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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斋先生遗稿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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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斋先生遗稿卷之二
 论
  
松斋先生遗稿卷之二 第 74H 页
崇节义论(乙酉 庭试初试魁)
臣闻欲立一代之治体者。必立一代之所崇。何者。不有以倡之于上。孰有以应之于下。不有以感之于先。孰有以作之于后乎。是故。人君必先明一代之所当崇者。而以一身为民彝物则之标的。建其有极。则彼同有是性之善而兴起焉者。孰不咸囿于吾所以作之新之之方乎。所谓其机如此者也。夫人之所以为人者。以其有人伦也。人伦有五。五者之常。所以不明于天下之人心者。由节义之教不明于天下之人心也。节义者。所以扶人伦立人纪。而使天下常不至于危乱。天下或至于危乱。然后节义之名。始著于天下。天下之所欲者莫甚于生。而有节义者必捐之。天下之所恶者莫甚于死。而有节义者必就之。是固其性中自然不容己之天也。而以职分之所当然论之。则为子而虽至于割股庐墓。自不忍汝父耳。为臣而虽至于循国死难。自不忍汝君耳。非高远难行之事也。乃饥食渴饮之类也。何足以褒之赏之哉。虽然。天下之人性。常于本善。而天下之人心。动于作新。故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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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而天下之人莫不知劝。以其好善人所同然也。罚一人。而天下之人莫不知畏。以其恶恶人所同然也。凡人遇治世。在平时也。其所以一言一行。莫不以君子自处。而陵驾乎舜禹。及其临利害遇事变也。鲜不同归于风靡波荡之中。而徒知爵禄之为可慕。不知苟活之为可耻。至于君父之羞。有不顾之。是岂性之罪哉。以其无有以尚之也。苟无有以尚之。则天下之人。岂必舍其所欲之生。而就其所恶之死乎。甚矣。人心之从上也。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从之。暴者非人性之所有。而从之若是者。以其所令不反其所好也。况节义者。人性之所固有。而孰不知爱其亲也。敬其长也。人君固有以倡是机于躬行心得之馀。则生固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其所以忠君爱亲之念。自然呈露于日用彝伦之中。而至于事之不幸。则岂不以节义任一身纲常之重。而负吾君负吾亲哉。呜呼。节义之名何始乎。三代以前无有也。周武王一戎衣而伐天下逋逃主。可谓天人合应之时。而夷齐以一匹夫。倡天下之义而折之。武王能容之。故夷齐之名。与天地日月不足为大明也。而周享八百绵绵焉延延焉。光武握赤符乘六龙。是谓大汉之天子。而子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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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布衣。无万乘之主。而横足加腹。光武能容之。故子陵之名。可谓得圣人之清。而竟使桐江一丝。扶汉九鼎焉。节义之有关于人国也审矣。彼二子者不待上之崇之。而自然以节义始倡于天下。当此之时。武王也光武也。不知所以崇之尚之。则天下之人。安知二子之名天下孰加焉。而君臣之不可犯。富贵之为可忘乎。节义之名。虽见于衰世。而苟不能有养于平时。则安能从容就义于颠沛流离之际乎。是故。崇节义者。必先养士气。养士气者。国家之元气也。元气一立。而天下之士。莫非元气中人物。而世治则为皋夔稷契。世乱则为龙逢比干。而亦不失忠臣孝子足矣(足矣恐作之名)。然使天下之人。为忠臣孝子之行。是岂臣子之福。而使为君(君一作臣)者享忠臣孝子之名。亦岂国家之幸哉。盖天下之治乱无常。而天下之事变亦无穷。宽厚一脉。足以留一世之安。而不足以救天下之乱。惟节义可以激天下之心。倡天下之义。则节义之名。固不可愿。而节义之实。亦不可一日不养也。为人君者可不知所以养之哉。谨论。
卫武公抑戒论(戊戌擢英试魁)
臣闻圣人无过。圣人可学乎。曰可学。贤者不贰过。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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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可学乎。曰可学。圣可学而贤可学。则何道为要。曰。存此心为要。存此心有道。戒谨而已。恐惧而已。盖非存心。无以立戒惧之功。而戒惧者。乃所以持此心之本。然则存乎内者。所以制其外。而制其外者。所以存乎内也。虽然。存乎此者。不能保之于彼。而存乎前者。不能保之于后。是以。既往之能存者易。而方来之能存者难。久而能存者难。而愈久而愈不息者为尤难。顷刻之力不继。则悠久之功其废。可不戒哉。古之人有戒之者。其唯卫武公乎。当此之时。武公之年。已九十有五矣。享国不为不久矣。阅世不为不厌矣。自常情观之。志气已衰矣。精神已耗矣。可以优游尔馀年之将尽。而国家犹可忘也。小过不足惧也。而必欲眷眷于朝夕渊冰之戒者。何哉。呜呼。此君子之所不可及乎。盖人非圣人。孰能无过。而武公常恐有过者也。天下之至难持者心也。天下之至难御者情也。而稍有懈于持之御之之功。则天不能胜人。而天反为人所制。理不能御情。而理反为情所胜。无过者至于有过。有过者至于甚过。则天人圣狂之分。岂不甚可畏哉。公之所畏者常在于是。故不惟求训于卿士。而谋及旅贲焉。不惟求训于旅贲。而谋及官师焉。至于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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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而如是焉。居寝而如是焉。宴居而亦如是焉。至此则犹可已也。其意以谓警乎目。不若警乎心。