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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白堂文集卷之十一
虚白堂文集卷之十一 第 x 页
虚白堂文集卷之十一(男 世昌 编辑)
 论
  
虚白堂文集卷之十一 第 495H 页
拟东坡十论
  王者不治夷狄
夷狄可治乎。夷狄不可治也。治之则乱。不治则不乱。是以。中国置之声教之外。而羁縻之也。尝读春秋公羊传。深有感于何休之说也。王者至于夷狄也。来则礼以接之。去则备而守之。彼之慕义虽切而我之边御不弛。彼虽负固不来而我之兵力不加。待夷之道。不过如斯而已。先王作为五服。咸建五长。甸,侯,绥,要,荒。畿域不同。故其纳税百里总。二百里秷。三百里秸。四百里粟。五百里米。此因地之远近。有略有详。而戎狄则不与焉。诸侯之王也。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一不朝则贬其爵。再不朝则削其地。三不朝则六师移之。而夷狄则世一来王而已。公执桓圭。衮冕九章。侯执躬圭。鷩冕七章。伯执信圭。毳冕五章。子执谷璧。絺冕三章。男执蒲璧。玄冕一章。而夷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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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以其服来见而不以我衣裳易之矣。正朔所不加。政教所不及则岂可责以礼义而治之乎。治之以礼义。而不服焉。则不得已而见之兵革之间。兵而不能克则亏损国体。不贻祸于后者鲜矣。夫春秋所与者。齐,晋也。所不与者。秦,楚也。奏,楚虽号夷狄。其初皆帝王之裔。其地与中国接境。其君臣之分。赏庆刑威。号令之所出。与中国无异。争长于衣裳之会。而齐晋反慑服焉。则未至纯为夷狄。然春秋诛其原而不与之。况于九州之外辽夐之域乎。腥膻其臭。豺狼其性。其言语衣服饮食起居与夫雕题黑齿被发左衽之形。不与人类。聚则蜂屯郊野。散则鸟窜险阻。不可以孙吴法度之兵涖之也。昔者蛮夷猾夏。则惟明克允而已。三苗不率。则诞敷文德而已。戎狄乱而荆舒不服。则膺而惩之矣。猃狁入境。则薄伐逐之而已。此治之以不治。而得其治也。汉武帝恃天下之富强。罄府库之财。起百万之兵。年年征讨。深入不毛。虽曰宣扬威武。而其杀获亦略相当。中国日以凋弊。譬如树木焉。枝叶尚茂。而其心腹已被虫蠹。若非轮台下诏之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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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将与根本而拨之。汉之为汉。未可知矣。此以不治治之。而反不治也。治之而不治。则我力有裕。而彼当自服。而不治治之。则势将溃决。必至于乱。乱不可止。则未免奉金帛以啖之。出子女而妻之。甚者。结香火而约誓。屈至尊而称臣。中国非中国。而禽兽之乱华极矣。然则如之何。来者不拒。去者不追。柔而抚之。宽而待之。厚往薄来。而不与之校。则庶乎其可也。
  春秋正天下邪正
天下之理。邪与正而已。正者公而邪者私。公则为君子而私则为小人也。君子之行。如日月之明也。珠玉之洁也。大道之坦也。而无邪颣罅隙之可指。小人之行。如氛祲之暗翳也。沙石之杂糅也。斜径之窘步也。虽诡辞秘计。而其状卒不可掩。是犹木之曲者。不可伸而直之。直者。不可屈而曲之。然天下。君子少而小人众。正未始不为邪所胜。可叹也已。彼春秋。何等时也。所见无非邪也。所行无非私也。小人攘臂于上而君子不容于世也。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三纲沦而九法斁。礼义绝而功利炽。所谓先王之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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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无馀。