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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佳文集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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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佳文集卷之四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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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判书编集奉使诸贤诗序
昔在春秋之时。列国大夫。或以文章词命。应对宾客。或以朝觐会同。奉使专对。其于交际往复之间。亦或赋诗。以见其志。有古者雅颂之遗意焉。如郑子产,晋叔向,齐之晏婴,吴之季札。皆为大夫之贤之杰然者。而其行事有足多者。呜呼。不可尚已。吾东邦。邈处海外。礼乐文章之盛。侔拟中华。人物之生于其间。能不愧古贤大夫者。亦不乏人。钦惟 皇明驭宇。薄海内外。罔不臣妾。乃眷 朝鲜。比之内诸侯。锡贡相望。 正为大夫者可以有为之时。天顺初元丁丑。今 皇帝复辟。颁诏天下。遣翰林侍讲陈公鉴,太常博士高公闰以来。 上命刑曹判书朴公。为远接使。仍兼馆伴。相国以通达明敏之才。应对酬酢。从容甚度。两先生皆以中原礼乐文献之所在。亦慕其为人。其慇勤郑重之意。多寓于往复吟咏之间。其后刑科给事中陈公嘉猷,礼科给事中张公宁继来。相国亦皆为摈。两先生夙闻其名。一见如旧。多所唱酬。己卯秋。野人构衅边境事须申奏。 国家遣使。难其人。以相国为奏闻使。如京师。敷对详明。周旋可观。中原士大夫。皆目而异之。翰林学士倪先生谦。曾奉使我邦。陈内翰高太常。有雅好之笃。各有赠诗。琼琚珠玉。盈溢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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橐。充然而归。相国之名。由是而益著闻于中国。相国与前后奉使唱和诗文。皆俱皇华集中。相国又采诸先生手藁若干首。编为一轴。居正见而叹曰。大丈夫之生斯世也。孰不欲得时行道。入摈出使。以华一国。以扬天下之名乎。但天地有离合。朝骋有通塞。遇或有不时。才或有不逮者多矣。今天子仁圣。四海一家。我 殿下膺天兴运。至诚事大。相国左右赞襄。为时良佐。或文辞礼仪。得尊王人之体。或诵诗专对。扬休天子之庭。其所与交际者。皆宇内之名望。文章之臣擘。使天下之人。知吾东方之有人才。必自公始。其视春秋列国大夫徒驰骋于会盟之末。不知尊王者。抑轶而过之。顾不伟欤。后之人。尚于是编乎有徵。苍龙辛巳。
洪判书宴对马岛贼帅平茂续诗序
恭惟我 主上殿下。膺天抚运。威德远被。遐方绝域。梯山航海。罔不臣服。岁辛巳春。对马岛主宗成职。遣其贼帅平茂续。密告边謦。 上嘉之。授佥知中枢院事。一日。 御后苑观射。茂续与野人浪将家老入侍。为耦较艺。 上顾谓三军都镇抚礼曹判书洪允成。若曰。尔职长春官。且典兵务。边境之事。悉皆主之。今南北一家。日本,女真乍臣乍叛之俗。皆投诚款附。周旋一庭。俯伏主臣。是岂予所能独致。实惟卿等左右之力是赖。予亦推心置腹。待之勿疑。视以同仁。卿宜知之。判书俯伏拜谢。又 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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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续将家老曰。尔等死生之命。悬于判书。宜慎事之。初。茂续之来飨于礼曹也。茂续从容言曰。日邦诸岛。闻判相北伐野人。沙漠一空。莫不向风驰慕。茂续虽屡接下风。今兹威灵气燄。尤使动人。因用宝剑一把。箭括数百枚为贽。至是闻命。深增战慄。启请亲谒判书私第。躬行奴隶之礼。 上特许便宜相接。一日。判相开宴慰之。蒙赐酒乐。茂续感 圣上抚绥之恩。相国待遇之勤。稽颡百拜。奉觞称寿。酒酣。起舞为乐。搢绅大夫之在座者。皆相与庆曰。 圣朝迩肃远安。大平气象。全在此矣。盍诗之以传诸后。属居正序。予尝读周诗。六月,江汉。皆所以美宣王也。而其诗曰。文武吉甫。万邦为宪。又曰。文武受命。召公维翰。则猃狁之伐。淮夷之平。虽本于宣王谋猷之允塞。而吉甫,召伯文武之佐。与有多焉。恭惟我 主上殿下。圣神文武。削平内乱。民物乂安。四方耆定。声教所暨。无思不服。吁盛矣哉。判相久典宗伯。存抚夷狄。昵侍禁卫。董莅戎政。出将入相。文武之责。萃于一身。从容谈笑之间。能威制四夷。镇定封疆。屹如山岳。其所以遭遇 盛际。大展厥村。佐理 国家者。何其至矣。又岂止于吉甫,召公左右宣王。经营征讨而已哉。将使 圣朝文德之敷。同符帝舜。而皋,夔,稷,卨之佐。不独专美于虞朝也。无疑矣。居正叨居末僚。目睹盛美。赞咏之词。不可后人。姑书此以弁诸什之首。系之以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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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顺五年。
御制飞冰诗后序
