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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蠹先生遗集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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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蠹先生遗集卷之三
 附录
  
一蠹先生遗集卷之三 第 482H 页
教书(庚戌从祀文庙时)[柳梦寅制进]
昔我 成宗大王。用三代胄教染一世。于是皇多之士。咸染圣人化作于下。时则有若宏弼洎卿。鱼川鸟云于宗直门。卿稚龀有茂质。端绪便露。张 天使业著说奖之。而如朱溪,孝温先觉斯文者。称诵阐扬以为华。叩其实。则亲尝病。尝矢甜苦占吉凶。头触柱见血祷以身。亲丧。苫墓侧歠糜饮。以既三霜毁甚。于是乎孝矣。女弟贫不能家。撤己屋以瓦之。罄己财若仆若田。与之不色难。于是乎悌矣。是则特一事可略之。抑有大焉。自孟氏而濂而洛而关而闽。似续夫子。道嫡其传。而我东藉父师畴。繇斯罗属丽末。岂少其人。而至梦周。鼻祖东方学。乃今尚之。后无闻踵厥武者。卿能先得之曾,思书。务于真实地。哜胾造阃。不借一缕饰。平生秉志度身。正出处。时仕止。一追古圣贤绳律之。而自逊禀资后人。用力百他人。其诲人亦谆至。在所种化获效。殆不可选纪。于是乎真儒矣。盖其时。即燕山生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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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以其人罪不罪。矧同门煽祸。文墨以逮哉。卿虽死。当含笑入地。庸何痛哉。越我 先王惄然伤。伸其冤不足。褒赠之有加。惟大学四学八路之疏。未及副多士愿。究其事实。在予不德。虽所述三书。已火不见世。即录中考厥言行。所谓质鬼神无疑者非耶。兹命先告卿家庙。次涓吉登之文庙。并四贤参卿圣师下。呜呼。享庙。重礼也。小而乡先生祭社。大而勋贤臣享宗庙。君子犹荣之。况夫子何如人耶。陪诸坛庑。同牺牢尊俎钟鼓之享于百代。后当之者又何如人耶。卓哉卿。于是乎百代师儒矣。故兹教示。想宜知悉。
颁教文[李廷龟制进]
王若曰。天之生大贤也不偶。实系消长之机。德必得常祀而无疑。宜举崇报之典。兹用播告。俾有依归。稽我东国之偏荒。罕传正学之宗旨。箕畴布教。虽识礼义之方。罗代蜚英。未免词藻之陋。迄至丽季千载。仅见圃隐一人。洪惟 祖宗熙洽之辰。允属文明振作之运。有若金,郑,赵,李五臣者出。真得濂洛关闽诸子之传。格致诚正之功。其揆一也。谗谄媢疾之辈。谁使参之。穷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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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纵负一世之屈。是非自定。何待百年而知。惟滉也遭遇两朝。其志则挽回三代。立言垂训。实是海东之考亭。格非献规。不愧河南之程氏。肆并隆爵谥之赠。顾未遑俎豆之仪。在正德纪元。始有儒臣之陈请。自 先王初服。屡见多士之抗章。惟其举措之难轻。岂云尊尚之不至。逮予纂绪。恨不同时。尚有典型。奈九原之难作。其谁与享。庶百世而为师。爰答四十载颙望之情。拟启千万世太平之业。盖有待而然也。庸非天而谁欤。兹于本年九月初四日。以赠议政府右议政文敬公金宏弼。赠议政府右议政文献公郑汝昌。赠议政府领议政文正公赵光祖。赠议政府领议政文元公李彦迪。赠议政府领议政文纯公李滉等五贤臣。从祀于文庙之东西庑。于戏。耸动观瞻。作新气象。是邦大夫贤者。孰无尚友之心。吾党小子斐然。永存矜式之地。故兹教示。想宜知悉。
文庙奉安时告由文[吴 绩]
备礼奉安。享祀罔愆。佑我文教。于千万年。
道南书院奉安文[郑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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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既右文。亦右东方。笃生大贤。于岭之阳。有倡其始。有嗣其音。有阐其微。有诣厥深。于皇圣学。曰揭偏荒。凡我后人。得知典常。得为忠孝。不杨不墨。恭思厥由。实蒙谁力。维天有斗。靡远不瞻。想彼河润。近者先沾。没世悠久。盛德难忘。合堂妥灵。若近辉光。商山嶷嶷。洛水沨沨。启佑我人。与之无穷。
蘫溪书院春秋享祝文[卢 禛]
学究性理。行隆孝义。蔚为先觉。师式士类。礼宜称祀。朝命优异。乡邦兴慕。建院祗事。兹惟仲春。恪修岁常。尚克右之。启后不忘。
永溪书院春秋享祝文[金诚一]
学究精一。道造高明。馀教不坠。永世歆馨。
龙门书院春秋享祝文[吴 绩]
道光东夏。仁洽一邦。士林风动。百世不忘。
伊渊书院春秋享祝文[姜大遂]
行推仁本。学究真知。文斯为盛。德邻于时。庙焉是同。道尊而师。肃将芬苾。式克右之。
祭墓文[郑 逑]
箕畴邈矣。世道日昏。文词是尚。孰溯渊源。于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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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与我寒暄。志同道合。晦庵南轩。后死有闻。伊谁之恩。东土百年。永不敢谖。逑也小生。早服格言。老犹顽愚。莫窥其藩。瞻拜封茔。精爽如存。用将一诚。敬代蘋蘩。
荐学行疏[赵孝仝]
