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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庵先生遗集卷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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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庵先生遗集卷之六
 论
  
寓庵先生遗集卷之六 第 355H 页
张良劝追项羽论
论曰。失信莫大于背约。而图天下之大事者。不必于信。举义莫大于报仇。而明天下之大伦者。常比于义。信固不可失。而机亦不可失。则违其信而发其机。可也。义固不可忘。而贼亦不可纵。则伸其义而讨其贼。可也。以信之大者与义之小者而譬之。奚啻信重。以义之大者与信之小者而譬之。奚啻义重。世之论者。以张良劝追项羽。为失信而不义。吾独以为未也。张良。韩之世臣也。见秦始皇夷灭其宗国。起自草泽。狙击始皇于博浪沙中。庶可以泄其忠愤。而其身之危。不可计也。则子房之心。可知也。当时豪杰。惟汉王可以托质而遂其志焉。故凡为汉王筹策措置。以成亡秦之绩者。皆出于报仇之志耳。秦雠已复。韩王成又死于楚猴之手。则是良之雠。又在于项羽。而枕戈之念。未尝食息忘也。项羽寡助食小。约而东归。此乘机往击。以酬宿志之秋。区区小信。尚奚足顾哉。割鸿沟之东西。为楚,汉之疆界。项氏之猾贼。其肯恬然缩颈。偷安苟且于鸿沟之东者哉。励力重来。决雌雄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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鏖。则虽天命人心。系于刘汉。而呼吸之顷。成败之机。亦不可诿之于必克而无恐也。况乎子房终始为韩。初无为汉之心。烧绝栈道。使高祖阻于蜀中而不能出。然后归辅韩王成。则并天下亦未可知也。不幸韩王成为羽所杀。故无以自资。卒归于汉。其意盖欲为韩王报项羽也。始之灭秦者。非为汉也。为韩也。终之诛项者。非为汉也。为韩也。良之心。在韩而不在汉。故苟可以报仇者。虽狙击之事。犹且甘心焉。何暇计其他哉。其言曰。汉有天下太半。楚兵疲食尽。今释不击。此养虎自遗患也。夫子房。岂不知背约之为失信也。复雠之义。有重于信。则与其固执于讲约之事。曷若背约而报仇之为愈也。与其从事于不可必之地。曷若乘机致讨之为愈也。践约之信少。复雠之义大。是以。宁失信于楚。而不欲忘义于韩也。此则子房之心也。羽势已屈。太公已还。不因此时剪灭强刚之贼。则天下之乱。无时而可平。君父之雠。无时而可复也。且高帝崎岖于鞍马之间。抢攘于矢石之场者。为何事也。不欲为天下除残暴者耶。天下之民。苦秦之虐。故起而亡秦。羽之残暴。亦一秦也。弑义帝于江中。天理所不容。坑降卒于新安。民心所共愤。既与之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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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分天下之半以与羽。则是天下皆被其虐矣。子房之心以为追之。则吾得以复吾之雠。而天下之乱定矣。不追则吾有纵雠之罪。而天下之民毙矣。噫。此子房之心欤。直躬之直。孔子不与。仲子之廉。孟子不取。直美行也。廉亦美行也。君子不以直躬为直。仲子为廉者。以其拘于小而暗于大也。使子房凝滞于硁硁之信。不顾堂堂之义。则于复雠之念何。于为韩之心何。大抵天下之事。观其迹则可疑。察其情则可见。追羽之劝。在子房则可。在他人则不可。子房。身汉而心不汉者也。假汉兵而讨韩贼者也。楚人定。天下平。子房之能事毕矣。谢病辟谷。托从赤松子游。子房之情见矣。先儒不察其情。徒观其迹。以劝追项羽。为子房之玷缺。岂不惜哉。虽然。项氏之亡。固也。今虽不追。亦不出三季矣。约已讲解。劝而追之。非儒者气像也。夫已多乎道。
裴矩论