有天地之文。有圣人之文。日月星辰。山川草木。天地之文。而景星嘉禾。其文之至也。训诰誓命。礼乐刑政。皆圣人之文。而 宸章御札。其文之至也。岁辛巳秋九月乙卯。新冰乃凝。 上制飞冰歌。以示左议政臣申叔舟。 天语浑成。汪洋涵畜。有无穷之思。亲加世出世两注。开阖万变。条理洞贯。尚虑臣民未易通晓。召儒臣详加解注。又 命臣居正序其后。臣窃惟。天地亭毒之妙。不可形容。而所可言者。粲然之文也。圣人巍荡之德。难以名言。而所可言者。焕乎之文也。大哉。圣人之文乎。经纬乎天地。争光乎日月。布之为政教号令。著之为文辞歌咏。是以。舜禹有敕天九功之歌。赓载之法。实昉于此。周之盛时。歌颂方隆。鹿鸣以下五诗。君宴其臣。天保一诗。臣祝其君。其上下相与之际。辞气委曲。情意浃洽。非若后世君臣。上下情隔。泽壅不下。而言绝不通之比也。恭惟我 主上殿下圣德神功。握苻开运。收揽豪杰。文致大平。清宴之暇。挥洒宸翰。发为天章。昭回之光。下饰万物。宗功臣胥。鼓舞欢忻。以至动植之类。颙颙熙熙。各得其宜。有大平之气。以之而协律吕。用邦国。为君臣相说之乐。则虞赓周雅之盛。不独专美于前。而圣人制作之文。至治之音。当与天地同流矣。臣又窃念。覆帱持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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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育不悖。天地之德也。含弘广大。包括无馀。圣人之言也。臣伏睹是歌。一篇之中。词意深奥。睹时物而乐天道之自然。眷大臣而体天地之交泰。泽周群下。而利天下之施。信及豚鱼。而示天地之仁。言孺子之自取。叙君子之不素。戒巫风之沈腼。劝戒之意。隐然于其中。诚大哉之言也。孰知飞冰之歌。虽出于一时之施张。而卒归之于性情之正者。如是其至也。辛巳九月。
详节大平广记序
予尝读太史公滑稽传。以为不作可也。圣人著书立言。足以裨名教。训后世。何尝采摭奇怪。以资好事者解颐哉。是固不作可也。及读大平广记。乃宋学士李昉所撰。进之太宗者也。为书总五百卷。大抵裒集稗官小说。闾巷鄙语。非有关于世教。徒为滑稽之捷径耳。心窃少之。一日。在集贤殿。亡友昌宁成和仲。读之终日。矻不知倦。予举前说而告之曰。子方有志于文章。宜沈潜六经。规彟圣贤。非圣贤之书。不读可也。和仲笑曰。子诚确论也。然君子多识前言往行。儒有博学而不穷。能博而能约之。庸何伤乎。况张而不(저본에는 빠져 있는데, ‘不’ 자를 보충하였다.)弛。文武不为。必皆圣贤而后读之。聘气有所未周。安能上下古今。出入贯穿。为天下之通儒乎。何子之示狭也。未几。和仲下世。仆亦年衰气耗。虽有居闲之时。无暇讨索坟典。研究精微。诸子百家。奇闻异录。纷然左右。欲先为之容。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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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仲之言。未尝不往来于怀矣。顷谒和仲之兄重卿。出示大平广记详节五十卷。其去就悉当。削繁削冗。至简而要。贤于本纪远矣。博而约之。张而弛之。重卿之志。即和仲之志。能起予者。君家伯仲氏也。后之好古博雅君子。能知吾伯仲之志。然后可与读是书矣。重卿氏求予弁其首。则书与和仲所商略者归之。苍龙壬午。
经国大典序
自古帝王之有天下国家也。创业之主。经纶草昧。而未遑典故。守文之君。遵守成法。而无事于制作。虽曰汉高算无遗策。而三章之法。略存规摸。史称唐家万目俱张。而六典之作。犹俟中叶。况下于汉唐者乎。恭惟 世祖。握符中兴。功兼创守。文昭武定。礼备乐兴。犹孜孜图理。恢弘制作。尝谓左右曰。我 祖宗深仁厚泽。宏规懿范。播在令章者。曰元续六典誊录。又有累降教旨。法非不美。官史(一作吏)庸愚。昡于奉行。良由科条浩繁。前后牴牾。不一大定耳。今欲斟酌损益。删定会通。为万世成法。仍 命宁城府院臣崔恒,右议政臣金国光,西平君臣韩继禧,右赞成臣卢思慎,刑曹判书臣姜希孟,左参赞臣任元浚,右参赞臣洪应,中枢府同知事臣成任暨臣居正。裒集诸条。详加采择。撰次为书。删繁削冗。务要精简。凡所措置。皆禀睿裁。又 命永顺君臣溥,河城君臣郑显祖。掌出纳。既成。釐为六卷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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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赐名曰经国大典。刑,户二典。既已颁行。四典未及雠正。八音遽遏。 圣上遹追先志。遂讫就绪。用颁中外。臣窃念天地之广大也。万物无不覆载。四时之运行也。万物无不生育。圣人之制作也。万物莫不欣睹焉。信乎圣人之制作。犹天地与四时也。自古制作之隆。莫如成周。周官以六卿。配之天地四时。六卿之职。阙一不可也。我 太祖康献大王。应天顺人。化家为国。立经陈纪。规模宏远。 三宗相承。贻谋燕翼。制度明备。 世祖神思睿知。度越千古。 殿下聪明。时宪是遵是行。金科玉条。刻之琬琰。垂耀无极。猗欤盛哉。其曰六典。即周之六卿。其良法美意。即周之关雎,麟趾。文质损益之宜。彬彬郁郁。孰谓大典之作。不与周官周礼而相为表里乎。建诸天地四时而不悖。考诸前圣而不谬。百岁以俟圣人而不惑者。可前知矣。继自今圣子神孙。率由成宪。不愆不忘。则我 国家文明之治。岂唯比隆于成周而已乎。亿万年无疆之业。当益悠久而悠长矣。己丑八月。
云城府院君朴相公宅梅花诗序
岁癸未冬十一月。 上赐宴云城府院君朴公之第。又命宗功将相往劳之。筵既秩。公置梅花一盆于座右。雪萼轻盈。清香馥郁。风流富贵之中。亦有文雅者存焉。国老河东郑公。以病不赴。诗以谢之。诸公咸和。命居正序之。予惟一元之气。流行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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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草木之春华秋实。荣憔于其间者。盈天下皆是。梅也独凌霜傲雪。粲然生白于群动未萌之时。先得天地生物之心。此岂寻常草木所可拟哉。盖贞白其性。清净其心。馨香其德。出类拔萃。为花圣之清者矣。是以古之人多爱之。爱之不足。而诗赋之。诗赋之不足。而有托为兄弟。称为丈人。名为端人正士者矣。有曰造次必于梅。颠沛必于梅者矣。然此皆骚人墨客山林枯槁之士。寓物兴怀。膏盲花卉者之所为尔。公三韩华胄。仪宾王室。早以闻望。判六曹。贰相府。名载勋盟。位极崇班。功名事业之隆。当代无比。况今被 圣上之殊眷。得沾云需之霈泽。簪缨满座。管弦迭催。繁华富贵之盛。足以荣君赐。侈嘉宾。又何假于一花一卉之微。而亦有取于是。何哉。原夫天地之道。一阴一阳而已。在于人。而有君子小人之别。推之于物。亦莫不然。仲冬之月。一阳来复。梅乃发生。阳之象也。千花万卉。争红竞白于三春艳阳之时。而梅也挺然特立。独守贞白。君子之象也。方今 圣人在上。群贤夹辅。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在于人者如是。独于物而不然乎。此公之所乐取。而想亦诸公之所同乐也。其视山林枯槁之士。摛荣掇藻。吟风咏月者之所嗜好。为如何耶。居正虽不才。承乏为宪大夫。其于进君子退小人。扶阳㧆(一作抑)阴之道。触类而长之。可无一言乎。请书此为梅花诗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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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守伊上人序
