。中路不测之变。安保必无。其或请 上移跸者。恐或不思之甚。未蒙 允。入宁边府。吏民先溃。大城无人。遂建分朝之议。 乘舆指义州。 东宫向江界。公受 命护贰师也。行到熙川。右相俞泓等道谒 东宫。达曰。江界不可入。驰 启大朝。改路春川。淫霖盛潦。草宿雨飧。至伊川。俄闻贼满前路。遂夜渡前江。仓皇跋涉。留成川三个月。慰抚人民。调兵宿卫。公实禀达为之。忽有报北贼踰火游岘者。乃乱江而西入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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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放于宁边时。有主张入江华。控制两湖之议者。改请渡海。遂发扺龙冈县。以治内四通无阻。住 驾山城。时至月望后也。地窄山高。冰雪苦寒。人畜冻伤。不利守城。贼垒逼近。人多夜惊。公上劄曰。始至于此。为江都也。既时候严凝。津渡不通。则仍滞于此。非计也。请亟趋永柔。姑驻大军之后。相势进退。又达曰。宁边城。古称铁瓮。譬诸此城。利害县殊。而犹欲彊坐危地。贼若生心。何所不至。请快决无留。翌日。 东宫发向宁边。时同行诸宰中。有议论不合。颇不相惬。公作异同辩。示沈忠谦。有曰。天下之义理无穷。故人之所见。亦各不同。义理所存。是亦义理而已。所见不同。何病。 车驾西幸。托 东宫以诛讨恢复之任。苟在陪卫者。上下各尽所怀。要之共济。何异同之有。见者不敢愠。癸巳正月。公受命 东宫。起居李提督如松于安州。受命 大朝。迎慰宋经略应昌于良策馆。经略礼以币。秋饯慰经略以下凡 天朝东征大小将官于义州。亦 大朝命也。竣事。中路奉有 旨。东宫南下。卿其从行。遂入京复 命。追及于两湖间。往来全公洪三州。禀鍊武士。在洪也。流民弥境。公禀设赈场。多活命。未几。陪 东宫还京。 命也。公始仕备边司。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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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下十条。命宰臣各举所知。公荐郭再祐等二十人。皆闻人。甲午。有讲和主议者。公草劄曰。倭奴诈谲。固不可信。以事势言之。彼若捲甲出境而云尔。则犹之可。拥兵压境。若威胁然曰。尔可和我云。则是劫盟。其能有成乎。倭奴最忌舟师而和。故置而不讲。陆兵亦不敢有为。彼兽心肆然无惮。若加我以无礼。责我以不可从。则何以应之。臣观天察人。拨乱有兆。岁星色青。一也。大邦为援。二也。民心未离。三也。年谷登。四也。舟师得李舜臣为将。五也。若使金德龄。大伸其抱。拔权仁龙行伍间。将陆兵与李舜臣协进。则贼不足平。遽即许和。大事去矣。闻和议寝。不果上。十一月。 上御经筵。进讲周易。公入侍。乙未正月。入侍朝 讲。因 启己丑冤狱。语及卢守慎等事。二月卜相。若不 敢承当。久而后谢。时两司 启黄廷彧父子狱事。命禁府议 启。公委官也。 启请议他大臣。竟准以停刑还配。围篱安置。两司论本府轻议。拜及委官。公乞免至再。又劄辞。乃 勉从移枢。丙申春。特 霈疏放。收大臣议。公议以原情赦疑。宁失不经为主。且惜金德龄才。乞肆赦责立功。夏。 上将拜 陵举动。适陪香人马震毙 阙门。公上劄曰。展谒 园陵。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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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而天谴如是。人主一动。必须十全。敢 启。丁酉春。南报孔棘。公劄请身自南下。绥定民心。备边司回 启。郑某为国之诚至矣。但李元翼既体察四道。又遣大臣。事体重难。公又劄曰。臣所以请行。不为无见。而为国丹衷。不让于人。奉宣 德音。聚士作气。死生以之。臣之素所蓄积。愿 许愚恳。庶补万一。备边司回 启如初。己亥。 命议朝堂榜示人事。公议曰。抄 启榜示之日。事属忙遽。闻见失实。或有枉被者。今国有大庆。屡经宥 旨。而此辈独未蒙 恩者。以疏放之例。名在政曹者。政曹抄 启。名在刑司者。刑司抄 启。如榜示事。非常行之典。初无主司。故虽旷荡之时。 启禀无路。