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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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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书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26H 页
与林士遂(亨秀)
昨出外夕还。见留刺。始知虚枉驺骑。乖逢之巧。昔人所叹。伥伥然自失也。惠来行录后题诗。得之。自以为双金之赠。百朋之锡。无以过也。及披而读之。茫然增愧赧。与仆之所望于左右者异矣。君子一言以为智。一言以为不智。何足下之欺我而玩我耶。何足下不自惜而轻出语耶。洪钟不为寸筳而发音。千钧之弩。不为鼷鼠而发机。足下真以病夫为何如人。拙诗为何等语。而称道之盛。至此极耶。是不过足下才豪笔快。得窄韵逞英气。因难以见巧。汪洋横骛。如风樯阵马。一放手而不知止。于心自计曰。某也固不足语此。我但摅怀而自遣。出奇以为戏云尔。则足下之所以待我者。不亦远乎。非唯所以待我者为然。足下之自处。亦甚疏矣。古之君子。其自处与待人。恐不如是也。且抗鹪螟而拟大鹏。祇见鹪螟之微。饰嫫母而就西施。益彰嫫母之陋。仆所以忸怩怔营。如醉如酲。三日而不瘳也。第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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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于其所不敢当者。亦不敢须臾处。即当持而纳之。顾其卓卓之辞。烨烨之华。讽诵之不足。咀嚼之不厌。乃敢冒昧而留之。噫。亦痴之过也。抑又有一说焉。诗人之辞。固有因彼而著此。为人之作。适足以自见者。凡足下之引物连类。极褒扬之美者。以吾观之。可拟于仆者十无二三。而可拟于足下者十居八九。如春苑之红绿。昆阳之貔虎。五陵之绣缛。九折之骏马。驾海之帆。冲汉之鹄。醁也兰也鹘也。皆足下之能事。虽谓之足下自述而陈之。可也。至于昆玉之璀璨。仆无其色。而况其德乎。安期之绝世。仆有其愿。而迷其方也。剑发丰城。古则古矣。光燄则吾未也。冰出万壑。寒则寒矣。清澈则吾未也。瘦如绝粒。哀如鹃哭。净如鸥泛。仆固尝辛苦而皆莫之近者。执此而推之。馀可知矣。足下乃欲引而跻之。推而与之。不自有其美。不恤人之不及。徒信笔而混施之。不亦异乎。况举历代风骚诸老。而欲吏属之臣仆之。蚍蜉撼大树。不唯不胜。而反以自困。是足下与我俱当得罪于后世之君子矣。斯非可惧之甚耶。虽然。足下年富而力强。或者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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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之言。图所以发愤自致。则其所至必过于古人。吾将刮目而待之矣。如仆衰朽之质。加之以疾病。无望于日进。则亦日退而已。为之抚躬而浩叹也。
答卢仁甫(庆麟○庚申)
伻至。承惠书。具审抚牧优暇。神相体履。清福倍常。不任欣慰。如滉身在病窟中。更无拔出之望。仅仅度日。无足言者。前月中。黄仲举书来。盛言政声之美与设院养士之举。闻之使人耸慕增气。此事。近世创见于吾东。甚可嘉尚。而流俗或不能无怪。故首鼠两端者。率不肯任其责。今侯乃能勇担而大作之。其为斯文之幸。可胜为喻。但以记文见托云。此则侯之误计。而在滉难承者。故既具以是意。报仲举矣。玆复委书强嘱。若是之勤。岂仲举未及转达鄙悃之故耶。滉于书院事。固有托名其中。以为荣幸之愿。顾以病废多年。文思衰落。况当霾热。正苦河鱼。尤不能握管做文字。柰何。但此来使。乃言不计久近。必欲受去。故不得已姑令留待。写得诸额。偶乘病隙。缀就数语。以记院事。文辞凡陋不足用。不如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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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更求之为善。若以更求为缓。必欲在任时讫了。而用此文。则嘱子发令公正写以刻。为佳。六十病夫。六月挥汗。写额制文。顿无馀力。不能正写以呈。恨恨。想蒙矜察也。且闻文烈公祠已建于院傍。此亦善措之一盛事。就中仲举云。文烈画像。手执数珠。此乃一时习尚为然。虽贤者。未能免俗之故。然今置之学傍。实非所以示后学矜式之道也。迎凤志。仲举寄示。皆已见得。但滉常病竹溪志未免稍杂。今但取其意。而勿尽效其所为。何如。其所抄为学立教。亦多混紊无头绪。如何如何。迎凤志。今已毕印否。其中尽录上国书院。可以晓世人訾毁书院之惑。欲得一件。未知可惠否。馀惟为时加爱。
答卢仁甫
示喻金先生庙享事。甚善甚善。夫先生之于贵府。既曰妻乡。则其往来游处之所。必有遗尘剩馥在人思咏者矣。则于立庙尊贤之举。尤当以是为先。而次及于其他。可也。柰何至今日而后。始有此议耶。此必贵府文献之间。不敢轻易其事。久而后乃发。致令左右。闻之晚而议之缓耳。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28H 页