戒于人。不若戒于己。而前日之警乎目。戒于人者。不足为一身防过之地。则宁不反之于心而发之于言乎。此抑戒之所由作也。观其首章。则(则一作曰)抑抑威仪。可知其身欲无过也。次章曰。莫扪朕舌。可知其口欲无过也。身无过也。口无过也。可谓至矣。而继之以尚不愧于屋漏者。乃古昔圣帝明王传授心法之至语。则此乃学问之极功。而作圣希贤之方举(举下恐有缺文)是矣。大抵天地不息。圣人之心。亦自其一念之不息者始。故尧之兢兢者此心也。舜之业业者亦此心也。尧之兢兢之心。不惟常存于受终之时。而益加于七十年在位之日。舜之业业之念。不惟常存于三十年登庸之日。而益加于五十年垂拱之日。少壮变于前。而圣人之心。则未尝变也。老衰异于后。而圣贤(圣贤恐贤人)之心。则亦未尝异也。呜呼。有始有卒者。其惟圣贤之戒心乎。夫存道者心也。虽无老少之异。而行道者身也。老而乃衰。则其身所具之志气。安能必保其曩时之精明。而其自修克治之功。至是愈切。则真可谓不知老之将至者欤。虽然。圣贤进德之序。入道之方。莫不各有次第工程。而自可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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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善。至于不可知之神。自无躐等凌节之病。而由十五至于成德之时。由成德至于九十。莫不忧勤行道之岁月。则可谓德已固矣。道已至矣。而恐恐然不免小人之归。则其平居所以戒谨恐惧之效。反为无验之物耶。夫汤之懋敬厥德者。宜无暇于盘也。而盘之铭曰。苟日新。日日新。此盘愈洁。而此德愈洁。汤之不能自已者何耶。武之不役耳目者。宜无暇于觞也。而觞之铭曰。乐极则悲。此觞常存。而此心愈存。武之不能自已者亦何耶。汤武圣人也。而犹以一心之操舍为惧也。则公之德。虽已固矣。而何自以为固乎。道已至矣。而何自以为至乎。德苟未固。道苟未至。则一出乎天。一入乎人。而出入乎天人之间。一出乎理。一入乎欲。而出入乎理欲之间者。犹可为尤畏也。是以。一日之不谨。而已致饮酒之失德。徒发悔于宾之初筵。则前日之过。安知复萌于后日。而后日之失。终不得入君子之域矣。岂不有愧于一篑之亏哉。然则淇澳之美。即所以萌初筵之悔之本。而抑戒之叹。乃所以发初筵之悔之推。武公之心。无岁而敢息也。无日而敢息也明矣。武公平日之所学者。常以禹汤文武之心为心。而自知其安行非所企也。生知非所及也。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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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困知勉行。为终身用力之地。而道未至于尧舜禹汤文武。身已老矣。死将至矣。则天性之真。自然森不可御。而为吾忧者曷尝斯须替哉。日月攸迈。若不云来者。其不在玆乎。此心其尧舜之心乎。其汤武之心乎。是以。曾子传之。而补之大学之传。南容传之。而见称于夫子之叹。则若武公者。虽不至于无过之地。而其亦不贰过者乎。呜呼。读其诗。不知其人可乎。知其人。不知其心可乎。后世人主初有悔悟之一念。及其一陷于不善之地。曰。天质不美。非学问所能变也。至于血气既衰。则徒归咎于既往之日月。而所以补之于后者。又不能自力。则难免乎(乎下恐有缺文)自弃之失矣。况望其天下国家哉。岂非武公之罪人乎。书曰。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臣于此。尤有惓惓焉。谨论。
松斋先生遗稿卷之二
 策
  
[习俗之变本于人心]
  问。三皇不同俗。五帝不同教。况下此夏,商,周。无怪乎忠敬文相戾之甚也。则先儒所以道同之说。有何所指欤。伯禽之封于鲁。报政迟。太公之封于齐。报政速。周公深叹之曰。鲁后必北面事齐矣。由是观之。则太公之循俗为俗。固不如鲁公从礼改化之美而逮后代。齐果强鲁果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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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周公之言。何欤。下乔木迁幽谷者。孟氏以为未闻。而仲雍变周礼端委。为断发文身之俗。武灵变中国冠裳。为胡服驰射之习。因之以吴俗安阜。赵国富强。亦何故欤。秦人废封建井田之制。实万世帝王之罪人。而历后世明君谊主。卒莫能改。其至王莽。欲复井田。而民滋不悦。柳宗元反是郡县而非封建。是三代善政。抵捂于后世欤。吾东方。檀君之前则邈乎其无传也。自箕子教八条。炳然有华夏之风。其教法犹存。今不可举而行之欤。丽氏之兴。事方草创。后虽贤君间作。民风僻陋。礼制未备。道终不得昭明。其规模宏远。而其风气亦颇深厚。 圣代制作。动取三代。其礼制之详。士习之正。则不特丽氏。实非汉唐所拟侔也。然其淳源不厚。漓俗尚滋。欲以昭代礼制。而回丽氏浑厚则其可欤。不可欤。非但此也。向之所谓礼制者。固一遵华夏云。而亦有未尽。冠非古礼。婚无定礼。期功无服。服色不齐。类此者甚多。其不可变而同之欤。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终不可强欤。盖有喜更变而甘执拗。亦有惮改作而安固陋者。诸生辨之。(丙戌成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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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朔制魁)
