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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文献志 卷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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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新安文献志卷三十七  明 程敏政 撰
  问对
   内宫问         罗 愿
或问礼记所载后夫人嫔妇女御之制其合于古乎曰
不然嫔妇女御则信有之若夫人则诸侯之妃不在王
宫何以明之吾稽之周礼九嫔实亚后而夫人不与焉
内宰曰以阴礼教六宫以阴礼教九嫔以妇职之法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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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御内小臣曰若有祭祀宾客丧纪则摈诏后之礼事
相九嫔之礼事正内人之礼事此皆自后而下辄及九
嫔无所谓夫人者曰夫人坐论妇礼者也乌可以职求
曰坐论妇礼则其不见于礼事也可矣然内司服祭祀
共后之衣服及九嫔世妇凡命妇共其衣服追师掌王
后之首服为九嫔及外内命妇之首服则冠服亦不及
焉何也夫夫人之等视诸侯九嫔之等视卿天子以内
之卿代外之诸侯以内之嫔代外之夫人是或一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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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然则浆人之职何以云夫人致饮掌客之职何以云
夫人致礼曰浆人之致饮此职之在诸侯国中者尔王
后有酒正致饮侯国无之故以浆人周礼之所记有掌
侯国之事如环人讼敌国之类者多矣若夫掌客之职
亦诸侯相见之礼若诸侯朝天子皆于其汤沐之邑而
取具不以勤王人且致饩致享其礼隆甚皆非天子接
其臣之事考其职先言王合诸侯次言王巡守殷国次
言凡诸侯之礼次言凡诸侯之卿大夫士为国客则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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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诸侯之礼者诸侯相为宾之礼也有同姓之国有
舅甥之国有夫人父母之国则夫人为之致礼若天子
之宫固有后在而夫人何至与诸侯行礼邪曰然则王
宫之无夫人审矣则嫔妇女御之分处六宫也奈何曰
六宫之处嫔不在焉古者六宫九室六宫以象王之六
寝王后之所治也世妇为后之属实分掌之九室以象
卿之九列九嫔之所居也女御为九嫔之属实分处焉
此礼所谓后立六宫又曰内有九室九嫔居之外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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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九卿朝焉者也嫔各有室不在六宫或曰何以知世
妇属后女御属九嫔曰内宰上春诏王后率六宫之人
而生穜稑之种献之于王而春官世妇每宫卿二人其
职曰世妇掌女宫之濯溉率六宫之人共粢盛则是世
妇属后之验也九嫔掌妇学之法以教九御各率其属
以时御叙于王所而女御云掌御叙于王之燕寝则是
女御属九嫔之验也曰嫔次于后则嫔当以何人为之
曰嫔之义尊矣古直以嫁为嫔故书云釐降二女于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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汭嫔于虞诗云挚仲氏任自彼殷商来嫁于周曰嫔于
京所谓九嫔者盖亦从后而嫁者也天子求后同姓之
国以娣侄媵之备官而行数至于九皆自彼而具不待
天子自择此古所以有一娶九女之说也曰然则御叙
之法奈何曰先儒以王后以下分为十五夕其实不然
夫内宠无并后以王后之尊而下至与庶妾更进迭退
一月而再见其为降也甚矣古以贵笺为接见之疏数
故小星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又云肃肃宵征抱衾与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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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夜在公贵者也故其接也数抱衾与禂贱者也故其
去也亟以礼言之天子之后每夕皆进于王所以正内
治故诗序云贤妃贞女夙夜警戒是也取于休沐之义
以五日一休一嫔与其御进又五日一休一嫔又与其
御进凡四十有五日而九嫔毕见凡一时而再见凡一
岁而八见此嫔御进见之大数也自诸侯大夫以下其
妾媵有多少然皆用五日之制内则曰妾虽老年未满
五十必与五日之御是也曰然则世妇不进御欤曰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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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礼九嫔掌以时御叙于王所女御掌御叙于王之燕
