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第四十五
王茂
王茂字休连,一字茂先,太原祁人也。祖深,北中郎司马。父天生,宋末为列将,克司徒袁粲,以勋历位郡守,封上黄县男。
茂年数岁,为大父深所异,常曰:「此吾家千里驹,成门户者必此儿也。」及长,好读兵书,究其大指。性隐不交游,身长八尺,洁白美容仪。齐武帝布衣时尝见之,叹曰:「王茂先年少堂堂如此,必为公辅。」
后为台郎,累年不调。亦知齐之将亡,求为边职。久之,为雍州长史、襄阳太守。梁武便以王佐许之,事无大小皆询焉。人或谮茂反,帝弗之信。谮者骤言之,遣视其甲槊,则虫网焉,乃诛言者。或云茂与帝不睦,帝诸腹心并劝除之。而茂少有骁名,帝又惜其用,曰:「将举大事,便害健将,此非上策。」乃令腹心郑绍叔往候之。遇其卧,因问疾。茂曰:「我病可耳。」绍叔曰:「都下杀害日甚,使君家门涂炭,今欲起义,长史那犹卧。」茂因掷枕起,即裤褶随绍叔入见。武帝大喜,下床迎,因结兄弟,被推赤心,遂得尽力。
发雍部,遣茂为前驱。郢、鲁既平,从武帝东下为军锋。师次秣陵,东昏遣大将王珍国盛兵朱雀门,众号二十万。及战,梁武军引却,茂下马单刀直前,外甥韦欣庆勇力绝人,执铁缠槊翼茂而进,故大破之。茂勋第一,欣庆力也。建康城平,以茂为护军将军,迁侍中、领军将军。时东昏妃潘玉儿有国色,武帝将留之,以问茂。茂曰:「亡齐者此物,留之恐贻外议。」帝乃出之。军主田安启求为妇,玉儿泣曰:「昔者见遇时主,今岂下匹非类。死而后已,义不受辱。」及见缢,洁美如生。舆出,尉吏俱行非礼。乃以馀妃赐茂,亦潘之亚也。
群盗之烧神兽门,茂率所领应赴,为盗所射。茂跃马而进,群盗反走。茂以不能式遏奸盗,自表解职,优诏不许。加镇军将军,封望蔡县公。
是岁,江州刺史陈伯之叛,茂出为江州刺史,南讨之。伯之奔魏。时九江新经军寇,茂务农省役,百姓安之。四年,魏攻汉中,茂受诏西御,魏乃班师。历位侍中,中卫将军,太子詹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丹阳尹。时天下无事,武帝方敦文雅,茂心颇怏怏,侍宴醉后,每见言色。武帝宥而不责。进位司空。
茂性宽厚,居官虽无美誉,亦为吏人所安。居处方正,在一室衣冠俨然,虽仆妾莫见其惰容。姿表瑰丽,须眉如画,为众所瞻望。徙骠骑将军、开府同三司之仪、江州刺史。在州不取奉,狱无滞囚,居处被服,同于儒者。薨于州。武帝甚悼惜之,诏赠太尉,谥曰忠烈公。
初,茂以元勋,武帝赐钟磬之乐。茂在州,梦钟磬在格,无故自堕,心恶之。及觉,命奏乐,既成列,钟磬在格,果无故编皆绝堕地。茂谓长史江诠曰:「此乐,天子所以惠劳臣也。乐既极矣,能无忧乎。」俄而病卒。
子贞秀嗣,以居忧无礼,为有司所奏,徙越州,后诏留广州。与魏降人杜景欲袭州城,刺史萧昂斩之。
曹景宗
曹景宗字子震,新野人也。父欣之,仕宋位徐州刺史。