论曰。忠莫忠于绳愆。而全一节。忠之大者也。佞莫佞于逢恶。而事二君。佞之甚者也。忠之大者而不顾。佞之甚者而安焉。裴矩之罪极矣。佞于隋。忠于唐。温公何以有是言哉。夫性于忠者。固不忍为佞。则谓之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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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隋。不可也。安于佞者。亦不能为忠。则谓之忠于唐。不可也。事是君而佞焉。事彼君而忠焉。忠可以二三而能之乎。裴矩。隋之臣也。尝食隋之食。衣隋之衣。既已委质为臣矣。不能匡君于道。引君于正。以效臣子之忠。而投合苟容。惟媚悦之不给。惟谄谀之不足。惟恐人主之不我信。向之从君于恶。启逸欲之心。开黩武之端。以至于亡国。莫非矩之为也。则矩之不忠。岂但一时之罪人。实天下万世之奸魁也。谓之佞于隋。宜也。国亡君死。又不能死于国死于君。而忍戴天之雠。忘枕戈之意。革面事雠。曾莫之耻。而移便捷之口。为似忠之言。觊人主之好恶。赌一己之名宠。忠之名。于是乎基。而佞之实。尚前日之旧也。脱使太宗亦如炀帝之昏庸。则矩亦必以导炀帝者导之。而唐室之天下。不为隋家之岌岌者几希矣。矩之心之亦巧矣。乌可以患得患失之鄙夫。许之以忠而莫之惜乎。括天下之乐者。矩也。起辽东之役者。亦矩也。前日之逢迎炀帝者。矩也。今日之廷争太宗者。亦矩也。是何佞于前者。或忠于后。而忠于此者。或大诈于彼也。吾固知胸中兀兀无定。怵于威而迫于势。志乎贵而心乎名。君所喜者而佞生焉。君所乐者而忠生焉。其为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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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所以遂其奸也。夫忠者。尽己之谓也。可以生可以死而生死焉。可以进可以退而进退焉。前后焉此忠。终始焉此忠。造次之顷。无一念而非忠。颠沛之际。无一事而非忠。临大节而不可夺。然后斯可谓之忠。苟以佞为忠。则吾恐盗名之士。始结辙于天下矣。呜呼。矩之佞。吾知其为佞。而隋不知其佞。矩之忠。吾知其为佞。而唐不知其佞。佞其佞也。忠亦佞也。矩知炀帝之多欲。而谏以正之。则矩之宠衰矣。故倡恶而导之。矩之佞。非欺君也。为己也。矩知太宗之好谏。而默而已焉。则矩之名微矣。故陈善而争之。矩之忠。非爱君也。为己也。为己而佞。为己而忠。凡所营为窥觇。皆出于为己而已。则君子事君之忠。果如是乎。大抵声之不可合者。笑与哭也。貌之不可并者。愠与喜也。理之不可同者。忠与佞也。天下安有佞而能忠者乎。又安有事二姓而能不佞者乎。矩忘雠释怨。强颜仇人之庭。而反得臣子之美名。其何以示劝惩于后世乎。吾于涑水司马氏之论。不能无疑也。或曰。不然。管仲不死公子纠。而成九合之功。豫让不死范中行氏。而得义士之称。何害于功。何害于义。矩之变佞为忠。亦君子之所喜也。子何塞人迁善之涂。若是其固也。曰。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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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为此。所以求此名也。管仲攘夷狄。尊周室。而明天下大义。矩之巧言取辨。果无愧于管仲耶。豫让尽死节。报智伯。而愧天下之心。矩之安富尊荣。果无愧于豫让耶。管仲之功。豫让之义。若断以正论。则犹不免春秋之鈇钺。而矩之大节。已扫然矣。虽有一言之善。而古今之恶。一也。讨罪诛恶之不暇。况敢以忠目之乎。故王蠋曰。忠臣不事二君。
王朝不谏天书论(殿庭作)