臣猥以衰朽残质。过蒙拔擢。历司艺司谏。以至长于一寺。感激 圣恩。图报末由。伏念 殿下。顷缘阙内震人之变。警惧修省。 下教求言。欲闻厥失。臣窃谓遗贤在野。则时政之阙。无踰于此。传曰。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臣之同乡咸阳。有一进士。曰郑汝昌。故咸吉道兵马虞侯六乙之子也。幼有至性。笃志力学。年十八时。父六乙遇害于逆贼李施爱。汝昌号恸几绝。乱平。求遗体于积尸之中。还葬于乡。执丧愈戚。既阕。朝廷以为国亡身之子。例署军职。汝昌尤不能为怀。乃曰。父受其败。而子受其荣。国家之恩虽重。而心实不忍。遂辞之。哀慕终身。不乐仕进。养其母崔氏。躬供甘旨。未尝少懈。癸卯。为其母举进士。有成。母又欲见登科之荣。遂游太学。侪辈咸尊敬之。丙午夏。南归省母。既到家则家内疫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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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邻里不通。人皆劝汝昌次于外。汝昌不听。径入见其母。未几。母得疾甚剧不食。亦不食。扶持左右。昼夜不解带。居十馀日而母没。哭泣呕血。几至灭性。勺饮不入口。其姊适宁仁君。闻讣而至。相吊擗踊之馀。常为慰解。劝进𩜾粥。只吞一二匙。亦不得下咽焉。凡人家有瘟疫时气。百事停废。以为过慎。少不然则阖门得祸。汝昌径情而行。不复顾忌。朝夕为位。敛袭殡奠。一依礼文。乡闾皆惧其执丧太戚。而疠疫为祟。疑其身之不免。曾不少挠。踰月乃葬。家亦平复。虽苫块枯悴之甚。而身且无事。乡闾始喜疠疫之不能害孝子也。卜日将葬。积雨连旬。溪壑涨溢。人惧不克。天忽开霁。乡人尤异之。时监司闻其行。令郡办给棺板。辞而不受曰。烦民取办。怨必归于先母。乃出家货。贸易而用之。时郡守曹伟感其孝。亲临吊祭。人欲营圹。亦不受其助。与其弟汝裕,汝宽。率家隶而襄事。移父坟于同兆。三年苴杖。不出茔域。终日危坐。不脱绖带。长伏几筵。扶而执事。朝夕哭奠。见者出涕。每遇朔望。妇人先奠。兄弟后奠。三年不见妇人之面。母家畜积有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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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四邻之民。皆出债焉。汝昌谓其弟曰。母氏敛散之际。怨必及民。于是敛散文记。投诸烈火之中。乡人以为难也。既大祥。仍投墓前一寺。有更筑室之志。月馀。与弟入头流山。皇皇乎如求见其母不得。擗踊哭泣。哀痛迫切。一如初终。乡老哀之。咸就劝酒肉。但涕泣耳。曹伟亲往。勉之以先王中制。不敢过之意。然后不辞焉。母在时。常闷汝昌不治生产。别储绵布粟祖于一库。以为身后汝昌之资。母没。家人指以告汝昌。二弟亦让于兄。汝昌叹曰。母在时。予岂有私财耶。无重吾罪。遂分供丧费无馀焉。平日。言笑或谈文。有及蓼莪则汪然出涕。以悲悒不能息。郑氏素多奴婢。一门内凡百口。相好如一人。略无辞。邻里子弟之化而善良者亦多。汝昌博通子史。精于礼经。而尤深于性理之学。读书。必以力行践实为主。而不规规为举业。年几四十。独为圣世之逸民。其制行之高。立心之远。虽公艺,陈兢之孝友。亦不多让矣。世有匹夫或能救其亲于水火虎狼之患。以至断指瘳疾。出于一时之仓卒。而比比蒙国家之旌赏者焉。如汝昌辈。世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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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非特一乡之善士而已。汝昌之行。臣灼知。故言之重辞之复。试可乃已。 御书其尾曰。观汝昌之行。不觉出涕。果如此言。虽古人何让。须速擢用。以示国家旌善之意。(仍 传曰。庆尚监司前日书状回启时。但录孝女今之等四人。而汝昌则孝行甚高。而遗漏不闻。令宪府推考以启。)
行状[李 绩]
公讳汝昌。字伯勖。河东郑氏。 景泰元年庚午生。 赠嘉靖大夫。汉城府左尹六乙之子也。八岁。 天使张宁。见而异之。作说而名之。自少志于学。潜心庸学。积年用功。精通性理之学。癸卯。中司马试。入于学宫。诸辈以理学推焉。早丧先考。谨奉偏母。丙午。慈堂患痢。尝粪知其殆。忧恸转剧。仍遭丧。毁瘠过礼。期歠粥。一日不释麻服。三年不出庐洞。服阕。分财甚均。人无间言。为穷妹作室。撤己舍瓦盖之。性爱山水。卜居晋山岳阳洞。庚戌。有官以孝行闻。 成庙嘉之。特除昭格署参奉。公以为此乃人子分内事。固无卓异之行。上言固辞。 成庙题其纸尾曰。闻尔之行。予不觉出涕。行不可掩。而今犹如此。是汝之善。不 允。是年冬。登科。选补艺文馆检阅。迁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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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说书。辅导勤切。东宫有惮色。遂求补外。除安阴县监。莅官清简。抚下宽慈。笃意学校。亲加教训。学者来集。决讼平反。讼者多归。春秋。行养老礼。设内外厅。内则以尊室待之。凡民昏嫁丧葬。尤厚赒济。人皆感激。创修廨馆。不用民力。功役易就。吏慑民怀。一境赖安。然不乐仕宦。将有归田之志。戊午。被祸配于钟城。甲子夏。卒于谪所。葬于咸阳升安洞先茔之旁。今 上朝。赠议政府右议政。公中年。饮烧酒过度。慈堂苍皇奔救。自此不饮酒。乡会设牛肉。或者有以禁物发讼。慈堂深以为忧。公自此不食牛肉。有二子四女云。
行状[从子希参]