韩退之,柳宗元。皆名儒也。宗元在柳州。嗜浮屠法。退之书以訾之。宗元为文以辨之。其所以辨之者。辨其不惑于浮屠之说耳。然尚有取之之辞。退之既訾宗元。其在潮州。与大颠相善。或者之訾退之。如退之之訾宗元。退之亦为文以辨之。其所以辨之者。辨其不惑于浮屠之说耳。末尝有绝之之辞。退之,宗元。夫岂怵于浮屠氏祸福之说者哉。盖浮屠氏。清净淡薄。遗外声利。不逐逐于世。拘拘于俗。其寡欲养心之说。与吾儒相似。吾儒者虽不惑于其说。不甚斥之。不甚斥之。则引而进之。引而进之。则与之相从。与之相从。则虽訾曰嗜浮屠。可也。然其所以嗜之者。非心也。迹也。非迹也。势也。退之,宗元。斯文之杰然者。尚有是訾。况不及二子者乎。居正尝读孟子书。有曰。能言距扬墨者。圣人之徒。子朱子亦曰。佛氏之害。甚于扬墨。予持此论久矣。虽不能辟之坦如。予岂佞于佛者哉。然自八九岁时。击蒙于浮屠氏。中间。负笈游山者十有馀载。释褐以后。赐假读书于山房者又数年。日与交从者。浮屠氏而已。若必待孔孟颜曾之徒。然后论道义。班马贾董。然后论文章。李杜苏黄。然后论词赋。一以释氏为非吾道。斥焉外之。则吾之喙。无日可开矣。其在幽闲寂寞之滨。得遇浮屠氏。能不跫然跃然而喜者乎。予于是。与浮屠交从者。殆半于曹溪。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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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之,宗元。在于迁谪之中。其所交游者。不过一二释子。非予遍交曹溪者之比。予之受訾。可量乎哉。呜呼。自从浮屠游。不三四十年。零落如星。至今相从者。道庵成上人。庵之徒曰守伊。予甚嗜爱之。尝求名字说。予曰。闻西域有伊字。其为字三点。如中国下字草书。涅槃经曰。所谓三点者。为菩萨眼。为命根。为顶门。又曰。守伊者。守法身般若解脱三德之谓。然予于释氏书。不深究讨索之。敢为上人强说乎。姑书吾儒有取于释氏。而不甚绝之之辞。然退之,宗元。为文以辨其訾。而予不甚辨者。退之,宗元之辨。足以祛訾者之惑。而实非惑于浮屠氏者也。予故曰。退之,宗元之嗜浮屠。非心也。迹也。非迹也。势也。予之嗜浮屠者。亦退之而已。宗元而已。
观光录序
予尝见古人评司马子长者曰。子长以疏宕之气。极天下之大观。故文章变化无穷。观长淮大江惊涛骇浪。则其词奔放浩漫。观洞庭彭蠡涵混呼吸。则其词停滀渊深。之齐鲁邹峄而温重典雅。之三闾沅湘而悲愤伤激。其壮勇也。得之刘项之战场。其峭拔也。得之巴蜀之剑阁。予窃自疑曰。文章者。气也。时运也。气禀于天。有清浊粹驳之殊。故发于词者。有工拙高下之异。如李杜自李杜。韩柳自韩柳。王韦止于平淡。郊鸟(一作岛)局于寒瘦。元白之不可为刘许。梅黄之不可为欧苏。安能因所睹览。而遽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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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气乎。况文章。关乎时运之盛衰。如元不宋。宋不唐。唐不晋魏。晋魏不汉秦。安能因所睹览。而猝变时习乎。其论子长者。特壮其游。奇其气。形容文章之发越耳。非子长之文奇于游。不奇于不游也。顷年。居正奉使朝京。道辽霫。由闾碣。历幽蓟。直造乎燕都。睹夫山河土宇之绵旷也。城郭宫室之壮丽也。礼乐典章之明备也。衣裳舟车之会同也。所见无非瑰伟绝特。而居正之形于诗歌者。不失之纤弱。则失之涩僻。不失之萎薾。则失之粗厉。何尝因所睹览。而少有变化者乎。益信文章之气之习之未易猝变也。予持此论久矣。今见三君子观光录。自汉都暨燕山。往还八九千里。触于目。感于心者。一皆发于诗。其老健也。如幽燕宿将。气雄势壮。其快迅也。如渔阳突骑。风飙电闪。或纵横榼椑。如苏张辨士。或从容法律。如汉庭老吏。其清圆也。如铜丸走坂。其美藻也。如芙蓉出水。其洞荡倏翕。则如鲸波蜃市。鱼龙游戏。其豪爽道峻。则如危岩绝壁。鹰隼飞翥。备全众体。愈出愈奇。然后知古人论子长者不诬。而居正之所见者非也。呜呼。以一子长。万里独游。文章变化。如是其无穷。况今豪峻如崔侯。温醇如李侯。清新如成侯。皆一代臣擘也。政当圣天子混一函夏。文物全盛之时。并驾齐驱于中原。所见益富。所闻益高。埙篪迭奏。宫商自协。其跌宕之气。诚不让于子长矣。而奉使观光。朋友相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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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非子长之所能及也。居正亦有北征稿三百篇。当其时。虽欲觏缕。如雕脂刻冰。无所施巧。边幅自窘矣。其视观光录。真所谓珠玉在傍。觉我形秽者矣。予壮三君子之游之气之文。书此弁其首。苍龙丙申。
五行揔括序
