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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四杂传第四十二

传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善乎,管生之能言也!礼义,治人之大法;廉耻,立人之大节。盖不廉,则无所不取;不耻,则无所不为。人而如此,则祸乱败亡,亦无所不至,况为大臣而无所不取不为,则天下其有不乱,国家其有不亡者乎!予读冯道长乐老叙,见其自述以为荣,其可谓无廉耻者矣,则天下国家可从而知也。

予于五代得全节之士三,死事之臣十有五,而怪士之被服儒者以学古自名,而享人之禄、任人之国者多矣,然使忠义之节,独出于武夫战卒,岂于儒者果无其人哉?岂非高节之士恶时之乱,薄其世而不肯出欤?抑君天下者不足顾,而莫能致之欤?孔子以谓:「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岂虚言也哉!

予尝得五代时小说一篇,载王凝妻李氏事,以一妇人犹能如此,则知世固尝有其人而不得见也。凝家青、齐之间,为虢州司户参军,以疾卒于官。凝家素贫,一子尚幼,李氏携其子,负其遗骸以归。东过开封,止旅舍,旅舍主人见其妇人独携一子而疑之,不许其宿。李氏顾天已暮,不肯去,主人牵其臂而出之。李氏仰天长恸曰:「我为妇人,不能守节,而此手为人执邪?不可以一手并污吾身!」即引斧自断其臂。路人见者环聚而嗟之,或为弹指,或为之泣下。开封尹闻之,白其事于朝,官为赐药封疮,厚恤李氏,而笞其主人者。呜呼,士不自爱其身而忍耻以偷生者,闻李氏之风宜少知愧哉!

冯道

冯道字可道,瀛州景城人也。事刘守光为参军,守光败,去事宦者张承业。承业监河东军,以为巡官,以其文学荐之晋王,为河东节度掌书记。庄宗即位,拜户部侍郎,充翰林学士。

道为人能自刻苦为俭约。当晋与梁夹河而军,道居军中,为一茅庵,不设床席,卧一束刍而已。所得俸禄,与仆厮同器饮食,意恬如也。诸将有掠得人之美女者以遗道,道不能却,寘之别室,访其主而还之。其解学士居父丧于景城,遇岁饥,悉出所有以赒乡里,而退耕于野,躬自负薪。有荒其田不耕者,与力不能耕者,道夜往,潜为之耕。其人后来愧谢,道殊不以为德。服除,复召为翰林学士。行至汴州,遇赵在礼乱,明宗自魏拥兵还,犯京师。孔循劝道少留以待,道曰:「吾奉诏赴阙,岂可自留!」乃疾趋至京师。

庄宗遇弑,明宗即位,雅知道所为,问安重诲曰:「先帝时冯道何在?」重诲曰:「为学士也。」明宗曰:「吾素知之,此真吾宰相也。」拜道端明殿学士,迁兵部侍郎。岁馀,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天成、长兴之间,岁屡丰熟,中国无事。道尝戒明宗曰:「臣为河东掌书记时,奉使中山,过井陉之险,惧马蹶失,不敢怠于衔辔,及至平地,谓无足虑,遽跌而伤。凡蹈危者虑深而获全,居安者患生于所忽,此人情之常也。」明宗问曰:「天下虽丰,百姓济否?」道曰:「谷贵饿农,谷贱伤农。」因诵文士聂夷中田家诗,其言近而易晓。明宗顾左右录其诗,常以自诵。水运军将于临河县得一玉杯,有文曰「传国宝万岁杯」,明宗甚爱之,以示道,道曰:「此前世有形之宝尔,王者固有无形之宝也。」明宗问之,道曰:「仁义者,帝王之宝也。故曰:『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明宗武君,不晓其言,道已去,召侍臣讲说其义,嘉纳之。

道相明宗十馀年,[1]明宗崩,相悯帝。潞王反于凤翔,悯帝出奔卫州,道率百官迎潞王入,是为废帝,遂相之。废帝即位,悯帝犹在卫州,后三日,悯帝始遇弑崩。已而废帝出道为同州节度使,踰年,拜司空。晋灭唐,道又事晋,晋高祖拜道守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司徒,兼侍中,封鲁国公。高祖崩,道相出帝,加太尉,封燕国公,罢为匡国军节度使,徙镇威胜。契丹灭晋,道又事契丹,朝耶律德光于京师。德光责道事晋无状,道不能对。又问曰:「何以来朝?」对曰:「无城无兵,安敢不来。」德光诮之曰:「尔是何等老子?」对曰:「无才无德痴顽老子。」德光喜,以道为太傅。德光北归,从至常山。汉高祖立,乃归汉,以太师奉朝请。周灭汉,道又事周,周太祖拜道太师,兼中书令。