论曰。以小人而行小人之事。固小人之常态也。君子犹或置之。以君子而行小人之事。其为心。虽出于不得已。而其为害。有甚于小人。何者。小人蛊惑其君。惟君子可以正之。为君子者。可不知所以自重乎。宋真宗天书之祸。人皆谓王钦若蛊惑之罪。臣窃以为非钦若之罪。乃王朝之罪也。朝以硕德重望。值真宗继世之日。位都首相。表仪朝著。君子之所注属。人望之所瞻仰。格王正事之责。皆萃于朝之一身。则绳愆纠谬。陈善闭邪。潜消默化于冥冥之中。使邪臣之辈。无得以投其隙。岂不伟欤。虽不能及于此。而当钦若乘间之会。真宗犹豫之时。反复以天何言不可欺之说。匡帝之恶。开帝之心。而折钦若之奸锋。则群臣如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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奭之俦。亦必交口一辞。而帝之意。可回矣。独一钦若何能为乎。奈何闻钦若之言。则黾勉而从之。受真宗之赂。则逢迎而顺之。东封西祀。漠无一语。秋旱冬雷。亦随表贺。以君子之望。为小人之倡。终使贻祸于后世。遗臭于万年者。朝实为之也。夫天书之丑。自非病风丧心之人。孰不知之。曾谓朝之贤而不知其非乎。如或不知则已。知而不谏。罪尤甚矣。天下之事。皆有是理。有是事而无是理。尚不足信。况无是事而无是理乎。真宗喜丁谓大计有馀之说。惑钦若神道设教之语。谬妄诪张。矫诬上天。此大臣尽言之秋也。而顾乃伈伈俯首。躬奉天书。驯致徽,钦北狩之祸。论朝之罪。岂在钦若之下乎。大抵朝之为人。有含忍敦厚之量。无强毅勇果之力。初为参政。见真宗宵旰之勤。有优游无事之意。王钦若揣知其心。故真宗虑朝之无乃不可。而钦若对以宜无不可。若使如李沆焚立妃之诏。孙奭谏汾阴之祭。终始一节。确乎其不可拔。则钦若必不能动。真宗必不能赂。君而赂其臣。使之勿言。臣而受君之赂。不敢异议。君臣之间。不以诚而以赂。几何其不沦于夷狄耶。虽然。朝之不谏。固有其罪。而推原其本。则真宗当不得逃其责也。真宗惑于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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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迷而不悟。当时如寇准之贤。亦且籍此而复进。其意以为真宗意向惟此而已。是以。甘心听命。以就功名。而莫之知耻。岂独朝乎。观朝辄奉天书。悒悒不乐。至于临死。遗言削发被缁以敛。盖悔其不谏天书之失也。呜呼。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虽以德望如王朝。强毅如寇准。犹且循君之欲而莫敢言。况其他乎。昔唐宪宗迎佛骨于禁中。抗表陈谏。独韩愈一人耳。裴度诸公。亦不能谏止。惜也。臣故以天书之祸。为王朝之罪。终以王朝之罪。为真宗之罪。
邓伯道弃儿论
论曰。父子之恩。兄弟之义。皆出于天。而不可一日无也。然而至于恩义之相迫。则势不得两全也。恩者。人皆可以全之。而义者。虽君子。犹或难之。故能于人之所易能。而不能于君子之所难能。则天下虽不以为贤。亦不以为异。若能于君子之所难能。而不能于人之所易能。则天下以为异而疑其心。昔邓攸迫于贼。负其弟之子。而弃其己子。是其于人之所易能者不能。而君子之所难能者易能也。夫有父子。然后有兄弟。父子兄弟。固有先后。则恩义之间。岂无轻重乎。父子之间。人情之至。非至于豺狼。则鲜不轸其饥寒。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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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恩斯之念也。伯道爱子之情。固胜于弟之子而弃之。则是忍人也。爱弟子之心。有间于己之子。而强作而负之。则是干誉人也。吾见忍誉为祟而有此事也。君子之道。必本乎人情。达乎天理。不为奇诡斩绝之行。则人皆尊之信之。古之贤者。有哭其子而丧其明。有兄之子病焉。虽夜十起省视。而退则安寝。己之子病焉。虽不十起省视。而竟夜不寐。然后世不以丧明为溺。亦不以不寐为私者。诚以人情自天理。天理自人情。人情天理。并行于父子之间。而无人情天理。不可以为父子也。今也。欲救其弟之子。而弃其子。不徒弃之。又从而系之于树。