今既幸而有此议。则其揭虔昭祀。以为多士之劝。何所更疑。但于其间有极难处者。金先生道学渊源。固非后学所敢测者。然以 先朝追奖之意推之。断然以为近世道学之宗也。其视二李公各取其一节。以为乡贤之可祭者。其德业风声。既有不同。而所以尊崇之旨。亦不能不殊归矣。如是而同祀同享。恐未免尚论者之议其后也。且以位次一事言之。若如来喻所云。年代为序。东西相对。则二李居东。而议政居西乎。此虽若可矣。然虚其南向之位。只用东西位。不知古之祠庙有是例乎。有则可。无则恐难义起也。其或以是为未当。而定主祀南向之坐。以东西为配位。则又未知谁为主谁为配。以年代为定。则以文烈为主乎。以道义为定。则议政为主乎。二者皆有所未安。又若不分主配。而并正南向之位。为自西徂东之列。则其上下之难定。亦不异于上所云之碍。恨滉昧识寡闻。山中又无文籍可考也。况此院祠之立。虽非出于 朝命。而终必有闻于朝。斯礼之定。实莫大之事。何可以愚者一时之妄料而定之乎。欲速之害。圣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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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滉意以谓君侯勿以速就为务。与府中诸贤。细加商议。姑停祀事。俟君侯入都之日。悉具首末。禀之当世名流之知礼者。遍考故事之有无。以取决焉。则庶于前贤之享右。后学之慕法。皆无不尽。而垂之后代。可永以无替矣。鄙文诚拙。本不足用。又缘二李公之祀。不以道学为主。则院记主意。不当在于祀贤之举。故但略为旁及之词而已。今若遂以金先生为祀。则其命意措辞。必须顿异于此。不可如来喻所谓只改数段文字而足也。况其位次尚未有定论。则何可率意窜改。而蕲于必用乎。敢请君侯亦徐俟论定。然后别求之大手制作可以流传于后世者。以侈斯院之盛。岂不幸甚。若此纰缪之文。得编入于院志中。以备营置之后考则可矣。如其不然。必欲再责荒疏以改作之。则一番倾竭之后。更无馀力。柰何。想高明必不强人以所困者。使之益见其拙也。祀既未定。故庙号之改。亦未敢对。院名之义。谨闻命矣。迎凤志。以其来自仲举故。已还之仲举矣。仲举今已赴都云。惟照谅。
答卢仁甫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29H 页
滉白。复此承书。得详谆谕之意。深幸不外之惠也。滉前书所疑三贤位次之难定。来示引荀况等居宋,元诸大儒之上之例以證之。此固然也。然事体则有不同者。盖既正文宣王主位。四圣十哲配位。则宋,元诸儒。皆在从祀之列。虽如笋况辈居上。其尊崇道学之意。自若也。与此只祀三贤而无分别者。无乃不同乎。又云。古之祠庙。有并祀许多人者。岂皆择其学之纯驳而祀之。此亦然也。衢州景行堂。祀乡贤五人。而逸平徐先生。亦在其中。逸平受业程氏之门人。得诸心而推诸人者。是以道学而并祀于他人。古亦有之。然亦与此事微有不同者。彼则但为祀贤。而此则有书院故也。大抵学校之设。谁非为道学耶。而在书院。则为道学之意尤专。其祀贤也。以道学为主。可也。如不得其人则已。幸而得其人。乃泛然不为表异。则无以见崇重道学之意。滉前日不敢承命。而书中云云者。为此也。今因盛谕。反覆筹其所处之宜。诚未有十分(缺)处。则只得如公所论而已。盖二李之贤。既足以表祀。故已为之立祠矣。今岂可为欲尊议政之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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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诸。此或者之论所以不可从也。议政之学。既为儒宗。而于其乡有遗风。故已发当祀之议矣。又安可以难处二李之下而中辍哉。而况近世推尊议政。如此其重。窃意其在天之灵。好谦之至。不无有蹙然不敢当之意。今若又以尊尚道学之意。而位于二李之上。亦岂有安享之理。然则虽使今且姑停。而取定于当世知礼之君子。恐其义止此。别无善处之道也。故不复敢辞。而谨就记文内。增入改定。以塞辱教之勤。不暇计夫尚论者之有后议也。第来书之末有云。不必专言道学为可宗。然后始开群蒙。此则不敢闻命。夫聋者。固不闻五音。然岂可缘是而废咸英韶濩。瞽者。固不辨五色。然岂可缘是而废黼黻文章哉。盖天下之人不聋不瞽者。何限。且又安知聋瞽者之终或有视听也哉。顾前作既不专主于此。故今虽修改。而犹不能索言之。是为慊然耳。不知公意以为何如。病倦不宣。溯风驰怀。滉拜。
 祠名表忠。今不可仍存。滉意院既有名。祠不必名。若必名之。欲以何名。如来书名以三贤。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30H 页
似好。但古人以限数名堂。为无有待后来之意。非之。此不可法也。今只以景贤之类易之。何如。所改记文中称李文忠事。无乃稍过乎。然据史及胜览等书。非浪说也。而所谓文学高古四字。乃牧隐所撰墓铭中语也。且三贤位次之定。欲入于记中。文意语脉。首尾已定。入此议论则为赘。故未果。然不可不使后人知今日往复之意。惟善加商处。或于院志中及之。何如。
答李子发(文楗)
专价远来。获承手翰。审知比日素履处约。不无愆度。冲福有相。无任慰写之至。滉幸此偷屏。苟存性命。年来。老病支离。年光迅驶。卧念平昔游好。落落如晨星。虽欲效古人千里命驾。又岂易得耶。可叹可叹。示喻书院定祀事。历叙颠末。援古證今。谆复恳至。固知令公之于此。非欲为先人而主张私意。直欲湔厚蔑订舛礼。以求就乎情理之所安尔。然而以告于滉。而欲使左右之于彼则末矣。无益而适以取笑于人耳。何者。凡来喻所及。皆滉曾试妄发于彼而不用者也。一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30L 页
再妄发。已为可吝。况三五重仍而不知止乎。且今次仲举书中。但言所以诸生收圈。则谓宜独祀寒暄者皆是。欲配祀文忠者十馀人。若欲并祀文烈。则诸生举欲纳履而去云云。观其意。非问寒暄,文忠之坐次。特以滉曾作谬记。与今所定者相反。故聊以告其故。且欲令滉改记。以合于今所定云耳。今来谕所举仲举之言。以为坐次之定。欲待决于滉。何其与书中意异耶。滉所答仲举书。今已到彼。想令公已见之矣。于公意如何。夫以文烈公之忠义大节。见斥于诸生。其在诸后嗣。既已不平矣。滉又欲并文忠而姑徐徐。得无尤以为大憾乎。然而滉所以为此者。位次之定。前此谬论往复。不啻丁宁。而彼中众论。曾不念听。今岂可复以口舌争之。既不能争。而恣为失中之举。使寒暄不敢当。文忠不苟处。则宁可姑徐之。以待他日定论之出之为愈。此乃所以为文忠伸地。非不足于文忠而然也。当时谬论数书。仲举不以为然。而不以示人。则令公必不得见之。而其说颇长。今不暇详焉。其大意谓寒暄之于道学。若果如思,孟,程,朱。则不拘世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31H 页