虽以孔子之圣。不能起而振之。诛一少正卯。而天下之如少正卯者。不可尽诛。有十哲七十二子之贤。而不布列于列国公卿之位。周流四方。志不得施。于是退而作春秋。春秋者。天子之事也。秉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权。亲操衮钺于其间。正者褒而进之。常伸大义于万世。邪者贬而退之。照示罪慝于众口。一褒一贬而人之善恶。不能逃于圣人之笔。人虽谓之正。而春秋之所褒者不在是焉。人虽谓之不正。而春秋之所贬者不在是焉。其言曰。恶紫之乱朱也。恶乡愿之乱德也。隐公有让国之名而卒被弑逆。申生之死似孝也而不能自明。卒陷父于不义。荀息之死似忠也而未免从君于昏。宋襄不擒二毛。不鼓不成列。可谓仁矣而执鄫子用之则其虐尤甚。晋文伐楚。而释宋之围。可谓修方伯之职。阴谋取胜。谲而不正。君子不如是。故春秋。书薨不地。书名。书杀。书败籍而讥之。夫天地化成万物而物之妍媸自形。春秋推见至隐而人之邪正可辨。使天下后世。为善者有所劝。为恶者有所惩。不然则何以曰。春秋贵居正。春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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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邪正。
  儒者可与守成
国不可一日无儒也。无儒则道无所寓。道无所寓则治何由而得成乎。古之儒者。大则继天立极。经纶化育。其次。开物成务。以施事功。至于经术文章刑名法律医卜书画之微者。莫不各售所技。以补治道。人君集众艺而大成。犹河海集众流为大也。臣不可不用儒道以事上。君不可不用儒道以驭下。上下皆儒。故其治不劳而成。三皇尚矣。五帝莫盛于尧舜。尧舜以儒道授受。而皋,夔,稷,卨之臣。亦以礼乐刑政之学。亮天工而熙庶绩。以成风动之化。禹则祗承于帝。汤,武虽用征伐。皆以儒道。顺人心而得天下。伊,傅,周,召之臣。亦各以儒学。施之于政。以启四百八百年无疆之业。及周之衰而儒道大坏。人以私意。戕害礼义。君臣尊卑之分皆乱。而失其序。管仲,晏婴。以功利相齐。虽有霸显之效。而卒致国乱。其所用非真儒也。子产之于郑。子文之于楚。治迹粗有可观。而不知儒道。故陵夷不振。孔孟生于周末。群弟子之贤。为之羽翼。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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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平治天下。将降大任于斯人。而鲁,卫,齐,魏之君。不知儒道。而不用其言。卒至世道委靡。而莫之回也。秦以诈术。削六国得天下。不旋踵而亡。此无他。焚书坑儒。灭绝根本故也。汉高因乱而起。当时攀附者皆群盗悍将。刀笔之吏战胜攻取。幸而得捷。争功获报。如狺狗之争投骨。帝恻然忧之。而无以制之。陆贾,叔孙通之言。适乘其隙而弗怫乎心。委任而勿疑。及其礼成制定。然后始知皇帝之贵。以此遗子孙而俾之守成。文,武,宣三帝。其明察过于高祖远甚。然文帝斥贾谊。武帝摈董仲舒。宣帝杀萧望之。玆三人者皆真儒。而不能用。故其治多有阙失。今有作室者。令健夫伐材木。治基址。以付良匠。使之责任。于是石者砻阶。板者筑垣。锯者断而椎者凿。涂塈丹艧。床簟器具。众手偕作。然后家室成矣。如或独任已谋。纷聒涂人之说。疑豫而不信则工匠不尽心力。而室无得成。高祖。知其人而能任之也。三帝。不知其人而不能任之也。然则真儒之用。岂不重且大乎。通之言曰。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实万世之格论也。
  
虚白堂文集卷之十一 第 498H 页
物不可以苟合