其于人情天理。何如也。大抵屈义而伸恩。非理也。断恩而强义。非情也。恩不可弃义而全也。义不可离恩而行也。本于理而不伤于恩。协于情而不害于义。义顾恩。恩顾义。二者并行而不相悖。然后卒然遇变。可以处之得宜。而不违于情理之中。此岂要名干誉者所能到哉。攸非不知父子之恩。掩兄弟之义也。好名之心。有以胜夫父子之恩。故弃之如遗。略无介怀。吁。伯道。可谓忍人也。干誉人也。乳狗之噬虎也。伏鸡之抟狸也。恩之所加。不量其力。虽以禽兽之微。慈爱之情。发于自然而不自知也。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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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人矣。性具五常。最灵于物。而爱子之心。反不如禽兽乎。父母者。子之天地也。故忧患疾痛之极。必呼父母。而孩提之童。无不爱其亲。则危乱颠沛之际。呱呱而泣往从焉。则以父母保赤子之心。宁与之同死贼手。可矣。顾于其所厚者薄。而哀伤恻怛之念。不于其子。而于其弟之子。岂近于人情哉。乐羊之食子。为其君也。而识者恶之。郭巨之埋子。为其亲也。而君子讥之。天伦在人。不可以其君而废。亦不可以其亲而废也。独可以其弟而废乎。若以弟之嗣为重。则弟之子与己之子孰亲。弟之无嗣。与己之无嗣孰重。夫未有不义之情。亦未有不情之义。轻之重之。遇变而处之者。莫非出于情。而制于义者也。则天下岂有情外之义乎。故曰。不能于人之所易能。而能于君子之所难能。则天下以为异而疑其心也。时人不知。反有天道无知。使邓伯道无儿之语。殊不知天地覆载。何预于琐琐匹夫之无子有子。假令有知。固将诛绝害恩逆理之罪之不假。又安敢使之有子。以求逆理干誉之人耶。
寓庵先生遗集卷之六
 策(出于六世孙正言权所藏)
  
人禀策
  问。天之生物。独厚于人。人之禀命。最灵于物。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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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得天地生物之心。则宜无有彼此厚薄之可言者矣。然圣贤之作。惟唐虞三代为盛。降周之季。仅有孔,孟,颜,曾四五圣贤之作。而不复见德业之盛。岂天独厚于三代以上之人。而偏薄于后者欤。均为是人。而老聃,庄周诋毁仁义。绝灭伦理而不顾。此亦禀于天者。有彼此之异欤。下逮后代。仙佛杂流。斗智争雄。各立门户。而世无大人君子而正之。将天之降才殊异。而圣贤之作。不可复于后世者欤。若以为时移世变。气化渐漓。而诿之天数。则千五百年之后。又得濂洛考亭诸贤。而上接洙泗之绪。独何欤。夫天之生物之心。无一息之或间。则禀是心而为人者。岂独斯时而然耶。我东方。辟在一隅。圆首方足而禀生于天者。固无间于中华也。宜其全天地之心。尽为物之道者。间或出于一时。而圣贤之生。有愧于中华。庸非邈在遐裔。而天地亦有所不能者耶。抑亦孤陋鲜学。不能充其所得之理耶。徒有感于天地之气化。而不求其所以然。则有乖学者自修之功矣。徒归咎于学问之孤陋。而昧夫所禀之天。则亦非君子尽性之道也。尝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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皋陶,稷,契。非有书可读。而楚产陈良。北学中国。则亦岂二者之累也。且如西方异教。纵不足道。亦有自得之术。曾以吾箕子之所遗。付礼义之邦。而竟无有哉。呜呼。新罗永郎。丽季慧勤。犹能为仙佛之领袖。而是何异教者。或有所得于己。而在名教性分之内者。矇然与天赋不相侔也。愿与诸生辨之。其各悉著于篇。