景宗幼善骑射,好畋猎,常与少年数十人泽中逐獐鹿,每众骑赴鹿,鹿马相乱,景宗于众中射之,人皆惧中马足,鹿应弦辄毙,以此为乐。未弱冠,欣之于新野遣出州,以匹马将数人,于中路卒逢蛮贼数百围之。景宗带百馀箭,每箭杀蛮,蛮遂散走。因以胆勇闻。颇爱史书,每读穰苴、乐毅传,辄放卷叹息曰:「丈夫当如是!」少与州里张道门善,道门,车骑将军敬儿少子也,为武陵太守。敬儿诛,道门于郡伏法,亲属故吏莫敢收。景宗自襄阳遣船到武陵,收其尸,迎还殡葬。乡里以此义之。
仕齐以军功累加游击将军。建武四年,随太尉陈显达北围马圈,以奇兵二千破魏援中山王英四万人。及克马圈,显达论功,以景宗为后。景宗退无怨言。魏孝文率众大至,显达宵奔,景宗导入山道,故显达父子获全。
梁武为雍州刺史,景宗深自结附,数请帝临其宅。时天下方乱,帝亦厚加意焉,表为竟陵太守。及帝起兵,景宗聚众并率五服内子弟三百人从军,遣亲人杜思冲劝先迎南康王于襄阳即位,武帝不从。及至竟陵,以景宗为军锋。道次江宁,东昏将李居士以重兵镇新亭,景宗被甲驰战,居士弃甲奔走,景宗皆获之。又与王茂、吕僧珍掎角,破王珍国于大航。景宗军士皆桀黠无赖,御道左右莫非富室,抄掠财物,略夺子女,景宗不能禁。及武帝入顿西城,严申号令,然后稍息。城平,封湘西县侯,除郢州刺史,加都督。天监元年,改封竟陵县侯。景宗在州,鬻货聚敛,于城南起宅,长堤以东,夏口以北,开街列门,东西数里。而部曲残横,人颇厌之。
二年十月,魏攻司州,围刺史蔡道恭。城中负板而汲,景宗望关门不出,但耀军游猎而已。及司州城陷,为御史中丞任昉所奏。帝以功臣不问,徵为右卫将军。
五年,魏中山王英攻钟离,围徐州刺史昌义之,武帝诏景宗督众军援义之,豫州刺史韦睿亦援焉,而受景宗节度。诏景宗顿道人洲,待众军齐集俱进。景宗欲专其功,乃违敕而进,遇暴风卒起,颇有沈溺,复还守先顿。帝闻之曰:「此所以破贼也。景宗不进,盖天意乎。若孤军独往,城不时立,必见狼狈。今得待众军同进,始可大捷矣。」及韦睿至,与景宗进顿邵阳洲,立垒与魏城相去百馀步。魏连战不能却,伤杀者十二三,自是魏军不敢逼。景宗等器甲精新,魏人望而夺气。魏将杨大眼对桥北岸立城,以通粮运。每牧人过岸伐刍稿,皆为大眼所略。景宗乃募勇敢士千馀人,径度大眼城南数里筑垒,亲自举筑。大眼来攻,景宗破之,因得垒成。使别将赵草守之,因谓为赵草城。是后恣刍牧马。大眼遣抄掠,辄为赵草所获。
先是,诏景宗等预装高舰,使与魏桥等,为火攻计。令景宗与睿各攻一桥。睿攻其南,景宗攻其北。六年三月,因春水生,淮水暴长六七尺。睿遣所督将冯道根、李文钊、裴邃、韦寂等乘舰登岸,击魏洲上军尽殪。景宗使众军复鼓噪乱登诸城,呼声震天地,大眼于西岸烧营,英自东岸弃城走,诸垒相次土崩,悉弃其器甲,争投水死,淮水为之不流。景宗命军主马广蹑大眼至濊水上四十馀里,伏尸相枕。义之出逐英至洛口,英以匹马入梁城,缘淮百馀里尸骸相藉。虏五万馀人,收其军粮器械山积,牛马驴骡不可称计。景宗乃搜所得生口万馀人,马千匹,遣献捷。
先是旱甚,诏祈蒋帝神求雨,十旬不降。帝怒,命载荻欲焚蒋庙并神影。尔日开朗,欲起火,当神上忽有云如伞,倏忽骤雨如写,台中宫殿皆自振动。帝惧,驰诏追停,少时还静。自此帝畏信遂深。自践阼以来,未尝躬自到庙,于是备法驾将朝臣修谒。是时,魏军攻围钟离,蒋帝神报敕,必许扶助。既而无雨水长,遂挫敌人,亦神之力焉。凯旋之后,庙中人马脚尽有泥湿,当时并目睹焉。