若坐此而终身废锢。恐非涤瑕之盛意。是年秋。受暇南归。扫先茔。庚子。卜左相。具病乞免。承 召。又乞免蒙 允。是年七月。 中殿升遐。公病未奔。暨 发引。舆疾起程。中路气息委绝。未达。上劄自劾。壬寅元月。有 旨监司。前相臣郑某。退老道内。卿其遣长吏存问。赐食物。公上章曰。臣犬马之齿。今七十有八。耄且癃。无望造朝。而尚带枢府巨衔。此虽閒局。而朝贺朝参。固不可废。况本府实职官衔。只有此数。大官之方仕于朝者非一二。而臣独带不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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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此岂合朝廷事体。乞 许致仕。史官奉 教书来宣曰。教领中枢府事致仕郑琢书。羊酒之问才宣。俾长西枢逸局。羁靮之勋初定。庶见北上同盟。何图侧席之辰。遽有县车之请。挽六丁而志不可夺。举一世而事固罕闻。癸卯。参录忠勤贞亮扈 圣功臣。其 教书有曰。社稷臣也。一介之技无他。君子人欤。六尺之孤可托。奉 庙主出都门。实出仓皇之计。择仁孝建储贰。式系中外之心。伊调护谁能任之。舍吾卿。莫有可者。受命播越之际。秉丹衷而不渝。鞠躬危急之秋。矢青天而自勖。协赞抚军之策。弼亮监国之谟。肆策勋为三等。赐土田,臧获,银段,马匹。令本道别致酒食。甲辰。大臣议老病勋臣在外者。特令本道。给奉朝贺禄。公疏谢有曰。此虽为老病勋旧设。而凡身在都下。筋力既愆。虽不能从仕。而尚或有时入参朝贺。故使受奉朝贺禄。以济穷饿。今臣年满八十。身在千里之外。至于会盟大礼。亦未进参。罪戾无所逭。而反以奉朝贺。苟且援例。实无其事。而虚受其禄。臣岂敢冒受。有 旨勿辞。万历二十三年乙巳九月。寝疾易箦于醴泉之高坪里。春秋八十。计闻。 上怛然。三日辍朝。别赙。 遣近臣吊礼官祭。 东宫震悼。遣文学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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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丙午二月庚申。葬于醴泉之南位谷艮坐坤向之原。归厚署官护襄事。呜呼。公天性宽大。形容温粹。忠信公恕。物我无间。幼而孝顺。敏而勤。及长。师事退溪,南冥两先生。为所推重。而得于退溪者尤深。满腔子皆仁。发于外者和顺。施诸事者乐易。进见公者。退皆曰。公仁人也。闻公言者。皆曰。公仁人也。言在刍荛而必择。善在人则乐取。不喜闻人过。而乐道人之善。人有横逆。犯而不较。虽有旧恶。开自新路。其爱物也。蝼蚁之微。不忍伤其生。视奴仆如伤。遇吏卒以恕。故所过多薰德而化。其处事也。毫釐有差。不安其寝。沈静简默。虑而能得。故于公私。鲜有败事。其事 君也。当事不避。有怀无隐。事有害于正者。必尽言以诚。为 国谋猷。必先大体立根本。不为世俗论。及退休。犹食息不忘 君。其持已也。颠沛无所苟。出门如见宾。谦自牧。而傲者莫敢侮。有若无。而名流争尚之。其待人也。交久而能敬。虽仆隶下人。必刺带见之。质明必盥栉。见子弟。未尝设惰容。其待立也。当朝绅分裂。多出此入彼。而能自立于颓波之中。终始无偏党。其好善也。人之一才一艺必取。而不求备于一人。一言一行必扬之。恐人之不知。使磊落奇伟之人乐。与之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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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当大事决大疑也。论议平稳。不激不随。辞严义明。未尝苟合。而人不为忤。岂非心正气和。无固无必而然耶。菽水经学。泛滥于天文,地理,易数,兵家之流。无不旁通。而于八阵,六花等法。尤深究著里。寻常若以身担当救乱持危。痛乱离后国纲陵夷。叹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以正伦纪严名分。为急务。时有私贱投属炮手。诉厥主者。或欲拿问其主。公曰。奴主分严。犹君臣也。安有叛主而能忠国者乎。若罪其主。名分紊矣。国无以为国。将安用彼兵。或曰。然则何为而可乎。公曰。