寝惟世妇不然掌丧祭宾客之事而已月令仲春之月
后妃率九嫔御亦不及世妇世者代也妇又已嫁之名
盖先世女御之老而无子者为之故王制云国君不名
卿老世妇卿老亦致政而归者则以先世之臣妾在所
当敬故也是以内宰于六宫九嫔九御皆教而独无教
世妇之说以其素习于礼不待教也或曰诸侯之宫何
如曰诸侯之娶五人若三人左氏传曰秦伯纳女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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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姜之嫁亦有葛屦五緉之语则并夫人为五也公羊
言诸侯娶一国则二国往媵之以侄娣而陈有元妃二
妃下妃之目则是并夫人为三也至其宫则半天子故
礼曰卜三宫之夫人世妇之吉者此其降杀之序也至
其末也齐桓公之夫人三内嬖如夫人者又六人则是
九人也晋文公以夫人礼逆怀嬴然犹曰班在九人则
是亦九人也而齐襄九妃之外又有六嫔皆有所依放
其僣侈甚矣不可以为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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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问          罗 愿
或问古嫁娶之年男必以三十女必以二十乎曰然圣
人为男女之节弱而后冠非美其容也责之成焉壮而
后昏非足其欲也责之代焉男至于三十则知虑周可
以率人女至于二十则言容备可以事人矣故取是年
以为之节也或曰家语之说以为二十三十者期至于
此而不可过尔曰不然古人之言固有大为之期者若
三十二十云者一定而不易之辞也夫少之时血气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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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此其当戒之时然而从之岂特伤生伐性而巳将无
以责其率人之智事人之道故记曰女子二十而嫁有
故二十三而嫁圣人知夫有故者人事之所不免宁引
而伸之主于二十有三终不先之于二十之前者此有
以知其为一定之辞也使是制而犹可进退宜曰男二
十以上而娶母过三十女十四以上而嫁母过二十岂
不明哉曰若然必以是年则物有不备时有不暇及也
奈何曰古者昏礼之费省矣币止于缁帛五两牲止于
新安文献志 卷三十七 第 6b 页 WYG1375-0473b.png
鱼祭而豚馈盖常人之家累岁计之皆足以预办也自
秋成之后至于冰未泮之前凡百有五十日不为无暇
案其年而为之不难也曰然则圣人何为十九而娶曰
夫三十而娶吾所论者礼之常亲在者之所为也若孔
子之娶则孤子当室者之事也且夫昏礼以代亲故重
孤子虽未昏而固已代父矣室家不备则祭祀有所缺
又虑民生之不长则绝嗣亡世有不可悔所以许其不
待年而娶国君十五而生子亦为是也曰仲春之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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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则又安可限以年曰此正
欲其及是年尔夫嘉事常在秋荀子曰霜降逆女冰泮
杀内诗曰将子母怒秋以为期又曰士如归妻迨冰未
泮秋者岁之成农蚕之暇也故自秋以往凡男女之至
于是年者各为之嫁娶至冰泮之前而止圣人又惧夫
民之不用令而使男女不得时少缓而至来年则举趾
之后又不复可议故于来年仲春之月司察男女之无
室家者官为会之使各从其所欲虽奔犹不禁盖事迫
新安文献志 卷三十七 第 7b 页 WYG1375-0473d.png
而其年不及此者固不许其奔使之从礼也曰若尔则
不待其择乎曰古者方田同井嫁娶不出其里又多因
其旧所以隆母党安丰杀且不干非耦也若诸侯之制
周公鲁公娶于薛孝惠娶于商自桓以下娶于齐一世
娶焉则再世因之古者夫之父妇之父皆谓之舅其母
皆谓之姑而两姓谓之兄弟者盖其尊者多已之外亲
而其子多已之同侪故也此古之制也或曰六义孰为
重曰莫重于纳徵始则纳采采者币之色也不敢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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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特若常人然以币交其尊者而已问名则求其名将
归而卜之纳吉者卜之于庙而吉反以告也纳徵则以
币质信焉示不易矣雁者何也曰男女相见必以挚挚
者从所执也执玉之君聘以谷圭雁大夫之挚也古者
无大夫冠礼而有其昏礼雉死物也鸡鹜无常匹故进
而用之也御轮何也曰古者同乘必推其能者御之昏
二人共乘也故召南云王姬之车平王之孙齐侯之子
齐诗云有女同车妇人无自御之道必男子御之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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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车者事之宜也
   春秋或问十       程端学
或问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赗天王之天先儒