尝读易而知圣人作卦之意也。嗑者合也。物不可以苟合。故受之以贲。贲者饰也。合而饰之。以化成天下也。盈天地之间者皆物也。物不自物也。缘物以设教。然后能物物也。贲之为卦。离下艮上。刚柔相交。文明之义也。天道不可以苟合。日月星辰以明之。阴阳寒暑以节之。风雨霜露以调之。四时六气错行变化。不失其差。故天文得成。不然则文不成而道不行也。人道亦犹是也。人道之可行者皆物也。物莫大于礼。而文以饰之也。父子不可以苟合。苟合则相亵而不敬。必使昏定晨省。愉色婉容。尽孝敬之实而合之也。君臣不可以苟合。苟合则相僭而无礼。必使朝会聘问。敬跽曲拳以合之也。夫妇不可以苟合。苟合则相昵而无别。必使纳币奠雁。御轮饮卺以合之也。兄弟以亲爱急难。不藏怒。不宿怨而合之。长幼必操几杖。负釰辟咡。肩随雁行而合之。师则服劳心丧。友则切磋相辅。宾则傧相介绍而合之。丧不可径情而直行。为之衰麻哭踊之数。殡敛葬埋之义而合之。祭不可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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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烦。为之礿祀烝尝。笾豆罍勺。三献之仪而合之。宴不可敷乐而无节。为之献酬酳釂。周旋揖让之礼而合之。合而文之。其合非苟合也。文而化之。其文非徒文也。明君。善用而善合之。故其下皆化而不失其合。庸君暗主。反是而不能合。下皆揆离不合而世道变矣。于是父子相怨。君臣相仇。夫妇反目。兄弟疏远。长幼师友宾僚亦皆不逊。丧有欲断之人。祭有非鬼之谄。宴有呼呶伐德之失。人也礼也物也三者皆乱。而不相合。人文乱于下。故天文亦乱于上。然则何由察时变而化成之乎。是以。圣人推而广之。触类而长之。使天下之人。不踰分限。各安所止。浑然之理隐于心。而灿然之文弥于天下。礼不徒行。物不苟合。必待上之人敷施而贲饰之。此贲之所以次噬嗑也。
  形势不如德
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书云。申画郊畿。慎固封守。如书,易之语则险阻形势。不可不凭也。孟子曰。地利不如人和。太史公曰。形势虽强。要以仁义为本。如孟子,太史公之言则虽有形势险阻。而不足恃也。请因
虚白堂文集卷之十一 第 499H 页
两意而详陈之。夫宅于圃者知狂夫之为害。则必折柳而樊之。宅于山者知猛兽之为害。则必高其柴援而待之。宅于邑者知穿窬之为害。则必峻其墙垣而防之。况三里七里之城郭沟隍乎。山川丘陵天作之险乎。蜀凭剑阁以为守。秦凭函谷以为固。虢之夏阳。魏之西河。楚之方城,汉水。似若无虑外患也。然五丁开径而蜀亡。刘项入关而秦灭。何也。有形之险可保。而无形之险难保。城郭可筑而高。沟隍可凿而深。关防可塞而固。兵甲可修而坚利。至如民心。则至愚而神也。至岩而可畏也。苟或使非其道。役非其役。则叛乱离散。如鸟之择巢。争投茂林。而君为独夫。无与共理。虽有金汤天府之壮。无救于败也。先王知其然。故不畏方张之敌国。而深畏夫未见其隙之民心。仁以爱之。义以威之。礼以维之。智以谋之。信以结之。仁义礼智信五者入人深。故其固甚于籓篱城郭。屹然有盘石之安。而不能拔也。民心国脉。虽安且固。然有形之形势。亦不可不守。故建都设邑。先居天险。宫阙九重。城郭百雉。分列巨镇。星罗棋布。众逮诸侯。以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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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民心与形势。如辅车之相赖。以此遗子孙而使之勿坠。其子孙恃祖宗富强之业。凭山溪都邑之壮。吾之形势已固。外患无由而入。可以安坐而无忧。坏民心以事游玩。劳民力而奉土木。民乃作慝。不胜其苦。于是列镇相竞。诸候外叛。前日堂堂之形势。适为今日寇盗之资而鲜不亡矣。然则有形之固。不如无形之固。山川之险。不如民心之险。有形者则有力者可以守之。无形者。非德不能保。德者本也。力者末也。本末相资。轻重相制。然后国家可安而无事。故曰形势不如德也。
  刑赏忠厚之至