私贱当充杂色军。若有军功。便宜行赏。何所不可。而敢为此举。以开乱贼。或默然。时论以卖爵募粟。而民不信。遂有卖勋之议。公曰。鬻官已苟。至于勋。则名器尤滥。抑恐被坚执锐。出入矢石者。将解体而不劝也。议遂沮。公和气可掬。而避权势若浼。名声独步。而接士类以礼。言论未尝触激坏事。而义理自然明莹。真所谓君实之言如人参,甘草者也。平生知有国。不知有家。禄俸不及于营产。施与不计其有无。左右无妾膢常侍。宾至必倾家尽欢。位崇台鼎。而自奉淡泊。衣冠服饰未当备。及丧。敛袭之具。仅取卒办。饮酒。微醺不及乱。与人歌。善。反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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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慕康节先生蓝舆出游。观物洛中之事。退老后作蓝舆以行。悠然有花似锦草如茵之趣。而痛 陵寝蒙辱。 国雠未雪。不听声乐。常慨然曰。吾无复力于世。倘有吾子孙。果尽心于吾 君否。尝训子弟曰。耳目聪明男子身。洪钧赋予不为贫。夫立志不高。则终未免俗儒浮生。转眄归虚。岁月不我延。须努力耳。且曰。富贵利达。皆命也。但尽其在我者而已。恒以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慎于言。就有道正焉戒之。且曰。人心至虚。际应事。觉才未安。便是不义。当平心省察以处之。如此则鲜违于理。四节墓祭。必以身。软脚未行者一年。悲不自胜八十而慕。犹婴儿也。触物必言先考事。吟先考诗不已。呜呼。公之德之行。不可尽记。特举其隅耳。然其燕閒之中。细微之事。动慕古之人。笃信圣贤底意思。自有知者知之。信者信之。自以身为大臣。调剂非才。乃奉身退以卒。诗云。既明且哲。又曰。高朗令终。公庶几乎。平生所著。诗文最多。而散亡兵火间。只乱后疏劄若干。杂记若干。龙湾闻见录,诗集。藏于家。夫人贞敬夫人潘氏。系显巨济。闺则允配君子。寿考康宁与偕老。生三男一女。男长允著。明达好学。早世。有一男女。皆夭。次察访允伟。喜读先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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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有一男三女。女幼。男既冠。次别提允穆。有气节。好古诗文。有一男三女。皆幼。女适宗室德原都正枢。先公死。有一男四女。郡守许廷式,正郎黄汝一,士人权来。其婿。一未嫁。男失于乱离。呜呼。公天资近道。心且好古。慨然有志于宋诸儒之绪馀。盖已求圣贤之所谓学问者。致其力焉。近代名公求有相业者。则或有之。若公之所学之渊源。所趋之纯正。则鲜有其伦。乌可无纪述以传于世乎。而暹知识不足以窥测涯涘。文辞不足以形容髣髴。极知不足以任是责矣。第以受恩门下。自从髫龀。心悦诚服。今因其孤之请。辞以不敢者再。而不获焉。自今此非圹志神道碑比。僭为之掇拾序次。以俟他日之君子有所据而裁之云尔。万历三十四年岁在丙午春正月壬辰。通政大夫。前成均馆大司成,知制 教昌原黄暹。谨状。
忠勤贞亮扈 圣功臣。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左议政兼领 经筵事,监春秋馆事,领中枢府事。致仕。西原府院君郑公谥状。
公讳琢。字子精。号药圃。郑氏籍西原。高丽世大将军顗以节死毕玄甫之难。其后䫨与弟誧。用文雅竞爽。遭谗南窜。再起为司徒,西原伯。卒葬安东。子孙遂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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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人。连蹇世不振。曾祖长水县监讳元老。祖生员讳侨。考讳以忠。俱隐德不耀。以裕后庆。母韩夫人。以丙戌十月。生公于醴泉金堂乡。自幼颍秀。始受学。节通大义。不为师困。嘉靖壬子。升上庠。戊午。擢文科。初隶校书馆。既而华闻弥彰。迁典籍。拜司谏院正言。当事敢言。有古诤臣风。劾权倖尹元衡等。迷罔误国之罪。前后四人谈者韪之。 宣庙开元。