对。愚闻时变之谓习。习变之谓俗。俗变之谓心。愚于学问中粗得是说。今承明问。其敢从吾不敏而默默耶。窃谓天下之本。一在心也。而心之厚薄。生于天下之习。天下之习既定。而习之美恶。著于天下之俗。天下之俗既成。而俗之污隆。移于天下之时。何者。时有古今则其习不能无美恶。习有美恶则其俗不能无污隆。俗有污隆则其心不能无厚薄。故天下之可一者心也。不可一者习俗也。天下之可同者习俗也。而不可同者时也。是以。古之圣人。执千载相传之心法。推古今可济之通义。必以人心为善俗之本。亦以时势为化习之会。时固可以因之革之。则不必天下之心而为改法之举。时苟可以损之益之。则不必天下之习而为胶柱之固。其所以因之者时也。而未尝不本于人心。其所以革之者时也。而亦未尝不本于人心。时虽有千变万化。而人心则不与世道俱往。常井井于吾之方寸。故圣人之可因者人心。而以人心而化于习俗。则习俗自化。而人心益善。圣人之所顺者时势。而以时势而合于人心。则人心自安。而世道终以不穷。苟或徒委于时势。而不委诸人心。则时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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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自(自为至乎恐有误)人而已。安能节世道无穷之变。而为人心不可已化乎。请因明问所及而白之可乎。曰若稽古。洪荒一判。天地乃位。伏羲神农黄帝相继而王天下。是曰三皇。当是时。人心朴略。三皇亦因人心而化俗。俗之有不同者。其时变也。以至颛顼,高辛,少昊,尧,舜相继而帝天下。是谓五帝。五帝亦因人心而立教。教犹有不循者。其时变也。岂可俗之不同。教之有二。而不一其心乎。至若夏之时。承唐虞风动之化。而时之所当尚者忠也。故尚忠。殷之时。继夏桀乱亡之后。而时之所当尚者敬也。故尚敬。及周之时。值帝辛颠覆之馀。而时之所当尚者文也。故尚文。大抵理极当变。物久必化。唐虞之后。不以忠继之。则是不以尧舜之心为心。夏之后。不以敬救之。则是不以大禹之心为心。殷之后。不以文承之。则是不以成汤之心为心。是数圣人之所尚雅或不同。而亦无非扶世道不使之穷极。其亦天地之心乎。易曰。天地革而四时成。持圣人之迹。而一圣人之心可乎。若夫伯禽之就鲁也。革前日因循之俗。而行礼制风教之美。然其化之也。必在于三年之久。太公之封于齐也。因旧习简易之政。无作新矫为之迹。然其报之也。乃著于三月之速。是何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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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之臆意以为人情狃于习俗。而安于守常。习之所得者深。则异之也难。难故迟。俗之所入者深。则循之也易。易故速。故无故而变其旧习。乐就吾教。则其势也必不易从。此鲁之所以难于齐也。人情莫不安习。而吾苟安之而不改。则其心必安。人情莫不狃俗。而吾苟狃之而不易。则其心不惊。故其令行禁止之效。可立而待矣。此齐之所以易于鲁也。先儒有言曰。利于其旧。不什则不可为已。谓此也。虽然。鲁之政不快于一时之迟。而制礼一脉。有以扶持于衰微之中。故弱者反以长久焉。齐之政若快于一时之速。而简易遗法。流入于霸者之术。故强者反以促亡焉。是岂非二公之家法源流有以致之欤。仲雍以太王为父。季历为弟。则是其礼乐文物之所萃也。而一朝去父母兄弟之邦。以为断发文身之俗。然而吴俗得以安阜焉。武灵以赵国为国。而以赵民为民。则是亦古昔帝王之遗书(书恐误)也。而一朝变中国冠裳之制。以为胡服驰射之习。然而赵国得以富强。是何耶。愚之臆意以为季有圣子文王。而弟不当立。故太王之志。固已难之。而雍能知天命人心之有在。发不可断而必断之。身不可文而必文之。以示不可君之志。而荆蛮之民。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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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于礼让之美意。故因之以成化。然则吴俗之安阜。实本于让德之微旨。而岂专在于变俗哉。战国之时。大抵尚气槩专勇力。而武灵欲倡其气勇服色之异。示威于敌国之心。为此左衽卉裳之制。而常以勇武为事。终为富国强兵之势。然则赵国之富强。其用力之势有以致之。而岂专在变服乎。虽然。仲雍之变礼。固出于时之所不得已也。而武灵之陋习。奚足多论哉。夫封建者。先王公天下之法。井田者。先王守天下之法也。封建立而国有藩屏之任。井田设而民无不授之田。是法本于圣人至公至仁之心。故能尽圣人是心。然后能行圣人是法。而秦之始皇。怀一身无穷之私欲。而恶先王良法之害己。至于废井田而开阡陌。毁封建以为郡县。是何不仁之甚耶。厥后明君谊辟。固有号为稍稍知道矣。而卒不能复先王之法。易陋秦之制。使天下之人。目不见唐虞三代之遗法。可憾也。况乎王莽斗筲之人器。无圣人立法之心。而借圣人立法之具。欲复王政于衰世之末。可谓不知量也。而宜其法之不行。民之不悦也。柳子以封建为非。而郡县为是者。其意以为生民之祸。累起于相争立国之际。而郡县之吏。亦能以宣化泽民。故为此说。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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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公天下之端。是则俱以衰世之事。论圣人之制。而不以圣人之心。论圣人之时者也。时虽降于唐虞三代之时。而苟能心唐虞三代立法之心。则彼圣人之制。虽不行于后世。而其所以立法之意。岂不可行乎彼哉。新莽固不足诛。而柳子亦胡为此说哉。吾东方邈在遐壤绝封之外。而檀君之前。人心世道。皆不知何如也。而信乎莫之传也。自箕子受封以来。乃推天人之学术。为八条之教。使海外人民。咸知礼乐文物典章之理粲然有不可紊者。而人皆有士君子之行。酿为中华礼让之俗。其教法之存于今者。亦可举而行之耶。今之时。与箕子之时又加远矣。为治之道。必合与古。必合与今。择其宜于今。而使有合于人之情。其亦厚伦成俗之本欤。丽氏创业于前。而事多草创。贤君继述于后。而法皆因循。观其俗则民风薄陋。考其制则礼让未备。终使治道未饰乎太平。人心不得乎昭明。是岂非治道之累欤。然开国之治(治恐始)。极于规模之大。时俗之世。颇有淳厚之风。则此可与为治之本也。惟我 国家。守之以仁义。处之以礼乐。聿新一代之制作。焕然百年之文物。则礼制之备。可谓详矣。士习之正。可谓美矣。礼教之施于人也。宜其人心极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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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正习之施于俗也。宜其风俗极其美矣。而奈何淳厚(厚恐源)日散而人不见质实之人。薄俗日滋而俗不见可封之俗乎。书曰。惟民生厚。惟本厚。故君臣父子之伦。由是而惇焉。