代之说。甚当。顾先生德行虽尊。而未及论著。后世无从考述以见道统之的传。徒以近世推崇之故。遽定此位。则先生之盛德谦虚。必不安处。故欲从古者东祀某西祀某之例。虽不能改作东西祀。只就见成庙中东西隔位而妥神。犹可以各专其尊。无相压相屈之碍。此滉谬见本意也。今既不用。而欲令改记文。以迁就今定之说。则又在鄙狷所不能勉从。故以姑徐之说报去。此不过又成一番妄发矣。方此跼踖。来教乃有处恰好之礼。定两立之论之责。乌可得哉。故盛意所属。不果奉遵。愧不可言。然而有一于此。滉既不免身处是非丛中。欲叨就两立之论。敢以臆见略言可否之归乎。夫寒暄虽非州人。既有伽川往来之躅。则众论以道学之故。欲推崇以入祠。善矣。而令公非之。此则令意以因两立而流于偏也。寒暄固有倡学之功。然犹未见传道之实。而至欲易世代以定主配之位。此则士论虽美。而实亦未免于偏者也。古之书院非一。槩有有祠者。有无祠者。有祀道学者。有非道学而兼祀者。如永嘉书院。中宣尼。东伊洛。而西祀乡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31L 页
贤。浯溪书院。中先圣。而左祀元结,颜真卿。泰亨书院。后祀朱文公。配以高登,陈北溪。此类非一二。文烈之大节。既足以见祀。仁甫之立祀。本以为此。则除画像掩小疵。以位牌祀之。未为不可。而士论之激斥。乃至于此。此实卫吾道排异端之美意。虽莫之如何。所惜者。以罕世之忠。而见摈于祀贤之举。宜诸李之以为慨屈也。昔宋朝。有欲为胡文定立祠。而或有指其小节处以为疑者。朱文公深以或人为非。文烈固非所拟于文定。然其指小节而弃大节。则其事颇相类矣。故愚意今此各主偏主之见。互相争论。决无定归之日。必有大贤君子能以公道为一世宗师者出。而处此事。定为不压不屈。各专其尊之位。则既不失诸儒尊崇道学之意。又可以报忠义存谦道。而无失序苟处之病矣。不知令意于此。又以为如何。来价立俟。病语多窒。粗布挭槩。未尽底蕴。殊孤远谕之意。伏惟令赐商览。不宣。
答柳仁仲(希春)
丙寅九月二十八日。病废人李滉。谨再拜复书于仁仲文契足下。伏蒙惠书。知在迁寓神相清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32H 页
茂。欣释病惫。不以言喻。滉昔幸得与周旋于鳌鹤两僚之间。一散如云。万事无不有。地北天南。闻问不相及者。近廿年矣。 圣朝更化。 恩霈流徙。而公移近道。孙儿安道回自关北。云获承英眄于行历之日。自滉闻之。如亲接晤。已不胜其庆幸之至。顾无缘奉一纸修贺。不意今者。先施之问。远及穷僻。感愧又何可既耶。但所以称道委责之者。太不近情。令人骇汗缩恧。掩目不敢读。公之待故旧。一何如是之相外耶。滉山野一愚夫耳。少婴疾病。不能读书攻学。偶出仕路。从群彦后几多年时。自见无一善状而疾益甚。因是不得不为退匿安分计。而事不如意。进退之间。踪迹颇乖。其幸得偷閒日。无他外挠。欲少料理古人心事。以自救迷罔之愆尤。浅露疏率。不知沈晦用工。略不能窥一斑哜一胾。而游声四驰。虚闻已溢于世矣。驯致厚诬时贤。上欺 天日。至于今时。蹭蹬困迫。无所措躬。而睢盱指目。疑谤者相环也。其中见爱之人。亦为之忧虑。诲谕谯责日至。百度千思。罔知所处之宜。咸其自取。谁可扳诉。惟席稿私室。以俟 严谴之下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32L 页
而已。公之移书。乃无一语镌切指迷之意。方且大为揄扬。猥作推重之辞。斯岂所望于朋友忠告责善相益之道耶。所谓四七辩者。因疑而相讲究。论语释。备忘而多疏脱。与李刚而刊朱诗。小简一时往复。偶尔皆不足称说。不知公何取于是而云云耶。君子一言以为智。一言以为不智。公之许人如是之不重。不唯愚者之不敢当。直恐人之笑议于公也。示及续蒙求。固知公之博雅该洽。久矣。天之厄公于绝塞许多星霜。意者。俾之作此等奇事也。叹尚叹尚。第以今才入手。未暇寻绎。加之滉本以椎钝无记性。少既不读。老病昏愦。全废诸书。古今人事迹。茫不存一。玆幸得此而欲读之。恍然如朝行而入大雾。不辨东西。如东下而望大洋。莫见涯际。诚可怜悯。如是而公之所需。乃有针斤题跋等语。甚非相知间敦厚相处之意也。且自古安有自作昏愚而能发扬他人者耶。滉中间。辄不自量。或不能无一二妄作者。后来自观之。犹不满惬。况入他人之具眼耶。而或播之远迩。招人口语不少。朋友之稍近里著实者。多以是加诮戒。方自齰舌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33H 页
悔怍。而已展者难缩。今岂可拨忧惧抗颜面。而更蹈前非乎。惟其贪于爱玩。不容遽旋持纳。谨奉留几上。得少竭意搜觑。俟卒业之日。当以奉嘱尹安东丈传纳。想不至浮沈也。见索朱子全书论释。果有因人疑目草答数十条。儿辈传看散逸。今不知在处。不能副索。年谱增广之语。乃传者误也。只被李刚而将刊是书于梁山。要滉校正一二过而已。无他所为。朱子实记。曩得李仲久寄示一本。略窥而反之。今所刊光州者。得非其本耶。此书广传。后学之幸也。欲献愚非一。适有客临到。未及覼缕。惟冀珍卫万重。以膺时福。
 论语释题跋改本。得承示来。然溢语不敢当。如前所云。柰何柰何。
与柳仁仲(丙寅)
冬寒。想寓中起处安胜。老拙。病惫昏愦外。他无足云。向者。辱示蒙求。虽欲尽力卒究。眼花神倦。十得一二。馀皆茫昧。其中不能无疑者若干条。录在别幅。不知盛意以为如何。极知僭妄。但私心窃爱此书。好处十分好。巧处亦不胜其巧。若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33L 页
刮去所禀可疑处。并皆琢磨精鍊。无一瑕玷。如玉贯珠联然。则岂不更快人意耶。其传于世。岂不更无可疑耶。其或滉所未举处。亦以是推类。可更定处。亦必有之。须深加省念。若自恃高见。惮改定本。则恐未免为后人指点。而其传也未远。为可惜也。故敢告。馀惟崇深自爱。不宣。
答柳仁仲
又续承问。具审起处神相。对时冲福。欣幸曷喻。滉尚保馀喘。冬来。病骨多受外砭。发病倍常。眼花耳风。众苦交作。遣日殊不堪。亦以老病常态。甘任之耳。前来盛编续蒙求。反复窥觑。卒难得其要领。加以昏惫精力。不克十分加工。仅以蠡测之末。往往有小指点处。录在数幅。并元本四册及鄙书一封。寄上安东府公嘱令传送。已蒙其诺矣。今复告来使往彼取去。其所指点处。极知僭率不足采。然恐或不能无少补于益求其精之地。幸略垂意何如。古人云。一作不改。不是大圣。不免大愚。此言尽有味也。朱文论说。本不足观。儿孙辈传看。不知置处。何能应索。惟增悚汗。示喻南徙未尽之叹。诚如所喻。所闻者亦觉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34H 页