对。愚闻混万物而同得者。性也。而性无厚薄之殊。纯一理而无杂者。心也。而心无古今之异。苟能推吾不杂之心。尽吾同得之性。则何惑于气化之浇漓。何咎于学问之孤陋。愚也睹盛时圣贤之作。悲淑季邪枉之起。感慨于胸臆。而欲一吐者久矣。今承执事之问。若是其惓惓。则安能韬默。辜负昔日之志哉。窃谓天下均是物也。而最灵于物者。人也。天下均是人也。而独秀于人者。圣贤也。物有是性。而人亦有是性。性之所禀者虽同。而心之所存者有不同焉。则其灵于物者固宜。人有是心。圣贤亦有是心。心之所存者虽同。而学之所造者有不同焉。则其秀于人也固宜。性无不善。而蔽于私。牿于利。则丧其性者。人也。非天之命然也。心无不正。而流于诬。入于惑。则失其心者。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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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性之理然也。有是性而异于物者。人也。而失其心则无异于禽兽。有是心而无异于人者。圣贤也。而全其心。故与天同德。人而可以为禽兽。人而可以为圣贤。故虽有恒性之本善。而不可不存其心以率其性也。虽有气质之不齐。不可不力学以变其气质也。存其心以率其性。则可以与天地参。而理之轇轕于两间者。莫非吾心之体也。力于学以变其气质。则可以与圣贤一。而道之磅礴于万古者。莫非吾学之用也。心已正焉。不为外诱之所婴。学已至矣。不为横流之所挠。则天此天也。而天之有是理者不泯焉。人是人也。而人之有此心者不死焉。乌可诿诸气数。而不求之于不泯之天理。乌可安于孤陋。而不求之于不死之人心也。请因明问所及而陈之。夫天之生圣贤也不偶。名于世者。必待于五百年之久。圣贤之作。难乎盛矣。而唐虞之际。三代之隆。尧舜在上。而皋陶,稷,契。都俞于一堂。汤,武在上。而伊,吕,周,召。敷治于四海者。岂非精一执中之法。建中建极之道。有以鼓舞之。而天之笃生圣人。又有以应其时也。周辙既东。王迹既熄。闻而知之者。仅有尼丘之日月。泰山之秋天。陋巷荜门之颜,曾。独善其身。以鸣道万世。而当时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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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蒙至治之泽。不得见德业之盛。是何苍苍者天。独厚于唐虞三代之圣贤。而独薄于衰周之圣贤耶。孔,孟,颜,曾。亦禀天命而晓天下者也。徒以下焉而不尊。空言而无施。非天之厚薄异也。时君之不用也。吾道侵微。异端鼓簧。清虚之老聃。傲诞之庄周。骋怪眩奇。诋毁我仁义。反道败德。绝灭我伦理。非天之禀赋异也。心学之不明也。大防一坠。颓波天载。仙释之流。捭阖以钳制。诪张不死之术。荧惑轮回之说。誇智而斗胜。较雄而争长。各立门户。招诱百端。滔滔天下。靡然趋之。大人君子。无有砥柱于横流。撑而排之者。非天之降才异也。心学之不明也。噫。天不薄于孔,孟,颜,曾。而不见用者。非天之意也。天不啬于老聃,庄周。而不闻道者。非天之意也。则生圣贤于天下。而措天下于无为者。固天之意也。而人心不正。道学不明。狂澜既倒。莫克救止者。岂天之意也。是以。濂,洛,考亭之诸贤。应五星之聚奎。明孔孟之心于千载之上。黜老聃,庄周之学于千载之下。卓然接洙泗之馀波。毅然辟神仙之乱教。则天数之说。气化之论。愚未知其可也。天之生物。不以古今而厚薄。不以贤愚而丰啬。则禀天之心。而受天之命者。人也。有天而有人。有人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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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则岂独前世为然哉。惟我东方。黑子壤地。僻在一隅。而天之所以赋于人。人之所以受于天者。固无异于中华。而四体之具。四端之发。亦无异于中华也。饮食中华也。趋步中华也。以其所同者而同其所不同者。则何患不为中华也哉。宜乎全其天地生物之心。而合乎吾之心。求其圣贤治心之学。而反于吾之学。尽为人之道。而不负所赋之理。为法于一国。可传于后世者。或出于一时。而圣贤之生。有愧于中华。