景宗振旅凯入,帝于华光殿宴饮连句,令左仆射沈约赋韵。景宗不得韵,意色不平,启求赋诗。帝曰:「卿伎能甚多,人才英拔,何必止在一诗。」景宗已醉,求作不已,诏令约赋韵。时韵已尽,唯馀竞病二字。景宗便操笔,斯须而成,其辞曰:「去时儿女悲,归来笳鼓竞。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帝叹不已。约及朝贤惊嗟竟日,诏令上左史。于是进爵为公,拜侍中、领军将军。
景宗为人自恃尚胜,每作书字,有不解,不以问人,皆以意造,虽公卿无所推;唯以韦睿年长,且州里胜流,特相敬重,同宴御筵,亦曲躬谦逊。武帝以此嘉之。
景宗好内,妓妾至数百,穷极锦绣。性躁动,不能沈默。出行常欲褰车帷幔,左右辄谏以位望隆重,人所具瞻,不宜然。景宗谓所亲曰:「我昔在乡里,骑快马如龙,与年少辈数十骑,拓弓弦作霹雳声,箭如饿鸱叫,平泽中逐獐,数肋射之,渴饮其血,饥食其脯,甜如甘露浆。觉耳后生风,鼻头出火,此乐使人忘死,不知老之将至。今来扬州作贵人,动转不得。路行开车幔,小人辄言不可。闭置车中,如三日新妇,此邑邑使人气尽。」为人嗜酒好乐,腊月于宅中使人作邪呼逐除,遍往人家乞酒食。本以为戏,而部下多剽轻,因弄人妇女,夺人财货。帝颇知之,景宗惧乃止。
帝数宴见功臣,共道故旧。景宗酒后谬妄,或误称下官。帝故纵之,以为笑乐。后为江州刺史,赴任卒于道。赠雍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壮。子皎嗣。
景宗齐永元初任竟陵郡,其第九弟义宗年少,未有位宦,居在雍州。既方伯之弟,又是豪强之门。市边富人姓向以见钱百万欲埤义宗,以妹适之。义宗遣人送书竟陵咨景宗,景宗题书后答曰:「买犹未得,云何已卖。」义宗贪镪遂成。后随武帝西下,历位梁、秦二州刺史。向家兄弟凭附曹氏,位登列卿。后义宗为都督,征穰城,军败,见获于魏,卒。
席阐文
席阐文,安定临泾人也。孤贫,涉猎书史。齐初,为雍州刺史萧赤斧中兵参军,由是与其子颖胄善。复历西中郎中兵参军,领城局。梁武帝之将起兵,阐文劝颖胄同焉,仍遣客田祖恭私报帝,并献银装刀,帝报以金如意。
和帝称尊号,为卫尉卿。颖胄暴卒,州府骚扰,阐文以和帝幼弱,中流任重,时始兴王憺留镇雍部,乃与西朝群臣迎憺总州事,故赖以宁辑。
帝受禅,除都官尚书,封山阳伯,出为东阳太守。在郡有能名。冬至,悉放狱中囚,依期而至。改封湘西侯。卒官,谥曰威。
夏侯详
夏侯详字叔业,谯郡谯人也。年十六遭父艰,居丧哀毁,三年庐于墓侧。尝有三足雀来集其庐户,众咸异焉。
仕宋为新汲令,政有异绩。豫州刺史段佛荣班下境内,为属城表。转中从事史,仍迁别驾。历事八将,州部称之。
齐明帝为刺史,雅相器遇。及辅政,引详及裴叔业日夜与语,详辄不酬。帝以问叔业,叔业以告详。详曰:「不为福始,不为祸先。」由此微有忤。出为征虏长史、义阳太守。