刑赏者。天下之公也。人君之大权也。人君以其权为天下之公。而与之共之则人心悦而从之。苟或以其权为一人之私。而独任胸臆。则人心离散而难可保也。有功者不可不赏。不赏则人无所劝。而为与为善也。有罪者不可罚。不罚则人无所惩。而恶亦不可止也。赏之如何。土田爵禄以锡之。车服衣裳以㫌之也。罚之如何。墨,劓,腓,宫,大辟而刑之。流放窜殛而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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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也。然赏有轻重之可疑者。从重而赏之。罚有轻重之可疑者。从轻而罚之。赏非徒赏其身。又当延于世也。罚则只罚其身。而不及乎嗣也。由是。善者益励而不怠。恶者多变而之善。善则荣。不善则辱。一身之善恶而荣辱随之。人岂有避荣而趋辱。此唐虞三代盛时。所以赏一人而千万人喜。罚一人而千万人惧。其忠厚之意蔼然于虞典周书之内。而非后世之所及也。逮德下衰。君弱臣强。天子孤立于上。而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诸侯各以私意为之赏罚。赏不当其功。故有功者摈于下。而无功者处于上。罚不当其罪。故有罪者幸免。而无罪者反被其祸。所谓先王赏不僭。刑不滥之意安在。忠厚之风。扫地如也。孔子有德无位。虽不能赏罚天下之人。而独以春秋。论天下既往之人而赏罚之。赏者如蒙华衮。罚者如加斧钺。而人之是非善恶定矣。然犹不敢自专。以鲁为之主。有善而曰。鲁赏之也。有恶而曰。鲁罚之也。善而可赏则或进而书字。恶而可罚则或黜而书名。无功而世禄者。书族书氏而讥之。无罪而枉死者。书国书官而扬之。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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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以道为之权。而所行无非忠厚也。五帝三王之赏罚如彼。孔子春秋之褒贬如此。今当何法。非虞周圣人之治乎。今当何法。非春秋圣人之经乎。为国者以舜文孔子为法。则不务忠厚。而赏罚自然忠厚也。如或以财贿而爵人。以饮食供奉而爵人。以利口便佞而爵人。以后宫戚畹而爵人。贤不得用而功劳者无所用。则人谁不解体乎。或因谗构而罚人。或因忌媢而罚人。或因犯颜直谏而罚人。或因睚眦怨恨而罚人。则小人进。君子退。而国乃空虚矣。以此而欲平治天下。犹缘木求鱼。而不可得。此无他。以其权为一人之私。而不与天下共之也。由是观之。赏罚当以礼义为本。而寓忠厚之意于其间。则庶乎其不差矣。
  刘恺,丁鸿孰贤。
或有问于余曰。汉邓彪,刘恺,丁鸿。皆以国让其弟。彪,恺让而不还。以成其名。鸿则让而不终。还就其国。古人有以让而成德者多矣。夫让。美德也。而可以不终乎。余曰不然。此以己之私意而揣之。非万世之公议也。夫让或善或否。有当让而让者。有不当让而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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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者。禹让于稷,契,皋陶。伯夷让于夔,龙。益让于朱虎,熊罴。垂让于殳,斨,伯与。此知其人之贤能。援而荐之。由是。群后皆以德让。而庶官允釐。其让宜也。泰伯以天下让其弟而逃之荆蛮。此遵父之遗命。而又知季历之有昌也。伯夷不为孤竹之君。季札不为吴王。皆推让而终守其节。诚以厌烦而避乱。非钓名也。此皆当让而让之者也。至如鲁隐让其弟而卒被杀。燕哙让于子之而卒亡国。汉景帝知太后之爱梁王也。而欲以天下传之。其戏言虽非真情。梁王卒怀僭志。母子兄弟之间。猜疑相忌。此不当让而让之者也。彪,恺,鸿。皆汉之勋臣也。其茅土圭绶。受之于天子。非一家之私物也。固当父以传子。子以传孙。以嫡承嫡。与汉同休可也。使人之有爵邑者。皆徇己私而可以与人。妾媵皆得夺室。庶孽皆得夺嫡。卑而谋尊。贱而谋贵。而大乱起矣。是故。先王严立名位等级。以为定制。使顽父嚚母。不以一己之爱憎而隳国家之典。悖子昵妾。不敢怀非望之心。而各安其分也。彪,恺何人。敢为激诡之行而自以为高。是慕古人之让。