上尝谓臣居正曰。禄命之书。乃穷理之一事。世之尚论者曰。士君子当学孔孟而业伊周。敢效季主,郭璞之为耶。听其言则是。而于穷理则未也。是以禄命之说。知门庭者甚鲜。况奥义乎。然古之命家非一。其说丛穰猥屑。散无统纪。今欲作假令一书。为初学指南。尔宜撰之。臣居正謏闻浅见。何足以仰承 睿旨。但于暇日。裒集诸书。撮其大要。分门类聚。先之以凡例。次之以吉凶神杀。终之以吉凶论断。编书以进。 上笑曰。此正吾意也。但所贵乎卜命者。探赜擿隐。因往推来。阐天地之秘。发阴阳之蕴。莫测其妙耳。果如是编。则人人披卷自了。如取囊中之物。毕陈在前矣。何有于推算哉。然于教人。不无少助。遂 赐名曰五行揔括。 命臣序之。臣居正窃观洪范九畴。五行居一。人生天地之间。囿于形气之中。五行者象也。有是理。故有是象。有是象。故有是数。有是数。故吉凶善恶所由生焉。是以圣人作易。使人观象玩占。烛吉凶消长之理。审进退存亡之几。以顺性命之正而已。非若后世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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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流。作为三命之书。牵合傅会。多言或中者之所为也。盖日者之说。仿于汉史。百家继兴。曰星曜。曰禽演。曰玄舆。曰明镜。曰真结。各执所见。互相牴牾。已不胜其纷纭矣。至如沙掷经。尽天下之命。而胶固不周。预定数。诳天下之民。而诈谲尤甚。此吕才之所深叹。而宋濂所以为文以辨之者也。恭惟我 殿下。圣学天纵。思无不周。知禄命为学者穷理之事。则存之。而会稡成编。知禄命为术士诬世之囊橐。则抑之。而不售其奸。使读是编者。先看凡例。知立命之根基。次看神杀。审善恶吉凶之分。终看论断。知善恶吉凶之理之所自出。吾之心。已了然于吉凶善恶之间。则虽百术士。亦无所容其喙矣。我 殿下示人避凶趋吉之虑。正与大易。吻合无间矣。呜呼。难言者天。而命本于天。至著者象。而道寓于象。是以古之君子。命则一循于天。道则责成于己。今之学者。诚能深究三命之理。不惑三命之说。能尽在我之道。而以候天命。则庶几下不负所学。上不负 圣上牖民之深意矣。苍龙丁亥。
三国史节要序
自古有天下国家者皆有史。唐虞有唐虞之史。三代有三代之史。至于列国。晋之乘。楚之捣杌。鲁之春秋。皆其国史也。吾夫子因唐虞三代旧史。删定为书。又因鲁史。作春秋。此史家编年之权舆也。司马迁始变古作史记。立纪传表志。春秋之法始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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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范因之作汉书。历代撰史者。谓迁有良史之才。踵而不废。春秋之法再坏矣。司马公。推本笋悦汉纪。作资治通鉴。始复春秋之旧。朱子作纲目。深得圣人笔削之微旨。自此以后。李焘之长编。温公之资治也。陈桱之续编。朱子之纲目也。脱脱之全史。班固之汉书也。呜呼。以春秋之法论之。马氏变古之体。不得辞其责。以后世论之。全史之作。小大不损。本末该备。诚史家之要领也。然则有全书。而无长编纲目。不可也。有长编纲目。而无全史。亦不可也。要皆三者并行而不悖矣。吾东方檀君立国。鸿荒莫追。箕子受周封。八条之教。有存神之妙。当时必有掌故之官。记动记言矣。而今无所存。良可叹已。卫满盗窃。箕准奔窜。汉置四郡,二府。国势中绝矣。三韩间起。然无君臣上下之分。安有载籍之可传者乎。新罗始祖赫居世始兴。越二十年。而高句丽始祖朱蒙立。又二十年。而百济始祖温祚立。各有民社。鼎足之势成矣。虽其昧于善邻之道。干戈日寻。生灵涂炭。然新罗三姓相传。仁厚为政。历年几一千。高句丽雄据辽东。国富兵强。敌慕容。拒齐梁。抗隋唐百万之师。天下称其雄强。历年又踰六百。百济专尚诈力。好兵乐祸。虽传世不及二国。而尚馀五百年。非南北朝五季僭君伪主旋得旋失之比也。独惜乎当时无良史。后世不善守。史籍之存。仅百中之一二。虽使迁,固复生。亦难于著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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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其下者乎。金富轼法陈寿三国志。撰三国史。患其文籍残缺。本末无稽。则采摭中国诸书。或补或證之。已非实录矣。至聘问侵伐灾异等事。以一事而叠书于彼此。颇伤重复。况取舍是非。笔削凡例。亦未尽合宜。识者病之。权近法纲目作史略。患其三国并峙。莫适为主。则以新罗先起后灭而为主。臣窃考魏,吴,蜀三国之例。温公之以魏为主。重承授也。朱子之以蜀为主。尊正统也。今以先起后灭为主。考之前史而无据。揆之事理而不顺。且史略。编年之书也。乃以一人之终始。而并书于书卒之下。一事之颠末。而并录于类附之间。年月无系。颇失记事之体。然富轼作全史于掇拾断烂之中。权近作史略于繁冗琐屑之馀。功亦不细矣。恭帷 世祖惠庄大王。躬睿智之圣。敷文明之治。留神经史。恢弘大猷。慨念三国之史未尽得体。开史局。集文士撰之。编摩未讫。遽违群臣。今我 殿下光绍丕基。钦承先志。 命领敦宁府事臣卢思慎,吏曹参判臣李坡暨臣居正。趣令撰毕。臣等本乏三长之才。何能仰称 睿旨。第取旧史及史略。兼采遗事殊异传作长编。凡例一依资治通鉴。但资治起周迄五季。轇轕数十代行事之迹。故谓之通鉴。今是编。止于三国。故名曰三国史节要。且资治卷首。必称某纪。今节要。不称纪者。三国势均力敌。不可主一而名之。立国有先后。亡国有迟速。又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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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国二国三国。而屡更其名。是以法朱子纲目之例。而不称纪也。新罗独存。则用其年纪事。三国并峙。则分注以列书。明其为敌国也。先新罗。次丽次济。从立国先后也。每年。必先书中国。尊天子也。新罗自用年号。抑而不书。黜其僭也。三国称君。或名或号或谥。存其实也。王妃。或称夫人。或称王后。世予。或称太子。或称元子。其官职。或冒拟中国。其名号。或因循旧俗。皆据事直书。而美恶自见。至如荒怪之事。方言俚语。去其太甚。存其太略者。不可轻改旧史。而且以著风俗世道之淳厖尔。盖是编。起自赫居世元年。终于敬顺王九年。凡九百九十二年。勤成一十四卷。虽其本史疏漏。撰述未尽详悉。然于其间。君主之昏明。国势之强弱。运祚之长短。亦可槩见矣。臣又尝闻班固欺司马。范晔欺班固。此实史家之通患。以臣等芜拙。非不知贻笑于后史也。适承隆委。不可闇无著述。仅用管见。妄加删定。极知狂僭无所逃罪。然其文则温公之遗法。其意则春秋纲目之遗旨。其于上裨乙夜之览观。下淑来学之讲明。亦未必无少补云。苍龙丙申。
滑稽传序
