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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x 页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记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64H 页
遗事
万历元年癸酉五月。宣祖朝命荐卓行之士。吏曹以先生气度异常。孝友出人举之。少时葬亲海曲。潮水渐近。度于千百年后。水必齧墓。欲防筑以御水。殖谷鸠财。用力甚勤。人多讥其不自量。先生曰。人力之至不至。我当勉之。事之成不成。在天焉。为人子者。岂可安于力不足而不防后患乎。海口广阔。功竟不就。而先生之诚则未止也。天资寡欲。于名利声色。淡如也。有时戏语不庄。人不能测其蕴也。(出石潭日记)
今 上朝擢用人材。如赵穆,李之菡,成浑,崔永庆,郑逑,金千镒,柳梦井,柳梦鹤,金沔等。以学行相继。超叙六品职。(出参判李廷馨东阁杂记)
万历二年甲戌八月。先生以抱川县监。弃官归。先生忧抱川谷少。无以活民。请折受鱼梁。捉鱼贸谷。以助邑用。朝廷不从之。先生初无久于作邑之计。只游戏耳。旋弃官。(出石潭日记)
万历戊寅三月。先生见栗谷。名士多会之。先生顾左右大言曰。圣贤所为。颇作后弊。栗谷笑曰。有何奇谈。乃至于此。愿尊丈作一书。以配庄子。先生笑曰。孔子称疾不见儒(一作孺)悲。孟子称疾不就齐王之召。故后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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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多以无疾称有疾。夫称疾欺人。乃人家怠奴懒慵之所为。而为士者忍为之。乃托于孔孟之迹。岂非圣贤所为。作后日之弊乎。一座皆笑。时栗谷辞疾将免大谏。故先生云然。又曰。去年妖星。吾则以为瑞星。栗谷曰何谓耶。先生曰。人心世道。极其溃裂。将生大变。而自星现之后。上下恐惧。人心稍变。仅得不生大变。岂非瑞星乎。先生又语诸名士曰。当今世道。如人元气已败。无下手救药之路。只有一奇策。可救危亡之势。座客请问奇策。先生曰。今世必不用此策。何以言为。固靳不言。座客请问甚切。良久。先生乃曰。今日叔献(栗谷字)留朝。则虽不能大有所为。必不至于危亡。此乃奇策也。此外更有何策乎。楚汉相距。以得韩信为奇策。关中初定。以任萧何为奇策。岂于得萧何,韩信之后。更说他策乎。一座皆笑之。先生之言。虽似诙谐。而识者以为的论。(出石潭日记)
四月。栗谷还归乡里。先生责栗谷曰。君何忍退去乎。栗谷曰。我果非耶。先生曰。譬如亲病极重。死在朝夕。而为子者。奉药以进。则病亲极怒。或以药碗掷于地。有时掷于面。伤其鼻目。则为子者其可退去乎。其可涕泣恳劝。愈怒而愈进乎。以此可知君之是非矣。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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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曰。譬喻则甚切矣。但君臣父子。无乃有间乎。若如吾丈之言。则人臣宁有可去之义乎。(出石潭日记)
先生布衣草鞋箬笠。负褚而行。或遨游搢绅间。傍若无人。于诸家杂术无不通。乘一叶扁舟。四隅系大瓢。三入济州。无风波之患。手自为商贾。以教民赤手营生业。数年内。积谷数万。尽散之贫民。挥袂而去。入海种瓠。结子数万。剖而为瓢。鬻谷几千石。运之京江之麻浦。募江村人。积土污涂中。高几尺。筑土室。名曰土亭。夜宿室下。昼升屋上。居之未几。弃之而归。其父母之葬也。相葬山。子孙当出两相。而其季子不吉云。季子即其身也。先生强之。自当其灾。后山海山甫。官至一品。而先生之子孙夭而不显。先是思亭(之蕃号)谓土亭曰。此山右边不足。而汝当其灾。是可欠也。先生曰。吾之子孙。近虽零替。至五六代后则必为众多。而亦不无显荣之应矣。先生尝为抱川县监。以布衣草鞋布笠上官。官人进馔。熟视而不下著曰。无所食。吏人跪于庭曰。邑无土产。盘无异味。请改之。俄而盛陈嘉羞而进。又熟视之曰。无所食。吏人震恐请罪。先生曰。我国之民生困苦。皆坐食饮之无节。吾恶夫食者之用盘。命下吏杂五谷。炊饭一器。黑菜羹一器。盛之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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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匣进之。翌日。邑中品官来谒。为作乾菜粥劝之。品官低冠举匙。乍食乍吐。先生食之尽。未久去官而归。邑民拦道留之不得。(出或人记事)
先生哀流民毙衣乞食。为作巨室以馆之。诲之以手业。于士农工贾。无不面喻耳提。各周其衣食。而其中最无能者。与之禾藁。使作芒鞋。亲董其役。一日能成十对。贩之市。一日之工。无不办斗米。推其剩以成衣。数月之间。衣食俱足。而不胜其苦。多有不告而遁者。以此观之。盖见生民因惰而饥。虽疲癃百无一能。而未有不自为芒鞋者。先生之示民近效妙矣哉。(出或人记事)