道少能矫行以取称于世,及为大臣,尤务持重以镇物,事四姓十君,益以旧德自处。然当世之士无贤愚皆仰道为元老,而喜为之称誉。

耶律德光尝问道曰:「天下百姓如何救得?」道为俳语以对曰:「此时佛出救不得,惟皇帝救得。」人皆以谓契丹不夷灭中国之人者,赖道一言之善也。周兵反,犯京师,隐帝已崩,太祖谓汉大臣必行推戴,及见道,道殊无意。太祖素拜道,因不得已拜之,道受之如平时,太祖意少沮,知汉未可代,遂阳立湘阴公赟为汉嗣,遣道迎赟于徐州。赟未至,太祖将兵北至澶州,拥兵而反,遂代汉。议者谓道能沮太祖之谋而缓之,终不以晋、汉之亡责道也。然道视丧君亡国亦未尝以屑意。

当是时,天下大乱,戎夷交侵,生民之命,急于倒悬,道方自号「长乐老」,著书数百言,陈己更事四姓及契丹所得阶勋官爵以为荣。自谓:「孝于家,忠于国,为子、为弟、为人臣、为师长、为夫、为父,有子、有孙。时开一卷,时饮一杯,食味、别声、被色,老安于当代,老而自乐,何乐如之?」盖其自述如此。

道前事九君,未尝谏诤。世宗初即位,刘旻攻上党,世宗曰:「刘旻少我,谓我新立而国有大丧,必不能出兵以战。且善用兵者出其不意,吾当自将击之。」道乃切谏,以为不可。世宗曰:「吾见唐太宗平定天下,敌无大小皆亲征。」道曰:「陛下未可比唐太宗。」世宗曰:「刘旻乌合之众,若遇我师,如山压卵。」道曰:「陛下作得山定否?」世宗怒,起去,卒自将击旻,果败旻于高平。世宗取淮南,定三关,威武之振自高平始。其击旻也,鄙道不以从行,以为太祖山陵使。葬毕而道卒,年七十三,谥曰文懿,追封瀛王。

道既卒,时人皆共称叹,以谓与孔子同寿,其喜为之称誉盖如此。道有子吉。

李琪兄珽

李琪字台秀,河西燉煌人也。

其兄珽,唐末举进士及第,为监察御史。丁内艰,贫无以葬,乞食而后葬。珽饥卧庐中,闻者哀怜之。服除,还拜御史。荆南成汭辟掌书记。吴兵围杜洪,梁太祖遣汭与马殷等救洪。汭以大舟载兵数万,珽为汭谋曰:「今一舟容甲士千人,糗粮倍之,缓急不可动,若为敌人縻之,则武陵、武安必为公之后患。不若以劲兵屯巴陵,壁不与战,吴兵粮尽,则围解矣。」汭不听,果败,溺死。赵匡凝镇襄阳,又辟掌书记。太祖破匡凝,得珽,喜曰:「此真书记也。」太祖即位,除考功员外郎、知制诰。珽度太祖不欲先用故吏,固辞不拜,出知曹州。曹州素剧难理,前刺史十馀辈,皆坐废,珽至,以治闻。迁兵部郎中、崇政院直学士。许州冯行袭病,行袭有牙兵二千,皆故蔡卒,太祖惧为变。行袭为人严酷,从事魏峻切谏,行袭怒,诬以赃下狱,欲诛之。乃遣珽代行袭为留后。珽至许州,止传舍,慰其将吏,行袭病甚,欲使人代受诏,珽曰:「东首加朝服,礼也。」乃即卧内见行袭,道太祖语,行袭感泣,解印以授珽。珽乃理峻冤,立出之,还报太祖,太祖喜曰:「珽果办吾事。」会岁饥,盗劫汴、宋间,曹州尤甚,太祖复遣珽治之。珽至索贼,得大校张彦珂、珽甥李郊等,及牙兵百馀人,悉诛之。召拜左谏议大夫。太祖幸河北,至内黄,顾珽曰:「何谓内黄?」珽曰:「河南有外黄、下黄,故此名内黄。」太祖曰:「外黄、下黄何在?」珽曰:「秦有外黄都尉,今在雍丘;下黄为北齐所废,今在陈留。」太祖平生不爱儒者,闻珽语大喜。友圭立,除右散骑常侍,侍讲。袁象先讨贼,珽为乱兵所杀。