居正尝谢事居闲。游戏翰墨。书与朋友所尝戏谈者。题曰滑稽传。客有诮者曰。子之所读何书。所业何事。子立朝将四十年。践历台阁。长六部。亚岩廊。宦非不达。会不闻谋猷献替。建白设施。又不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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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立言。如马如班如刘如扬者之所为。徒屑屑焉掇拾孟浪。为好事者解颐。此则徘优之雄长耳。何补于世教乎。且子平生。清脩苦节。水(一作冰)蘖其操。顷以纤芥无妄之灾。惊尘骇浪。猝起于不测之地。众虺群蝮。蛟鳄百怪。骈首接足。鼓吻垂涎。欲饱其肉而龁其骨。赖 仁圣在上。至明旁烛。生死而肉骨之。曾不动心忍性。驰怪骋奇。惟技是痒。昔列御寇,庄周。见道精。愤世深。作为诡激之说。奇崛之文。鼓舞变化。动荡发越。间以无稽不经之说。犹得罪于圣门。盖庄,列。圣门之罪人。而子。庄,列之罪人。吾为子不取。居正矍然改容。再拜谢曰。子之言是也。然子不闻善戏谑兮。文武弛张之道乎。齐谐志于南华。滑稽传于班史。居正之作是传。初非有意于传后。只欲消遣世虑。聊复尔耳。况孔圣以博奕。为贤于无所用心者。此亦居正无所用心之自戒尔。客笑而去。苍龙丁酉。
送知礼郑县监(锡坚)之任诗序
郑侯锡坚。中己丑司马科。时居正承乏主司。始得郑侯焉。后郑侯擢巍科。选入承文院。居正又忝长官。与之相熟焉。比年。居正撰三国史。选东诗文。又与郑侯。有笔砚之好。兹者。郑侯由博士。例拜参为京官。人皆曰。郑侯践历台曹。蜚英清近者将不日矣。一日。闻郑侯以亲老补外。居正曰。郑侯方妙龄。抱奇材。施无不可。况本院丈翰之贵。郑侯为时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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擘。前日政府,铨曹同议荐闻。委之久任。勿许外叙。今安可顾私亲。而废公议乎。是铨曹不得私郑侯。郑侯亦不得往谐也。寻闻郑侯之言。则曰。吾慈氏日迫西山。锡坚少而游学。长而从仕。疏旷日久。今则官跻六品。宦亦小成。虽不沾一命。犹当归养。况任专城。佩斗印。志愿已谐。亦何计职位之崇痹。功名之利钝。而屑屑于去就者哉。吾然后知郑侯之志已决。而郑侯之行。不可留也。郑侯既行。居正以交谊之笃。可无一言乎。居正早识郑侯有远大之器。今兹之行。尤益验矣。盖忠孝者。人伦之大本。士之巍冠搢笏立于朝者。孰不曰吾能孝于亲矣。吾能忠于君矣。然一或功名玷其心。富贵荡其欲者。则当归养而不归养。反诿之曰。惟立扬足以悦亲心。亦何事于区区滑瀡之为耶。是则非不轻重于归养不归养之得失。而所欲愈甚于养亲也。呜呼。忠乃孝之推。安有不尽孝于亲。而能尽忠于君者乎。今郑侯不卑小官。及母夫人康强之时。陪侍左右。朝夕温清。退而推其孝于于家者。施于有政。将母之孝。勤王之忠。殆兼之矣。其观感兴起之馀。为人母。莫不愿为大夫人。为人子。莫不愿为郑侯。古人所谓劝人孝。劝人忠者。郑侯有焉。郑侯之名。田是而达于国。闻于上。是宁知今日之去。未始不为进。而后日功名事业之远且大者。又可量耶。有问郑侯于居正者。当以是复之。是以序。丁酉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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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都壮元(夏)还乡诗序
岁戊寅后二月初吉。吾乡人都上舍夏。新自乡来谒。予目其貌。粹而温。耳其语。博以雅。问其业。则曰。方有志于进取。讯吾乡之事。一一中利病。予固心之曰。他日兴吾乡者。必此人也。居数日。 上幸成均馆。谒宣圣。仍策士。豪杰之辈。翘英振秀。云集于馆下。上舍裒然为榜魁。居万人之先。 圣上器其材。初试为成均注簿。再迁为司谏院右正言。仆时承乏右大夫。又与之同僚。得其为人廉正慷慨。有古君子之风。私幸吾乡之有此人也。今则告谒还乡。将荣先坟。来告余别。余曰。吾乡大丘。庆尚之臣(一作巨)邑。其山川扶舆之气。宜产出英材。乃之何数十年来。文献彫谢。习俗偷惰。无文人才士一出于其间。尝读韩愈书云。闽越土地肥衍。有山川禽鱼之乐。人不乐为仕。有欧阳詹者。始举进士。风化翕然。彬彬皆文士。窃恨吾乡。处一道管辖之地。人物繁盛。非荒远之比。然而若此。则非但土风使然。亦无唱明开道。为诸生先者存也。以余不才。侥倖登第。今十五年。然足迹不一到吾乡。复何能于其间哉。都君早中司马试。又登黄甲。声名籍甚。今是行也。衣锦顶玉。尡耀辉光。先拜先茔。以宣扬 朝廷崇文教。重孝理之美意。退开庆席。与亲戚父老。欢忻怡悦。一乡之人。莫不于于观感。乐趋文教。期必至于都君而后止。呜呼。斯不亦为吾乡之欧阳也哉。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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擢壮元。为谏官。其所得。远过于欧阳博士。则他日吾乡文化之行。又岂止于闽越而已耶。予既壮君之所为。举此勖之。君亦归语乡人曰。 国家求贤用吉。方自隗始。是岁七月。
送议政府左议政金相公奉使朝京诗序
皇明御宇。混一区夏。乃眷朝鲜。比之内诸侯。锡贡相望。成化六年夏五月。 帝遣太监金兴,行人康浩。赐先王谥祭。并赐 殿下诰命冠服。 殿下祗承睿渥。若宠若惊。遣议政府左议政金公。奉表谢恩。将行。高灵申相公。诗以为赆。属居正序。予惟士生斯世。孰不欲得时行道。奉使专对。如古列国贤大夫朝觐聘问者之为哉。但天地有离合。道里有通塞。遇或有不时。才或有不逮。所值有不同者矣。如或光岳气全。文轨攸同。生于其间。致身公辅。才称使乎。声名著于一国。昭于帝庭者。则不亦荣矣乎哉。钦惟 圣天子同仁之化。畅远洽迩。罔间大小。我 列圣至诚奉蕃。皇眷日降。锡赉便繁。 殿下在初服。又荷宠章。吁盛矣哉。 殿下选公于三公之中遣之。所以重使事也。重使事。又所以重公也。公以通达精敏之才。从容大延。敷奏详明。诵诗专对。此其时矣。能达吾王事大之诚。益恢 皇上抚绥之大度。将不在此行乎。呜呼。吴季札观礼乐于衰周。尚称其贤。吾东方礼乐文献之美。侔拟中华。人物大夫之能辞命应对者。彬彬有人矣。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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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典章文物之备。明良遭遇之盛。雅颂制作。铿鈜炳耀。以公之德之才。所见益高。所闻益卓。持以黼黻乎王猷。调燮于廊庙。其所得。又岂衰世大夫规规聘问交际之间而已耶。易曰。观国之光。利用宾乎王。又于公望之。龙集庚寅。