丙子冬。白沙李相国恒福。与韩西平俊(一作浚)谦。中司马初试。出江舍。读书著文。欲赴会试。时先生来麻浦过冬。余与益之。俊(一作浚)谦字 朝夕往来讲话。一日问于先生曰。公见高人逸士耶。先生曰。我尝游外方。多所见知。而最高者二人。次者一人。余问之则。云其一人常在海上。捕鱼为业。始见于忠清海上。后十馀年。再见于全罗海上。居无定所。以舟为家。只有一妻一女。不用大舟。只用中船。猎鱼之暇。时或运谷受价资生。其船可容三百石。而常不过二百石。即止不载。以其载轻则操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66H 页
运便。而无任重之患也。不以受价廉厚为意。尝邀我远渔。遂从之。乘小船信帆而往。则若出天外。殆非众渔所能到。其操柁捩棹。绝非众渔所能及。捕鱼而灸之。烹熟之法。极其滋味。又非凡人所及。尝出外。其妻偶往邻家。独其女在。有人来买鱼。受其重价。比市直倍之。其妻归。女詑以能受重价。则妻惊曰。此鱼市直若干。而倍受之。尔父闻之必怒。急使追之。减其半价而还之。此亦可见其一端。我极知其异人。故为留待而欲见矣。一日暮乘舟而来。谓其家人曰。余仰观天文。明日即冬至节也。作豆粥。云我要见。与语则日月星辰之推迁变易。至格物致知之理。无不烛照。而至问治国之道。则笑而不答曰。客何多事耶。勤问其姓名则亦不言。而他日又来访则业已移去。盖必知我复来故也。其一曰。徐致武。隐遁自乐。仅识字。尝有人授青丘风雅。致武受之。来请学于我。我乃教之。终日读不懈。暇则必汲水取薪。以供家役。我乃止之。则致武曰。其人授之以书。欲其读之也。我若不读。初不受之。今既受之。则不可虚人之赐。故如是勤读。既受学于公。有师生之分。读书之暇。不宜闲游。宜供师家之役。以尽弟子之职。年近六十。受学将一年。终始不怠。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66L 页
其次徐起。其为人。比之于此二人则万万不及。然颇能文。恬静自守。决非俗子之流云。(出白沙李相国所记)
先生尝自汉挐山。仍往海南李泼家。主人尊待之。虑其跋涉海程。累日饥困。即以数斗之饭进之。公盥手。不用匙著。如拳作丸。左右手。或饭或馔。须臾食之。既矣。夜阑后。主人劝入房中。衾裯俱是彩段。欲与陪寝。先生喻其独宿自便。再三牢拒。不得已辞出。先生遗矢狼藉于衾裯。不辞而去。因向全罗左水营。守关者察公之行色。冬节只着单衣跣足。别无凛凛之色。着蔽阳子。曳草履。而辞无卑屈。疑怪殊常。密告于节度李公。节度即出大门。而延待之极尊。留邸十馀日。其时陪通引金姓者。(儿名顺从)容貌如玉。资质颖悟。读书昼夜不倦。公爱之。图削官案本役。而率来于保宁。教诲未久。遂参于司马。公即以相当门族婿娶。造家于结城。生长三女。因为士夫家。公培养人物类如此。先生常自保宁上京。朝进斗米之饭。别无裹粮。而步行一二日。辄到京。小无困惫之色。先生常携竹杖。行路而睡。困则两手据扙。鞠躬而低头两足分踏。定立而闭目。则鼻息如雷。虽牛马触之。反以退却。公则凝然山峙。终无动挠惊觉矣。十月风浪。津船败没。公游入水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67H 页
中。两手各挽曳漂人。更入水底。拯救垂死之人。以方药救活。故终无殒命者。(出或人记事)
重峰赵先生。博古通今。明决善断。而天资扑厚。不事外饰。故世无知者。其知之者。亦不过以伏节死义许之而已。至论一世人材。则不及于先生。盖疑先生才短而不适于用。虽诸老先生。亦以为然。惟土亭先生知之。土亭。即重峰之所尊师也。土亭尝与人语。人问土亭曰。今世草野间。亦有人材乎。土亭曰。不知也。虽然。吾党有赵汝式者。安贫乐道。摆脱名利。爱君忧国。出于至诚。求之古人。实罕其俦。吾意以为可用之才。此外无他知也。人曰。所谓人材者。当大事。能办得之谓也。赵公之伏节死义。人皆知之。至论其人材适用。则恐不足以当之也。先生曰。自古能当大事者。恒出于安贫乐道。爱君忧国之人。赵君为人。固非如君辈所能识。世皆以此人为迂阔无能。众口一谈。若闻吾言。必大笑之。君但自知而已。慎勿传说。他日当知吾言之不妄。(出安邦俊所记)
重峰赵先生曰。臣所师事者三人。李之菡,李珥,成浑也。右三人者。学问所就。虽各不同。其清心寡欲。至行范世则同。又曰。李之菡有言曰。东民幸有生理。 主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67L 页
上好善。相淳清白。阿大夫求誉之赂。不敢到京师。仕途之清。是盖民苏之日也。及乎浮议峥嵘。台躔屡摇。李之菡又叹曰。东国荩臣。只有朴淳。而亦不使安于朝廷。淳若去国。则朝廷危矣。至于今日。其言大验。又曰。李之菡清白。千古无匹。又曰。 我朝祖宗以来。嘉奖吉再。追爵郑梦周暨乎圣明。追谥金宏弼,郑汝昌,赵光祖,李彦迪。其于徐敬德,曹植,成运,朴薰。莫不致祭而嘉奖。所以激励儒林者至矣。独于李之菡高世之行。未有所及。僻县蒙士何以奖进。之菡为人。天质奇伟。孝友绝伦。闻兄之蕃病在洛中。步自保宁。不惮其劳。谓兄有师道。服其丧三年。乐善好义。出于天性。闻有一行者。则轻千里而见之。安命世之死。追悼平生。曹植隐沦。神交笃好。成浑,李珥。最所敬重。郑澈强直。雅言称之。尤好奖诲后生。李山甫之孝友忠信。朴春茂之恬静有守。俱有所自。如徐起下贱之人。贫不力学。不爱其财。资以成就。晚应徵辟。出宰二县。薄奉厚下。祛毙赈穷。皆立宏远之规。束奸御吏。不恶而严。一境称其神明。常惧一物失所。志伊尹之所志也。不以一毫自浼。实东方之伯夷也。又于县学。欲兼文武之才。以备邦国之用。谟猷材调。隐然有孔孟之风度。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68H 页