而不知其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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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当世之誉。而不知其非。使弟受非服。而独享美名。以家事而废国事。以父不灭之基。为后人相争之物。可乎。夫伯夷让叔齐。叔齐亦让而逃之。故兄弟皆为善人。借使彪,恺让于荆,宪而荆,宪亦让不受。则可与夷,齐同迹。而皆不能焉。则其为人可知耳。然则彪,恺之让。其可得宜乎。丁鸿始虽迷惑。而能听鲍骏之言。卒至改悟。是合于易之不远复无祗悔之意。与彼二子徇名要誉者有间矣。故后世之议。当以范氏为正。
  礼以养人为本
礼不可不养之也。不养之则人心不固。法令不一。而治道无由兴也。譬如治人之疾者。务一朝之快。而用堇豆毒药而理之则元气不亦伤乎。惟当以五谷之味。调而补之。然后肌肤自然充美而病去矣。古之善养礼者。虞,周也。伯夷典礼。后夔典乐。契逊五品以养之。故成雍熙之治。周公制礼作乐。其养之之实。具于周礼,仪礼之书。故成,康承文武之治。以成其美。是皆因人情之所安而安之。因世俗之所利而利之。导其善而反其恶。渐以仁而磨以义。其养之有素。故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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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甚易。其治之不遽。故其流亦远矣。其所以养之者何道。夫人逸居而无教。则怠惰放肆。其异于禽兽者几希。故圣人以礼为防。使过者俯而就之。不及者企而及之。人生而冠。所以成人之事。恐其有率尔苟成之弊。故为之筮日,筮宾,三加,设醮之礼而养之也。婚姻。人之大欲。所以合二姓之好。恐其有押昵无别之弊。故为之纳采,问名,纳吉,纳徵之礼而养之也。丧者。送人之终。人子之所尽心焉。恐其有懈惰不尽之弊。故为之饮水,啜粥,哭泣,悲哀之礼而养之也。祭者。交于神明。所以报本之道。恐其有浸远忘之弊。故为之牲牢,酒醴,荐陈,祼献之礼而养之也。相交而有宾旅。故为之傧相贽币之礼而养之。相会而有燕饮。故为之揖让酬酢之礼而养之。田猎。所以讲武事。故以蒐狝茇舍之礼而养之。乐音。所以宣湮郁。故以琴瑟和乐之礼而养之。乡里所以讲信睦。故以饮射投博之礼而养之。君臣有忠义之养。父子有孝爱之养。兄弟有友悌之养。长幼有导敬之养。师友有诚信之养。是皆养得其中。而人赖而生者也。如或养失其道。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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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欲得以乱礼。邪僭得以耗礼。暴慢得以败礼。威武得以毁礼。使天下之人。盻盻然如虎豹之逸于囊槛。则其害有不可胜言者也。汉刘向上书曰。礼以养人为本。如有过差。是过于养人也。刑罚之过。或至死生。然有司请定法令。是果于杀人而不敢于养人也。夫礼者为治之本。而刑者辅治之具。以礼治国。犹以饮食而养人也。以刑治人。犹以毒药而去疾也。向博极群书而力于为学。其于本末轻重之序。固以心知而酌之矣。然当元,成衰微之际。不能有所措置。悲夫。
  
好德锡之福
大哉皇极之道也。人君建之于上。而庶民效之于下。犹立标而四方之取正也。上尽其道则下皆观瞻感悦。皆化于善。彝伦叙也。风俗厚也。而忠敬孝悌之教。洽乎人心也。其于事物之接也。言动之发也。无不合于理之当然也。人君非徒集福于己。而亦当敷锡于下。与之保守而勿失也。其有谋虑者念之。有施设者念之。有操守者念之。喜人有资质之美。念之而不忘也。虽未合于善。而不陷于恶。则是亦中人之可与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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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固当进而不拒。随其才之轻重而成就之。