公讳汝昌。字伯勖。河东人。曾大父讳之义。判宗簿寺事。大父讳复周。判典农寺事。父讳六乙。 赠汉城府左尹。公其长子也。左尹通判义州时。公八岁。 天使张宁见之。叹异良久。作说名之。盖以能昌其家也。公早失先考。不烦教戒。勇于为义。好读书。务笃实。不为崖岸斩绝之行。与金宏弼。游毕斋门下。日讲说道义。以相磨砻。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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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有得。入智异山三年。发愤励志。明五经。究其归趣。尤精于鲁论。深探性理之源。遂穷体用之学。岁庚子。 成庙论成均馆。求经明行脩。馆中举公为第一。知馆事徐居正。将进公讲经。公不就。癸卯。入上庠。同列以理学推尊之。尝与群友寝。斋中鼾睡而独不寐。人无知者。惟崔镇国知之。播告诸友。馆中以为有思道之功。尤加敬焉。公居家。常以不及事先君为恨。在母侧如婴儿。未尝远违。凡母之所为。不至于不义。不敢忤焉。母之志。亦不欲以非义伤公之心。故母无过举。子无苟顺之失。人谓一家行义。丙午夏。母夫人病痢。公尝粪。日号天请代。见闻者皆感泣下。及没。祭如仪。葬用礼。期歠粥。不食蔬果。未尝一日脱麻衣。三年不出山口。服阕。与二弟游智异山。见晋山岳阳洞。爱之。率妻子筑室于蟾津之口。种竹莳梅。盖将老焉。庚戌。寺正赵孝仝,参议尹兢。荐孝行学识士林无比。 成庙特召为昭格署参奉。公谓人子分内事。上书固辞。 成庙题疏尾褒之曰。闻尔之行。予不觉出涕。行不可掩。而今犹如此。是汝之善。不 允。是年冬。登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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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补艺文馆检阅。迁侍讲院说书。转导以正。东宫不悦。甲寅。除安阴县监。人谓理邑非其能。始至。知民疾苦在赋敛。遂作便宜数十条。行之期年。而政清民悦。境内相戒莫以欺诈负公。方伯重之。凡狱事之盘错未易解者。用律之未审精当者。必巡面质。然后乃行。由是。道之决疑者。远近咸归。辨而不得意者。皆不恨其败。称其神明。莅事之暇。选邑之聪明子弟。亲加教诱。日课讲读。学者闻之。自远方来。春秋行养老礼。设内外厅。内则以夫人待之。有子女贫无资。久未婚嫁者。尤厚赒之。使不失时。一境大赖。然不乐居官。将有归田之志。戊午。坐史祸配钟城。七年甲子夏四月一日卒。返葬于咸阳升安洞先公墓左。享年五十五。公性端重沈静。不喜交游。与金寒暄堂。许以为知己。论道讲书。未尝相离。尝为近侍。出家辄遣乘迎致。告以所奏于 上者何如。每引古今商确。以至达曙。与众处则言语气象如恒人。未尝有异。而内实惺惺焉。中年。公与人饮酒过度。大夫人忧甚。遂终身不饮。乡会。有杀牛者。以国禁讼于官。将抵罪。大夫人又惊惶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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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事。复废食牛肉。尝为县时。所行数十科条。今至五十馀年。世守为仪轨。虽暴吏残人。不敢擅改。有欲改之者。则三老群吏。庭争申申。必颔乃已。是故。举行如国典。如此之类。于公虽细事。可以推小而测大。公殁之后。县之吏。岁时则必进拜于夫人。夫人之没。来役者如葬其父母。此非必当时蒙泽之人。而其子孙乐其乐利其利。追慕之深切如此。可谓没世不忘者也。朱溪君深源,南秋江孝温。亦尝敬叹之。秋江尝立传家藏。而人鲜知者。 中庙朝。朝廷议以郑梦周,郑汝昌,金宏弼东国理学之宗。宜极褒崇。以示尊尚之义。以明士趋。因 赠议政府右议政。令邑守。春秋躬祭其庙。 赐夫人爵贞敬。岁廪终其身。并录试其子孙。呜呼。东方自箕子以后数千馀年。人不知学。昧失所趋。惟郑文忠公。挺生丽末。为我东理学之祖。厥后其传无人。公幸与寒暄。生并一时。奋然力学。以续夫乌川之绪。其为学。一以伊洛为法。读书。以穷理为要。处心。以不欺为主。凡持己行事。一以诚敬为日用工夫。至于治平之律令格例。无不究其极致。而不得大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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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当世。惜哉。公娶宗室桃平君末生之女。 恭靖大王之孙也。生子女六人。男希稷。直长。嫡无嗣。希卨。正郎。取堂弟希参之子彦男为后。女长适副司直崔浩文。生子彦清。婿观察使任虎臣。二女适生员赵孝温。生子安寿。三女适李贤孙。生子承寿。四女适薛公谆。生子璿。公之兄弟三人。曰汝裕。县监。曰汝宽。生员。妹嫁宗室宁仁君楯。公没之四十五年。今本道观察使任虎臣。欲立石为表。谨具大槩。
行状[姓名逸]
先生姓郑。讳汝昌。字伯勖。河东人。曾祖之义。判宗簿寺事。祖复周。判典农寺事。考六乙。折冲将军,咸吉道兵马虞侯。 赠嘉靖大夫。汉城府左尹。妣 赠贞夫人。牧使崔孝孙之女。以 景泰元年庚午。生先生。 天顺四年。左尹公为义州通判。 天使张公宁到州。先生年甫八岁。张公见而异之。有所问。善应对。不忍舍去。左尹公因请名。张公名之曰汝昌。著说而与之。盖以能昌其家也。 成化三年。左尹公立慬于施爱之乱。先生皇皇恤恤。若无所归。哭泣之声。哀戚之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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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者皆称其至孝。丧毕。朝廷以卫国亡身之子。例署军职。先生泣而辞之。谨奉偏母。诚意恳切。未尝远违。一日。母夫人责之曰。无父之子。不学何为。于是先生慷慨笃志。至于忘食。闻利川有李进士宽义训后进。负笈往从。所学日就。厥后诣佔毕斋门下请学。先生以古人为学次第教之。先读小学,大学。遂及语,孟。日承指教。寻知纲领旨趣。研穷道义。屡年磨砻。尤精于庸学。然不以为有得。入头流山。发愤励志。依朱子学规。以涵养本源。为进德之基。以穷探性理。为修业之本。俯读仰思。所见高明。犹不自满。夜以继晷。勤修不倦。至于三年。岁庚子。 成庙论成均馆。求经明行修。馆中举先生为第一。知馆事徐居正。将进先生讲经。先生不就。癸卯。中进士入泮宫。同列以理学推尊之。与友寝。斋房鼾睡。而独不寐。人无知者。惟生员崔镇国知之。播告诸友。皆曰思道也。尝居家。以早失怙为恨。在母侧如婴儿。以悦母心。然母之所为有失则辄谏焉。母之志亦不欲以非义。伤先生之心。故母无过举。子无苟顺之失。人谓一家行义。丙午夏。母夫人患