琪少举进士、博学宏辞,累迁殿中侍御史,与其兄珽皆以文章知名。唐亡,事梁太祖为翰林学士。梁兵征伐四方,所下诏书,皆琪所为,下笔辄得太祖意。末帝时,为御史中丞、尚书左氶,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萧顷同为宰相。顷性畏慎周密,琪倜傥负气,不拘小节,二人多所异同。琪内结赵岩、张汉杰等为助,以故顷言多沮。顷尝掎摭其过。琪所私吏当得试官,琪改试为守,为顷所发,末帝大怒,欲窜逐之,而岩等救解,乃得罢为太子少保。

唐庄宗灭梁,得琪,欲以为相,而梁之旧臣多嫉忌之,乃以为太常卿。迁吏部尚书。同光三年秋,天下大水,京师乏食尤甚,庄宗以朱书御札诏百僚上封事。琪上书数千言,其说漫然无足取,而庄宗独称重之,遂以为国计使。方欲以为相,而庄宗崩。明宗入洛阳,群臣劝进,有司具仪,用柩前即位故事。霍彦威、孔循等请改国号,绝土德。明宗武君,不晓其说,问何谓改号,对曰:「庄宗受唐锡姓为宗属,继昭宗以立,而号国曰唐。今唐天命已绝,宜改号以自新。」明宗疑之,下其事群臣,群臣依违不决。琪议曰:「殿下宗室之贤,立功三世,今兴兵向阙,以赴难为名,而欲更易统号,使先帝便为路人,则茕然梓宫,何所依往!」明宗以为然,乃发丧成服,而后即位。以琪为御史中丞。

自唐末丧乱,朝廷之礼坏,天子未尝视朝,而入閤之制亦废。常参之官日至正衙者,传闻不坐即退,独大臣奏事,日一见便殿,而侍从内诸司,日再朝而已。明宗初即位,乃诏群臣,五日一随宰相入见内殿,谓之起居。琪以谓非唐故事,请罢五日起居,而复朔望入閤。明宗曰:「五日起居,吾思所以数见群臣也,不可罢。而朔望入閤可复。」然唐故事,天子日御殿见群臣,曰常参;朔望荐食诸陵寝,有思慕之心,不能临前殿,则御便殿见群臣,曰入閤。宣政,前殿也,谓之衙,衙有仗。紫宸,便殿也,谓之閤。其不御前殿而御紫宸也,及自正衙唤仗,由閤门而入,百官俟朝于衙者,因随以入见,故谓之入閤。然衙,朝也,其礼尊;閤,宴见也,其事杀。自乾符已后,因乱礼阙,天子不能日见群臣而见朔望,故正衙常日废仗,而朔望入閤有仗,其后习见,遂以入閤为重。至出御前殿,犹谓之入閤,其后亦废,至是而复。然有司不能讲正其事。凡群臣五日一入见中兴殿,便殿也,此入閤之遗制,而谓之起居,朔望一出御文明殿,前殿也,反谓之入閤,琪皆不能正也。琪又建言:「入閤有待制、次对官论事,而内殿起居,一见而退,欲有言者,无由自陈,非所以数见群臣之意也。」明宗乃诏起居日有言事者,许出行自陈。又诏百官以次转对。

是时,枢密使安重诲专权用事,重诲前驺过御史台门,殿直马延误冲之,重诲即台门斩延而后奏。琪为中丞,畏重诲不敢弹纠,又惧谏官论列,乃托宰相任圜先白重诲而后纠,然犹依违不敢正言其事。豆卢革等罢相,任圜议欲以琪为相,而孔循、郑珏沮之,乃止。迁尚书右仆射。琪以状申中书,言开元礼「仆射上事日,中书、门下率百官送上」。中书下太常,礼院言无送上之文,而琪已落新授,复举上仪,皆不可。