气塞。然 天恩霈渥。想非久矣。更愿益加珍卫。以膺滋至之休。用副遐祷。幸甚。
答柳仁仲论赵静庵行状别纸
祸患之来。虽欲以智计巧免。乌可得耶。
 滉初意。以是泛言祸患难以智计免耳。非指谓先生也。然其间不无嫌涉。所示正然。今改作祸患之来。又乌可以智计求免耶。
由今日欲寻其绪馀。以为淑人心开正学之道。殆未有端的可据之实。
 此条。所谕亦然。然鄙意未敢遽以为当而悉改之。自古。圣贤所以能为后世淑人心崇正学之模范者。专赖立言垂后。为之地耳。不然。虽以孔孟程朱之盛。后世何所从而寻其绪述其学哉。赵先生倡明道学之功固大。然由今而欲寻其绪馀。不知以何书何言。而有所称述耶。鄙意推尊先正。虽曰务极赞扬。然亦当从其实而言之。不可以捏虚誇能而为之辞。以欺后人也。故如是云云。今虽承诲而不能从。惶恐惶恐。但实字果未安。且因来谕。反复思之。所未当者。非在一条。乃在末端但言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34L 页
世道之弊。而不再唤起先生之有功于世道者。此为大欠。故改之添之如左。不知盛意以为如何。
可据之实。实今改作处。
末端。力救之者也下。添之曰。故迩年以来。所以转移更张而明示好恶者。非止一二。世之为士者。犹知尊王道贱霸术。尚正学排异端。治道必本于修身。洒扫应对可至于穷理尽性。而稍稍能兴起奋发而有为焉。此伊谁之功。而孰使之然哉。则上天之意可见。而 圣朝之化。于是乎为无穷矣。
答朴重甫(承任)
滉顿首言。滉寡学无状。数年来。废放素业。益远于制作之事。前者。谬蒙勤嘱。令述先淑人墓志文。辞不获已。率尔塞责。追思至今。汗悚无堪。然犹有可诿者。懿范淑行。虽甚绝异。自古妇人功绪叙述。贵于希简。不尚文缛。而所寄行状。体段已具。不过就其中点缀句字而已故也。误而一辱。已可悔矣。况欲再误而再辱乎。伏睹先世以来。节行风猷。卓荦如彼。积厚流长。而有先大人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35H 页
之德行。又有于门未艾之福。此岂如滉庸卤浅浅者所能撰述哉。滉平生闇于事事。惟于自知则稍明。既知其不可。再若牵于素厚之情。而强颜为之。则又非所以见嘱之意也。如是则虽再命三命。至于十命。其不可者犹在。且滉近失将息。病发倍甚。窃有朝露之恐。惴惴自保。伏望矜其所不能。更勿督教。幸甚幸甚。行状二件。谨封持纳。伏惟宽照。不宣。
答白士伟(仁杰)
秋高天朗。脱去尘笼。归袖翩然。兴致遐邈。令人发黄鹄壤虫之叹。羡慕何已。如滉者。既知峻擢非可受。辞避半年。终遂不来则善矣。不知何故忽作此行。无所裨益。及为归计。蚁忱愈恳。 天听愈高。百病三冬。客况如何。甚愧见事之不彻也。水为天地所由生之说。前夜面论已尽。公何疑之久未释也。既不见信。今虽多言。恐无领略之理。故引古语以明之。公且道邵子所谓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玄酒味方淡。大音声正希者。公如何看耶。此虽指一年冬至而言。一元子会第一初头。独无此妙处乎。若谓之无此妙。不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35L 页
可言此理。谓之有此妙处。则不审此时已先有天地乎。抑未有天地而先有水也。既云万物未生。则安有所谓天地而先于水乎。盖自一年冬至而观之。谓有天地而后有此妙。可矣。自一元之初而观之。当此际。只水气肇生于渺忽未形之间。无他物也。孔子所谓天一生水者。指此而言。故曰天地亦由此而生也。公不能就此深究。而只据已形天地而言。何足以达造化变化无穷之妙哉。
答白士伟
翻然崛起。以副 圣上虚伫之意。深贺深贺。水为天地所由生之说。汪洋浩大。但觉河伯有海若之叹。一未窥斑于立谈之间。始知愚智之悬不但三十里也。
答朴泽之(云○丁巳)
滉顿首再拜。滉敬闻高义之日久矣。属者。海平李君书云。欲共见过。方深悚仄。诚不自意为发远轸。有故中辍。而惠投珍缄。所以启掖之者。既非浅闇所可堪承。兼寄示击蒙,三侯两书。其立义垂教。又非末学所能窥觑。竟夕捧阅。徒增叹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36H 页
警而已。滉疏卤之性。无师友之导。早尝有意。中罹沈疾。虚度光阴。至于衰白之年。因屏迹林薮。感发于尘编蠹简之中。虽欣慕之深。爱乐之至。有非言说所形容者。第苦精力惫乏。不能刻励做工。尚觉茫无涯畔。无一的见到处实行得路。每恐枉过了一生也。今奉两书。卒然之顷。不知要领如何。况有发挥于其间。如宠谕所云乎。然猥欲奉留。得以朝夕玩诵。久或有得。是所冀幸。故未即回纳。想得容察。此间相去殊邈。病迹未能出山。无款奉之便。向风驰心。何时已己。李君处。时有往来之人。或不替信字。以发懵滞。深所愿企。雉枣佳贶。甚荷珍意。但贽之一字。岂所施于朋友间耶。今后。此等虚文末节为世俗嗤病。而无益于契义者。请一切去之。直以责善之分相处。庶彼此胥有益矣。
与朴泽之
滉拜。春回。缅想燕处味道。福履增冲。日有倾慕。滉衰病缠绵。冬寒尤剧。得春稍慰。虽居常随分。不敢废学。而旁无彊辅。独力伥伥。策厉未几。旋觉颓靡。以此尤切向往之私也。曩所寄编书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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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置在案上。间得以窥其一二。虽缘病惫。未尽其底蕴。而所警于昏惰者。未可以遽数也。益者三友。奚待倾盖而后可言耶。惟序跋之作。欲以俯嘱于昧陋。此则盛意之未审。而滉有所难承也。自古纂述之人。不知其几千万人。而传者无几。其传者。顾其书之可传如何。固非借重于序跋之文。然既欲作之。犹必得其人而后。可嘱。何可轻耶。窃观四编。其立义之善。用志之勤。其足以传于后世也审矣。而犹或有疑焉。何也。道之浩浩。学者难得其门而入。程朱之兴。以居敬穷理两言。为万世立大训。击蒙一编。实揭此为主。而裒集诸格言。以类从之。使学者。由是而入圣人之道。廓然如履坦途而趋大都。庶免夫落草由径之患。其有补于道学何如也。天下之大。古今之远。善人君子如此其多也。然而散见于史籍。杂出于传记。使人不得遍考而悉睹。景行之编。用是为患。始于洙泗。终于考亭。其间上下数千载。名臣硕士之懿行美烈可师可法者。搜摭包罗。