入玉堂为修撰。历礼兵正郎,持平,校理,吏曹郎,议政府舍人。甲戌。以副应教擢授代言。转都承旨。丁丑。由大司成,礼曹参议。出按关东。自庚辰至壬午。升嘉善则拜都承旨,吏曹参判。升资宪则拜汉城判尹。皆特恩也。乙酉以后。判礼刑二曹再长天官。斥远私谒。辄面谓干请者。君才当调。惜乎。踵吾门。竟不用。己丑。进崇政大夫,兵曹判书。适日本使至。庙议报聘便宜。未决。公毅然曰。贼逆端业见。籍令信使在朝。兵锋在夕。此讲之悔也。议者多与公合。庚寅。使 中朝未还。而处士崔永庆用非辜前死。言者谬谓公常官其弟馀庆。罢公职。冬。叙礼曹判书,左右赞成。壬辰。贼内逼传国都。 上遽起西幸。公方起居药房。仓卒从 驾。不问家累何在。到西京。警报络属。 上将移跸铁瓮。公谓不拒守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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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堑。规尅复之策。而迤入岩僻。纵贼乘虚以蹑我。非计也。涕泣争之不得。既至。上下震挠。已无可为。而公朝之议定矣。时光海为世子。公以贰师从。急趋伊川东路。贼益盛。崎岖阻折。转向龙湾。一行危慄。多变服诡行。观望先后。公笑曰。天祐东方。保无此事。若其不幸。非计可免。正月。与 大朝会定州。提督李如松新击平壤贼。自经略以下将官之管理东事。踵相蹑。公傧候慰犒。殆无一日暇。随司敕使至平山。道受 命卫护 分朝。南下追及于湖右。时京邑甫定。贼屯据沿海一带如故。时议以不可柰何于贼。欲与羁縻。公力陈必败亡。秉议凛然。 上在位久。雅知公洁修持正。值时劻勷。益信夷险一诚。以为齐乱定倾。须用儒者。晋拜公右议政。乙未二月也。公感 上恩。出谢未久。而黄廷彧与其子赫。得罪廷讯。 上问大臣以廷彧有旧勋且老。欲免考发配。公谓钦恤刑章。保全功臣。俱盛德事。两司论推官失出之过。而语及公。于是。公露章固辞。 上谅公意不回。递授知中枢府事。初。公荐李舜臣,金德龄。其才可将。至是。舜臣立战功。为海防司命。金德龄骁健善斗。坐杀人当辟。公言雠贼据我疆域。而先杀壮士。不可令敌闻。 上亟命原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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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申夏。 上朝 陵卜日。而雷震禁内。公进言曰。鲁以鼷鼠示灾。止不郊。今谴告非常。宜克谨天戒。深惟非时不举之义。 上为寝行。其秋。湖西贼李梦鹤就擒。支党招款。约以拜 陵日慝作而不果。闻者寒心。丁酉。贼躏湖南。羽报蜂午。公再上劄。请自行边曰。民罹大创。势将土崩。 朝廷命令。远迩不通。乌可以 祖宗二百年基业。付之一掷。而刺手待亡。臣奉哀痛之音。往布德意。慰谕军民父老。率厉子弟。相度形便。控扼贼路要冲。庶几万一天幸。臣愚朝夕老死。驰突行间。诚难自力。顾先士卒。一死报效。无负素蓄耳。 朝廷悯其老不许。然有志者。咸扼腕思奋矣。己亥。奉东宫。问安 中殿于遂安。还则 朝廷以向危急时。大小臣工。保妻子先出。图便家私。榜其人姓名朝堂。以示具僚。公为言海寇再逞。人情顾恋栈豆。盖以惩异时。不早自拔。污贼者多故耳。此辈诚得罪分义当国大庆。霈泽屡降。普施涣汗。荡除更始。亦王政宥过之大。 上竟释之。公持法。必传宽而行类此。始公大拜之年。已登耋耇。深以履满为惧。念 国家丧乱未夷。无可去之义。至是时。骎骎向安。人臣得伸雅志。遂请暇。南归省墓为。县车终老计。翌年春。拜左议政。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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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入朝。自陈病惫。无以称报 上恩。控辞不赴。 上既允公请。令长吏岁时存问。加 赐厚抚。后四年癸卯。年七十八岁乃拜疏乞致仕。 上又重违公意。遣史官宣谕。有曰。挽六丁而志不可夺。举一世而事固罕闻。其冬。策扈从勋。封西原府院君。下本道给奉朝贺禄俸。公又辞曰。老臣既不得以时朝。请陪盟府之会。