夫妇长幼之典。由是而秩焉。至于礼乐文物政教之化。亦莫不由是而推焉。故民心者。万化之原。万事之本也。是本先立。则善俗可成。至化可行。而俗可成化可行。然后必以礼为节民心之具。而民心益厚。士习益正矣。呜呼。今日之民心。不忍言也。昭代之礼制。则已庶几于唐虞三代之制作。人心浑厚。独出于丽氏之下。今之所恃而扶持世教者谁欤。徒恃礼乐之独备。而不复求于本然之心。则丽氏之浑厚。恐不回于吾民之心也。由是观之。丽氏则质胜文之时也。而质则可以裁而就文。有本故也。 昭代则文胜质之时也。而文则不可以裁而就质。无本故也。苟能就丽氏之所有馀。而补当今之所不足。则亦能礼乐备。而治道毕矣。愚之必拳拳于丽氏者。彼所谓浑厚者。即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也。今民之所当先得也。虽然。圣人之礼本于心。圣人之制寓于器。故欲法先王之礼者。不惟先思圣人之心。而亦当精究圣人之器。今日之制作。虽曰一遵中华之文物。而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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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未备焉。筮宾三加者。古之冠礼也。而今则无古之制焉。亲迎以礼者。古之婚礼也。而今则无古之礼焉。至于期功而有服者。所以著其情也。而今则无服焉。服色必齐者。所以一其俗也。而今则不齐焉。今玆数失。可谓有关于治道。而弊为至此。夫事有所改。而必合于今之世则不改可也。事有所循。而必合于古之道则易之可也。世之儒者尝有言曰。三代之时。其所以教民之具甚详且密。而及至后世。教化之道衰。而尽废其具。是以。若此其无耻也。是说固亦有理。而亦未必为可也。何者。人性安于习俗之旧。而旧则必难变。使今之冠者。如古之所以责成人之道。而能不주-D005失其所以制冠之仪。则复今之冠礼。岂不能行古之道乎。遭亲戚之哀。而有恻隐之痛者。乃人心自然所不能已。而圣人之至于期功者。岂以纾其悲哀乎。特为之中制。而今人皆不能行者。势有所使然也。今若猝未能行古之服。则莫若因其本然之善。而听其自然之人。则治世之下。岂无孝悌之人乎。若夫服色之不齐者。生于恭俭之不足而奢侈之转放。则敦节俭信厚之端。纳民心于至善。则将无服美于人俗。而亦安有不齐之弊乎。苟不先务于人心之厚。而乃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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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之礼欲绳之。则所冠者古而心则今也。所迎者礼而心则今也。服虽哀而心不哀。则何益于服乎。服虽齐而心不齐。则何益于齐乎。如此而欲望厚伦成俗者。不亦难乎。愚于篇终之问。尤有所戚戚焉。一代之兴。必有一代之俗。俗不能自俗。而必本于天下之心。心不能常用。而亦随于天下之时。故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而其所以不能损益者。常因于定体。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而其所以不能损益者。亦常因于定体。苟不知常因于定体之心。而徒欲权于时势之归。则商之尚敬。未必不戾于夏之尚忠。周之尚文。亦未必不戾于殷之尚敬矣。今之 昭代。承丽氏浑厚之俗。徒以礼制。为相承相救之道则不亦远乎。若是而称曰。俗之化在于人心。在于随时。苟能先是心之体。达是心之变。则可因而因。焉用纷更。可变而变焉用执拗。其所以一因一变之间。自无二者之僻。而天地之消长。古今之治化正在是矣。谨对。
[变奢为俭之道](戊子)
  问。先王制礼之意。皆出于俭而已。至于今日。俭变为奢者多矣。婚姻之礼。所以致其谨也。而僭踰无禁。丧葬之礼。所以致其诚也。而渎乱无伦。至于宫室有制而务极宏丽。衣服有章而竞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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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好。饮食有节而靡费失度。致此五弊。必有所由。可的指其起病之源欤。伊欲痛革污习。变奢为俭。以合乎先王之意。则其道何由。(戊子别试魁)
对。恭惟 盛朝设科取士。执事先生。发策秋围。特举当今奢丽之弊。欲复先王礼制之原。其为国以礼之意。诚不让于古君子矣。愚虽不敏。敢无一言。窃谓礼之体。本于民心而成于恭俭。礼之用。具于节文而毁于奢僭。所谓恭俭者。根性之固有。天理之所以存乎内者也。所谓奢僭者。因物而有迁。人欲之所以感乎外者也。感乎外者。易得以害理。故圣人必以节文为用礼之具。而民心之防范立焉。存乎内者。尚足以御欲。故圣人必以民心为制礼之本。而节文之全体得焉。然由俭入奢易。而由奢入俭难。故上之人。必先得躬行教化之本。而能以善天下之人心。然后民心自复其本然之性。恭俭信厚之端萌。而厚伦正始之道自行。报本追远之道自立。而放僻奢侈之心绝矣。至于宫室衣服之制。自不得踰越乎范围之外矣。由是观之。善民心。即所以回俭约复古礼之本。而其本又岂外于人主之一身哉。请因明问所及而陈之。夫婚姻者。所以合二姓之好而正人伦之始者。故先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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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定其亲迎以礼之礼焉。所以致其谨也。丧祭者。所以报罔极之恩而抱无穷之痛。故先王于是。制其慎终追远之礼焉。所以致其敬也。至若宫室者。不可以无制。故先王于是。制其法而贵贱有分焉。衣服者。不可以无章。故先王于是。制其章而上下有等焉。饮食者。生民之天。亦不可以无节。故先王于是。为之节而用之有度焉。呜呼。婚姻之礼如此其重也。而柰何今世之人。罔念君子之造端乎夫妇。而但论其财之有无。至于车马之富。器服之侈。每以出人之右。自以为一身之荣。则况望其诚正修齐。而为律一家之本乎。诚如执事之所谓僭踰无禁者也。丧祭之礼如此其大也。而奈何当世之士居父母之丧者。或拘于情。而不知死葬之礼各有分限焉。至于渎乎祭祀。而未见如在之诚。则诚如执事所谓渎乱无伦者也。