不幸病死。牙山之民。无少长。如丧父母。拦街号哭。争奠鸡酒。其佯狂自晦。所以避祸。而见试于明时。非全遁世也。若依曹植,朴薰例。赠爵 赐谥。以敦薄俗。以立懦夫。则人知实行之为可尚。观瞻感化。不自知其日进。事亲从兄。必有可观。而亦可推以事君矣。(出重峰疏)
先生为学。尝以主敬穷理为主。尝曰。圣可学而能。惟患暴弃不为耳。先生诲子侄最戒女色。此而不严。馀无足观。先生自少寡欲。于物无吝滞。禀气异常。能忍寒暑饥渴。或冬月。赤身坐烈风。或十日绝饮食不病。天性孝友。与兄弟通有无。不私其有。轻财好施。能救人之急。其于世上芬华声色。澹然无所好。性喜乘舟。泛海涉危而不惊。一日飘然入济州。州牧闻其名。迎致入馆。择美妓荐枕。指仓谷谓妓曰。尔若得幸于李君。当赏一库。妓异其为人。必欲乱之。乘夜纳媚。无所不至。竟不被污。州牧益敬重焉。少不学。既长。其兄之蕃劝之读书。乃发愤勤学。至忘寝食。不久能通文义。不事科举。喜不羁自放。与栗谷相知甚熟。栗谷劝从事性理之学。先生曰。我多欲。未能也。栗谷曰。声利芬华。皆非吾丈所屑也。有何欲可妨学问乎。先生曰。岂必名利声色为欲乎。心之所向。非天理则皆人欲也。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68L 页
吾喜自放。而不能束以绳墨。岂非物欲乎。其兄之蕃殁。先生哀痛如考丧。期年尽后。又心丧期年。或以过礼为疑。先生曰。兄是我师。我为师心丧三年耳。万历六年戊寅。拜牙山县监。所亲劝赴任。先生忽然赴邑。问民疾苦。有以鱼池为苦。盖邑有养鱼池。使民轮回捉鱼以纳。民甚苦之。先生乃塞其池。永绝后患。凡出令。皆以爱民为主。发奸如神。虽老吏有罪。则责之曰。尔虽老。心则儿也。命去冠。辫白发为童。使持砚陪案前。老吏惭愧甚苦。未几。遽婴痢疾而卒。年六十二。邑人悲悼。如亲戚。金继辉问珥曰。馨仲何如人。或比于诸葛亮何如。珥曰。土亭非适用之材。岂可比于诸葛亮乎。比之于物则是奇花异草珍禽怪石。非布帛菽粟也。先生闻之。笑曰。我虽非菽粟。亦是橡栗之类。岂是全无用处乎。盖先生性不耐久。作事且好奇。非循常成事者。故珥语云然。(出石潭日记)
先生聪明计虑。超越近古。泛滥诸家。不事雕虫。天文地理,医药卜筮,律吕算数,知音观形察色,神方秘诀之流。无不通晓。上无所授。下无所传。先生身长逾于平人。骨格健壮。面黑圆丰。足长盈尺。眼彩动人。声音雄琅而。罕其言语。气宇堂堂。威风凛凛。常着蔽阳子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69H 页
草履。一生徒步。周流四方。以访名山大川。兼察风俗之如何。人物之多寡。其间奇异之事。流播而不敢强记焉。(出或人记事)
先生着蔽阳子。服粗布衣。徒步而求见曹南溟。侍者入告。南溟即下阶迎入。待之甚敬。先生曰。何知非野人樵夫。而迎接至此耶。南溟曰。子之风骨。吾岂不知乎。先生自言性能耐寒耐饥。或寄宿岩石之间。数日不食。别无他恙。南溟戏之曰。禀气如此。何不学仙。先生敛容曰。先生何轻人若是。南溟笑而谢之。有一善观象者。一日晨叩先生之门曰。迩来少微星精薄已久。去夜星忽沈精。于君有灾。故特来为问耳。先生曰。噫。吾何敢当是应。必于南溟曹处士有灾也。未几。南溟亦卒。(出南溟师友录)
重峰闻先生隐居海隅。倘佯不仕。乃脩束脩之礼而受学。先生叩其学。大惊曰。君之德器。非吾可教之人也。吾党中有李叔献,成浩原,宋云长三人。此皆学问高明。至行范世。吾从子李山甫吾门生徐起。此皆忠信可杖。诚通金石。若与此五人者。长为师友。则不患不到圣贤地位矣。重峰自是师事牛栗。而于龟青必拜之。与鸣谷交契甚厚。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69L 页
重峰香疏见罢之后。与先生约会于扶馀江寺。同访孤青于头流山。从容讲论而还。是行也。行过连山。先生促鞭疾驰。重峰讯其由。先生指村中一家曰。此乃金铠之家也。想其害正人之状。不觉驰过也。时先生门生柳复兴从行。先生谓柳曰。君辈因吾而得见今世之一等人物。岂非幸欤。
重峰为通津县监。先生乘舟来访。因言民心之顽悍。从容数日而还。
重峰徒配富平。丁判书公忧。先生来吊。时有亘天之长星。重峰问吉凶之应。先生答曰。长迟短速。此星当在十五年后流血千里之应。十五年前。公若多读古人书。劝人主以消灾灭殃之德。则庶几凶变为吉。民受其泽矣。又曰近观尹子仰月汀所撰圃隐遗像。恰似吾友。为人臣子之忠孝。若如圃隐则死无憾矣。但吾友穷无奉养之资。是可虑也云云。(出重峰子完堵所记)