及南康王为荆州,详为西中郎司马、新兴太守。梁武帝起兵,长史萧颖胄同创大举,虑详不同,以告柳忱。忱曰:「易耳。近详求昏未之许,令成昏而告之,不忧立异。」于是以女适其子夔。大事方建,西台以详为中领军,加散骑常侍、南郡太守。凡军国大事,颖胄多决于详。顷之颖胄卒,梁武弟始兴王憺留守襄阳,详乃遣使迎憺共参军国。迁侍中、尚书右仆射,寻授荆州刺史,详又固让于憺。
天监元年,徵为侍中、车骑将军,封宁都县侯。详累让,乃更授右光禄大夫,侍中如故,给亲信二十人,改封丰城县公。三年,迁湘州刺史。详善吏事,在州四载,为百姓所称。州城南临水有峻峰,旧传云:「刺史登此山辄代」,由是历政莫敢至,详于其地起台榭,延僚属,以表损挹之志。后徵为尚书左仆射、金紫光禄大夫,道病卒。上为素服举哀,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景。子亶嗣。
详子 亶
亶字世龙,齐永元末,父详为西中郎南康王司马,随府镇荆州,亶留都下,为东昏听政主帅。及崔慧景作乱,亶以捍御功,除骁骑将军。及梁武起兵,详与长史萧颖胄协同,密遣迎亶。亶乃赍宣德皇后令,令南康王纂承大统。建邺平,以亶为尚书吏部郎,俄迁侍中,奉玺于帝。
天监六年,累迁南郡太守。父忧解职,居丧尽礼,庐于墓侧,遗财悉推诸弟。八年,起为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服阕,袭封丰城县公。居州甚有威惠,为边人悦服。历都官尚书,迁给事中、右卫将军。累迁吴兴太守。在郡复有惠政,吏人图其像,立碑颂美焉。
普通五年,为中护军。六年,大举北侵,先遣豫州刺史裴邃帅谯州刺史湛僧智等自南道攻寿阳,未克而邃卒,乃加亶使持节代邃,与魏将河间王琛、临淮王彧等相拒,频战克捷。寻敕班师合肥,须堰成复进。七年夏,淮堰水盛,寿阳城将没,武帝复遣北道军元树帅彭宝孙、陈庆之等稍进。亶帅湛僧智、鱼弘、张澄等通清流涧将入淮、肥。魏军夹肥筑城出亶后,亶与僧智还袭破之。进攻黎浆,贞威将军韦放自北道会焉。两军既合,所向皆降,凡降城五十二,获男女口七万五千人。诏以寿阳依前代置豫州,合肥镇改为南豫州,以亶为豫、南豫二州刺史,加都督。寿春久离兵荒,百姓多流散,亶轻刑薄赋,务农省役,顷之人户充复。卒于州镇。帝闻之,即日素服举哀,赠车骑将军,谥曰襄。州人夏侯简等表请为亶立碑置祠,诏许之。
亶美风仪,宽厚有器量,涉猎文史,能专对。宗人夏侯溢为衡阳内史,辞日,亶侍御坐,帝谓亶曰:「夏侯溢于卿疏近?」亶答云:「是臣从弟。」帝知溢于亶已疏,乃曰:「卿伧人,如何不辨族从?」亶对曰:「臣闻服属易疏,所以不忍言族。」时以为能。
亶历六郡三州,不为产业,禄赐所得,随散亲故。性俭率,居处服用充足而已,不事华侈。晚年颇好音乐,有妓妾十数人,并无被服姿容。每有客,常隔帘奏之,时谓帘为夏侯妓衣。子谊袭封丰城县公。
亶弟 夔