宫室之制。非不辨也。而今之奢习。久染于人心。故农商而拟诸士大夫之家者有之。士大夫而拟诸宫掖者亦有之。然则执事所谓务极宏丽者。不在玆乎。衣服之法。非不章也。而今之侈俗。已成于民风。故服美于人而骄淫矜誇之相尚。衣裳楚楚而素丝五紽之未见。则执事所谓竞尚华好者。不其然乎。饮食者。人情之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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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失。而大抵吾国之民。率无经久远大之谋。而但以靡费醉饱为尚。故至以一人常兼数人之食。而轻一掷于千金。付一笑于万钱者是也。则其所以伤财害谷者。盖可知矣。嗟呼。先王制礼。本为俭也。而今玆之弊。胡为至此。抑不知人心世道日降而然耶。奢习日开而不可复古耶。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则恭俭之道。岂可独行于古。而不行于今也。愚尝跧伏草野。窃以身僭拟百执事之后。而究其故矣。夫恭俭者。人心固有之本然。而至于流为奢僭者。是岂性之罪哉。奢侈之心一萌。而恭俭之心自沮。恭俭之心一沮。而奢侈之心转放。一萌一沮之间。此天理人欲之所以消长。而礼制之行废系焉。是以。人君必能明教化厚习尚。而使人心自安于义理之天。而无慕乎其外之心。然后其习大定。其俗大成。方今 圣明在上。而尽克勤克俭之德。贤良在下。而有节俭正直之风。则治世之下。宜无如此奢弊之习。而犹有憾焉。愚恐咎岂在民心而已。是岂非善民心之道犹有所未至而然耶。先儒有言曰。奢侈之害。甚于天灾。国家自近年以来。天变间见。旱蝗相仍。而民生之困悴。未有甚于此时者也。而奢侈之心。犹日肆而月富。则愚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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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毕竟世道为如何也。而邦家亦岂无可虑之机乎。夫好奢而恶俭者。人之情也。今之奢丽。成于习俗之已久。则不可朝令而夕禁也。诚愿上之人。苟能慎乃俭德。以身先之于日用彝伦之中。自王宫国都。以及闾巷。莫不推其本然之善。则教化行而民心善矣。民心善而礼制行矣。至于婚姻之不谨。则深思其所以不谨之由。而务如周文关雎鹊巢之化。则将见婚姻极其正。而自无踰僭之失矣。若于丧制之不诚。则深思其所以不诚之由。而务如先王奉先思孝。陟降庭止之思。则丧制极其诚。而自无渎乱之弊矣。于宫室衣服之制。益思其所以奢僭之失。而务如夏禹卑宫恶衣之俭。则宫室之制。古有其制。而今亦有其制矣。衣服之章。古有其章。而今亦有其章矣。于饮食之节。益思其所以失度之端。而务如大学生众用寡之道。则饮食之节。古有其节。而今亦有其节矣。苟无躬行心得之先。徒欲范民于礼文之具。是已失其善民之本。而污习之革。古礼之复。岂不难哉。孟子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愿以是求正于执事先生。谨对。
[虑创业之艰难思守成之不易]
  问。国家之治乱兴亡。皆源于创业之君规模制度之得失。而不可徒诿诸子孙之不能守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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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三代圣人之事。固不可轻议。而西汉亡于外戚。东汉亡于宦官。唐亡于藩镇。宋亡于胡虏。岂非高祖,光武,太宗,太祖之有所失而致之欤。设使诸生。立于高祖,光武,太宗,太祖之朝。建何议设何策。以救其外戚,宦官,藩镇,胡虏之弊于未然之前乎。所见之高下。欲于此试之。
对。愚也蜗窞十载。雪案穷经。尝观古之帝王。莫不肇基于艰难颠沛之馀。而其子孙不能构堂于盈盛宴安之时。而反促危亡者。莫不掩卷再三叹息。今执事先生。论及于此。则愚虽不敏。其敢默默。窃谓国家之兴。虽由于祖宗之贤德。其亡也。虽由于后嗣之不才。然而祸之作也。不在乎作之之日。而其作也有自来。乱之生也。不在于生之之时。而其生也有由至。则创垂之君。乃子孙之仪刑。而子孙之治乱兴亡。孰不曰厥祖燕翼之得其道失其道也。是故。为祖宗者。其于创业之始也。修身正家。以立其本。精思力行。以清其源。敷求哲人。以遗其后。则悠远悠久而咸以正罔缺。其或规模之不弘。制度之不善。而又以乃逸乃谚乃诞之子孙承之。则未或不亡。此已然之明效也。愚请得以论之。思昔三代盛时。禹汤文武。仁以为纲。义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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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纪。其植本也固。其发源也深。而以启无疆之休。则其丕承丕烈。诚如所谓固不可轻议也。若夫汉高之兴也。豁达大度。其为子孙虑。宜无遗算。而一传而有禄产之患。再传而有莽贼之移鼎。非外戚之权盛乎。及光武中兴。才明勇略。鉴前之弊。改张其弦。宜其计无失策。而传至桓灵。刑人操柄。君拥虚器。正士禁锢。国随丘墟。非宦寺之势炽乎。唐之太宗。龙飞晋阳。历险既多。偃武修文。仁威远施。势可永保。而迨乎中叶。失居重驭轻之策。致尾大难掉之患。而渔阳之马。厌长安之草。沙陀之兵。入昭阳之宫。藩镇之祸惨矣。宋之太祖。创业陈桥。才兼文武。德备仁智。其于区画条理。纤悉备具。可垂无竞之烈。而迄于数世。边寇岁侵。狩二帝于漠北。屈万乘于虏庭。则夷狄之患极矣。然则西汉之亡于外戚。东汉之亡于宦官。唐之于藩镇。宋之于胡虏。皆在于后嗣之不能守成。而非由祖宗之失制度乎。祸患之来也有攸致。而非一朝一夕之故。则三国子孙之衰微不振。岂非乃祖贻谟之不信乎。桃李之冬华。已在于汉初。则王氏之代汉。权舆于高祖。而不任三公。政归台阁。则妇寺之交缔。发轫于光武矣。太宗惩亡隋孤立。而分十二道以立营镇。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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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戍日强。