以为孔子所加子独以为鲁史之旧亦有说乎曰吾闻
诸程子曰春秋因鲁史有可损而不能益也周礼司服
凡丧为天王斩衰则天王之称其来旧矣诸侯国史称
天王无足怪者况春秋大义固不在加天于王上然后
为尊王也凡其所以讥诸侯大夫之僣者皆尊王之义
新安文献志 卷三十七 第 9a 页 WYG1375-0474c.png
愚故断然以为非孔子所加也曰张氏诸儒以宰为太
宰夫子责其奉命赗妾特贬冢宰于上士中士之例而
又名之以深其罪子独何以知其不然邪曰此正一字
褒贬贼经之弊恶得雷同而许之也况先儒亦有不同
其说者乎吕朴乡有言曰春秋周大夫不名爵从其爵
单伯刘子之类是也未爵称字家父荣叔之类是也舍
是无名道矣是故经书宰有三元年天王使宰咺来归
惠公仲子之赗书名而不书氏者士也桓四年天王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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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伯纠来聘书氏及字者命大夫也僖三十年天王使
宰周公来聘书官而不名氏者三公也始使士继使大
夫终使三公天子日微诸侯日强矣此其旨不亦甚明
白哉夫以天王之尊而下赗诸侯之妾母何必名其使
而后知其非哉
或问辛未取郜辛巳取防胡翼之曰书甚其恶也辛未
至辛巳十一日之间浃旬取其二邑故谨而日之也后
之谈春秋者尽不用日月且如取郜取防之义苟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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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则其实何以明若但言以此月取郜取防必不能
知一月之间十一日内两取其邑也其说然乎曰此论
似是而实非也日月者纪事自然之法也如日月不可
用六经诸史将废之矣惟其有用也是以不得而废也
春秋非不欲尽书日月也然旧史有详略焉有阙文焉
其无日月不可得而益有日月又不可得而去也无日
月而益则伪有日月而去则乱故春秋纪事有有日月
者矣有无日月者矣公谷见其有日月与无日月也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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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说而不得从而为之辞或牵彼以就此或例此以方
彼自知不通则付之不言故日月之例为春秋蠹矣今
壬戌败宋师辛未取郜辛巳取防鲁史纪事自然之法
也得其日而事益详鲁隐之恶益彰若或不得其日既
败宋师又取郜取防其恶亦不得掩非圣人特书其日
以甚其恶亦非谨其事而日之也苟谓圣人特书日以
甚其恶以谨其事则馀无日者皆无甚恶皆无甚谨乎
此其不书日月者也若并月不书则事皆无恶皆不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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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故曰似是而实非也曰张氏谓二邑非鲁之版图故
书取以著其无名者然乎曰取者善恶通用之词取邑曰
为恶诗曰取彼斧斨取彼狐狸亦为恶乎况取者旧史
之文非孔子所措之字春秋之作其自然之妙与天地
侔天之生物非物物雕琢春秋亦非字字安排其意乃
在一句之间而非著一字以为义一字褒败乃末世相
沿之陋朱子曰当时大乱圣人据实书之其是非得失
付后世公论盖有言外之意若必于一字间求褒贬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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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不然可谓善读春秋矣惜其不暇著述也
或问曰夏五无月先儒有曰传疑也疑而不益见圣人
之慎也故其自言曰吾犹及史之阙文又语人曰多闻
阙疑慎言其馀则寡尤而世或以私意改易古书者有
矣盍亦视此以为鉴可也然则春秋曷以谓之作其义
断自圣心或笔或削明圣人之大用其词则旧史有可
损而不能益其说然乎曰此即谷梁之说而益之以辞
者也榖梁之辨孙氏高氏备矣此不复论窃谓吾犹及
新安文献志 卷三十七 第 12a 页 WYG1375-0476a.png
史之阙文孔子盖谓事之不可知者尔若事之显然而
可见者孔子安得不正之哉多闻阙疑孔子教人阙其
理之可疑者尔若理之断然而可言者孔子亦使人慎
言之邪若夏五而无月乃事之显然而可见理之断然
而可言者而非改易古书之谓也孔子亦岂恝然而已
乎若曰孔子笔削可损而不可益当并去五字亦不害
于此事之义孔子必不录断烂不可读之文为后世训
也秀岩亦曰胡氏之说愈密而愈疏矣圣人作春秋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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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空言不如行事也使旧史果有夏五之文则亦削之
而已存而不益于义何所当乎此必秦汉以后传者有
所脱遗如左氏传成公二年夏有之比尔必为之说则
非矣
或问公及齐宋陈卫郑许曹会王世子于首止诸侯盟
于首止张氏诸儒谓再称首止美之大者然乎曰不然
也会王世子在夏又与世子为会盟诸侯在秋又诸侯