送日本国京极殿江南藏主诗序
吾闻浮屠氏。不三宿乘下。东西南北之人也。然天下有离合。道里有通塞。若南北殊轨。交聘不通。虽户牖堂庭之间。尚有胡越者存焉。况越航海而游者哉。恭惟我 殿下。受命兴运。大化无外。虽琉球,南蛮之遐域。亦皆远慕输忱。日本氏。于邻最近。信使相望。今上人。又㘅主命而来。从容专对。周旋甚度。 殿下嘉之。馆待优厚。事完将还。荐绅诸君子。诗以送之。属予序。予惟释氏之道。茫然寂然。离尘绝俗。若不屑屑于斯世然。以导引三界。饶益人天为心者也。吾圣人。制为交邻聘问之礼。其志亦不过固国安民而已。上人既以脩好两邦。利益人天为事。予可无一言乎。我 朝鲜。与唐尧并立。虽世通中国。而中国不之臣。周武王对(一作封)殷太师。亦不之臣。仁风厚俗。礼乐文物。百代犹存。厥后新罗,百济,高句丽三国鼎峙。自相雄长。日本氏或通或绝。高丽之季。文恬武嬉。虽岛夷窃发。而我两国之好。未尝废也。恭惟我 太祖。威德远被。边境永谧。 列圣相承。至于我 殿下。怀绥益笃。万里一家。今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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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人之来。蹈鲸鲵鼋鳌之窟。涉沧溟不测之险。直造乎大邦。睹城郭宫室之壮丽。礼乐典章之明备。山河地理之巩固。其必充然而有得者矣。归语其主。益恢我 圣上招抚远人之大度。更敦信义。万世不替。则其所以脩好两邦。利益人天。又岂浅浅哉。上人适际同轨大平之时。万里观光。傲睨天地。吸呼风霆。极远游之壮。还坐一室。瞑目凝神。则凡九瀛九洲之大。皆在方寸中。有不可言之妙矣。此可以奉使云乎哉。游方云乎哉。
贺茂松府院君尹相公贼中生还诗序
人得天地之心为心。天地之气为气。心为气帅。气乃心之充也。古君子有遭大难。处大变。不动心挫气者。由所存者确。所养者大也。猝然遇变。心挠气掘。贲,育而失其勇。孙,吴而失其略。仪秦而失其辩者。则由中无所主。歉然自少者然也。吾于茂松尹公见之。岁丁亥。巡察咸吉道。在途猝闻贼变杀节度使。据吉州以叛。分遣腹心于诸州。杀刺史守令。凶徒所在响应。公倍道到咸兴府。是夕。贼又作乱。以兵杀监司,通判。寻移兵抵公所。排闼露刃。环庭者如墙。公正衣冠。端坐不变容色。言笑自若。贼惧而退。然啸聚之党。恣行胸臆。狙诈不可测。公在围中者七日。处之泰然。屹不动心。贼感悔。或有周旋左右为公地者。公卒全身而还。缙绅士大夫。相与庆于朝。昜城李胤保。书以为贺诗者盈卷。属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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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予惟孟子曰。不动心。又曰。善养浩然之气。人能持其心。养其气。蕴于内者有素。则临事酬酢。不忧不惧者。有不期然而然矣。公早负豪杰卓荦之才。擢巍科。入翰苑。登金步玉。长银台。坐庙堂。泽润生灵。其得于心。体之己者如此。公高祖栗亭。曾祖桐轩两先生。佐高丽。文章道德。为世筮龟。皇祖大提学公。相我 世宗。为斯文领袖。公清白之操。诗礼之泽。得于家庭者又如此。是以。其所存所养之充。有宽厚雍容之大德。凛然不可犯之大节。呜呼。死生岂不大哉。刀剑交于前后。存亡决于呼吸。非真知轻重大丈夫。孰不动心于其间哉。孟尝君。以狗盗逃难。范睢。以佯死避祸。皆出于一时之诡计。非君子浩气之大者。昔桓温欲杀谢安于坐。安从容谈笑。以折其锋。赵元昊欲杀韩琦。盗入帐中。琦与语移时。授金带而还。其规模德量之大。足以安晋室。而相宋朝。今贼变之急。急于温,昊。公处之之难。难于谢,韩。其盛德伟量精忠大节。足以破奸轨之胆。而立奇伟不常之名于后世。在当日。位三公。长百僚。左右圣躬。镇定邦国。其所得。视晋,宋。又岂多让乎哉。是以序。
贺金议政续和诗序
殿下之十四年秋七月。以上洛君金公。为议政府右议政。朝中士大夫相与庆曰。 圣明居上。又得贤大夫为相。大平之治。尤盛矣哉。一日。居正谒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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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与之坐。从容言曰。我家自忠烈至我。凡八世四公。以我不才。恐不克肖。夙夜祗惧。常念骊兴府院君闵公。赠我皇曾祖翼元公诗。有战兢之语。此古人朋友箴戒之义。而忠君爱国之意。隐然于其间。浩亭河文忠公叙之。独谷成文景公,金陵奉使端木先生诗之。翼元敬承。终身不怠。宜我子孙万世家范也。将欲续和于荐绅诸先生。幸子有一言。予惟自古世臣旧德之家。重圭叠组。世济其美者。莫不由祖宗忠厚勤俭积累之深。而子孙戒惧谨守承籍之厚也。未闻子孙骄奢丧德。以守家法也。金氏自丽祖统三之后。服劳王家。世笃忠贞。忠烈当主危国弱之时。忠勤积虑。夷险不变。扶翊王室。诛除权奸。东征南讨。镇定封疆。位侍中。年跻九帙。功烈之盛。古今无比。继而文英,贞简。克绍前烈。贞简又位政丞。大有施设。五传而至翼元。以文武经济之才。翊运开国。扶义定社。再长百僚。夹辅赞襄。丰功伟烈。蔚为勋盟之首。乃子乃孙。忠孝为心。克遵家法。相公以宽厚之量。英伟之才。遭遇 圣明。蜚英显隆。而丙子之变。先事审几。刬除群凶。勋高佐翼。誓以带砺。今又位冢宰。总百官。功名事业之盛。冠冕一时。忠烈,翼元之业。尤有光矣。此不亦祖宗积累之深。而子孙承籍之厚耶。予尝念宋朝王晋公。手植三槐于庭曰。后世子孙。必为三公者。夫以常情度之。善恶报应。子孙兴衰。皆出于偶然。天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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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必报于人。人未尝责报于天。晋公之言。疑若苍茫无端也。而其子魏国。果为三公。如合左契。是殊不知积善有庆。潜德发幽。如种而获。理之必然无复疑者也。况我金氏。累世忠勤。功存社稷。泽在民心。子孙食其报。为公卿。代不乏人者。亦理之自然。而天道之不诬也。相公功高一代。位极人臣。犹且谦恭畏慎。夙夜匪懈。以翼元之所以战兢者为心。宜其享富贵。赞大平。上洛之庆。愈远而昌。益大以振也。使后嗣子孙。体相公之心。战兢自持。服膺勿失。则衮衮方来之庆。容有既者乎。呜呼。汉之石氏。一门万石。而当时称孝谨。袁氏四世五公。而后史美其仁厚。吾东方世族之盛。莫如上洛。而上洛之八世四公。近古未有。况又谦恭如是。战兢如是。未知当时之称誉。后史之归美。当何如也。非敢为佞。直书其事而美之。且以勉后嗣云。苍龙戊子。