一蠹先生遗集卷之三 第 489H 页
痢。先生尝矢。焚香号天。请以身代。不见效。先生乃曰。吾诚不至。未蒙神佑。有身何为。以头触柱血出。及其终也。擗踊哭泣。昼夜不绝声。几至灭性。敛殡葬祭。皆用礼仪。时监司与棺椁。郡守曹伟给墓军。皆辞还不受。以家资家隶备办之。既襄。朝夕上冢。歠粥三年。哭奠至期。气力顿乏。然终日危坐。不脱绖带。长伏凡筵之下。不出茔域之外。服阕。率二弟入头流山。皇皇乎如求见其慈颜而不得。哀慕之切。有似丧中。既还家。乡老劝肉。垂涕而不答。曹伟以先王中制不敢过之之意。来慰焉。因与兄弟约同居曰。古之人亦有至九世者。汝知之乎。竟以事势未成。至于分财之日。自占羸薄。有穷妹。许使自择。妹夫宁仁君楯。犹为未满。先生以己物加与之。又以家储稍丰。四邻多粜。敛散之际。虑有怨恨。于是出文券焚之。终制经年。见母氏平日执用之器。所恤之人。则必咨嗟悲感不自已。每于乡中执诗来问者。语及蓼莪篇。则辄泫然出涕。不能自禁。一乡感化。孝于亲者。亦多有之。凡治家有法。内政使夫人治之。外事使长子希稷干之。先生则淡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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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平生素有烟霞之癖。酷爱晋山岳阳洞。一日。携妻子筑室于蟾津之口。寄情丘壑。吟弄风月。或棹舟于江。或垂钓于溪。时或骑牛往来双溪青鹤洞间。临湖又搆小亭。扁曰岳阳。以为藏修之所。读书于斯。讲道于斯。吟咏性情而乐之。庚戌。寺正赵孝仝,参议尹兢。荐孝行学识士林无比。 成庙特召为昭格署参奉。先生谓人子分内事。实无卓异之行。上书固辞。 成庙亲题疏尾曰。闻汝之行。予不觉出涕。行不可掩。而今犹如此。是汝之善。不 允。是年冬。擢别试文科。即选补艺文馆检阅。 成庙于筵上 赐酒。先生伏地曰。臣母在时。尝责饮。臣以不饮许母。兹不敢奉 命。上许以真儒。迁侍讲院说书。补导以正。东宫忌之。甲寅。除安阴县监。人谓理邑非其能。及先生到县。首访民隐曰。字牧之道。要在省徭薄赋。遂作便宜数十条。行之期年。而公私无事。农桑安业。田里大悦。境内相戒。莫以欺诈负先生。方伯重之。凡事之盘错未易解者。必巡面质。然后乃行。由是。道之决疑者。远近咸归。辨而不得意者。皆不恨其败。称其神明。莅事之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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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之聪明子弟。亲加教诱。日课讲读。学者闻之。自远方来。多有成立者。春秋行养老礼。设内外厅。内则夫人待之。外则先生冠带接之。有贫未婚嫁丧葬者。尤厚赒之。使不失时。一境大赖。然不乐居官。将有归田之志。戊午。先生以佔毕斋门人。坐史祸。与寒暄堂诸贤。一时被谪。先生曰。患难。虽圣人亦不免。小无所动。配钟城七年。甲子夏四月一日。易箦于谪所。享年五十五。返葬于咸阳郡东升安洞,先公墓左。呜呼。先生性端悫沈静。言语有时。不喜纷华。不评人过失。与人接。未尝崖异。常好论语。读之不倦。若以言行言之。则事亲极其孝。居丧尽其哀。好学如嗜欲。乐善如不及。至于忠君忧国之念。莅官爱民之心。无不出于至诚。少时饮酒过度。而贻母氏之忧。则终身不饮。乡会杀牛起讼。而惊母氏之心。则平生不食牛肉。俗学以记诵为务。以组绘为工。而先生则以推求道义为本。以叙述事情为主。至于郑卫之音。不属于耳。华靡之色。不接于目。衣而不以精粗为去就。食而不以美恶为拣择。此先生之素性。而学力之所致也。其为政也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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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见馆宇凋弊。不用民力。功役易就。创立光风楼,霁月堂于溪上。以延使命。民不知经始于何日也。虽上供之役。不过一日而罢。其爱惜民力如此。所行科条十馀事。至今八十馀年。官吏世守为范。虽不义无识者。不敢擅改。有欲改之。则三老群吏庭争。必颔乃已。每岁。县之吏胥。必进拜于夫人。夫人之没。趋役者如丧其父母。其被谪钟城七年之间。处之怡然。悟静自守。初以庭燎夫差之。每使臣入公馆。辄执燃火之役甚恭。府官以他人代之。先生曰。吾役也。不听。六镇僻陋。旧无学业者。先生至数年。文化大行。先生之平生著述日记杂说韵语若干篇。戊午之祸。夫人尽投之火中。闻者多叹之。尝与寒暄言曰。学而不知心。何以学为。寒暄曰。心在何处。先生曰。无乎不在。亦无有处。此两先生论心学处。而未闻其间许多议论。惜哉。朱溪君深源,南秋江孝温。亦尝友而敬之。秋江则尝立传而无传云尔。中庙十二年。 命赠议政府右议政。令本邑守。春秋仲月。致祭家庙。 赐夫人爵贞敬。岁廪终其身。并录试其子孙。至今 上(宣祖大王)八年。奉常。
一蠹先生遗集卷之三 第 491H 页
上先生行义。 赐谥文献。按谥法。道德博文(一作闻)曰文。聪明睿哲曰献。先生娶宗室桃平君末生之女。 恭靖大王之孙也。有葛覃之贤德。生二男四女。男长希稷。直长。娶县令房贵和之女。嫡无嗣。只有庶子如山。次希卨。正郎。娶金丘之女。无子女。取从侄彦男为后。女长适副司直崔浩文。次适生员赵孝温。次适李贤孙。次适薛公谆。彦男生子大民。县监。庶子秀民。参奉。大民生一男一女。男弘绪。参奉。女适房元震。生员。弘绪生三男。长光汉。次光旭。年十八而夭。季光渊。
 
先生行状载儒先录者二。一谓出于李公绩之手。而太略。不能举其一二。一出于先生侄希参。而犹未能备焉。近又求得此本于郑氏之门。未知出于谁手。虽似稍详。而亦裒集断烂。又自今 上以下。为虫蠹所损。问诸秀民则曾见此文于平时。其下。只叙子孙谱系而已云。故辄敢续录。俾成全文云。
神道碑铭(并序)[郑 蕴]