自为盟会盟既异而又有二三月之差故不得不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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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地乃书法当然何大美之有夫桓公知戴世子之为
义而不知要君之非义先儒知桓公之有功于王而不
知假仁之非义正孟子所谓久假不归恶知其非有者
也吾何以知其假也古之真有者躬自厚而薄责于人
桓公内嬖冢嗣不立身死而公子作乱其所以正王之
冢适者果自身而推之哉圣人安得而虚美之昔汉高
帝爱赵王如意欲易太子张良造谋使四皓辅太子以
朝朱子论之曰良之为此不惟不暇为高祖爱子计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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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暇为汉家社稷计矣其事正相类而首止之事殆又
甚焉呜呼权谋术数之计起大人格君之道不复见此
孔子所以恻然有隐而书欤
或问卫杀其大夫元咺及公子瑕先儒谓公子瑕未闻
有罪而杀之元咺立以为君故卫侯忌而杀之也然不
与卫剽同者是瑕能守节不为国人之所恶也故经以
公子冠瑕而称及然乎曰不然也为此说者惑于左氏
云元咺归立公子瑕之一语也刘氏固已辨其妄矣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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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瑕为元咺所立而不辞恶得为无罪哉恶得为守
节哉其曰不为国人之所恶亦意之之辞尔瑕苟自立
则既三年矣使其仁如尧舜孔子亦将正名其僣窃之
号安得以不为国人所恶而去其号特冠公子哉其称
及乃书法当然亦非无罪而书及也曰高氏谓经书于
卫侯未归之前若不罪卫侯者盖以二子之祸皆晋文
为之者何也曰二子之祸固晋文之为然孔子不过据
旧史先后而录之非卫侯既入而杀咺与瑕孔子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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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先后以归晋文之罪也今观经文事势及左氏事迹
乃卫侯杀咺与瑕而后入卫侯虽无大罪而义则未尽
也曰叶氏又谓执卫侯称人不以为伯讨为定晋侯之
罪复国加之名为定卫侯之罪自晋归以复书为定元
咺之罪立踰年不称君为定瑕之罪何也曰此惑于一
字褒贬之失也夫四人者固皆有罪矣然卫侯之罪轻
而瑕之罪不可考读春秋者当于事观之不可于一字
求义也春秋执诸侯大夫者皆称人不可谓定晋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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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曹伯襄无罪复国亦称名不可谓定卫侯之罪诸侯
大夫归国者多以复书不可谓定元咺之罪瑕实不为
君故称公子不可谓定瑕之罪四人之事昭如日星然
不求之大体而求之一字之间则四人之罪反得以匿
矣非学春秋之法也
或问葬我君僖公先儒谓凡崩薨卒葬人道始终之大
变不以得礼为常事而不书其或失礼而害于王法之
甚者圣人则有削而不存以示义然乎曰崩薨卒于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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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卒既言之矣其曰圣人削害王法之甚者以示义则
未之辨也夫所谓削害王法之甚者以示义其晋文召
王以诸侯见之谓欤此三传之妄而先儒误信之者也
夫春秋一经皆非常之事苟圣人削害王法之甚者则
将持害王法之轻且小者以示义此理之不然者也夫
害王法之甚者莫如弑君其次莫如用诸侯其次莫如
灭国取邑其次莫如专征伐生杀春秋皆一一书之何
独于召王讳之且后世儒者睹传文而谓其削之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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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春秋而不有三传则削之者不可得而知矣然则圣
人预知三传之将作而先为经以待之乎夫春秋大义
炳如日星三传直其一助尔而其间晦盲旨意碎破文
义者不可胜数学者不求之经而求之传宜其有此说
也呜呼惜哉
或问楚子灭萧先儒有曰假讨贼而灭陈春秋以讨贼
之义重也末减而书入恶贰已而入郑春秋以退师之
情恕也末减而书围是与人为善之德至是灭无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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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虽欲赦之不得也故传称萧溃经以灭书断其罪也
其说然乎曰不然也圣人未尝诬人之恶亦未尝妄称
人之善故曰吾之于人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