府兵浸弱。此藩镇之跋扈。由太宗之偏重于外攘也。太祖叹五季生灵之鱼肉。释兵权于杯酒。专用仁义。武略不竞。此胡虏之侵凌。由太祖之偏重于内修也。嗟乎。三代以下论创业之贤君者。皆曰汉之高祖,光武。唐之太宗。宋之太祖。而一时之规模制度。可谓宏远详密。而亦未免千虑之一失。愚于此。始知开创之君。虑后患不可不慎。而一法之立。一事之举。尤不可不审也。执事先生诱诸生曰。设使立乎高祖,光武,太宗,太祖之朝廷。建何议设何策。以救其弊乎。是欲观诸生素蕴之如何耳。然而贾生痛哭髋髀之折刃。而文帝不之用。京房极谏群王之开门。而元帝不之悟。叛将强藩之祸。韩愈论之于唐。而不能回宪宗之惑。趋拜虏庭之辱。胡铨陈之于宋。而竟不开高宗之暗。则愚虽立于其时。而知其无可有为。而以臆意尝论之曰。数君子虽极谏救弊之策。而皆不揣其本齐其末也。何则。孟子曰。人有恒言。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然则天下国家之正。不在于人主之一心乎。欲正其心。莫先于学。而学莫先于春秋乎。谨按春秋。其曰。仍叔之子云者。非所以讥世官乎。其曰。阍弑吴子馀祭者。非讥近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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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乎。其曰。翚率师者。戒其假兵权也。其曰。盟于唐者。戒夷狄猾夏之渐也。故为人君而不知春秋之义。则救弊而弊还生。除祸而祸复起。必也知春秋之义。居正体道。天王宰相为一心。宫中府中为一体。任贤而贤者在位。使能而能者在职。然后舅后之家。世禄而无世官。宫闱之内。绝刀钜之贱。内修而外攘。守在乎四夷则坚冰之渐。无缘于外家。萋菲之文。何成于内竖乎。国无偏重之虞而四夷来王。则诗之所谓刑于寡妻。以御于家邦。书之所谓柔远能迩。敦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者此也。是则虽有外戚而外戚不为之患。虽有宦官而宦官不为之病。藩镇皆我之干城屏翰。而夷狄梯航纳款矣。噫。三代圣王。以积德创基。而子孙荒怠不敬。则未尝不堕厥绪。况汉唐宋之君无积德百年乎。然则子孙之衰亡。由于祖宗规模制度之失。而祖宗赫业之颠覆。亦由于子孙遑宁宴安之罪也。愚以管见。既陈于前。而于篇终。窃有献焉。执事先生。详论汉唐宋君之兴亡治乱。而舍今不谈。则岂非当今 圣明在上。良臣在下。同夤协恭。一无可言之事哉。然而忧国之臣则不以既治而为治。不以既安而为安。常恐不测之患生于朝夕。画徙薪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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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之计于平居无事之时。则使四者之患。其不为国家之忧章章明矣。而其于防微杜渐之策。不可不先为之备矣。然则为今之计。虑创业之艰难。思守成之不易。务正学。近正人。行正道。辟邪说。远邪人。去邪行。而朝廷内外。莫不以正。则阳长而阴消。近悦而远来。国家安于盘石。永世其休。则外戚宦官为汉之患。而不为国家之患。藩镇胡虏为唐宋之忧。而不为国家之忧矣。昔大禹戒舜曰。钦厥止。惟几惟康。其弼直。惟动。丕应徯志。以昭受于上帝。天其申命用休。愚以此为当世陈之。愚见如是。谨对。
[欲守先王之治者必守先王之法](戊子)
 王若曰云云(戊子别试殿试)臣对。臣闻一代之善政善法创于先王。而子孙之一治一乱由于得失。故欲守先王之治者。必守先王之法。欲守先王之法者。必守先王之心。苟能存其心以立为法之本。循其法以著为政之用。则其于为国乎何有。恭惟 主上殿下。躬上圣之资。抚中兴之运。建不缺不拔之基。恢可久可大之业。丕烈既已继矣。世道既已亨矣。其于不愆不忘之道。若无一事之可谓矣。而尚虑旧章之或有未率。遂进布衣于赤墀之下。特举齐鲁所尚之不同。继及 祖宗出治之大本。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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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万世无弊之道。如臣贱愚。何足以奉承大对。然既叨有司之举。斋沐惕虑。以俟 清问之日久矣。敢不竭心腹。裨万分之一乎。 圣策曰。周公治鲁止抑其势有所不得不已者欤。臣奉读再三。不胜陨越于下。臣闻天下之治道。未尝不同。而天下之治势。亦未尝必同。是故。建一代之治者。必因一代之势。而必立一代之法。周公之治鲁也。不以尊贤亲亲为尚。则无以成礼教之俗。故必能亲亲焉。尊贤焉。太公之封齐也。不以亲亲尚功为法。则无以成富强之业。故必能亲亲焉。尚功焉。呜呼。周公。大圣人也。太公。大贤人也。其于垂统可继之道。岂不知同底于道为美。而所尊所尚之若是不同者。岂不以道有升降。政由沿革者乎。虽然。以二公之良法。而不能保后世无弊者。抑有说焉。大抵徒法不能以自行。法乃先王辅洽之具。而为后嗣者。必得先王是心。然后能守先王是法。而苟无是心。则是法已失其所以施之之地。而其不至于乱亡者几希矣。是以。亲亲之教。宜足以久周公之化。而至于子孙。已不能守之。则其势驯至于委靡。而终于不振焉。尚功之法。亦足以传太公之治。而及其后嗣。已不能守之。则其渐自至于无道。而终于纂夺焉。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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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观之。太公尚功之说。虽有歉于周公之礼俗。而至于均为乱亡者。皆子孙之过也。假使二公之法。不能无弊于久。而为齐鲁之子孙者。苟能守二公立法之心。亦能知其损益之方。则鲁何困于三家。而齐何移于陈子乎。伏愿 圣上潜心焉。 圣策曰。惟我 祖宗。规昼(一作画)出治止使万世无弊。其道何由。臣奉读再三。不胜陨越于下。窃见我国家。 太祖创业于前。 三宗继述于后。以高世之见。创物之智。慨前朝规模之卑陋。念圣人品式之备具。操心常危而察理也精。虑患常深而立法也详。此启祐我后人。咸以正无缺者也。而比诸三代。则夏之禹也。商之汤也。