惟我东方。自殷太师设教。蔚然有变夷之风。而寥寥数千载。真儒者罕出。在丽季。惟郑文忠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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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而已。入我朝。闻而知之者。有若五先生焉。先生其一也。先生讳汝昌。字伯勖。其先贯河东。后徙居咸阳郡。有讳之义。判宗簿寺事。讳复周。判典农寺事。讳六乙。 赠汉城府左尹。寔先生曾若祖若考三世也。母崔氏。牧使孝孙之女。以景泰元年庚午。生先生。生有异质。左尹通判义州时。先生在龆龀。华使张宁。一见知其为非常儿。作说以名之。后左尹为咸吉道虞侯。拒叛将李施爱。死之。先生绝而复稣。入积尸中求遗体归葬。时年十八矣。服制毕。 上嘉左尹卫国功。命官其嗣。先生以父败子荣为不忍。辞不受。奉养母夫人。滫瀡备至。母夫人所为。无甚害于义。不敢违。母夫人亦知子之志。不欲伤。故母无过举。子无曲顺之失。癸卯。中进士试。母夫人又欲见决科之荣。乃游太学。每夜深。必兀然端坐。于是。泮中知其有思道之功。益尊敬之。及南归。母夫人方在疠染中。人劝令在外候问。先生不听径入。未几。母夫人遘疠不起。擗踊呕血。几至灭性。治丧不顾俗忌。袭敛殡奠。皆以礼。人甚危之。而疠患自熄。先生终无恙。人皆以为孝感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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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伯闻其行。令郡官办葬具。先生以烦民力怨及亲。为辞不受。凡有欲助之者。皆不听。期啜粥。三年忧。苴杖不出庐外。危坐终日。不脱绖带。既祥。不归家。入头流山。皇皇有如有求不得之状。人劝酒肉。辄涕泣不肯。郡守曹梅溪伟躬造勉之。以为先王中制不敢过。于是不敢辞。寺正赵孝仝,参议尹兢。疏荐其学行。 成庙嘉之。特授昭格署参奉。先生陈情固辞。 成庙题其疏尾曰。闻汝之行。予不觉出涕。行不可掩。而今犹如此。是汝之善也。兄弟姊妹。分土田臧获。先生择其硗薄老弱者自占。犹有不厌其心者。则复以己所得与之。 成庙庚戌。登丙科。补艺文馆检阅。迁侍讲院说书。辅导以正。东宫颇不悦。即求补外。甲寅。出监安阴县。县素称凋弊。先生首访民隐。严立科条。栉垢爬痒。民获苏醒。期月之间。恩信周遍。吏民相戒。莫敢欺负。暇日。招选乡子弟之秀异者。亲自教诲。远近闻风多来学。坐戊午史祸。谪钟城七年。无几微怨悔见于色辞。府定庭燎之役。每使星入府。躬自燃火。不懈益谨。其行乎患难如此。六镇近胡域。无文风久矣。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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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择其可与语者。教诲不倦。未几。有中进士科者。斯非过化之妙欤。甲子夏四月一日。易箦于谪所。寿五十有五。舆归咸阳。葬升安洞艮坐坤向之原。是年秋。史祸复作。其可忍言哉。不数年。昭雪无馀憾。褒赠祀典。愈久愈隆。郡儒建书院。特 赐灆溪之号。春秋用小牢享之。自戊辰以后。馆学儒生。请从祀文庙。岁以为常。 万历庚戌。始蒙允。八月。赐祭于家。于是先生道学之光。益彰于世矣。先生之学。以濂洛为准的。读书以穷理为先。处心以不欺为主。日用工夫。不出诚敬之外。至于治平之律令格例。无不究其极。求诸治县。已见其端绪矣。与寒暄金先生。俱游佔毕金先生之门。志同道合。许以莫逆。论道讲学。动必相随。惜其微言馀论。不少传于世。而先生平日著述。又火于戊午之祸。岂不为后学之长痛乎。呜呼。彼小人者。虽或螮蝀于一时。然至于公论之久长。盖亦莫得以掩之。 列圣褒崇之恩。多士景慕之诚。有如沧海之深。北斗之高。百世之下。闻其风而兴起感发者。不在于立懦廉顽之后。则虽使先生坐廊庙于当时。其风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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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于无穷者。夫岂或之过哉。先生娶宗室桃平君末生之女。 恭靖大王之孙也。生二子四女。长希稷。直长。次曰希卨。正郎。希稷。嫡无嗣。只有庶子如山。希卨。取堂弟希参之子彦男为后。女长适副护军崔浩文。生子彦清。婿任虎臣。观察使。其次适生员赵孝温。生子安寿。次适李贤孙。生子承寿。又其次适薛公谆。生子璿。彦男。同知。生子大民。县监。庶子秀民。参奉。县监生一男一女。男曰弘绪。文学正。女曰房元震。察访。学正初娶 赠都承旨杨士衡之女。生二男一女。男曰光汉。生员。曰光渊。进士。女适李皦。后娶林真㦂之女。有一女。适郭文浣。参奉生三男。弘缵,弘继,弘经。弘经生光淑,光湜。馀幼。如山有子二人。曰天寿,桂寿。天寿之子。元礼,亨礼。桂寿之子。曰兴礼。元礼,兴礼。以先生荫除参奉。合嫡庶曾玄男女凡若干人。铭曰。
于皇上天。闵兹东偏。日趋浇漓。乃降硕儒。于岭之隅。金声玉姿。先生之生。抱负非轻。文不在兹。溯求洛闽。穷源嚼真。不尚文词。潜心论讨。实践深造。要在不欺。躬于孝悌。达以诗礼。圣贤是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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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武天庭。兆足以行。谁其尼之。鸣琴十室。化成期月。施止于斯。天生何意。天啬何以。世道之悲。惟其耿光。没世弥彰。跻于孔祠。蘫水洋洋。升山苍苍。不渴不隳。能令大名。山高水清。不在斯碑。
乡祠堂记[林 薰]