而止于小中华而已。则庸讵知遐裔之地。区域之隔。有以别其风声气习。虽天地。亦不能自由也。又讵知入无贤父兄。出无明师友。无以薰陶其德性。变化其气质。虽欲自立。而末由也耶。董子曰。道之大原。出于天。不以遐裔而无天。则天之所在。道亦寓焉。岂以遐裔而自弃乎。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十室。小邑也。而必有忠信如圣人者。则岂以孤陋而自画哉。气化之醇漓。系于人。而学问之粹杂。原于心。则为感于气化之不醇。而不求吾人天性之善末也。而自修之功乖矣。归咎于学问之孤陋。而不求吾心天理之几也。而尽性之道阙矣。皋陶,稷,契。何书可读。而德业如彼其盛也。楚产陈良。北学于中国。北方之学。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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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也。则感于天地之气者。非也。咎于学问之孤陋者。亦非也。在于正其心以循其性。勤其学以收其心也。西方夷狄之教。心则邪矣。学则诡矣。而守其业者。亦有自得之术。曾谓箕子礼义之邦。我 祖宗涵养 主上之振作者。而无人独立。而无愧于中华者哉。永郎之荒诞。慧勤之妖怪。稍能领袖于仙释之流。而服先王之教。遵先王之道。反不能扩在己之心。尽在己之性。而无怍于俯仰者哉。呜呼。天命之谓性。而性所同也。率性之谓道。而道所同也。性禀于有生之初。而道具于无眹之始。知吾性无异于圣贤之性。而推吾心以尽其性。则可以为尧舜。知吾心无异于圣贤之心。而勉其学以治其心。则可以为孔孟矣。仙释异教之类。不足挂于齿颊间。而楚产之陈良。亦何足道哉。此在 殿下一转移之间耳。唐虞三代圣贤之盛。则以尧舜为之君也。以汤武为之君也。孔孟颜曾之不遇其时也。不遇其君也。老,庄之肆诳。仙,释之伪幻。莫非道丧之所致也。君政之不行。可知矣。濂洛考亭之贤。委弃不用。而君心之不正可知。永郎,慧勤之妖。横行不禁。而君学之不修可知。今我 主上殿下。明乎邪正之理。审于治乱之机。心尧舜汤武之心。学孔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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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曾之学。有濂洛考亭之贤。则必 登庸而不贰。有老庄仙释之诞。则必 废黜而不疑。体天地生物之心。而无一息之或间。则将见宏儒硕德之士。彬彬而出。于于而来。扩充性理之学。涵养仁义之源。家孔孟。户颜曾矣。何气化之不醇。何学问之不粹。而圣贤之生。岂不复于后世欤。执事转而上 闻。幸得 宸聪之一念。则吾道之福也。生民之福也。愚见如是。谨对。
寓庵先生遗集卷之六
 教书
  
教黄海道观察使赵士秀书
王若曰。一日二日旷官。岂堪机务之夥。三载九载考绩。用底事功之熙。况聪明有限而莫周。玆利病易蔽而难达。逖观帝王之致理。悉赖臣邻之保釐。黜陟幽明。虞书昭岳牧之敷奏。咨询原隰。周诗美使臣之驱驰。唐有巡察按抚之名。宋置点检采访之制。无恒厥号。必惟其人。顾予眇末之资。缵承鸿休之业。忧勤几四十载。天谴水旱之连仍。简寄馀三百州。民吁寒暑之怨苦。将施措之遗策。抑抚育之乖方。虽宵旰不遑于九重。敦谕屡降。奈守宰无惮于列邑。侵剥自如。是固寡德之未孚。亦由宣化之不称。眷言黄海之壤。谅曰关辅之圻。岛屿萦回。虑寇盗乘时而窃发。驿路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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瘵。冀吏卒息肩而奠安。民生渐就艰虞。俗尚从来轻剽。苟非宽猛之相济。孰能道齐而得宜。矧遭频岁之凶荒。遂致百姓之困乏。老弱填于丘壑。何罪何辜。催科及于颠连。谁因谁极。念至于此。痛迫于中。爰咨在廷之佥谋。俾付观风之重任。惟卿才识聪敏。履行端纯。提身正而格物深。执德弘而信道笃。侍帷幄于玉署。裨益孔多。司喉舌于银台。出纳惟允。凡所践履。俱有誉声。玆授卿以黄海道观察使。祗若予言。往听乃职。揆陆贽之五术。要展长才。遵苏绰之六条。期除积弊。允佩四知之警。务拒二天之阿。文以附。武以威。斯全吉甫之德。刚则折。柔则废。容受不疑之规。克刬偷靡之末风。毋苟因循之故习。通训以下。任卿处分。大辟之刑。禀予裁决。于戏。召季布于河东郡。实是股肱。委尹铎于晋阳城。专为保障。故玆教示。想宜知悉。