可见于外而有安和之色。发于中而有好德之言。其声见于色辞之间。能保皇极而皆为良善之人。于是爵禄以厚之。然徒厚之未可也。故必进才知者而用之。则官皆贤才而无非正人也。又当忠信以待之。宠赉以章之。位虽尊显而为不善则徵戒之。民虽至微而能为善则劝勉之。民无有淫朋之党。人无有比德之私。王道荡荡平平。而无偏陂反侧之失。会极归极。而有不知其所以然而然者矣。如或于其不好德之人而与之禄。则是用咎恶之人也。由是人用侧颇僻。民用僭忒。臣而有作福作威玉食者矣。皇极之治。何由行乎。是知君者表也。表直而影直。君者源也。源清而流清。人君能以肃,乂,哲,谋,圣五者之德捡其身。以五德而参五行。以八政而协五纪。三德以乂之。稽疑以决之。则休咎各以类应。而能向五福矣。天道和于上。则人事安得不顺乎。雨,旸,燠,寒,风,时若则卿士庶民。安得不从乎。人知上之好德。而亦皆各好其德。能道德之光华也。能仰如父母。而谓之天下王也。不然而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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僭,豫,急,蒙五事失于上。则咎徵亦以类应。而未免罹乎六极矣。是知人事之有休咎。实由极之建不建如何耳。箕子之告武王也。敷衍九畴之目。以皇极为人君之大法。于皇极之中而又以好德锡德之语。丁宁告戒。其深知治天下之道。而可为万世之龟鉴也。
  重巽以申命
易不云乎。重巽以申命。夫巽之为卦。上下皆巽。巽者顺也。重者。重复之义也。其象为风。风为天之噫气。呼号奋发。蓬蓬然鼓动万物。至如林木之畏雀。窍穴之叫謞。盈宇宙之间凡有形声者。无不随而应之。大以大应。小以小应。天之所命顺。故物皆顺之。而遂其生。如有天道不顺而风之发作无节。则物皆黄落而凋谢。其有安者乎。人主之于庶民。亦犹天之于万物也。凡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各保彝伦而不失其分者。皆上之所命也。士农工商之凡有类者。各执其业而不失其生者。皆上之所命也。人之进退动静。吉凶荣辱。莫不待上之所命。其或不从上令而自用者罚。不顺上命而自乱者诛。是知君者出令也。民者。奉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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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而行之者也。君之所为。而下皆效之。上一则下一。上二则下二也。圣王知其然。故其于发号施令之际。谨而审之。反覆而思之。三令五申。丁宁告戒。我虽以为顺。而人不顺之则不出。我虽以为善。而人不善之则不发。甲三日而虑之。庚三日而计之。原始要终。先后如一。则事皆中正。而无有后悔。此传所谓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者也。上之政教不恒。号令不时。则下人皇皇罔知攸措。甚者或为戚畹所夺。嬖宦所弄。将相所逼。妇妾所乘。如王氏之于元,成。王,曹,五侯之于安,顺。曹,吕,两袁之于灵,献。武氏之于高宗。韦氏之于中宗。是则命令皆出乎下而不因乎上。以利心而发之。以私事而矫之。上既不顺则下岂有顺而从之者乎。此传所谓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者也。大哉易之理乎。凡为君上者所当体之者也。巽以一阴在二阳之下。卑顺服人。阳之在上巽。故阴之在下亦巽。巽而又巽。无有所逆。此彖之所以取义也。夫君政之大。岂有大于命令者乎。一施发之间。而安危存亡之机决焉。顺而又顺。重而复之。使人尽孚。然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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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岂非重巽申命之义乎。呜呼至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