苟援国例。虚受宠禄。于公私受授交失。 上优旨答曰。元勋大臣。退处田野。今又辞禄。尤增缺然。本道赋俸。实出于优待勋旧。何可固让自洁。不体朝家盛意乎。公家业甚薄。归而贫益甚。四壁县罄。至不具二簋。而辞受之义。终始不苟。 上所以礼遇公。亦终始不衰。谅以见君臣矣。公素彊无疾。遇春秋俗节。必躬往展扫茔域。蹈履如少壮时。徘徊田陇间。一丘一水。瞻眺竟晷。唯二三门故肩舆。杖几而已。田夫野人。不知为故相。而与乡士友。引觞陶写。未尝不尽兴。采吕氏乡约可行于今者。定尊卑。进礼让。死丧相恤。急难相救助。条为式目。译以方言。令氓俗易晓。春秋讲行。醴泉人至今遵之不废。以乙巳九月十九日。考终于寝。观察使驿闻。 上罢朝震恸。官庀葬事。具如礼有加。而 上遣承旨。 东朝令宫僚临吊祭。以异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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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明年二月。窆于郡治南位谷之原。邑人追配乡贤祠。以奉俎豆。公清明恺悌。怡穆自守。天资近道。如精金良玉。一见知其所存。早游退陶先生之门。用功于真知实践。充养有方。旁涉天文,地理,象数,兵家之流。靡不淹贯。笃好中庸,大学。迨晚年。犹夜坐默诵不倦。常曰。许鲁斋有言。吾于小学。敬之如神明。尊之如父母。人苟敬信如鲁斋。何患不至圣贤。抄录群书。欲以广立教,明伦,敬身之旨。作小学衍义。而不果成。公初释褐。人无知者。李相浚庆。一见器之曰。颜状类雌龙。后必大贵。在 帝都遇相者。谓曰。君真仁人。当济万命。身貌不踰中人。而亭亭如野鹤出群。人皆敬慕。而不敢狎焉。秉心忠信宽平。卑谦自牧。物我之怀。不施于虫豸之微。傲慢之色。不设于仆隶之贱。晨兴盥濯。整襟端坐。身不服锦䌽。音伎玩好。一无接于耳目。绝口未尝言营修家产。公殁而诸子俱不能家。始终历清贯。遂都盛位。而避权若浼。萧然自同散人。虽时议乖张。立门户相倾敚为利。而公每裁以义理。不肯诡随。卓然颓流茅靡之中。见有喜事造端。扺巇以巧取者。辄深恶痛绝。不小假借。然人或得罪叵测。虽在疏逖异趋。必曰。唯药圃公。活我。公亦为之求其生道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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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乃至论 国家事。先大体。重名分。必务远大规画。不徼近功。时广募军丁。欲私贱赎免。且患餫饷乏兴。议以功券收之。公执不可曰。自箕子设法以来。奴主分定。犹君臣也。安有主叛而国忠者。是将导之叛上。而国不为国。卖爵。本汉时弊政。今又坏败勋格。安坐贩谷之徒。与出万死犯矢石者。拜列带砺。奚以劝斗士。令斩将艾旗哉。议者无以难。既家居谢事。闻 朝廷得失。夜不能寐。谓家人曰。衔 恩莫报。死不暝目。后世子孙。知吾爱 君忧国之诚。有能继吾志者。吾无憾矣。夫人巨济潘氏。举三男一女。长允著。早殁。次允伟。主簿。次允穆。察访。女嫁德原都正枢。孙,曾男女若干人。 宣庙以明德当乾。俊乂之士林林。风猷器业。屈指数公。而至于清资雅望。辅以经学。竭忠于危难之际。抽身于向用之辰。时行时止。保节完名。既明且哲。高朗令终。公庶几其人哉。呜呼。敏求尝以童子事公。徒得公清修之表。竦然起敬而已。公殁今三十年。事远寡传。诸子又皆沦丧。无能述公始末者。今因嗣孙时亨。承事来请。谨欠其梗概如右。请易名之典。嘉善大夫。行承政院都承旨兼 经筵参赞官,艺文馆直提学,尚瑞院正,同知成均馆事李敏求。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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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明朝鲜国忠勤贞亮扈 圣功臣。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左议政兼领 经筵事监春秋馆事。 世子傅。西原府院君 赠谥贞简公郑公墓表。