先生少时。闻徐花潭之贤。负笈于松都。昼则受业于花潭。夜则休息于舍馆。舍主之妻。年少且美色。而其夫即行货者。一日其妻劝其夫出商。其夫治任而出行。未几忽生疑讶之心。乘夜潜还。匿形窥观。则其妻果入于先生之寝。娇态淫容。不可尽状。先生起寝而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70H 页
坐。正依冠肃颜色。备陈人伦之重。男女之别。循循反覆。诲之责之。其女始焉笑之。中焉愧之。末乃涕泣之。其夫急告于花潭曰。家有如此之事。极其奇异。独观可惜。故敢来告之耳。花潭出而瞷之。果如其言。花潭即入握手曰。君之学业。非吾所可教。愿归去焉。(出朴玄石师友录)
李先生某。韩山人。稼牧之后。道号土亭。禀受上品。清明在躬。虽不屑屑于规度上。而自能优造深妙之域。见人声色。径知吉凶。临事处危。见于未形。学问渊博。亦不讲论。不事科举。不慕荣利。其天显李判事之蕃公之内子。尝有弥月之庆。有一相者问于土亭曰。公伯氏室。迫坐草之期。抑有弄璋之喜耶。公曰。昨日果得男子。是一国之相。人问何以知之。曰。闻其啼声而知之。其男。即鹅相也。又尹上舍浚。一时有能诗声。尹送其诗。质于判事。判事极口赞之。公曰。凶终人之诗。兄何誉之过乎。判事公责之曰。年少有前程之人。汝何发言之妄耶。公笑曰。后日当验吾言耳。己酉之祸。果肆于铁市。甲戌年间。来寓南小门洞人家。余往拜之。适饮朝酒。红潮登颊。手抬鬓边而言曰。此病知所从来。但甚苦耳。又言人言中庸诗云。维天之命。于穆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70L 页
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呜呼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集注曰。天道不已。文王纯于天道。亦不已。纯则无已无杂。不已则无间断先后。此说似未尽。盖子思两引诗而释天与文之所以为天为文。合而断之曰。所谓纯。即所谓不已也云。此虽托于他人。而其自得见之辞也。自保宁上京。不赍粮。深冬卧雪不为寒。其季子山辉亦知音。一日有人来。乞陈玄于公。公弹琴。山辉持墨而出。一日又弹琴。志在鲁仲连。山辉曰。大人其思仲连乎。公在牙山遘厉。常呕吐。手击铜匜。令山辉听之。山辉诡曰。其声甚和。大人必获安平矣。出门外。顿足搥胸。吞声痛泣。公果不起。吁。此父子可谓旷世奇士矣。(出苔泉记)
郑北窗,李土亭。皆以异人见称。而观其平生行迹。实是笃于人伦之人也。
清江清兮白鸥边。白鸥白兮清江边。清江不厌白鸥白。白鸥长在清江边。(先生骑牛过洛东江。于时岭伯适与亚使。船游江中。见其骑牛。使人招来。观其容貌。心甚异之。问之曰。若能诗乎。曰粗识文字。岭伯以三边字韵呼。先生即口呼此诗云。而此说录于商州尹姓士人杂记中。未详其是否。故于末端。附录之耳。)
万历六年戊寅。政院及 经筵官洪迪。请 赠爵。三公启曰。李之菡世之人豪依金范例施行。时以国家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71H 页
多事未遑。(出政院日记)
先生。生于正德十二年丁丑九月二十日。卒于万历六年戊寅七月十七日。墓在保宁县西高峦麓先垄右边。土亭址。今在麻浦。书院。在保宁县东青萝洞。 上之十一年乙丑。因湖西章甫进士崔文海等上章。丙寅三月。 赐额号花岩。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附录
  
先生见示所著寡欲论。且戒酒。邀以一言。敢述鄙怀。
混然明命本无私。形气于人有梏之。欲到寡时方得力。心才放后便成危。狂澜止水非他物。悍马铦鎽未易持。最是性偏难克处。一言终不负严规。
     
(高霁峰)
丙子冬。先生自保宁。挐舟到顺天。舍舟徒步。历访郑松江栖霞楼。遂登瑞石。留證心寺者凡六日。自證心。过余雪竹窝。剧谈竟夜。翌日余请斋号。先生命以不已。盖取诸天命不已之义。而以贱名带命字故也。方欲请先生铭。而先生行矣。又得短律一篇。奉呈先生行轩。
英耋应匡世。丹崖异宋纤。徒闻入于海。不见举于盐。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71L 页
已脱簪缨累。宁遭物色嫌。南天云雾里。空复小微占。
     
(前人)
过安眠岛忆土亭先生。
安眠西望隔重丘。却忆先生双涕流。自是分明安史笔。如何千古作为雠。
     
(赵重峰)
保宁途中。忆土亭先生。
硕人千里昔同游。期我终身少过尤。今日重来思不见。可怜谁进济民谋。
     
(前人)
书院营建通文(并享鸣谷先生)
有土亭李先生。实一世之伟人也。识见高迈。贯彻天人。深晦远引。若出范外。而夷考其行。允踏规矩。其从子鸣谷先生。承训土亭。专力经籍。德全行备。表里醇粹。平生处心接物。一出于诚实无伪。亲疏老少。贤愚贵贱。莫不均欢。同得于深仁宏量之中。而临利害秉大义。则俨然有不可夺者。设使游于圣人之门。其事亲竭力。事君致其身者。则子夏必不曰未学。而所谓寄百里之命。托六尺之孤者。亦可以无愧矣。噫。玆两贤殁已久矣。而其遗风馀泽。入人者深。有所不可泯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72H 页