祠宇之设尚矣。古人有一名一节者。莫不有祠。诚以秉彝好德之良心。自有所不能已也。况于怀道抱德之士。志伊尹之志。学颜渊之学。虽不能大行于当世。而有一分见施于吾民者。则吾民之欣慕爱悦。愈久而不能忘者。固其理也。吾乡之立先生祠宇者此也。先生。河东人。讳汝昌。自号一蠹。若其道德之高。学问之醇。既已昭著于国乘。显扬于士林。如欲言之。有类于赞日月之明。姑以吾乡立祠之意言之。先生于 弘治甲寅。出宰于县。居五年而罹史祸。谪钟城又七年而卒于谪所。五年之间。凡所以施仁政兴文教。使吾民心悦而诚服者。亦未暇条陈而缕说也。先生之没。夫人居咸阳。距县二十里。县之吏民。岁时必齐拜问候于外。常时过其门者亦然。夫人之殁。县之吏民。不令而子来。以供葬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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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人民之追慕先生。盖可想已。先生之居官也。有治民十馀条。后来继之者。世守为范。莫敢有改。吾县之赋役。视他邑为轻。所谓民到于今受其赐者。非斯人欤。吾乡之欲立祠者久矣。而狃于因循。迨不能有成。岂非吾乡之深可愧也。去年春。乡人尹劼,柳世汉。议诸乡中。遂白于前县监朴侯。乃举役未几。朴侯递归。尹与柳亦退。无能任其责。事几无成。乡人郑惟明,郑惟文。奋然自任。告由于新县监李侯。侯曰。吾怪此事久无成。何至今其稽也。吾于斯文美事。安敢忽诸。命复举役。越明年春。始成。乡人谓余为县中老民。请记颠末。刻之于石。余以不文辞之。乡人请之愈勤。不获已而谂之曰。凡事之成亏。莫不有数存焉。吾乡之欲立祠者。自先生去后。孰不有思。而八十馀年。乃克有成。岂非数与时会。又得其人欤。两郑之自任。犹可尚也。而李侯之致诚。岂所谓同气而相求。闻风而兴起者欤。抑又有说焉。立祠。所以慕先生也。慕先生。所以慕其道也。使吾乡之人。能不忘先生之化。皆勉为孝悌忠信之行。则于立祠之意。得矣。不然则此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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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于慕其名而忘其道乎。又曰。观古人之有祠宇者。凡几兴而几废也。其始也。莫不有人而兴之。其终也。莫不无人而废之。倘使后之人。或怠于祀事。使此祠不免于摧败。则不徒为吾乡之罪人也。实为李侯之罪人也。此皆不可无戒于后人者也。咸曰然。朴侯名文龙。咸阳人。李侯名悠。广州人。遂并刻之。尚俾来者。知作者之所始云。
赞述
郑汝昌。有周程张朱之见。穷通五经。独不取攻诗之士曰。诗。性情之发。何屑屑强下工夫为。其意虽不为诗。德备而经通。则亦何为病矣。(秋江冷话。下同。)
郑汝昌。取朱子中庸章句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而不取其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曰。安有后气之理乎。余闻而甚高之。
心者。可行于空虚之地乎。必盛于形质。然后行也。故有形者。皆有心也。然有拘于形气之私。则此心暗。孔子所谓舍则亡。孟子所谓引之。大学所谓不在。有克乎形气之私。则此心明。孔子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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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操则存。孟子所谓收放心。程子所谓使反复入身来。自勖用是说。亦指心出入之物。余尝诘之曰。心岂出入乎。自勖曰。自身坐于此。而心游千里之外。须臾卷在腔子里。非出入乎。予惟妙众理而一之为心。则其可出于形而复入乎。苟以心为触物。而出诸形外。则当其时。为在内者何物耶。且形气之所恃以维持者。以有心耳。才出身则身便毙矣。无复入之理。若夫孔孟伊洛出入之说则愚窃疑以操为存。以舍为出耳。盖操则形气清粹。此心常明而亘存。所谓入也。舍则形气淆驳。掩蔽此心。而外诱为主。所谓出也。非真有出入之也。自勖无乃以辞害意乎。盖想夫心之为物。如明镜焉。如止水焉。镜水在此。而物不逃形者。非镜水归物。物来自照矣。盖人不能反顾其心。则疑心之归物。亦宜矣。按医书。心不受邪。此精论也。邪之不入。所以无出入也。邪入则心出。心出则身死矣。范淳夫女子年十四。读孟子曰。孟子误矣。心岂能出入乎。此女虽不知孟子本旨。要知身外无心。自勖明经饬行。近世无比。所见如是。余所疑者。兹著于篇。(见秋江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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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字伯勖。而秋江集中。皆称自勖。)
郑汝昌。字自勖。入智异山。三年不出。明五经。穷极其蕴。知体用之源同分殊。知善恶之性同气异。醒狂(朱溪君号)敬之。(秋江师友名行录)
至登龟寺。少选又雨。予戏曰。造物其亦有心者欤。潜形山岳。似有所猜。伯勖曰。安知山灵久关骚客计耶。是夜复晴。皓月流光。苍颜全露。棱棱壑谷。若有仙人羽客来舞翩翩也。伯勖曰。人心夜气。于此都无查滓矣。(濯缨头流录。下同。)
到金台庵。百结衲子廿馀方荷袈裟。梵呗相逐。回旋甚疾。余问之。云精进道场也。伯勖颇解之曰。其法精而无杂。进而不退。昼夜不息。以为作佛之功。
有山自北而斗起为三峰。其下居民仅十数屋。名曰炭村。前临大川。伯勖曰。此可居也。余曰。文笔峰前。尤可卜也。
伯勖力熯。腰系一索。使一僧挽而前。余迎谓曰。僧从何处拘罪人来。伯勖笑曰。不过山灵拿逋客耳。盖伯勖曾游此山。故戏答云耳。
将报事于祠下。文既成。且酹之。伯勖曰。世方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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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摩耶夫人。而子明其威肃王后。恐未免世人之疑。不如已之。予曰。且除威肃摩耶。而山灵可酹。伯勖曰。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且国家行香。不于山灵。而每于圣母或迦叶子。将奈何。遂止。(祭文云云。某与进士郑某。守道嫉邪。平生不读非圣贤之书。行过淫祠。必蔑之毁之而后止也。)