亶弟夔字季龙,位大匠卿,累迁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帅壮武将军裴之礼、直阁将军任思祖出义阳道,攻平静、穆陵、阴山三关,克之。时谯州刺史湛僧智围东豫州刺史元庆和于广陵,入其郛。魏将元显伯率军赴援,僧智逆击破之。夔自武阳出会僧智,断魏军归路。庆和于内筑栅自固,及夔至遂请降,凡降男女口万馀人。显伯闻之夜遁,众军追虏二万馀人,斩获不可胜数,由是义阳北道遂与魏绝。及郢州刺史元愿达降,诏改为北司州,以夔为刺史,兼督司州,封保城县侯。
中大通六年,为豫州刺史,加督。豫州积岁连兵,人颇失业,夔乃率军人于苍陵立堰,溉田千馀顷,岁收谷百馀万石,以充储备,兼赡贫人,境内赖之。夔兄亶先经此任,至是夔又居焉,兄弟并有恩惠于乡里。百姓歌曰:「我之有州,频得夏侯。前兄后弟,布政优优。」夔在州七年,远近多附之,有部曲万人,马二千匹,并服习精强,为当时之盛。性奢豪,后房伎妾曳罗绮饰金翠者百数。爱好人士,不以贵位自高,文武宾客常满坐,时亦以此称之。卒于州,谥曰桓。子撰嗣,官至太仆卿。
夔子 譒
撰弟譒,少粗险薄行,常停乡里,领其父部曲,为州助防。刺史贞阳侯明引为府长史。明被魏囚,复为侯景长史。景反,譒前驱济江,顿兵士林馆,破邸第及居人富室,子女财货尽略有之。明在州有四妾章、于、王、阮,并有国色。明被魏囚,其妾并还都第,譒至破第纳焉。
附 鱼弘
鱼弘,襄阳人。身长八尺,白澈美姿容。累从征讨,常为军锋。历南谯、盱眙、竟陵太守。尝谓人曰:「我为郡有四尽:水中鱼鳖尽,山中獐鹿尽,田中米谷尽,村里人庶尽。丈夫生如轻尘栖弱草,白驹之过隙。人生但欢乐,富贵在何时。」于是恣意酣赏。侍妾百馀人,不胜金翠,服玩车马,皆穷一时之惊绝。有眠床一张,皆是蹙柏,四面周匝,无一有异,通用银镂金花寿福两重为脚。
为湘东王镇西司马,述职西上,道中乏食,缘路采菱,作菱米饭给所部。弘度之所,后人觅一菱不得。又于穷洲之上,捕得数百猕猴,膊以为脯,以供酒食。比及江陵,资食复振。逢敕迎瑞像,王令送像下都,弘率部曲数百,悉衣锦袍,赫弈满道,颇为人所慕。涂经夏首,李抗敩其为人,抗舅元法僧闻之,杖抗三百。后为新兴、永宁太守,卒官。
吉士瞻
吉士瞻字梁容,冯翊莲勺人也。少有志气,不事生业。时征士吴苞见其姿容,劝以经学,因诵鲍照诗云:「竖儒守一经,未足识行藏。」拂衣不顾。年逾四十,忽忽不得志,乃就江陵卜者王先生计禄命,王生曰:「君拥旄杖节非一州,后一年当得戎马大郡。」及梁武起兵,义阳太守王抚之、天门太守王智逊、武陵太守萧强等并不从命,镇军萧颖胄遣士瞻讨平之。齐和帝即位,以为领军司马。士瞻少时尝于南蛮府中掷博,无裈褰露,为侪辈所侮。及平鲁休烈军,得绢三万疋,乃作百裈,其外并赐军士,不以入室。以军功,除辅国将军、步兵校尉。建康平,为巴东相、建平太守。
初,士瞻为荆府城局参军,浚万人仗库防池,得一金革钩,隐起镂甚精巧。篆文曰:「锡尔金钩,且公且侯。」士瞻娶夏侯详兄女,女窃以与详,详喜佩之。及是革命,详果封侯,而士瞻不锡茅土。
天监二年,入为直合将军,历位秦、梁二州刺史,加都督。后为太子右卫率,又出为西阳、武昌二郡太守。在郡清约,家无私积。始士瞻梦得一积鹿皮,从而数之,有十一领。及觉喜曰:「鹿者禄也,吾当居十一禄乎。」自其仕进所莅已九,及除二郡,心恶之,遇疾不肯疗。普通七年卒于郡,赠左卫将军,谥曰胡子。子琨时在戎役,闻问一踊而绝,良久乃苏。不顾军制,辄离所部,遂以孝闻。诏下旌异。