试矣其于誉且有所试其于毁肯诬之哉楚之于陈入
之而已实未尝灭也何以知之楚既入陈而陈复见于
春秋则非灭也审矣圣人安得诬楚以灭陈哉其于郑
也围之而已实未尝入也左氏之言违经远矣学春秋
者不信经而信传故有是言也今其灭萧实夷其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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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其土地春秋不书其灭而何书哉左氏之言复与经违
谓萧激楚怒而楚围萧萧自溃黄氏论其为楚人之言
者得之学春秋者复信传而疑经求其说而不得故褒
贬凡例之说纷然以兴而春秋之本义晦矣
或问吴子使札来聘三传贤之子既辨而有闻矣然常
康侯张氏诸儒矫三传之弊而以去札公子之称为
贬得其说矣子又不然之何也曰书公子不书公子史
氏有常法非孔子去之也三传为褒而札以名见则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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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秦术亦以名见诸儒为贬而札去其氏则楚椒秦术
亦去其氏然则褒贬之说两不可也且札让国致乱在
三十年之后孔子安得预去公子而贬之乎春秋者即
此事而论此事之义者也未尝因此事而论他事之善
恶也宁喜弑其君者也春秋复书曰晋人执宁喜孙林
父逐其君且叛者也春秋复书曰孙林父入于戚以叛
皆未尝去氏也楚公子婴齐公子贞公子壬夫伐宋伐
郑猾夏者也春秋不去公子公子翚公子庆父弑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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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也春秋书曰公子翚逆女公子庆父奔莒亦不去公子
季札不过因让而致乱春秋乃去公子以示贬何轻重
之失宜乎朱子曰春秋正谊明道贵王贱霸尊君抑臣
内夏外夷乃其大义而以爵氏名字日月土地为褒贬
之类若法家之深刻乃传者之凿说夫朱子虽未暇及
乎春秋而其正大之论亦可见矣张氏亲承朱子之教
以受春秋之托乃亦为此穿凿之说岂不悖其师哉
或问公侵齐张氏谓阳虎用事无军政用兵无法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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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书之然乎曰不然也侵曰侵伐曰伐随事命辞岂以
用兵无法而改伐为侵乎使实侵者何以命辞乎使侵
而有法可改书曰伐乎是皆抑扬予夺之弊学春秋者
所当痛扫也
或问公至自夹谷任氏师氏诸儒谓不至以会而至以
地为孔子之会异乎常会以礼义胜而地名不可没者
然乎曰不然也桓二年公至自唐盟戎也文十七年公
至自榖盟弑贼也定八年公至自瓦会晋师也未见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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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礼义胜也何为皆至以地乎
   葬书问对        赵 汸
或问葬地之说理有是乎对曰有之然则其说孰胜对
曰葬书至矣问曰葬书真郭氏之言乎抑古有其传也
对曰不可考周官冢人掌公墓墓大夫掌凡邦墓皆辨
其尊卑度数而葬以其族大司徒以本俗六安万民次
二曰族坟墓则葬不择地名矣岂有无事而著其法者
哉汉书艺文志叙形法家大举九州之势以立城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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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形人及六畜骨法之度数器物之形容以求其声气
贵贱吉凶而宫宅地形与相人之书并列葬地之法其
肇派于斯乎予尝读张平子冢赋见其自述上下冈陇
之状大略如今葬书寻龙捉脉之为者岂东汉之末其
说已行于士大夫间至景纯最好方伎世见其葬母暨
阳卒远水患符其所徵而遂以葬书传诸郭氏邪然无
所考矣问曰葬书世所有然自齐梁至隋唐君子不道
至宋司马温公乃欲焚其书禁绝其术何也对曰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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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悖于理者书固可焚术固当绝也夫盛衰消长之
变一定而不可推移者虽圣智巧力无能为盖天之所
命而神功之不可测者也后世诸子百氏好为异端奇
论者众矣未有敢易此以为言者而葬书独曰神功可
夺天命可改嘻其欺天罔神谤造化而诬生民也甚矣
世俗溺于其说以为天道一定之分犹有术以易之则
凡人事之是非黑白物我得失之细固可颠倒错乱伏
藏擒制于方寸之隐发以遂吾私而无难而世道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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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有不可问者岂非葬书之有以误之与禁而绝之固