者。乡先生殁。而可祭于社者。实非斯人欤。实非斯人欤。肆我一二小子。图建祠宇。因为有志者。考德讲学之所。而绵力将无以集事。用是为惧也。古之人。或有旷百世。隔千里相感者。矧我两湖诸友于两贤。地相近也。生亦同时。或必有见而知者。闻风而慕者。其与旷百世隔千里者。所感浅深。当何如。出财力。助斯后。想有不谋而同者。
     
(郑守梦)
春秋祭享祝辞
至行高识。三代人物。觌德心醉闻风亦立。
     
(前人)
书院 赐额祭文
上之十二年岁次丙寅三月乙卯朔十八日壬申。 国王。遣臣礼曹佐郎李菂。 谕祭于故县监李之菡,忠简公李山甫之灵。
明宣在宥。休气鸿厖。庆云庆星。不专厥祥。宜钟于人。为国之光。矫矫名贤。在下瑞世。蕴德揭高。不夷不惠。奇伟超卓。三代人物。志气如神。冰壶秋月。岂专禀懿。寔由探道。主敬为本。反躬允蹈。智周万变。行贯神明。切磨鸿儒。如邵于程。既究道妙。旁通俱诣。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72L 页
时出绪馀。游戏经济。清质浊文。其迹恢奇。或乖常轨。足验猷为。剡荐屡登。郡绂超授。百里衽席。民曰父母。世际熙隆。群彦扬庭。诡时不逢。独抱幽贞。天脱絷羁。冲然真则。瓮盎乾坤。秕糠万物。风行云敛。不可名称。龙游凤矫。孰能笯䉕。亦越忠简。出其家庭。不失孩心。和厚渊宏。早袭训诲。禔身笃学。秉善无恶。窃脂不谷。虽在孔门。忠信无怍。羽仪登朝。进涂大启。正色旷度。和毅交剂。薰善者兴。觌德者服。虽其噎媢。莫或瑕谪。惟时文成。追被谣诼。抗辞前席。痛白其诬。 天听涣纳。士林有扶。逮遘播越。益笃毗翼。进擢冢宰。恩顾日渥。忠义奋发。有国无身。慷慨雪涕。感动华人。中兴之业。与有其功。奔走积瘁。卒以忠终。一门之内。并时鸿哲。予每起向。缅怀风烈。眷彼湖邑。桑梓之乡。儒绅兴慕。刱祠妥灵。并座合享。奕世有伟。有俨芬苾。今累十祀。玆因申吁。宠颁华额。远赐礼酹。敷予忱愊。
     
(知制教徐宗泰制进)
祭土亭先生文
木列榛榛。间挺大椿。草生离离。或颖灵芝。先生之降。实钟秀气。水月情怀。大羹肠胃。忠信感物。孝友通神。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73H 页
外谐内明。游戏风尘。土木形骸。泥涂轩冕。遇事沛然。坂上丸转。得失荣辱。沸汤沃雪。声色臭味。窃脂喙粟。五车何用。手持寸铁。知我虽希。积德必发。王曰汝谐。出宰百里。儿民奴吏。咸戴乐只。云胡一夜。月犯小微。椿折芝凋。天日无晖。呜呼先生。而止于斯。盛大冲气。悠散何之。余生虽后。早蒙不遗。肝胆相照。廓无屏障。先生戒余。毋缺人望。余献先生。少收天放。相规以善。冀获晚功。今玆已矣。激余悲衷。殡不躬临。葬不执绋。南天杳冥。风雨萧瑟。缄辞写哀。遥奠菲薄。有感必应。庶几歆格。
     
(李栗谷)
祭土亭先生文
维万历八年岁次庚辰闰四月己亥朔十三日辛亥。后学银川赵宪。敢昭告于 土亭李先生之灵。呜呼。先生之存也。国有所倚。民有所依。道有所托。士有所归。今先生之死也。国无三纲之楝。民失四乳之望。斯道为之寂寥。后学无所向往。若某之愚。则有疑吝兮。于何仰质。而有罪过兮。孰为俯诫。然则先生之逝。曷为而不使某失声而痛哭。号天而陨涕也哉。呜呼。先生之生。信乎命世。资禀既异。完养以预。研穷经学。不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73L 页
达不措。聪明绝人。功有倍做。造诣既深。道由我躬。圣贤格言。皆在胸中。曾游京洛。谐伯翱翔。遭时孔艰。我友云亡。见几斯作。高遁江海。伊耕传筑。屡空不悔。惟孝与友。尽其诚赤。为亲营圹。躬负土石。千秋万岁。惟恐潮破。筑堤之谋。匪为殖货。人虽有言。仁者之过。闻伯有病。千里不远。要以便省。屡迁屡困。苏残抱川。匪为荣愿。服丧如师。三年粝饭。仲氏早逝。抱尸恸哭。抚孤慇斯。教养式谷。哀切嫂丧。犹子疾笃。冒病勤恤。垂死乃复。闻人有善。奔见如渴。遇人之乏。分赈乃豁。克己好义。在邦必达。屡辞徵召。匪为高激。朝廷或爽。忧形于色。王有德言。喜动于颜。晚赴牙山。要济民难。单车屏从。无远不到。讲究毙瘼。政先无告。江鱼永活。矧尔赤子。猾吏敛手。永绝奸究。曾未数月。远迩心服。如获展蕴。民并受福。如何一疾。赍志而殁。巷哭相闻。人怨亟夺。丐妇思奠。舆夫远引。天长地久。遗爱难泯。呜呼先生。其止于此乎。某以愚蒙。晚拜巢湖。奖励勤止。不惮屡枉。安眠寻胜。头流远访。奉携偕行。即事明理。动静云为。莫非教示。慨我顽钝。十年犹初。分牧通津。虑短才疏。扁舟来泊。提诲千般。往拜江台。叹民之顽。如不投簪。巨祸必臻。未几果然。先见如神。在谪遭丧。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74H 页
悲悼空山。匹马远顾。涕泣潸潸。保身之方。终孝之理。据礼勤晓。俾终不毁。宁知是日。终天永诀。缅怀德容。南望恸绝。经世之志。呜呼已矣。育英之计。永不可冀。仁者必寿。胡为止此。位不满德。天不可恃。仁者有后。贤子曷丧。养虎伤孝。天不可谅。呜呼哀哉。时欤命欤。顾瞻四方。谁复爱余。跋涉虽勤。难闻至言。徘徊墓下。宿草缠根。仪形永隔。恸慕难支。恸慕兮无如之何。掇荒词而永辞。聊郑鸡酒。荐我微诚。呜呼先生。鉴我衷情。
     
(赵重峰)
墓碣铭(并序)