举集目前。而于忠孝节义。尤拳拳焉。使读之者。莫不耸慕而兴起。亦可谓有功于名教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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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以为未也。于汉取诸葛孔明。于唐取张中丞。于宋取文文山。别出为三侯传。以表其精忠大义可以动天地而贯日月。则其所以为世道虑者。益深远矣。至于卫生方。则虽非学者之先务。古之人亦或有述焉。岂固不用哉。此滉所谓可传于后世者然也。独于其间。鄙意所不能无疑者。往往有之。夫既以道义相期许。则凡有疑晦。但当直告以相规切。不当献谀而厚诬。又不可阙疑而护过也。且学者于圣贤之言。苟能用功。一言有馀。苟不用功。虽多无益。虽然。今既纂述而为书。则固欲其完备矣。击蒙所收程朱之言。犹或阙焉。则似未为完备。其所收者。亦意主于简要。而或失于疏略。抄节之际。或至以意下字。此尤为未安。而其一字二字或脱或误者。亦非一处。岂一经抄写之后。不复细意雠勘订正。所以有此差也。滉僭不自揆。已于编内所疑。逐处贴写。以取质焉。其馀三篇。病中苦乏精力。未能一一校考。然以击蒙一书推之。参之以得于过目者。可知其亦或有脱误也。且圣人万世之标准。以之冠书首。何疑。但滉尝以为自四书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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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记孔子之言行。多出于战国奸人无忌惮者之假托以自逞。秦汉曲士昧义理者之传闻以相誇。故其说多不足信。虽如左传,史记,礼记所载犹然。况于家语,说苑等杂书乎。今所取孔子及门人之事。似大驳杂。全不类圣贤气象者多。不知于此。未可以加芟节乎。所贵于圣贤者。正不在此等。量裁去之。庸何伤乎。历代诸人时世先后。虽若不关。然编书之体。不若次序之整齐而可观。盍改而正诸。而岳武穆不列于三侯之俦。无亦一欠事耶。人之一身。理气兼备。理贵气贱。然理无为而气有欲。故主于践理者。养气在其中。圣贤是也。偏于养气者。必至于贼性。老庄是也。卫生之道。苟欲充其极致。则匪懈匪躬之职。皆当顿废而后。可庶几。其斁理害正如此。本不可以为训者也。若以为养气亦不可全无。而姑存其书为可。则其中尤近怪无稽者。亦当去之。而所谓按摩法者。或挽或捩或筑或排或拗或掣之势。比导引诸法。用力尤劳。恐魏伯阳所讥百脉沸驰之害。正谓此事。而所谓御妇人法。亦道家之所痛诋者。无乃可去之乎。凡若此类。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38H 页
浅见所及已如此。其所不及。又岂无之乎。此滉所以疑于传后者。非谓其书之不善。于善之中。有未尽善者存。必待其修改。然后可以尽善。而无疑于传后耳。昔程子之为易传也。不轻出而示人曰。犹冀其有进也。朱子之为集注章句也。既成之后。自觉其非而改者有之。因门人问难而改者有之。质之当世之贤士大夫而改者有之。改之改之而又改之。盖以是终身焉。故其书之出。可以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焉。此岂一朝率然为之而能至是哉。吾东方文献寥寥。虽间有文章钜公出而鸣世。自诗文赋咏小说谈谑之外。斯文著述。绝无而仅有。其幸有之者。及得而读之。或不能无疑于心者。岂非由此其为病乎。往年。商山周景游在丰邑。撰竹溪志。甫成即入梓。滉与士友数辈。颇指其病处而请改之。景游固执自是而不听。今人见其书者。无不以为有病。盖是非之公。人心所同然者。岂可以一己之私见胜排之乎。至如滉者。昧道懵学。固不足与议于此。然亦尝妄为一二说。惩诸公自是之病。而欲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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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之攻砭。试示于同志。不意其人不大段指擿其病。而遽转以示他。及其后日。续有修改。则与前日示人者。互有异同。非徒前者之未尽。并与后者而相累。已自不胜其悔矣。吾兄学有所承。早弃举业。遁迹嵁岩之下。静中所养。宜有以大过人者。滉以迷路初旋之瞽见。不惮倾倒而跪进者。无他。一以望吾兄于尽善。一以发吾病。而冀吾兄有以药之也。他日改本之成。不惜再许辱示。而滉之瞽见。亦或天牖而少开。则虽知拙文不足为轻重。庶得以托名其后。而传之不朽。斯其为幸愿也大矣。又何终辞之有哉。惟吾兄有以谅之。不宣。
答朴泽之(戊午)
时月之间。未嗣修问。积有驰慕。僧来接书。喜审起处冲适。滉病昧无聊。才脱霖潦。又困秋热。寻常所以挠怀者非一。岂非病力胜学力薄而然耶。往者回纳击蒙等编时。妄效愚见。深恐率尔之诮。今承辱谕。过有契许之意。既加修改。又添收入。皆若因妄言而整理之。不知吾何以得此于高明之下耶。深自悚怍。景行编所收孔圣事。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39H 页
示意似然。但杂书所记圣人言行。于滉意类多可厌。疑是出于战国秦,汉间鄙俗传闻之馀。敷衍增加。以致专(专。一本。作全。)失本意。只是状出倾危变幻之习。见理愈深。愈见其非真。故前书云云。然就其中精加拣出。则岂无可法处。亦须取四书中紧要处若干条为首。而以彼继之。不审如何。岳武穆。言行录所载。亦不甚略。犹以为未也。求其传而添入。为佳。新示心学编。乍看。未知端倪。大槩知是切要。并击蒙皆留。徐俟卒业而后奉报也。滉前去六十才二岁。又因积病。早衰特甚于平人。昏昏如七八十岁人。虽有此志。终无以补前过而得新功也。每得朋友书。言及此学。未尝不汗沾衣也。近者。复有不幸之甚。拙踪似若有狼狈之势。方为忧闷。已而无他。想物论以为不当。遂为无事。于愚分稍以为慰。岳王传。滉家素无。朱子书。多有修改处。时未毕工。早晚毕则依戒。适有小冗。惟冀素履休胜。不宣。
答朴泽之(己未)
时月之间。不相闻问。辱惠手简。备审德履超胜。欣濯深矣。滉老病濒死。加得河鱼之患。脾胃因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39L 页