明宗讨王都,已破定州,自汴还洛,琪当率百官至上东门,而请至偃师奉迎。其奏章言「败契丹之凶党,破真定之逆城」,坐误以定州为真定,罚俸一月。霍彦威卒,诏琪撰神道碑文。彦威故梁将,而琪故梁相也,叙彦威在梁事不曰伪,为冯道所驳。

琪为人重然诺,喜称人善。少以文章知名,亦以此自负。既贵,乃刻牙版为金字曰「前乡贡进士李琪」,常置之坐侧。为人少持重,不知进退,故数为当时所沮。以太子少傅致仕,卒,年六十。

郑珏

郑珏,唐宰相綮之诸孙也。其父徽,为河南尹张全义判官。珏少依全义居河南,举进士数不中,全义以珏属有司,乃得及第。昭宗时,为监察御史。梁太祖即位,拜左补阙。梁诸大臣以全义故数荐之,累拜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奉旨。末帝时,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唐庄宗自郓州入汴,末帝闻唐兵且至,惶恐不知所为,与李振、敬翔等相持恸哭,因召珏问计安出,珏曰:「臣有一策,不知陛下能行否?」末帝问其策如何,珏曰:「愿得陛下传国宝驰入唐军,以缓其行,而待救兵之至。」帝曰:「事急矣,宝固不足惜,顾卿之行,能了事否?」珏俛首徐思曰:「但恐不易了。」于是左右皆大笑。

庄宗入汴,珏率百官迎谒道左。贬莱州司户参军,量移曹州司马。张全义为言于郭崇韬,复召为太子宾客。明宗即位,欲用任圜为相,而安重诲以圜新进,不欲独相之,以问枢密使孔循。循尝事梁,与珏善,因言珏故梁相,性谨慎而长者,乃拜珏平章事。

明宗幸汴州,六军家属自洛迁汴,而明宗又欲幸邺都,军士愁怨,大臣颇以为言。明宗不省,上下汹汹,转相动摇,独珏称赞,以为当行。赵凤极言于安重诲,重诲惊惧,入见明宗切谏,乃诏罢其行。而珏又称赞之,以为宜罢。

珏在相位既碌碌无所为,又病聋,孔循罢枢密使,珏不自安,亟以疾求去职。明宗数留之,珏章四上,乃拜左仆射致仕,赐郑州庄一区。卒,赠司空。

李愚

李愚字子晦,渤海无棣人也。愚为人谨重寡言,好学,为古文。沧州节度使卢彦威以愚为安陵主簿,丁母忧解去。后游关中,刘季述幽昭宗于东内,愚以书说韩建,使图兴复,其言甚壮。建不能用,乃去之洛阳。举进士、宏词,为河南府参军。白马之祸,愚复去之山东,与李延光相善,延光以经术事梁末帝为侍讲,数称荐愚,愚由此得召。久之,拜左拾遗、崇政院直学士。

衡王友谅,末帝兄也,梁大臣李振等皆拜之,独愚长揖,末帝以责愚曰:「衡王朕拜之,卿独揖,可乎?」愚曰:「陛下以家人礼见之,则拜宜也。臣于王无所私,岂宜妄有所屈?」坐言事忤旨,罢为邓州观察判官。

唐庄宗灭梁,愚朝京师,唐诸公卿素闻愚学古,重之,拜主客郎中、翰林学士。魏王继岌伐蜀,辟愚都统判官。蜀道阻险,议者以谓宜缓师待变而进,招讨使郭崇韬以决于愚,愚曰:「王衍荒怠,乱国之政,其人厌之。乘其仓卒,击其无备,其利在速,不可缓也。」崇韬以为然,而所至迎降,遂以灭蜀。初,军行至宝鸡,招讨判官陈乂称疾请留,愚厉声曰:「陈乂见利则进,知难则止。今大军涉险,人心易摇,正可斩之以徇。」由是军中无敢言留者。

明宗即位,累迁兵部侍郎承旨。明宗祀天南郊,愚为宰相冯道、赵凤草加恩制,道鄙其辞,罢为太常卿。任圜罢相,乃拜愚中书侍郎、同平章事。[2]愚为相,不治第宅,借延宾馆以居。愚有疾,明宗遣宦官视之,见其败毡敝席,四壁萧然,明宗嗟叹,命以供帐物赐之。