余问伯勖曰。峰高近天。宜先得阳而反后。何也。伯勖曰。大地距天八万里。而吾行数日而到上峰。峰之高不满百里。则其距天不知其几也。不可言先阳。特孤高先受风耳。
灵神寺。有迦叶像赞。匪懈堂(安平大君)三绝也。烟煤雨淋。惜其奇宝之见弃于空山。欲取之。伯勖曰。私于一家。曷若公于名山。以备具眼者之游赏也。遂不取。
伯勖曰。松与竹。两美也。而不若此君。风与月。双清也。而不若天心对影之为奇。山与水。俱仁智者所乐也。而不若水哉水哉。迟明。将与子行出岳阳城。而观澜于大湖也。余曰诺。
尝闻先正郑公讳汝昌先生之风。而孤陋寡闻。未得其详。心尝愧欿。其有著述及碑志及行状。伏望暂许借观。以发蒙滞。不胜千万之幸。(退溪与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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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臣书。见退溪集。○下同)
郑汝昌。庆尚道咸阳郡人。官至县监。信古好义。学务践履。与金宏弼同师佔毕斋。志同道合。时人称为金郑。自号一蠹。卒 赠右议政。郡人立书院以祀之。(隆庆丁卯秋。翰林学士许国,兵科给事中魏时亮。奉 穆宗皇帝登极诏来颁。求问传孔孟心学者姓名实行。退溪书示以此。)
寒暄金先生。与咸阳郑一蠹先生。志同道合。特相友善。每相遇。与之讲磨道义。商确古今。或至达曙。(景贤录)
去陶滩一里。有郑先生汝昌故居。先生乃天岭之儒宗也。学问渊笃。吾道有绪。挈妻子入山。由内翰出守安阴县。为乔桐主所杀。此去锸岩十里地。明哲之幸不幸。岂非命耶。(出南冥游头流山录。○录中又曰。岳阳县江上。有锸岩。乃韩录事惟汉之旧庄也。惟汉见丽氏将乱。携妻子来栖。徵为六悲院录事。一夕遁去。不知所之。按先生谪钟城。卒于甲子夏。士祸重发于其冬。变及泉壤。曹先生谓为所杀。恐照管偶或未及也。)
至灆溪书院斋宿。明日。夙兴谒庙。退谓二三子曰。东国诸贤中。惟此先生。庶几无疵累矣。(南冥年谱)
公素邻一蠹先生。及先生出宰安阴。往来问业以为乐云云。其殆有得于郑公乡。而发之以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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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之风者欤。(虚苏斋撰卢信古堂碑)
龙湫之上。旧无鱼。盖岩崖悬绝。鱼不能上下也。郑先生为倅于县。往来是山。取红鳞数队舍于此。厥后畜息以蕃。游鱼濈濈潭底。至今为游人好事者之爱玩焉。余尝游学于此。与二三年少。日饵取之。以为山盘之供也。噫。吾其尽之矣。先生以博施济物之仁。屈为小县。能使一境之民。获蒙煦濡之惠。而又继以及物。置诸咸若之地。其一段方寸底意思。诚可尚者矣。余亦天地间一圆方也。而懵识之与群。忍残仁泽之所遗者耶。山川有知。必怒余而不赦矣。(卢玉溪长水录)
母尝患痢甚苦。公焚香祈祷。不见效。乃尝粪。号天痛哭曰。吾诚不至。未蒙神佑。有身何为。以头触柱血出。及丧。凭母尸哭。昼夜不绝声。吊客皆感泣。居丧尽礼。丧毕。兄弟姊妹。当分奴婢土田。公先占老弱瘠薄。妹夫宁仁君楯。犹以为恨。公即以己物与之。(柳眉岩钟城记闻。下同。)
成庙尝 赐酒。公伏地曰。臣母在时。尝责饮。臣以不饮许母。兹不敢承命。 上嗟叹许之。
公谪钟城七年。未尝出入。节度使李允俭子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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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从学二年而去。为世名儒。登第为修撰。公尝语希曾曰。人臣得罪于国家。非忠。人子远隔丘垄。久废祭祀。非孝。负此二罪。何面目见人。所对书案。惟周易启蒙在焉。公之学。以笃实为本。以不自欺为主。尝曰。余质下于人。若无十分之功。焉得丝毫之效。譬如种谷。硗确之田。嘉禾不茂。膏腴之地。稂莠易生。若无栽培锄治之力。虽有良田。亦何益哉。
公尝著庸学注疏主客问答说及进修杂著若干篇。戊午之祸。夫人尽投之火中。
公谪钟城七年。处之怡然。无怨悔言色。恬静自守。有固穷之节。初定庭炉夫。每使臣入公馆。辄执燃火之役甚恭。
六镇僻陋。旧无文风。公诲乡村子弟。亹亹不倦。由是人皆兴劝。始知诗书礼乐之教。孝悌忠信之道焉。世称公教育之功云。
郑先生。早年卜筑头流山麓。以为终老之计。 成庙召为昭格署参奉。恳辞不 允。先生律身甚严。终日端坐。虽盛暑。妻子未见肌肤。平生不喜作诗。只有一篇流传于世。其诗曰。风蒲泛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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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轻柔。四月花开麦已秋。看尽头流千万叠。孤舟又下大江流。胸中洒落。无一点尘态。盖可想见。(任辅臣丁巳录。下同。)
南秋江。性忼慨。每愤时事。登母岳痛哭而返。危言格论。虽触忌不顾。金大猷,郑伯勖戒止之。二公操履。以小学自律。其所造实与秋江异。然交契相厚。真所谓芝兰同臭也。
郑汝昌。字伯勖。河东人。号一蠹。以孝行荐为参奉。辞不许。登第为翰林。官至安阴县监。与金宏弼同志。师金宗直。事性理学。戊午。谪钟城以卒。既而又剖棺。后 赠右议政。谥文献。(柳西崖戊午党籍)
我朝性理之学。实自金大猷先生倡。同志者。郑先生伯勖其人也。大猷精于理。伯勖精于数。惜乎遭世不祥。殒于非命。苍苍者天。谓之奈何。 中庙朝。皆 赠右议政。致祭家庙。(海东野言)