周之文武也。而况乎 主上殿下。以继序不忘之心。加肯构肯堂之念。则今之所行者。非夏之关石乎。今之所遵者。非商之官刑乎。今之所守者。非周之典则乎。然则 祖宗之法。果无让于夏禹,商汤,文武之法。而 圣上亦以夏启三宗之心为心。则宜其传之万世。永永无弊。而 圣问犹以不能无弊为忧。呜呼。禹之法岂易弊于成,康之时乎。假使我国家 先王之法。实有起弊之端。则是岂 先王立法之流弊欤。臣恐 殿下未尽守之之道。何者。 先王之大经大法。常于定体。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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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所以为纲为纪。作大防于人心者。固已如山河日月之不可犯也。而至于持而守之。行而宜之者。实不外于 圣上转移之如何。而方今之弊。可谓者固不无也。则臣不知其谁任其咎哉。然则 圣上之所忧。果在鲁之弱耶。齐之强耶。呜呼。齐鲁之势。岂有复形于盛世之下。而臣亦未知其未必无也。则邦家亦岂无可虑之机乎。 祖宗之法。本于纲纪之正。而今或至于委靡者。岂法之过也。 祖宗之法。本于事权之一。而今或至于颓衰者。岂法之过也。要在 殿下措守之如何耳。然法久而不能无弊。故夏法创于禹而成之于启。商法创于汤而成之于三宗。周制创于文武而成之于成康。然则 祖宗之法。岂可谓终必无弊。而不思所以济可之通义乎。事固有可以当损。而其损之亦不失其 先王立法之心。则损之乃所以存之也。事固有当益。而其益之亦不失其 先王立法之心。则益之乃所以守之也。如是则 先王之心与 先王之法。并行于一损一益之间。而观其本大之正体。则固无损益焉。苟不本 先王之心。而徒以损益。为权时之达道。则其不至于乱旧政者稀矣。可不畏哉。虽然。书曰。罔以辩言乱旧政。孟子曰。遵先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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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此言遵守之为大也。何者。先王之所以创业垂统。贻谟燕翼者。欲子孙继序不忘而遵守勿失者也。若不至于大毁乱而不可救。则当如夏启之敬承继禹也。成王之继序不忘。可也。又况 太祖之创业垂统。 列圣之贻厥孙谟。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则其持之之道。守之之具。虽圣子神孙。更千百代之久。亦可为把握维持而不失。则又不当如齐鲁之子孙不有家法。可也。虽然。守 先王之法易。守 先王之心难。何者。 先王之法本于心。 先王之心本于道。是故。能尽 先王之道。则能守 先王之心。能守 先王之心。则能守 先王之法矣。是岂非万世无弊之道乎。伏愿 殿下潜心焉。臣于 圣上之策。粗陈其万一。而 圣策于篇终。又教之曰。其各悉心以对。 圣上之望于臣等。如此其至。则愚臣安敢避支离之嫌。而不尽其说乎。昔宋臣司马光。于延英之对。为仁宗言曰。为法之要。在于得人。信乎法不能自行。而必待贤臣。古之善治者。莫隆于三代。而问其保治之臣。则曰伊尹也。传说也。周召也。而或曰。监于先王成宪。或曰。视乃烈祖。无时豫怠。或曰。不愆不忘。率由旧章。为臣者以是守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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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者以是守之。故能成泰和雍熙之治。而未见纷更变乱之害。伏愿 殿下以三代为守成之准则。思得如伊尹,傅说,周召者以任之。又思夫太甲,武丁,成康之所以任之之道如何。而又思夫守法之本又何由。则 先王之法。即 殿下之法。而 先王之治。即 殿下之治也。臣之贱说。极知不足以仰副夙夜敬止之 盛意。而尘土涓埃。未必无补于山河之大且深焉。伏愿 殿下潜心焉。臣无任激切屏营之至。臣谨对。
[为治之道不可不崇礼让善风俗而已](丙申)
  
 王若曰。为治之道。不可不崇礼让善风俗而已。上世之治。朝有济济相让之美。民有比屋可封之俗。邈乎其不可议为。自是以后。或有风流尚厚。耻言人过。几乎三代之风。修何道而臻是耶。叔季之时。亦岂无号为稍稍称小康者乎。其风俗淳漓厚薄之不同。可历数而言欤。予以否德。承 祖宗丕绪。惧不克负荷。于今廿九年。士学不明。人心携贰。朝廷之上。无同夤协恭之美。议论之际。有是非相轧之势。亦有背公循私。标榜为诬。好侠贵党之习将兴。凌长妨贵之风日滋。衣冠士类尚尔。况嚚讼无知之氓乎。子而残亲。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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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杀主。吏胥而图其官。妻妾而谋其夫。教化风俗之坏。一至于此。予甚悼焉。伊欲挽回礼让之风。比屋可封之俗。其道何由。其各悉陈无隐。(丙申重试魁)
臣对。臣闻天以一元之气和于上而品物遂。君以一心之德和于上而万民治。大哉。和之为德乎。 圣策曰。为治之道止可历数而言欤。臣伏读再三。不胜陨越于下。臣闻礼让。为治之大务。风俗。国家之元气也。天下之人心。关于风俗。而天下之风俗。成于礼让。是以。欲善其风俗者。必崇礼让。欲崇其礼让者。必和其人心。何者。人心不和。则礼让已失其崇之之本。礼让何自而崇乎。礼让不崇。则风俗已失其善之之地。风俗何由而善乎。大抵民生本厚。民心本和。而至于礼让之不行。风俗之不善。是岂风俗之罪哉。顾其本先亡故也。本厚者民生。而不能常厚。本和者民心。而不能常和者。是岂非世道升降之机乎。曰若稽古上世。尧舜以克明之德。建极于上。而导民于和。故问其朝。则九德咸事。而济济焉有都俞相让之美焉。朝廷之和如此。则黎民之和可知矣。问其民。则百姓昭明。而熙熙焉有比屋可封之俗焉。黎民之和如此。则万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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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和可知矣。