而虚弱。不能饮食。伏枕过夏。既未上去。又未蒙恩递。近三上辞状。未测厥终。方极忧惶。柰何。天灾重叠。海徼屡警。民今方殆。何术可救。漆室之忧。真不虚也。海东名贤录。曩者。商山周景游有意此事。滉亦劝成之而未就。心常为恨。今若裒稡成编。何幸如之。第恐吾东方文献寥落。虽其人所树卓伟者。没世之后。事迹湮灭。无从而徵信。虽使掇拾成录。恐未满人意耳。所喻数公之事。鄙意又恐在所商量。未可遽然揭出。以犯古人所谓虑患之道也。如何。二编。依教回纳。击蒙。殊胜于前。病倦。未暇悉校。心学。比击蒙尤切。其有鄙疑处。略标呈似。照量如何。大抵盛意。抄书务欲简约。故其裁取或未免大脱略处。恐是为病也。欲缀数语于其尾。非但冀己所见或有少进。亦望高明重加修改。以就十分完善后看。如何。正不须急急也。
答李君浩(源○甲子)
千里遥程。僧来致书。曾是不意。开缄细读。宛接风范。幸荷之至。慰释无比。如滉僻陋无似。长卧漳滨。形神彫悴。志业卤莽。仰古难追。处今多愧。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40H 页
常冀亲旧之中。有能痛惠规警。庶几有益。而来书之言。引重揄扬。拟非其伦。使人羞缩汗下。不敢承当。知公不是欺人者。何故如此耶。就中所云陶山记者。偶于病中。试出戏语。消遣愁寂而已。不意子侄辈私相传示。致误播出。其为有识嗤点。何可胜言耶。今公不以浮浅诮责。乃反欲云云。何耶。
答李君浩
去年。得见惠问及两绝句。久未酬报。即今岁换。履候想益清茂。滉一坠尘网。欲脱愈婴。病过三冬。俯仰惭惧。世必有高人卧云。下视而嗤笑。不意七十之年。百病残身。复见此事也。桃花春涨。当挂归帆。第以抽身之路不易。为虑。南冥必已还德山矣。近日 经席。又有请召致者。赖复有知南冥心事者。方便论白。故得停。为南冥深贺。
与周约之(博○甲子)
先生诗文。奇诡壮浪。如捕龙蛇搏虎豹。不可测度。诚非管窥所能到也。不胜望洋之叹。但欲论传后。则其间不能无可疑者。恐不必尽拟之流传也。故妄以私见。表圈其题上。不知如此去取。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40L 页
于佥意如何。幸与礼安公商议。其有不适宜者。改之。又或更质于他具眼处。以定净本。谨藏以俟之。其或取全集以刊行。或索本去而选取。必有其人与时矣。
拟与荣川守论绍修书院事(丙辰○郡守安瑺即文成公之后)
滉再拜。滉闻书院诸生。自春散去。至今岁尽。而犹未复聚。心窃叹恨。不知所以为计也。 国家之许立书院。何为也哉。将非尊贤养士乐育人材之地也乎。金仲文为其有司。所当遵 国家之美意。敬谨其职。使多士乐就之。可也。乃反倨傲鲜腆。视诸生如小儿。至发鄙贱之语。则诸生之激怒。空院而去。岂可谓诸生之过也哉。不请于 朝。而径递仲文之任。韩守琦则固为非也。然仲文之仍在其任。实亦难矣。为仲文计。于此尤当惭悔自责。屈己谢过。至诚至恳。则诸生之意。释然自解。仲文犹为善人。而书院无一事矣。仲文则不然。怀忿怼挟猜憾。敌(敌字上。一本。有力字。)诸生而必欲纳之于罪罟。因是而致有 朝廷之推问。则非唯儒冠被捉而庭诘。其身亦未免于缧绁。此则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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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之失。至再愈大。而亦不善为身谋者也。滉闻之。过而不改。是谓过矣。又闻之。过而能改则无过。仲文虽有再过。能改则犹为无过人矣。近闻。仲文尚不知悔。乃攘臂大言曰。我见某某。必不择梃刃而辱之。又曰。此事终必有士林之祸。呜呼。仲文其信有此言乎。其或不然。而传之者过也。传之者过。则仲文幸矣。使诚有是言。则其能改过而从善。可必乎。夫以仲文之鸱张如是。彼为士者。前见儒冠之辱。后闻恐吓之言。以怀耻之心。兼畏祸之虑。其不肯复入书院。亦何足怪哉。城主初为荣郡。士林相贺。以为文成公之后。来守旁邑。必有力于书院。今则大失望矣。然而士林非谓城主不力于书院。谓尽力而反有害也。何者。仲文之为人。滉亦初甚款待。以其有功于书院也。今则不能不以为非。以其失待士之道而坏院事也。伏想城主之厚于仲文。亦以为书院故也。然则其失待士坏院事之过。城主何不以为非而反护之乎。有功则以为功。公也。有过则以为过。亦公也。何容心哉。一于公而已。何患士心之不服也。且彼仲文。本一乡里之人耳。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41L 页
非有文行学识之异。特以干院之劳。为周景游所许。为诸相所念。又为城主所厚。凡若是者。岂欲使彼终至于逐士空院。假势逞臆。以陵胁列郡之缝掖哉。仲文他过。不必问其有无。而只此一事。城主试平心而熟察之。宁不洞知其非也。孔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城主若知仲文之非。而不诲而改之。是厚仲文。适所以薄仲文也。奉书院。乃所以弃书院也。城主何不反而思之曰。彼书院。为尊贤养士而设也。仲文失待士之道。吾右仲文而非诸生。吾亦过矣。又推此心而晓仲文曰。彼书院。为尊贤养士而设也。汝侮诸生而致空院。汝之前功安在。诸相所以许汝之意。又何如哉。于是而反覆深惟之曰。吾不改此过。无以告吾先祖之灵。而负 国家立院之意也。则仲文亦必观感而幡然悟曰。吾不改此过。无以见周先生于地下。而负诸相厚我之意也。以是深陈既往之悔。显示能改之道。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士林孰不感激而慕城主之高义乎。不但如是而止耳。丰有黄仲举。荣有朴重甫。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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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者。后进之望。而一境之倡也。城主诚能躬驾于此两人而恳起之。约日而会于书院。两人又以书各告其邑中之士而招延之。士必云集。而无敢后之者。二郡之士既集。