善问者曰夫其谬戾既已如此而又以为葬地之理在
焉何也对曰术数之书其言不纯往往类此夫创物之
智难以言传固不可以为言者之失而蔽其善也曰敢
问其言之善者何谓也对曰所谓乘生气者是也班孟
坚曰形与气相首尾此精微之独异而数之自然最为
得形法之要盖与葬书之言相表里夫山川之起止合
散其神交气感备百物之情故地形之书与观宫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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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者同出一原而后世杨廖之徒遂精其能而极其变
然后坤灵生息之机得乘以葬而后无失焉盖非殊资
异识足以尽山川百物之情逆来顺往旁见侧出皆得
其自然之数者不足以语此则事虽鄙而理亦微矣故
其书愈多其法愈密而此三言者足以尽蔽其义盖古
先遗语之尚见于其书者乎又问曰星天象也术家以
名山岂葬书之旨邪对曰五行阴阳天地之化育在天
成象在地成形声色貌象各以其类盖无物不然无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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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著而况山阜有形之最大者哉苟至理所存不必其
说之皆出于古也曰直者吾知其为木锐者吾知其为
火转动者吾知其为水而圆之为金方之为土何也对
曰易象乾为天为金为圜因其从革以观其在镕则知
之矣四方形而土居其中盖体坤而得地之象也问者
曰然则或谓人间万事皆顺惟金丹与地理为逆者何
也对曰人有五藏外应天行流精布气以养形也阳施
阴受以传代也非逆不足以握神机而成变化天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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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行乎地中流润滋生草木荣也絪缊上腾发光景也
非逆不足以配灵爽而贯幽明知金丹之为逆者则生
气得所乘之机矣夫岂一物对待之名哉又问曰今闽
巫方位之说亦得葬书之旨乎对曰论五行衰旺生克
此自阴阳家事非所以求形法葬书言方在势与形之
次而近世临川吴公刋定其书置是语于杂篇之首盖
尝与人言方位时日无关于地理可谓得其本矣譬诸
方伎家起死回生必精乎色脉之度数长生久视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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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内外之法象盖形气之间神机合变不系于方其本
如此问曰然则欲知葬地之理者将即形法而求之备
乎抑合阴阳家而论之也对曰是固当辨譬之人事形
法其言相也阴阳其推命也有不相待者矣然言相者
因百物之异形而各极其情状以察造化之微而知吉
凶必不以相人者相六畜也推命者以生年月日时论
祸福吉凶犹或失之者由其为术之本不足以范围大
化也移之以推六畜辄大谬者六畜之生不同于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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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方位之说本非所以求地理况乎随意所择不得形
法之真而概以其说加之则亦何异以虚中子平之术
而推六畜以论牛马者而论人邪又问曰然则其说何
自而始术家多谈之者又何邪对曰不知其所自起也
赣人相传以为闽士有求葬法于江西者不遇其人遂
泛观诸郡名迹以罗镜测之各职其方以相参合而傅
会其说如此盖瞽者扣槃扪烛以求日之比而后出之
书益加巧密故遂行于闽中理或然也夫势与形理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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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难以管窥豹者每见一斑按图索骥者多失于骊
黄牝牡苟非其人神定识超未必能造其微也方位者
理晦而事易画师喜模鬼神惮作狗马况羁旅求合之
巫恶肯改所难以艰其衣食之途哉此可为智者道尔
问者又曰理既如是则葬书所谓反气纳骨以荫所生
者固在其术中矣何乃于夺神功改天命之说而斥绝
之若是邪对曰本骸得气遗体受荫者气机自然之应
也然吉地不易求而求全吉者尤未易葬师尝鲜遇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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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真术者其尤鲜是其术之明晦用舍地之是非得失
且悬于天而不可必今其言曰君子以是夺神功改天
命何其不思之甚乎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岂葬