粤唯 宣庙当扆。收揽耆哲。施隆报殷。号称亨成。而在事起踬。不能无与时推移。而其全德完归。无若西原郑公。公立朝五纪。寿跻八表。谢事丘园者六年所而卒。卒年三十。而乡人论祀。太常议谥。公之冢孙时亨。以小宗伯李公敏求之状。谒翊圣刻其牲石。惧非其任。辞屡不获。忾然而作曰。易名。令典也。列祀。盛事也。公卒之二十年。而始举焉。夫人情久。则衰。衰则亡。徵久而愈徵。泽不竭也。谨据以表之曰。公讳琢。字子精。号药圃。西原。其贯也。远祖之可谱者曰别将克卿。其后。有大将军顗,文克公䫨。著勋节于丽朝。累传至讳元老。长水县监。 赠吏曹判书。讳侨。生员。 赠左赞成讳以忠。 赠领议政清城府院君。即公。三代推恩。而妣韩夫人。亦貤贞敬。议政公隐德垂裕。以嘉靖丙戌。生公。未立而孤。零丁困极。而帅志弥坚。摛经绩文。壬子。土庠。戊午。释褐。初隶校书馆。望实寝蔚。自典籍拜正言。劾权倖。有诤臣风。历户,礼曹佐郎践献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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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平,掌令,司谏,执义。荐入玉堂,修撰,校理,应教。繇天官。荐授议政府检详,舍人。甲戌。擢同副承旨。升都承旨。丁丑以大司成转礼曹参议。出为江原道观察使。己卯。复为都承旨。庚辰。跻吏曹参判。壬午。超汉城判尹。骤躐峻阶。特出 手批。周流礼,兵,刑。皆屡拜判书。三为冢宰。八长衔史。庚寅。陟赞成。乙未。大拜右议政。寻移病西枢。己亥。谒告省墓。翌年。复入相府左议政。公从里居。自陈病惫状。不赴 召。后四年。拜疏乞骸骨。 上重违公意。遣太史赍温纶。褒与勤至。其冬。策扈 圣勋。封府院君。 命本道。给奉朝请俸。终其世。乙巳九月十有九日。告终于醴泉之里第。此公之始卒。而辍朝庀葬。近侍宫官。驰驲吊祭。 上之所以隐卒。而异其数者备矣。越明年。礼窆于郡治南位谷原。夫人潘氏祔焉。公生有异表。天资近道。早游于退陶先生之门。闻为学之方。用功于真知实践。既通籍。操履怡穆。斤斤自守。时士论乖张。竞立门户。而公独贞趋式武。荐被眷遇。名位渐盛。持以谦虚。在政本。斥私谒。平铨注。主中兵。澡涤制量。论日本报聘便宜。执不可。贼果六逞如公言。公从 上于难。至平壤。寇益迫。议深入岩阻。公抗言。弃京师。又弃浿江。吾往贼亦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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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 社稷何。涕泣争之不得。 驾次宁边。上下震挠。光海以储嗣。奉 庙社分朝。公以贰师护之。当 国家崩柝之际。艰关颠涉。无复威仪。而绝躁容遽色。如立治朝。随事进规。翼亮弘多。癸巳。又受 命陪卫于湖中。未几。爰立务挈维纲。济苛以宽已。与时左承。委亭黄长溪廷彧之狱。力排群咻。传之生议。竟用是去位。人咸惜之。公虽儒雅。画算凿凿中窾。经邦宏远。不徼近功。执政欲广募军。许赎私贱。急于餫饷。以勋券酬之。公皆力争寝之。尉荐李舜臣为大将。论释壮士金德龄死。俱收后效。疏请行边。忠愤激烈。斥绝和议。凛不可犯。归田之后。犹拳拳忧世。而时与乡人。引觞陶写。怡然若忘世者。每遘节祀。躬莅茔域。眺望徘徊。杖履徜徉。不知其为耇硕也。采吕氏乡约宜于今者。定尊卑。进礼让。恤丧救难。条为式目。行之乡井。性嗜书。淹贯坟典。旁及九流。日诵大学,中庸。尤喜小学。有许鲁斋之风。有三男一女。男长允蓍。次允伟。主簿。次允穆。察访。女适德原都正枢。翊圣少从先进。颂公阴德雅度一于仁恕。肫肫类西京笃厚风流。次公事行。伏公志节之确。树立之卓。鉴识之精。学术之正。而洎读 宣庙之教。挽六丁而志不可夺。举一世而事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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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闻。则可以观公晚际矣。百代在后。考信在玆。光德大夫。东阳尉申翊圣。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