叔父讳之菡。字馨仲。以所居屋筑以土。平其上为亭。故自号土亭。即吾先人季也。少孤。从吾先人学。及长。婿毛山守呈琅。醮之翌日。出而暮返。家人觉而新袍亡。问之则过弘济桥。见丐儿冻冷。割而分之。衣三儿矣。闻者异之。平居。罕读书。开巷(一作卷)必竟晷达夜。旋出广陵村庄。送奚取灯膏。毛山止之曰。郎嗜书过。恐伤也。乃腰斧入山中。斫松明。燎于堂突。烟涨火热。人争避。公独端坐不倦者。岁馀矣。经传子集百氏之书。无不贯穿涉猎。既而下笔为文词。如水涌山出。若将为举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74L 页
子之业。见邻有以新恩应榜。设宴戏者。心贱之。遂已之。后虽入场。辄不制。制不呈。人有诘其故。曰。人各有所好。我自乐此。欲休而不得也。盖嘲笑之也。一日谓吾先人曰。我观妇门。无吉气。不去。祸将及已。挈妻子而西。翌年祸作。既归。以先垄滨海。恐岁远为潮水齧。将筑堤。非累千谷不可。仍取办于渔盐商贾之场。靡所不为也。然有得或焚之。或积如丘山。而妻子有饿色。善操舟。履大洋。如平地。凡国内山川。无远不适。无险不涉。或累阅寒暑。不知所之也。平生笃于友爱。自非远离。未尝一日异处。祭祀极其诚。不尽依文公家礼。而事先如事生。接人则阳春蔼然。处己则千仞壁立。恒居诲子侄。最戒女色。常曰此而不严。馀无足观也。尤用力于克己上。其忍饥也。浃旬不火食。其忍渴也。盛夏不饮水。其忍劳也。徒步足重茧。犹韬晦混俗。不露圭角。故人莫知所以然。而往往为骇人异俗之举。又不一而足。如着蔽阳粗葛。木履木鞍。入官府城市人无不指笑。尚自如也。为学。常以主敬穷理。践履笃实为先。常曰圣可学而能。唯患暴弃不为耳。其于论义理卞是非也。光明俊伟。通畅发越。引物连类。毫分缕析。使人人耸听歆服。而昏者明。惑者解。醉者醒。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75H 页
其惠及后学。亦多矣。才足以匡时。而世莫试。行足以范俗。而世莫表。知足以烛微。而世莫识。量足以容众。而世莫测。德足以镇物。而世莫尊。徒见其外。而或以为高人逸士。或以为卓荦不羁。此岂足以知吾叔父。而于叔父。何与哉。尝曰。得百里之邑而为之。贫可富。薄可敦。乱可理。足以为保障。末年一出。意盖在此。而不幸以疾卒于官。其天也欤。数也欤。寿六十二。葬于先祖父墓右。有男四人。皆夭。孙曰据仁。生子曰述。不肖无状。未尝负笈从师。学于家庭。虽未有薰陶成就之效。而其所以维持门户。不至陷于罪恶者。皆叔父之赐也。涕泣而为之铭。铭曰。
 噫。天之生。不偶耶。其偶尔耶。偶则无奈。不偶则胡宁已耶。达固非愿穷自乐。谓圣可学己能克。似傲而恭。若和而方。恍惚左右。人莫能量。晚一起。为小施。亦不终。天乎可悲。
     
(家侄山海)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76H 页
[闵镇厚所启(乙酉六月)]
乙酉六月日。判尹闵镇厚所 启。故县监李之菡。即 宣庙朝闻人也。先正臣赵宪疏中。与先正臣李珥成浑并陈。以为三人学问。所就虽不同。其清心寡欲。至行范世则同。且举从祀诸先贤褒奖之例。请 赠爵赐谥。以敦薄俗。以立懦夫云。万历戊寅年。政院及 经筵官洪迪亦请 赠爵。三公 启请施行。而其时国家多事未遑云者。见于先辈著录矣如此之人。尚未褒 赠。实是 圣朝欠典。下询大臣而处之何如。
上曰右。相之意如何。右相李濡曰。如此之人。以其无建白者。而褒 赠之典。阙而未举。今若许令施行。则岂不有光于 圣朝乎。判尹闵镇厚曰。李之菡官止县监。而实是高世之人。其奇异之迹。至今多有流传矣。且以赵宪之贤。平生小许可。而其所称道。至于如此。亦可知其为名贤。岂可无褒 赠之举乎。
上曰。分付该曹。举行可也。
[金宇杭所启(癸巳五月二十三日])
癸巳五月二十三日。引见时。礼曹判曹金宇杭所 启。故县监李之菡。即 宣庙朝名臣也。先正臣赵宪疏中。与先正臣李珥成浑并称。以为三人学问。所就虽不同。其清心寡欲。至行范世则同。且举从祀诸贤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76L 页
褒奖之例。请 赠爵赐谥。以敦薄俗。以立懦夫云。以赵宪之贤。平生小许可。而其所称道至于如此。可知其为名贤矣。乙酉年判尹闵镇厚。陈请褒 赠于 筵中。自
上下询大臣。大臣亦请施行。有分付该曹之 教云。李之菡是间世之士。不可 赠爵而止。似当特施易名之典。更为下询大臣而处之何如。
上曰。此言何如。领相李濡曰。礼判所达。是也。李之菡实间世之才。先辈之所推许不泛。如此之人。尚阙褒 赠之典。诚为欠事。特许 赠爵赠谥。似为得宜矣。左相▣▣▣曰。李之菡 明 宣间名人也。非但赵宪之言。先正莫不推许。士林至今有重名。曾前有 赠职之 教。而该曹尚不举行。诚为欠典。如此之人。不可 赠职而止。特施易名之典宜矣。
上曰。特为赠谥可也。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土亭遗稿附录谥状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77H 页
赠资宪大夫。吏曹判书兼知义禁府事,五卫都总府都总管,成均馆祭酒, 世子侍讲院赞善,行宣务郎,牙山县监李公 谥状。