书之所谓君子者乎又曰然则今之名卿大家其先世
葬地多验如执劵取物至其盛时竭力以求辄无所得
或反悖谬取祸岂亦分定者不可推移邪对曰不但如
是而已夫家之将兴必先世多潜德阴善厚施而不食
其报若是者虽不择而葬其吉土之遇与子孙之昌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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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潜符默契盖天畀之也后世见其先之鼎盛而不知
所自来于是妙贪巧取牢笼刻削以为不知何人之计
则其急于择地者亦殖私窥利之一端尔其设心如是
则获罪于天而自促其数者多矣择而无得与得而悖
谬岂非神理之显著者哉问曰然则大儒子朱子亦有
取焉何也对曰大贤君子之事不可以常人类论古者
三月而葬凡附于棺者必诚必信地风水泉蝼蚁之为
患至深善腐速朽之藏如委弃于壑盖时有定制民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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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而遗焉皆昔人知之而无可奈何者伊川程子谓死
者安则生人安乃自后世择地而言其自然之应尔朱
子之葬必择地亦曰为所得为以自尽夫必诚必信之
道而不失程子之意云尔然而君子之择未尝有加于
报施之常则其托斯事于季通氏者又岂有所歆羡期
必也哉固非可与常人类论也问者又曰死葬者生人
之必有而大儒君子所为乃后世之标准也故世之论
葬地者必以朱子为口实则仁人孝子之葬其亲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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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无择也明矣今物理之难明者既如彼而得失之悬
于天者又如此则所谓为所得为以尽其必诚必信之
道者将何自而可邪对曰死葬以礼祭之以礼敛手足
形之葬盖与葬以天下一也故丧具称家之有无夫吉
地之难得岂特丧具之费而已哉先王制礼致严于庙
以尽人鬼之情而藏魄于幽以顺反原之变其处此固
有道矣积善有馀庆积不善有馀殃秦不及期周过其
历祈天永命归于有德而心术之坏气数随之此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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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理也圣贤岂欺我哉学士大夫秉礼以丧亲本仁以
厚德明理以择术得失之际观乎时义而无所容心则
庶乎不悖于性命之常而无憾于慎终之教矣岂非先
哲之志而君子之道哉又问曰然则孝经所谓卜其宅
兆而安厝之者果为何事而前辈谓中原土厚水深地
可不择江南水土浅薄不择之患不可胜道则将奈何
对曰圣人之心吉凶与民同患也而不以独智先群物
故建元龟泰筮以为生民立命而窀穸之事亦得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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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以偏方地气之不齐而强人以所难知者哉且江南
之林林总总生生化化者无有穷时而地之可葬者有
时而尽也又安得人传景纯之说而家有杨廖之师哉
夫道不足以公天下法不足以关后世而垂训者未之
闻也虽然有一于此葬书所谓势来形止地之全气者
诚未易言若夫童断过独空缺旷拆水泉砂砾凶宅之
速灭亡者固有可避之道也大山长谷回溪复岭之中
岂无高平深厚之地可规以为族葬者虽鬼神之应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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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于人而盛衰之常得以尽其天分辟如有病不治常
得中医其视委之庸巫听其贪戾妄作冥暗颠覆于一
抔之壤而不自知者则大有径庭矣昔人谓误解本草
为生人之祸今葬术岂轻于本草然药饵得失见于目
前而葬地吉凶每存身后故未有能稽终知弊者也事
有关于送终之大节儒先君子有所不废而流俗因仍
未能极其表里精粗之蕴与夫得失之由故作葬书问
(吾友程君仲本最为留意斯事学之十馀岁矣而审/问明辨弗得弗措盖有志乎明理以泽术者非世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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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近之为也故书以遗之仲本之师则乡先生朱君允/升其人也朱君明达精慱于六经之蕴奥文学之源委)
(邃古之初万物之源阴阳方伎之本昔贤开物致用与/其精神思虑之存乎艺事者莫不心悟神解诚穷乡晚)
(进之蓍龟冰鉴也于山川情性宁有不得者哉以仲本/之善学而卒业于朱先生如王良造父驾轻就熟将有)
(得夫天理之大全岂曰俯察而已至正十/三年十月既望赵汸子常书于东山精舍)
 
 
 
 新安文献志卷三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