皇华集序
王道兴。雅颂作。而致治之迹。有可得而考矣。在昔成周之盛。如大明,皇矣,棫朴,旱麓之诗。皆足以铺张盛美。以新一代之制作矣。然置官采诗。虽以桧,曹之微。亦得列国风之末。诗之不可废也如是。况诗者。本乎性情之真。发于咨嗟咏叹之馀。间有上劳下。下颂上。关于世教。合乎风雅之正者。则大雅君子。尤有所取之。 皇明驭宇。薄海内外。罔不臣妾。我 朝鲜世被声教。诗书礼乐。有古文献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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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子诞膺天命。光登宝位。兹者。册立皇储。示天下端本。乃遣户部郎中祈公顺,行人司左司副张公瑾。来使我邦。两先生皆以温柔敦厚之资。雄伟豪杰之才。周旋使事。从容甚度。其暇日。则陟降原隰。周览景物。凡山川地理民风国俗。触于目。讽于口。牢笼殆尽。铿乎埙篪之迭奏。戛乎金石之相宣。雄篇杰作。愈出愈奇。其所以观风察俗之意。蔚然于其间。居正奉王命。为远接使。迎送于鸭江。陪侍杖屦。盖浃四旬。其于酬唱。亦获闻绪馀。吁幸矣哉。两先生之还。我 殿下欲寿诗不朽。命书局刊印。以侈其行。居正窃念。诗三百篇。古也。四牡,皇华。皆遣使臣而作。其诗曰。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又曰。载驰载驱。周爰咨诹。夫受天子之命。驾四牡。驰原隰。常若不及。则凡所以宣上德而达下情。询咨诹度者。宜无所不尽其心。此皇华大夫之所以为贤。而周雅之所以为盛也。今两先生之才之美。即周雅之大夫。其诗即四牡,皇华之遗响。是岂可以不列于 皇明制作之班乎。两先生之还。其以是篇。献诸 天子。播之弦歌。以续夫周雅之正。则我 国虽小。有古箕子存神之妙。其所采录。亦不必后于桧,曹者矣。抑因此。 圣天子不鄙夷远人之大度。我殿下畏天事大之至诚。两先生得使臣之体。吾东韩风化渐渍之深者。亦皆揄扬金石。铿鍧振耀于无穷矣。何幸得见大雅之复于今日乎。苍龙丙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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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文选序
乾坤肇判。文乃生焉。日月星辰。森列乎上。而为天之文。山海岳渎。流峙乎下。而为地之文。圣人画卦造书。人文渐宣。精一中极。文之体也。诗书礼乐。文之用也。是以。代各有文。而文各有体。读典谟。知唐虞之文。读训诰誓命。知三代之文。秦而汉。汉而魏,晋。魏,晋而隋,唐。隋,唐而宋,元。论其世。考其文。则以文选,文粹,文鉴,文类诸篇。而亦槩论后世文运之上下者矣。近世论文者。有曰宋不唐。唐不汉。汉不春秋战国。战国不三代唐虞。此诚有见之论也。吾东方。檀君立国。鸿荒莫追。箕子阐九畴。敷八条。当其时。必有文治可尚。而载籍不存。三国鼎峙。干戈日寻。安事诗书。然在高句丽。乙支文德善辞命。抗隋家百万之师。在新罗。入唐登第者。五十有馀人。崔致远黄巢之檄。名震天下。非无能言之士。而今皆罕传。良可叹已。高丽氏统三以来。文治渐兴。光宗设科取士。睿宗好文雅。继而仁,明。亦尚儒雅。豪杰之士。彬彬辈出。当两宋,辽,金抢攘之日。屡以文词。得纻(一作纾)国患。至元朝。由宾贡中制科。与中原才士颉颃上下者。前后相望。 皇明混一。光岳气全。我国家 列圣相承。涵养百年。人物之生于其间。磅礴精粹。作为文章。动荡发越者。亦无让于古。是则我东方之文。非汉,唐之文。亦非宋,元之文。而乃我国之文也。宜与历代之文。并行于天地间。胡可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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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而无传也哉。奈何金台铉作文鉴。失之疏略。崔瀣著东人文。散逸尚多。岂不为文献之一大慨也哉。恭惟 殿下。天纵圣学。日御经筵。乐观经史。以篇翰著述。虽非六籍之比。然亦可见文运之兴替。命领敦宁府事臣卢思慎,吏曹判书臣姜希孟,工曹判书臣梁诚之,吏曹参判臣李坡暨臣居正。裒集诸家所作。粹为一帙。臣等仰承隆委。采自三国。至于当代辞赋诗文若干体。取其词理醇正。有补治教者。分门类聚。釐为百三十卷。编成以进。赐名曰东文选。臣居正窃念。易曰。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盖天地有自然之文。故圣人法天地之文。时运有盛衰之殊。故文章有高下之异。六经之后。惟汉,唐,宋,元,皇朝之文。为近古。由其天地气盛。大音自完。无异时南北分裂之患故也。吾东方之文。始于三国。盛于高丽。极于 圣朝。其关于天地气运之盛衰者。因亦可考矣。况文者。贯道之器。六经之文。非有意于文。而自然配乎道。后世之文。先有意于文。而或未纯乎道。今之学者诚能心于道。不文于文。本乎经。不规规于诸子。崇雅黜浮。高明正太。则其所以羽翼圣经者。必有其道。如或文于文。不本乎道。背六经之规彟。落诸子之科臼。则文非贯道之文。而非今日开牖之盛意也。然今 圣明在上。天地气盛。人物之应期而生。以文鸣世者。必于于而兴焉。亦何患乎无人也。臣虽不才。尚当秉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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俟之。戊戌。
送印上人诗序