平章百姓者。非本于协和万邦乎。协和万邦者。非本于九族之睦乎。九族之既睦。百姓之平章。则当时之天下。皆在泰和之中。鸢鱼之天。而礼让之不美。风俗之不厚。何足虑哉。信乎邈乎其不可议为也。三代以降。礼让不行于天下久矣。汉高承暴秦缺裂之馀。以宽仁长者之风。成一代汉家之业。其宽仁一脉。亦足以和天下之心矣。当时之风流尚厚。耻言人过。则人心不可谓不和。风俗不可谓不厚矣。然徒借圣人中和之一端。而欲成长久之治。故其颓靡不振之人心。已为风化之大蛊。而竟不救王室僭窃之祸。则奚足与议于风化哉。汉唐以来。岂无号为知道之君。而或有大纲不正者焉。或有万目未张者焉。而犹未免渝激相倾之习。则何足为 殿下今日道哉。 圣策曰。予以否德止予甚悼焉。臣伏读再三。不胜陨越于下。恭惟 主上殿下处丰亨之久。当有为之盛。以二帝三王之道会诸心。将三十年于玆矣。而其于礼让风俗之道。所以维持作养之功。无所不用其极。则是宜道洽政治风淳俗美之候。而柰何为士者。不务圣贤光明正大之学。而曲执私见。各怀异心。至于朝廷之间。纡青拖紫者。漫不知同夤协恭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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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好恶不明。是非不一。议论之际。莫适所从。则是岂非人心之大戾乎。 殿下之朝廷。可谓和乎哉。或有公心云扫。私意星驰。私相标榜。竟相欺诬。好侠非君子之习。而今皆习之。贵党非君子之尚。而今皆尚之。少不可凌长。而今或凌之。贱不可妨贵。而今或妨之。此岂非士习之不幸乎。 殿下之风俗。可谓厚乎。子之天地者。父母也。而今有手刃者焉。奴之服事者。家主也。而今或有戕杀者焉。吏胥者。役于官也。而图之者有焉。妻妾者。养于夫也。而谋之者有焉。是岂非彝伦之大变乎。 殿下之民心。可谓和乎。呜呼。以此朝廷。欲成礼让。不亦难乎。以此民心。欲善风俗。不亦难乎。相让之美。何独成于上古之朝廷。而独不见于 殿下之朝廷乎。可封之民心。何独行于上古之民心。而独不见于 殿下之民心乎。是岂人心之和。独丰于上古。而独啬于今之时乎。朝廷者。士类之本也。而朝廷而如是。是无怪乎士学之不明也。士类者。万民之望也。而士类而如是。是无怪乎万民之不和也。臣尝居百执事之后。而欲言者久矣。 殿下之言及此。天地神人之福也。臣按书曰。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周有臣三千。惟一心。以是论之。天下之人心。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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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一。而朝廷之人心。尤不可不一也。一之之道。不在于和乎。朝廷失和之本。臣不敢知其来有由乎。昔在废朝。一国之人心。同于厌乱。而自 殿下拯溺救焚之后。一国之人心。同于好治。不知失和之端。起于何事。而成于何道耶。呜呼。今之朝廷之心。不知其几亿万耶。不可忍言也。不可忍言也。窃观今世之立朝者。自以为同道为朋。而各怀偏党之见。不以邪正之消长。为国家治乱之大虑。而患得患失之念。常存乎中。故互相排摈之不暇。而不知衔怨于散地者。为他日治(治恐致)乱之机。此所以寒心于有识者也。 殿下若于此时。少坠于不公不正之手。则 殿下之朝廷。恐不止于不和也。岂特指鹿之奸。独出于二世之朝廷乎。臣闻中庸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天地可位。况于本厚之民生乎。万物可育。况于本和之民心乎。以中和之道。建皇极之德。先正其好恶是非之心。其于人物之进退也。不以一人之言。有所疑动。使本心之德。不戾于本心之权衡。则朝廷之士。亦皆以 殿下中和之德。为无偏无党之会极。而好恶可一。是非可定。而朝廷庶可和矣。朝廷既和。则济济相让者。古有其礼而今亦有其礼矣。比屋可封者。古有其俗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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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亦有其俗矣。议论不可不争。而竟不得不归于和。是非不可不分。而竟不得不归于和矣。况比而不周者小人。则好侠贵党之习。其能不改乎。少长贵贱之分。乃天之所叙。则凌长妨贵之风。其能不改乎。父子之天。夫妇之义。从古未尝泯灭。则一人彝伦之大变。岂不化为孝治乎。奴之于主。吏胥之于官。上下之分。亦原于天秩之定礼。则一时尊卑之不幸。岂不化为善治乎。特虑朝廷之不和耳。易曰。观我生观民也。 殿下何不观 殿下之风俗。而观之朝廷。观之朝廷。而观其在己乎。臣故以数者之弊。生于朝廷之不和。而朝廷之不和。谁任其咎哉。皋陶之戒舜曰。和衷哉。臣益知朝廷之不和为朝廷之大患。而以致和为朝廷之本。 殿下欲闻致和之本。则宋臣子朱子不云乎。自戒惧而约之。以至于应物之处。无小差谬而无适不然。则极其和矣。为人君者。苟能和一心之德。而使天下之人心。皆归于王道荡荡之中。则比如天地一元之中。宁有一物之不遂其性乎。伊尹曰。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今亦务得如伊尹之元圣者。为之任天位。而同夤协恭于庙堂之上。则日宣三德六德者。亦不过泰和元气之一物。而百僚师师。同底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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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和气薰蒸。透彻于天地之中矣。人心之和至此。则于礼让风俗等事。特风化中馀绪耳。何足虑哉。臣于 圣策篇终之问。尤有所戚戚焉。臣不知当时之务。安敢议朝廷之事哉。臣尝诵汉臣董仲舒之言曰。人君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愿以是仰塞 圣问之万一。臣不胜激切屏营之至。谨昧死以对。臣谨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