微茫一抹。杳若补缺于南天者。智异也。郑先生。早岁栖息蓄德。曹先生。晚年隐遁养高。作镇南方。为名山第一。而复托名于两贤。将与天壤同其传。亦不可不谓兹山之大幸也。(郑寒冈伽倻录。○实纪此下。在寒冈先生祭墓文。而今移附于祭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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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年八岁。 天使张宁。见而异之。名以汝昌。事亲至孝。精于理学。 成庙特授参奉以褒之。登第。罹戊午祸。被谪死。今 上(中宗大王)十二年。 赠右议政。春秋赐祭。岁廪其家。(舆地胜览)
诗章
  岳阳亭(俞好仁)
    亭在晋之岳阳县。郑侯伯勖所止也。伯勖少自不羁。有泉石烟霞之疾。尝造别墅于此。仍起亭。遂名之曰岳阳。日厌饫以啸咏自娱。一朝徵为昭格署参奉。嘉其行谊也。郑君至则取科第如摘髭。翰林院称直笔。书筵阙员。又选补说书。日侍春宫。辅益弘多。仆偶叨文学。窃忝僚席。一夕同入院。侍讲之馀。谈论刺刺。因语所谓岳阳之事。其山川之胜。风景之美。瞭然在几席之下。仆闻之不觉忘倦。但侯病不乐仕。有欲归未归之志。用老杜卜居篇。求和甚苛。辞不获已。谨步韵录似清宴。冀博一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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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掬归心天尽头。岳阳无处不清幽。云泉历历偏供兴。轩冕悠悠惹起愁。杜曲林塘春日暖。辋川烟雨暮山浮。书筵每被催三接。辜负亭前月满舟。
  贺宰安阴(曹 伸)
苍苍松桂树。生长南山幽。老干饱风霆。千载无入收。国匠收此材。挽致回万牛。明堂会应构。顾为椳闑谋。枝条纷落杮。文彩未能周。还归旧山壑。荫布百里州。
  又
旧业蟾津上。茅檐八九居。水竹当千顷。图书盈五车。本不避时世。自与尘事疏。风听九皋唳。钓罢南涧鱼。平生端有怀。施之力有馀。山林与朝市。出处竟何如。
  又
百世俟河清。高才起把耒。十年待佳偶。静姬饰容佩。岂应束帛召。又入大庭对。春坊谈正学。经帷进规诲。从容讲论地。宜得斯人在。胡为便乞归。重外而轻内。
  又
一蠹先生遗集卷之三 第 499L 页
出宰山水邑。弹琴邑庠中。花林虽僻县。淳朴有古风。诗书易为教。箠楚难奏功。岂伊采术驭。坦腹民情通。况近邱墓乡。春秋酒醪丰。时时笏拄颊。南岳青磨空。
  又
我欲絷白驹。生刍人如玉。几年有成言。风雨对床宿。何知竟成虚。顾此恋微禄。虽然事当尔。岂久笼禽鹿。从须决定归。终老王官谷。君能月致问。寄我书一束。
  咸阳乡校(金安国)
金公治化郑公乡。庠塾薰风尽善良。小学工夫须更勉。两贤遗范讵宜忘。
  安阴乡校
渊源性理郑先生。钦想当时政化成。馀俗定应敦德行。须将小学益修明。
  蘫溪书院(李 滉)
堂堂天岭郑公乡。百世风传永慕芳。庙院尊崇真不忝。岂无豪杰应文王。
  和陶诗
吾东号邹鲁。儒者诵六经。岂无知好之。何人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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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成。矫矫郑乌川。守死终不更。佔毕文起衰。求道盈其庭。有能青出蓝。金郑相继鸣。莫逮门下役。抚躬伤幽情。
  花开洞。忆先生遗迹。(卢 禛)
行趁清和绿正柔。睡翁来往几经秋。斜阳立马寻颓址。山自盘回水自流。
  永溪书院(金昌翕)
天地既储精。星岳或降神。得秀且禀灵。邂逅仅有人。国初盛培养。儒林蔚彬彬。小学有正脉。先生授受真。衣从毕斋抠。德与寒暄邻。磨砻学则优。际世何不辰。含书虽彩凤。掩袂嗟穷麟。呜呼滔天祸。已矣殉道身。何诛乔桐主。有憾天不仁。南金埋北塞。光气未长堙。冤郁亦暂时。百世有大伸。巍巍抗崇配。五位星罗旻。爰及杖屦迹。黉宇启荒垠。我来过扃除。目击丹雘新。槐杏间红桃。苾芬裛青蘋。缅怀金玉相。恍若蹑清尘。朗吟风蒲诗。头流去寻春。
实纪跋[张显光]
先贤之于道德。夫既自尽自得焉。则其所言之嘉言。所行之懿行。虽不能传于后。其于自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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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自得之德。有何损焉哉。然而后人之于先贤。闻其名而尊慕之者。莫非秉彝好德之良心也。而其或不获闻其嘉言懿行之一二。则又何以审知其当时自尽自得之实。而能有以致尊慕之诚哉。此自古君子人之于先贤先正之言行。必欲详录而备记之。用贲后学之心目者此也。呜呼。一蠹郑先生。即我东方之先贤也。既并列于四贤。祀诸文庙之庑。则国论已定矣。第以先生遭不幸。于其终也。家籍并为之莫传矣。则岂但先生之不幸哉。亦后学之皆不幸也。近有寒冈先生。甚惜其言行之无传。遂收拾于亡失之馀。成此一册。亦可以起后人之追想矣。咸郡乃先生乡也。曾为先生创书院而祀之矣。郡儒既刊是册。索跋于余。余以为先生德业。不惟师表一方。有以师表四方。不惟师表一世。有以师表百世。而册中所载。亦足以推测先生之体用之学。盍相与笃信而宗尚之哉。
实纪重刊跋[李 縡]
右文献公实纪一册。旅轩张先生。已跋其后矣。板本藏在灆溪书院。而岁久刓缺。殆不可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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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章甫。将谋改刊。以縡忝为山长。来示原本。是盖寒冈先生所纂辑者。而中间部次。犹欠齐整。后来赞述。亦多阙漏。故不得不略加修正。至如事实及史祸首末诸条。以既经郑先生手。故未敢迁动。倩人净写以归之。若文献先生道德学问之师表百世。具载于卷中诸贤文字。固无待于末学发挥之言。只记其重刊颠末如此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