潞王反,犯京师,悯帝夜出奔。明日愚与冯道至端门,闻帝已出,而朱弘昭、冯赟皆已死,愚欲至中书候太后进止,道曰:「潞王已处处张榜招安,今即至矣,何可俟太后旨也?」乃相与出迎。废帝入立,罢道出镇同州,以刘煦为相。[3]煦性褊急,而愚素刚介,动辄违戾。煦与冯道姻家,愚数以此诮煦,两人遂相諠诟,乃俱罢。愚守左仆射。

是时,兵革方兴,天下多事,而愚为相,欲依古以创理,乃请颁唐六典示百司,使各举其职,州县贡士,作乡饮酒礼,时以其迂阔不用。悯帝即位,有意于治,数召学士,问以时事,而以愚为迂,未尝有所问。废帝亦谓愚等无所事,常目宰相曰:「此粥饭僧尔!」以谓饱食终日,而无所用心也。清泰二年以疾卒。

卢导

卢导字熙化,范阳人也。唐末举进士,为监察御史。唐亡事梁,累迁左司郎中、侍御史知杂事,以病免。

唐明宗时,召拜右谏议大夫,迁中书舍人。潞王从珂自凤翔以兵犯京师,悯帝出奔于卫州。宰相冯道、李愚集百官于天宫寺,将出迎潞王于郊,京师大恐,都人藏窜,百官久而不集,惟导与舍人张昭先至。冯道请导草笺劝进,导曰:「潞王入朝,郊迎可也,若劝进之事,岂可轻议哉!」道曰:「劝进其可已乎?」导曰:「今天子蒙尘于外,遽以大位劝人,若潞王守节不回,以忠义见责,其将何辞以对?且上与潞王,皆太后子也,不如率百官诣宫门,取太后进止。」语未终,有报曰:「潞王至矣。」京城巡检使安从进催百官班迎,百官纷然而去。潞王止于正阳门外,道又促导草笺,导对如初。李愚曰:「吾辈罪人,卢舍人言是也。」导终不草笺。

导后事晋为吏部侍郎。天福六年卒,年七十六。

司空颋

司空颋,贝州清阳人也。唐僖宗时,举进士不中,后去为罗绍威掌书记。绍威卒,入梁为太府少卿。杨师厚镇天雄,颋解官往依之,师厚卒,贺德伦代之。张彦之乱,命判官王正言草奏诋斥梁君臣,正言素不能文辞,又为兵刃所迫,流汗浃背,不能下笔。彦怒,推正言下榻,诟曰:「钝汉辱我!」顾书吏问谁可草奏者,吏即言颋罗王时书记,乃驰骑召之,颋为乱兵劫其衣,以敝服蔽形而至,见彦长揖,神气自若,挥笔成文,而言甚浅鄙,彦以其易晓,甚喜,即给以衣服仆马,遂以为德伦判官。

德伦以魏博降晋,晋王兼领天雄,仍以颋为判官。梁、晋相距河上,常以颋权军府事。颋为郭崇韬所恶,崇韬数言其受赂。都虞候张裕多过失,颋屡以法绳之。颋有侄在梁,遣家奴召之,裕擒其家奴,以谓通书于梁。庄宗族杀之。

  1. 道相明宗十馀年 按唐明宗在位仅八年,此误。
  2. 任圜罢相乃拜愚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本史卷六唐明宗纪载:天成二年六月任圜罢;长兴二年三月赵凤罢,以太常卿李愚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薛史卷六七李愚传云:「长兴初除太常卿,属赵凤出镇邢台,乃拜中书侍郎平章事。」任圜罢相至李愚入相已经五年。纂误卷下疑「史之所书本谓赵凤,而误为任圜也」。
  3. 罢道出镇同州以刘煦为相 按本史卷六及薛史卷四四唐明宗纪,刘煦于长兴四年正月为相,与冯道、李愚同列。又本史卷七及薛史卷四六唐废帝纪载,清泰元年五月,冯道罢为同州节度使;七月,以太常卿卢文纪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十月,李愚、刘煦罢相。此云废帝罢冯道出镇而以刘煦为相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