则远近闻风而争赴之矣。能如是大更张。使书院之规模。增光而益恢。则庶几副人之始望。不然。以訑訑之声音颜色。间诱其易动易制者一个半个。而遣之入学。以求食于咄啐之馀而曰。如是足以为书院。则是书院之名虽在。而书院之实已亡矣。且夫屈己而下士。大夫之美事也。卑身而就食。士子之所耻也。今城主不屈于士。而欲士之屈就书院。是城主见美而不取。士子知耻而自蒙。古所谓人丧其宝者。正如是。岂不惜哉。岂不伤哉。又况日月易失。人事难必。诸生之志未遽回。及瓜之期或已至。竹溪之风月凄凉。厦屋之弦诵寂寥。烟沈草没。见者伤嗟。则虽使如仲文者十辈。能守庙宇。不废春秋之香火。滉恐文成公之灵。不肯顾享于斯。而周景游之魂。亦必抆泪于泉下也。滉之欲进此言。久矣。鉴无因之戒。而不敢发也。适闻城主之过县。而略布之如右。不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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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以滉言为何如也。嘉靖三十五年十有二月朔日。滉拜。
拟与丰基郡守论书院事(丁巳○郡守金庆言)
滉再拜。去年冬。儒生张某来告滉曰。书院自去春捲堂之后。至今无一人来者。荣川守(安瑺)固要某先往。冀欲诸生因而复聚。愚未知所处。如之何则可也。滉曰。荣守拳拳于书院若此。诚可尚也。然而犹恨其有未尽也。因略道其所以未尽之故。既而闻荣守以事当过吾县。拟一书论其事。大槩以为诸生之空院。以激于金仲文事也。足下右仲文而非诸生。致令仲文益横。而诸生之辱滋甚。今诸生若无故而复聚。则是诸生之去就不明。而书院之体轻矣。为足下计。莫若先自咎。以责仲文。以是至诚广谕于诸生。又躬驾荣,丰二郡先达之乡居者如朴重甫,黄仲举辈而恳起之。令约期诣院。而招诸生以入院。诸生宜无敢不至者。如是则足下有下士之美。诸生无自轻之愧云云。已而闻荣守入县径去。又闻诸生稍自诣院者多。遂坏藁不敢以示人曰。有是哉。吾见之隘。而吾言之过也。荣守犹不替护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43H 页
院之诚。院之新有司。(安驹)又能养士以礼。非求食咄啐之比。庸何伤于士之复往耶。其后。客有过门者。为滉谈院事曰。士有自清洪来者。有自龙宫来者。皆兄弟联芳而甚文。一则恒不衣冠而处。任达之人也。一则好嘲谑而善骂人。尚气之人也。四人。群士之望也。一唱而百和。书院今不落莫矣。滉闻之。不觉失喜。而又不能无疑于其所为也。既而。又因人具闻院中事。则令人悼心失图。叹息歔欷而不能已也。夫书院何为而设也。其不为尊贤讲道而设乎。自宋朝四书院之后。渐盛于南渡。而大盛于元 明之世。彼数代非无国学乡校。而必更立书院者。何也。国学乡校。有科举法令之拘。不若书院可专于尊贤讲道之美意。故或因私立而国宠命之。或国命立之而择人教养也。若吾东方。则至 当代而后始许立院。所谓因私立而国宠命者。窃仰 圣朝之意。亦岂非慕数代之遗风而欲庶几云云耶。然则冠章甫之冠。衣缝掖之衣。游于斯。食于斯者。其自处当何如哉。慎斋周侯。创玆伟事。其论事设规。虽未免意高见疏之病。其专于尊贤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43L 页
讲道之意。则确乎其不可易矣。故士之来游者。虽未脱科举之累。亦未谕讲道之方。然犹知重道义。尚礼让。彬彬乎习于士君子之风。此书院之所以为贵。而入院之士。或比之登瀛者然也。不幸去年。厄于金仲文辱儒冠而坏院事。斯文之羞极矣。矧今复旧更新之际。远方名士。不期盍簪。尤当自重其身。率先群士。励行检而美院风。庶不失立院之意。而斯文有赖。今数君子则不然。何其不思之甚耶。且道义之与爵秩。孰贵孰贱。孰重孰轻。以理言之。何啻道义之贵重。以礼言之。爵秩之分。亦安可陵之也。古之士固不屈于人之势位。然而不过曰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曰在彼者。皆我所不为。在我者。皆古之道也云尔。岂凌犯其人。蔑辱衣冠之谓耶。盖不歆羡不趋附。则我无有自失于彼。不资其势。不利其有。则彼不得有挟于我。故以匹夫而友天子。不为僭。以王公而下韦布。不为辱。此士所以可贵可敬。而节义之名所以立也。今夫郡守。四品之官也。而亦 王爵也。其冠带印符。皆 王之 命也。其不可慢辱也亦明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44H 页
矣。士子。礼义之宗也。书院。尊贤之地也。彼以礼贤之道来。勤亦至矣。我以呼斥之贱待之。其可乎。子陵加足于帝腹。故人入卧内也。渊明伸脚于州刺。二人在山间也。今郡守。非故人也。秩筵。非二人也。院之讲堂。非卧内。又非山间也。且倒悬拳驱。本出于武夫之粗。徵索酒食。滥觞于下流之贱。何可以此地此人。而加此于衣冠之人乎。向非在座先生之弹厌。几乎举此事矣。斯不亦所伤之大乎。此则任达之过也。孔子曰。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大学传曰。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恒言或悖。犹患其悖入之辱。而况故辱人之亲。以辱吾亲者乎。孟子曰。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非自杀之也。一间耳。噫。彼辱人之亲者。其不念此理乎。夫奴隶盗贼夷狄禽兽之称。是何等贱称。以人之子。呼吾之子。置人亲于何等辱地耶。言脱于口。而声入于耳。脱口之恶。甫加人亲。入耳之丑。已及吾亲。然则非自辱之也。何啻一间之逼耶。言者不忌。听者不怒。悖慢淫亵。无所不至。口不可道。耳不忍闻。体慄心痛。天惊鬼议。而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44L 页