先生讳之菡。字馨仲。自号土亭。以所居屋。土筑为亭也。韩山李氏。代有闻人。至稼亭谥文孝公讳谷。牧隐谥文靖公讳穑。父子仕丽朝。有大名。稼亭寔先生七代祖也。文靖生讳种善。入本朝。官至左赞成。谥良景。性至孝。遗址有旌表碑。赞成生讳季甸。府院君。 赠领议政。谥文烈。文烈生讳堣。大司成。 赠参判。参判生讳长润。县监。 赠判书。判书生讳稚。县令。 赠左赞成。即先生考也。以正德十二年丁丑九月二十日。生先生。生有异质。神气清爽。声音弘亮。见者奇之。少孤从其伯省庵公学。及长。赘于毛山守呈琅之门。醮之翌日。出而暮还。家人见其新袍亡。问之则见丐儿寒。割而与之衣三儿。袍即尽矣。平居读书。竟晷达夜。出广陵村庄。送奚取灯膏。毛山止之曰。郎嗜书过。恐伤也。乃腰斧入山中。斫松燎于堂。烟涨火热。人争避。先生端坐不倦者岁馀。群圣人书。百家之文。无不贯穿。下笔为文章。水涌山出。若将为举子业。邻有闻喜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77L 页
设筵戏者。见而心贱之。后虽入科场。辄不制。制又不呈。人问之则。曰人各有所好。我自乐此。一日谓省庵公曰。吾观妇门无吉气。不去。祸将及。挈妻子。寓居保宁。明年妇家果遘祸。其父母之葬也。相其地。当出两相。而不利季子云。先生乃以季强之。自当其灾。后兄子鹅溪山海忠简公山甫。官至一品。先生之嗣。夭而不显。先生常曰。吾子孙今虽零替。后必众多。有显者矣。以丘墓滨海。恐岁远为潮水齧。将筑堤。非累钜万不可。仍自贩于鱼盐商贾之间。靡所不为。事未成而心不已。笃于诚孝类此。后岁大歉。慨然欲拯济万人。懋迁有无。积粟如山。尽散贫民。妻子有饥色。尝作广室。置寒乞人。教之以手业。各周其衣食。最下无能者。与之藁。使作芒鞋。一日之工。无不办斗米。与伯仲友爱笃。非远离。未尝一日异处。祭祀必依朱文公家礼。尽其诚。事先如事生。训诲子姓。最戒女色曰。此而不严。馀无足观。尝乘船。涉海入济州。州牧闻其名。迎入馆。择美妓荐枕。指仓谷谓曰。若得李君幸。以此赏之。妓必欲乱之。达宵纳媚。竟不污。州牧益尊敬。闻省庵公在洛中病。自保宁徒步往见。及公殁。谓有师道。心丧三年。先生严于自治。壁立千仞。而接人则和气蔼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78H 页
然。闻人有一善。不远千里而见之。安命世死非其罪。追悼不已。朴春茂恬静自守。徐致武隐居乐道。先生终始劝勉以成就之。先生禀气异常。而用力于克己上。寒暑饥渴不能入。或冬月裸体坐雪岩。或盛夏不饮水。或浃旬不火食。或徒步数百里。无困惫色。尝携竹杖行路。而睡时则两手据杖。鞠躬低头。而两足分踏定立。鼻息如雷。牛马触之退却。先生凝然山峙。少无动挠。南溟尝见先生忍饥耐寒。而戏之曰。禀气如此。何不学仙。先生敛容曰。何轻人若是。南溟笑而谢之。先生非果于忘世。而适值磁芑斩伐之馀。俭德避难。不欲使人知其畦町。故韬光混世。累辞徵招。而尝曰。得百里之邑而为之。贫可富。薄可厚。乱可理。足以为 国家保障。晚年应辟。为抱川县监上疏。乃以道德人才百用之说。设为三策。眷眷乎建极锡福之道。反复乎元首股肱之义。而末复推演生财救民之务曰。抱之民。如无母寒乞儿。五脏病而一身瘁。何忍立视其死乎。今若采海中无穷之鱼。煮斥卤不尽之水。数年之内。可得数千斛谷。此岂非博施济众之一助乎。或者曰。君子言义而不言利。何敢以财利之事。达之于君父之前乎。忍哉言也。宾之初筵。责侧弁坐迁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78L 页
之无礼。而赤子入井。将不正冠。颠侧以救之。何暇责手容之不恭乎。昔子思先言利。朱子务粜籴。而吕尚圣人之徒。且通鱼盐之利。或人妄为说。以沮救民之策。天必厌之。缕缕数千言。出于爱君忧民恻怛之诚。而其所谟猷。暗合乎文王之治岐。邹圣之制产。真所谓仁人之言。其利博哉。岂可与空言廓落无用者比哉。朝廷不能用。已而弃官归。后为牙山县监。又陈疏请减军额。除一族法。言亦明白的当。而寝不用。邑有池养鱼。使民岁渔纳官。民甚苦。先生塞其池。绝后患。教诱县学章甫之徒。讲习文武才。期备邦家之用。未几。以疾卒于官。万历六年七月也。寿六十二。一邑之民。奔走号哭如悲亲戚。先生俊伟高爽。清心寡欲。识见超迈。贯彻天人。深晦远引。若出范外。而夷考其行。允蹈规矩。其为学。以主敬穷理。践履笃实为先。尝曰。圣可学而能。唯患暴弃不为耳。其于论义理辨是非。正大光明。通畅发越。引物连类。毫分缕析。使人耸听歆服。而昏者明。惑者解。若其天文地理。医药卜筮。律吕算数。知音观形等术。曲解旁通。而此特其绪馀耳。才足以匡时。行足以范世。智足以烛微。量足以容众。德足以镇物。而不得展布所蕴。晚试小邑。亦未究一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79H 页