客问于居正曰。儒者之于浮屠氏。可交游乎。曰可。曰亦不可。曰。先生既曰可。又曰不可。何耶。曰。浮屠氏圆顶方趾。横目监鼻。言人之言。食人之食。于交游。何不可乎。浮屠氏不耕不织。无父无君。悖人之伦。绝人之事。于交游。可乎。曰。然则先生之可之者。可其人而已。不及于其道其心也。不可者。不可其道而已。不及于其人其心也。将何以可不可于浮屠之交游耶。曰。是当可其可者。而可之。不可其不可者。而不可之。何难乎哉。今有浮屠氏于此。其人可。其心亦可。安可以道之不可而不可之乎。其道既不可。其心又不可。安可以人而可之乎。古之名贤大儒。有取于浮屠氏而可之者。唐曰韩退之,柳宗元。宋曰欧阳脩,苏子瞻。退之之于大颠。其可之者。具寄宗元书。宗元之于浩初。其可之者。倍于退之。欧之于惠勤。可之之笃。子瞻序之详。子瞻之于佛印。可之之深。杂出于诗文。之四子者之可之者。可其人也。可其心也。不可以道之不可。而终不可交游也。居正之喜与浮屠氏游者。盖取法于四子矣。予于印上人。未尝目其貌。耳其言。今族子崔永灏语予曰。上人年芳学硕。喜与吾儒者交游。将省母镇江。交游者皆诗之。求文于叔。予曰。予于印。虽不相识。闻永灏之言。实僧名而儒行者矣。又以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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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为儒老而纳交焉。其人也。其心也。虽欲不可之。得乎。予之可之而文之。可也。予欲可上人以颠也初也勤也印也。上人其可予以之韩之柳之欧之苏者乎。上人名释印。号明镜云。
送池先生臣(一作巨)源西游诗序
古者。男子生。而桑弧蓬矢。射上下四方。示有事乎远游也。是以。后之文章豪杰之士。亦皆远游。睹夫恒华衡岱之隆崇也。江河海渎之深广也。楼台亭榭之形胜也。车舟道里之远近也。无不历览以壮吾之气。又访古昔圣贤帝王之遗迹。高人才士之往躅。考其成败得失之由。以至风土之淳浇。物产之钜细。亦莫不致其知以廓吾之量。终入帝都。观夫城郭宫室之壮丽也。礼乐文物之彬郁也。公卿将相之雄伟也。然后极其吾之大观。而施之于文章政事之间。其游也岂偶然哉。呜呼。士生天地间。无志于功名政事则已。如或有志。舍远游何以哉。居正亦志远游者。但生在海隅。不能遍览。况天下乎。尝以是惴惴焉。惟寡陋是恨。或有解之者曰。能读万卷书。不必游万里地。古人所谓不出户而知天下者是也。予独以谓不然。去年。奉使如京师。渡辽渤。历闾碣。经幽蓟。直造乎燕都。观上国之光。亦可以少偿夙志矣。然俯伏明庭。拜天子穆穆之容。以近耿光而已。不得一掉鞅于公卿士大夫之间。以揖馀芬。惜哉。其势然也。昔。吴札朝周。观礼乐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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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而人称其贤。苏辙入京师。谒韩太尉,欧阳学士。自以为极其大观。居正虽不才。后于吴札,苏辙。亦未尝不慊然自恧也。臣源氏能读万卷书。方有志于功名文章。以能通译语。奉使西游者不一再矣。继此来往。亦未知其几也。其游览所得。壮其气。廓其量者。可量乎哉。况今 天子仁圣。一视同仁。待我 朝鲜。恩数异于诸蕃。臣源氏以专对之材之美。扬休于庭。若于奉天殿。赐一前席。退谒阁老翰苑诸先生。得如欧如韩者。极其大观。则其所得知何如也。岂不踰于居正之所得万万乎哉。以之而为文章。则疏宕发越。若江河之沛然。施之政事。则恢恢乎游刃有馀地矣。夫然后亦可以无负于弧矢之始事矣。岂不快然可乐乎哉。臣源氏以谓何如。戊戌。
译语指南序
人生天地之间。囿于形气之中。既有形气。斯有声音。然四海八荒之夭。风气不同。故语音亦异。吾东邦自殷太师受封以来。礼乐文献。侔拟中华。但语音不得不局于风气。是可叹已。钦惟 皇明驭宇。文轨攸同。我国家 圣圣相承。至诚事大。设承文院,司译院讲隶官。专习华音。其所习。则曰直解小学。曰前后汉书。曰老乞大。曰朴通事。曰童子习等书。然皆译其言语文字而已。如天文,地理,草木,禽兽,名物之类。未尝有译。学者病之。我 圣上留意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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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命判中枢府事臣李克培,吏曹参议臣金自贞行司果臣张有诚,黄中等。集中国名物等语。译以本国谚字。于是与承文院官臣李干,臣池达河。译官臣金许义,臣闵墙,臣唐孝良,臣金渚臣韩显,臣权宽等。博采广议。分门类聚。裒为六十一条。编成以进。 赐名曰译语指南。许令绣梓。命臣居正序之。居正窃念。古之圣王。建万国。亲诸侯。必设重译之官。以通蕃汉之情。周有大行人。历代仍之。设四方馆。谓之象胥。皆所以一视无外之意。于是国于天地之间。九州之外。雕题,穷发,交趾之流。梯航毕至。各以国语。达于 帝庭。无非出于畏天事大之义。况 太祖高皇帝待我 朝鲜。比之内诸侯。 列圣以来。眷佑有加。 锡贡相望。岁不绝书。非荒服之比。译语所系至重。恭惟 世宗神思睿智。高出百王。始制谚文。译华语。千变万化。无所拘碍。此译语指南所以得成也。呜呼。前圣述之于前。而后圣继之于后。皆为尊中国。谨侯度而设。非直为言语文字之间耳。因此而求之。则韵书所谓七音四声之清浊经纬。皆极其蕴奥。而天下万国之声音。亦可触类而皆通矣。猗欤盛哉。戊戌。
七榜联芳序
国家用人。唯科举最重。吾七榜诸子。皆以明体适用之才。翘英振秀。得缀名科。为明时用。以予不才。亦获齿列于其间。侥倖则诚侥倖矣。因录诸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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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名曰七榜联芳。客有过而见者曰。录之谓何。曰。志不忘也。曰。七榜何。曰。进士也。生员也。初试也。重试也。又别试也。拔英试也。登俊试也。曰。联芳何。曰。联者。连也。芳者。古之人。有譬德于馨香者多矣。曰。间有武举诸榜。而独言七榜。何。曰。文之与武。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曰。尾亦有杂科诸榜。而不言。何哉。曰。犹春秋之法。书大国。而略附庸之意也。客笑去。苍龙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