恬不知怪。方且肆然自以为得计。问之则曰。今世不如此同流合污。身不得保。呜呼。其亦惑之甚也。辱亲则生。不辱亲则死。苟有良心者。犹不肯辱亲以求生。况不辱亲者未必死耶。辱之自彼。人子犹当自以为罪。况自我辱之耶。若是者。虽谓之不失本心。吾不信也。男女。大欲之所存。夫妇。人伦之所始。故先王之教。每窒其源而谨其防。今群居谈谑。尽是欲坑之事。秽念常在于襟裾。媟语不惮于闺门。甚至形于笔札。转相赞诵。拍肩击节。嗢噱终日。向非先生之弹厌。此书遂传于世矣。其所以坏人心术。渎人大伦。不亦甚乎。此则尚气之过也。呜呼。书院何为而设也。其不为尊贤而设耶。讲道而设耶。向也儒冠被人之辱。尚为院羞。况今儒冠相率。而自辱其行耶。士而如此。何贵于士。书院而如此。何贵于书院。而况此风之作。非一朝一处然也。其所由来者远矣。四维横决。如山移海翻。无所底止。一时风俗之坏。至此极也。殊非吉祥之兆。不独为一院之忧也。昔五胡之乱。何预于清谈。而尚论者归咎于王夷甫诸人。矧今之所尚。又非清谈之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45H 页
比也。则岂不关于世道之升降耶。足下为郡守。凡书院之忧。实郡守之忧也。而当日之事。想足下所目睹也。故聊言之。未知足下以滉言为可乎。为不可乎。以为不可。则滉亦无如之何。如以为可。则请亟以告谕院中诸生而改图之。幸甚。抑又闻之。数君子当日既闻黄仲举之言。深自悔责。手裂其书。而诣门谢过。此则非常人所可及也。是其人必勇于改过迁善。而卒有立于当世矣。彼院中诸生。见数君子之如是也。亦必相戒。而改前日之非。则不待他时。而院风已稍变。滉言终归于无用。则尤幸矣。大抵守令能不耻下士。而极意尊贤。诸生知自重其身。而励志讲学。则彼此交尽。而书院之名实得矣。惟足下谅之。嘉靖丁巳二月既望。李滉。拜。
答成浩原(浑○庚午)
去冬。获承寄翰兼与孙儿书。深用感佩。当在都下日。疾病支离。加以应接之烦。虽得奉眄。同于不面。而遽出国门。把袖一别。何可及也。今知彼时中途而返。尤怅然也。滉迨未解职。何名为退。今上致仕文字。庶几因此而脱免罪戾。仄惕以
退溪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345L 页
俟。往年。误托先尊先生墓碣铭。非敢惮作。不敢当也。公何不悔误托。久而益甚。使人终避不得。今试草就。疏卤若此。乃不敢匿。腼然呈上。直恐先德潜光。由滉而堙沈也。且近日朝贵求碣文。而辞者四五家。如闻此事。应被大诟。恳祈勿宣。庇此残喘。不胜至幸。纸尽不具。
答成浩原
示喻先公墓碣铭文差误处。兼得李叔献评谕。果如是。鄙文妄矣。此滉所以前日不敢承当误嘱之意。正为不知而作。必未免此等纰缪。为先德累也。从当依示修削。使无大戾。然既成追改。比如拙匠作室之后。因人指出病处。从而加斧斤。以副人言。其斲凿之痕。岂能中法度合人见耶。其为敝屋必矣。况若欲改于立谈之顷。其血指汗颜之斲。尤恐生病。姑徐之以待后便。秘而勿宣。想不待鄙言而自留意也。但于此不能无少疑。所谓见几明哲等语。公及叔献力加分疏。意以要避祸。为非正法。郭林宗为不足尚而云云耶。鄙意此事。因人所遭不同。而有正不正之异。如己卯间事。妄谓如先公所处。乃正也。何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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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有。而必欲勿言耶。滉即日心事大乖。毁誉两愕。自叹处身之无状。以至终难收拾也。闻苑除久不拜。何以如此。言不能尽意。惟愿加护席珍。
答崔见叔(应龙)问目(庚午)
 心经子绝四附注。程子曰。敬即是礼。无已可克。始则须绝四。此语似为学者言也。而附于绝四之下。何也。愚意论语绝四之绝。无之尽之谓也。非圣人不能当也。程子绝四之绝。疑是绝去之意。而学者事也。所谓四者。以四非观之。如何。
程子此段。此中诸友亦以为疑。今示论语所云。圣人事。而程子之言。学者事。正是如此。但本为圣人事。转下来作学者事言。此意有不可晓者。四非之说。恐亦未然也。
答崔见叔
书来。每以尘务为叹。此有官守者之通患。亦当随时随事。不废持守体察之功。而苟得馀暇近书册。须寻取所尝用力处义理趣味。浇灌心胸。玩适游泳。日复一日。久久渐熟。则当有得力之时矣。如滉幸此閒居。无他外挠。正好进修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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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老疾昏眩。不能大加功力于此事。每得朋友责勉之语。未尝不愧汗浃背也。心经。吴草庐物接乎外。闲之而不干乎内一语。正如来谕之云。盖孔子于邪著闲字。则固可谓不干乎内。今曰。物接而云云。岂非禅寂耶。程子耳须闻目须见。所疑亦是。但此若自然语及。则必不下两须字。今乃是答苏炳静中无闻无见之问。故不得已下两须字。然其须字。不必深看为必字之意。只以当字之意类看。言耳当有闻。目当有见云耳。不知高明以为如何。不宣。
答崔见叔问目
 兰溪范氏曰。心虽未尝不动。而有所谓至静。彼纷纭于中者。浮念耳。邪思耳。物交而引之耳。虽百虑烦扰。而所谓至静者。固自若也。心一也。所谓纷纭者。何物。所谓至静者。何物也。心之神明不测。变化周流。操则存而静。舍则散而昏。或烦或散。疑在操舍之间。心无二也。其曰。百虑纷扰。而所谓至静者。固自若也云尔。则似有二心于方寸。此语何如。晚年为学。不能专静。以不实之心。应无穷之变。虽欲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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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若存若亡。忽忽冥冥。人道交乘之几。不能的见。思虑纷纭。茫无据守。程夫子有言曰。唯是止于事。此语可为操守之要则耶。
范兰溪之言。与朱子所引胡文定百起百灭而心固自若之说相同。而此说尤可疑。盖一动一静者。心之体用。非别有一心至静自若于纷纭浮念之里。来喻云云。正得滉平日所疑处。今不敢率易为说。以渎闻于致思之地。当更详研。以拟后禀耳。思虑纷扰。古今学者之通患。今欲救此。固莫如所引程子唯是止于事之语。故大学知止而后。有定静安之效。虽则然矣。徒守此一语。亦不济事。乃知朱门大居敬而贵穷理为学问第一义。程子亦曰。习能专一时方好。此语尤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