二。赍志而殁。岂非天乎。先生不喜著述。其传于家者无几。其大人说曰。人有四愿。内愿灵强。外愿富贵。贵莫贵于不爵。富莫富于不欲。强莫强于不争。灵莫灵于不知。然而不知而不灵。昏愚者有之。不争而不强。懦弱者有之。不欲而不富。贫穷者有之。不爵而不贵。微贱者有之。不知而能灵。不争而能强。不欲而能富。不爵而能贵。唯大人能之。其寡欲说曰。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寡者。无之始。寡而又寡。至于无寡。则心虚而灵。灵之照为明。明之实为诚。诚之道为中。中之发为和。中和者。公之父。生之母。肫肫乎无内。浩浩乎无外。有外者。小之始。小而又小。牿于形气。则知有我而不知有人。知有人而不知有道。物欲交蔽。戕贼者众。欲寡不得。况望其无乎。于此可见先生只字片言。无非遏欲存理之意。而其中之所存者。可知也。呜呼。 明 宣在宥。天佑斯文。时则有若栗谷牛溪两先生之道德。有若赵重峰之节义。并耀一世。先生乃以道义之交。左右周旋。其勉戒之义。奖诩之辞。同出至诚。重峰天资朴厚。不事外饰。世无知者。虽诸先生。疑其才短不适用。只以伏节死义许之。先生独曰。自古当大事者。恒出于安贫乐道。爱君忧国之人。赵君为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79L 页
人。非凡人所知。一日往重峰家。时长星竟天。先生曰。星之应。当在十数年后。流血千里。君多读古人书。劝人主以消灾灭殃之道。则庶几凶变为吉。后十六年。果有壬辰之乱。栗谷将归乡里。先生责之曰。君何忍退归。譬如亲有病重。以药进则亲怒。或以碗掷地。为子者。其可退去而不进药乎。重峰上疏曰。臣所师者三人。李之菡李珥成浑也。三人者。学问所就虽各不同。其清心寡欲。至行范世则同。又曰。李某乐善好义。出于天性。成浑李珥。最所敬重。出宰二县。祛毙赈穷。立宏远之规。束奸御吏。不恶而严。一境称神明。常惧一物失所。伊尹之志也。不以一毫自浼。东方之伯夷也。栗谷尝称之曰。先生天资寡欲。于名利声色。淡如也。有时戏语不庄。人不能测其蕴也。又曰。馨仲比之物。是奇花异草。珍禽怪石也。又曰。先生水月情怀。大羹肠胃。忠信感物。孝友通神。得失荣辱。沸汤沃雪。知先生心。莫如三先生。而其所称道若是。千载之下。可以此知先生之为人也。其遗风馀韵。纷至今未沫。士林莫不有高山景行之慕。尤斋先生题先生文集曰。先生才高气清。常超然于事物之外。平生著述之存于今者若干篇。而观凤一羽。足以知五采之成章。溯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80H 页
其本则皆自清心寡欲中流出矣。噫。此可谓善观而善言学者矣。世徒见其外。而或以为高人逸士。或以为卓荦不羁。亦可谓浅之知先生也。先生四男。长山斗。早殁。次山辉。馀未长而夭。先生常称。山斗德可以为吾友。山辉德可以为吾师。先生寝疾。亲自击缶。使山辉听缶声。以验吉凶。山辉佯曰。声甚和。病非可忧。亟出门。挥泪扣胸曰。病不可为。未几先生易箦。长孙曰据仁。别提。生二男二女。男曰述曰达。女适参奉赵硕。次适正郎李大淑。述一男一女。曰敬谊。 赠承旨。女适李时昌。达六男三女。长必天。生员。佥枢五卫将。次必明次必晋。进士。次必亨。武科。次必烠。佥枢五卫将。次必相。女适崔友圣。次适郑德恒。次适郑奎。赵硕生一男世焕。文科监司。李大淑生一男以馨。察访。敬谊生三男一女。长祯五,次祯来。文科正郎。次祯至。女适沈必英。必天生二男。长祯锡。生员。次祯翊。文科献纳。必明生二男三女。长祯麟次祯凤。女适韩弘基。次适金夏鼎。次适具孝闵。必晋生三女。长适郡守朴起祖。次适任行远。次适赵侦。必亨生一男二女。男祯胤。女适权须。次适金益瑞。必烠生四男一女。长祯植。次祯亿。文科正言。次祯万次祯达。女适俞彦弼。必相生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80L 页
二女。长适赵尔龙。次适朴台寿。崔友圣生四男四女。曰文海。进士。次应海。武科。馀皆幼。祯五二男二女。长溭。文科佥知。次潗。祯来五男三女。长满。文科都事。次深。文科掌令。次浣。文科持平。次海次滋。文科佐郎。祯锡一男一女。曰浣。进士。女适沈廷赫。祯翊三男二女。长涛次𣸥次灦。女适进士金铁根。次适尹得和。祯麟二男二女。长浚。进士。次瀜。进士。女适苏相琦。次适韩昌钦。祯植一男一女。曰泓。女适赵尚鼎。祯亿三男一女长津次洙次混。女幼。祯万二男一女。长溥次澍。女幼。祯胤三男二女皆幼。朴起祖四男。长圣辑。佐郎。次圣辂。文科执义。次圣载次圣辅。溭三男。长命锡次庆锡。文科典籍。次应锡。潗四男。长鹏锡次凤锡次鹤锡次鹄锡。满一男翼登。深三男。长圣登次先登,次时登。浣一男曰寿登。海一男曰馨登。文科。浣五男。长大春次大受次大济。馀幼。𣸥二男。长大囿。次幼。先生子孙。初则夭椓。不绝如缕。到今百年之后。颠木有㕀。内外孙曾。日益滋蕃。总百馀人。不能尽记。而世艳称之。岂非先生不食之报。而先生之言又验矣。牙山。曾所簪笏之地。保宁。乃是桑梓之乡。而儒绅兴慕。并刱祠妥灵。 上之十二年丙寅。 赐额曰花岩。重峰于 宣
土亭先生遗事卷下 第 481H 页
庙朝。疏请先生谥。万历戊寅。 经筵官洪迪。请爵。三公国家多事。竟未施行。 上之三十一年乙酉。判尹闵镇厚。白请褒 赠。癸巳。 赠吏曹判书。判府事金宇杭。又请 赠谥 上特允之。哀荣之典。无复憾矣。不佞间尝窃取先生高论奇迹之杂出前辈文字中。击节叹赏。而妄为尚论曰。以内圣外王之学。超然自乐乎闲中之日月者。可谓先获先生之志。而其在我东。花潭之造诣高明。南溟之立志牢礭。谓之伯仲者非耶。谨就先生玄孙献纳祯翊所录家乘。撰次如右。以请易名之典云。
    
嘉善大夫。司宪府大司宪李观命谨状。
 太常议谥 上三谥。曰文康,曰文清,曰清宪。
上以文康批下。道德博闻曰文。渊源流通曰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