寓庵先生遗集卷之六
 表(科体)
  
赵普谢雪夜微行
讴歌已归于真主。方澄四海之氛。重驾奄临于寒门。不惮三夜之雪。抚躬增感。席宠过隆。伏念臣幽蓟孤踪。驽钝贱物。在伪周掌书之日。纵有择木先知。及我宋应命之辰。未效逐兔微绩。功惭汗马。学愧聚萤。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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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飞龙之秋。敢奋附骥之志。衮有阙是补。何期山甫之忠勋。药不眩无瘳。素乏传说之规谏。徒积伐檀之诮。岂免尸禄之讥。常自虑斗筲之才。恐未副匀轴之任。讵图蔀屋之里。获承玉趾之临。屈万乘而微行。不待鸣銮之哕哕。眷一介而笃念。况言雨雪之瀌瀌。惊剥啄于柴扉。拥辉光于万户。睿泽渥洽。欣杯酒于重茵。天语丁宁。痛鼾睡于一榻。异柏谷之动象。非宣室之问神。是所谓中心藏之。孰敢曰外貌为也。三顾咨访。徒传闻于曩时。一夜慇勤。幸亲睹于今夕。有何不鄙之实。叨此旷世之荣。振古所无。感恩则有。伏遇迩言是察。疑谋不成。谓市骏必以头先。爰立作相。知用贤实自隗始。不遐弃予。遂令贱姿。遽荷殊宠。敢不益坚素节。弥露丹忱。决胜运筹。虽乏子房之智。奋庸熙载。庶补帝尧之仁。
蔡仲谢封蔡
往者不可及。徒自号泣于旻山。爱之欲其生。遂使屏翰于列土。感恩则有。反躬何安。伏念臣鞠子遗羞。忝位否德。幸承华于棣萼。获依光于璿源。虽遭世升平。莫效奋庸之绩。未堪家多难。又乏祗载之诚。惟宜放流于四夷。讵图复齿于五等。事父母。不能几谏。曾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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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孝乎。锡土姓。往即乃封。其可谓至德也。顾小子罪浮于傲象。而圣主恩加于有庳。是谓立爱惟亲。岂特罚不及嗣。承白茅而启宇。姑惟教之。烛丹衷而施仁。薄乎云尔。内怀兢悚。颜厚忸怩。伏遇度恢包荒。德深含垢。谓臣虽无涓埃之补。许臣稍有惩毖之心。遂令庸姿获被殊宠。敢不没齿无怨。粉骨难酬。克慎厥猷。虽未率文王之训。以藩王室。庶几盖前人之愆。
孙皓谢拜归命侯
往者不可及。自知获戾于上天。爱之欲其生。遽使分胙于列土。感恩则有。反躬何安。伏念臣愚甚守株。识劣择木。纪小腆于江左。久稽赤族之诛。梗大化于域中。实有逆命之罪。方当天讨之日。更积鬼殛之辜。恃险同于苗民。伫俟三危之窜。好生过于虞舜。还叨五等之荣。夫何亡国之俘。获承介圭之锡。不念旧恶。用贷万死之身。益霈鸿恩。复齿诸侯之列。靡有盖愆之事。猥蒙含垢之恩。垂紫绶而佩金章。其可谓至德也。苴白茅而授黄土。是以有衮衣兮。揆分踰涯。铭骨图报。伏遇河海大度。天地深仁。推亡固存。舆地既收于禹贡。好生恶杀。威仪复阐于汉朝。谓臣今是而昨非。许臣始迷而终悟。遂令恶德。滥及懋官。敢不革去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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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化服善教。体周雅之屏之翰。纵蚊虻未堪于负山。祝圣人多寿多男。庶葵藿倍殚于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