蔡道恭
蔡道恭字怀俭,南阳冠军人也。父那,宋益州刺史。
道恭少宽厚有大量,仕齐为西中郎中兵参军,加辅国将军。梁武帝起兵,萧颖胄以道恭素著威略,专相委任。齐和帝即位,为右卫将军。出为司州刺史。梁天监初,论功封汉寿县伯,进号平北将军。
三年,魏围司州,时城中众不满五千人,食裁半岁。魏军攻之,昼夜不息,乃作大车载土,四面俱前,欲以填堑。道恭堑内列艨艟斗舰以待之。魏人不得进,又潜作伏道以决堑水,道恭载土屯塞之。相持百馀日,前后斩获不可胜计。魏大造梯冲,攻围日急。道恭用四石乌漆大弓射,所中皆洞甲饮羽,一发或贯两人,敌人望弓皆靡。又于城内作土山,多作大槊,长二丈五尺,施长刃,使壮士执以刺魏人。魏军甚惮之,将退。会道恭疾笃,乃呼兄子僧协、从弟灵恩及将率谓曰:「吾所苦势不能久,汝等当以死固节,无令吾没有遗恨。」又令取所持节授僧协曰:「禀命出疆,既不得奉以还朝,方欲携之同逝。可与棺柩相随。」众皆流涕。其年五月卒。魏知道恭死,攻之转急。先是,朝廷遣郢州刺史曹景宗赴援,景宗不前。至八月,城内粮尽,魏克之。赠镇西将军,并寻购丧榇。八年,魏许还道恭丧,其家以女乐易之。葬襄阳。传国至孙固,早卒,国除。
杨公则
杨公则字君翼,天水西县人也。父仲怀,为宋豫州刺史殷琰将。琰叛,辅国将军刘勉讨琰,仲怀力战,死于横塘。公则随父在军,年未弱冠,冒阵抱尸,号哭气绝良久。勉命还仲怀首。公则敛毕,徒步负丧归乡里,由此著名。
后梁州刺史范柏年板为宋熙太守、领白马戍主。时氐贼李乌奴攻白马,公则矢尽粮竭,陷于寇,抗声骂贼,乌奴壮之,耍与同事。公则伪许而图之,谋泄,单马逃归。齐高帝下诏褒美。除晋寿太守,在任清洁自守。迁扶风太守,母忧去官。雍州刺史陈显达起为宁朔将军,复领太守。顷之,荆州刺史巴东王子响构乱,公则进讨。事平,迁武宁太守,百姓便之。入为前军将军。
和帝为荆州刺史,公则为西中郎中兵参军。及萧颖胄协同梁武,以公则为辅国将军,领西中郎咨议参军,率兵东下。和帝即位,授湘州刺史。梁武军次沔口,公则率湘府之众会于夏口。时荆州诸军悉受公则节度,虽萧颖达宗室之贵亦隶焉。郢城平,武帝命众军即日俱下,公则受命先驱。江州既定,连旌东下,直造建邺。公则号令严明,秋豪不犯,所在莫不赖焉。
大军至新林,公则自越城移屯领军府垒北楼,与南掖门相对。尝登楼望战,城中遥见麾盖,纵神锋弩射之,矢贯胡床,左右皆失色。公则曰:「虏几中吾脚。」谈笑如初。东昏夜选勇士攻公则栅,军中惊扰。公则坚卧不起,徐命击之,东昏军乃退。公则所领多是湘溪人,性懦怯,城内轻之,以为易与,每出荡,辄先犯公则垒。公则奖厉军士,克获更多。及城平,城内出者或被剥夺,公则亲率麾下,列陈东掖门,卫送公卿士庶,故出者多由公则营焉。进号左将军,还镇南藩。
初,公则东下,湘部诸郡多未宾从,及公则还州,然后诸屯聚并散。天监元年,进号平南将军,封宁都县侯。湘州寇乱累年,人多流散。公则轻刑薄敛,顷之户口充复。为政虽无威严,然励己廉慎,为吏人所悦。湘俗单门多以赂求州职,公则至皆断之,所辟皆州郡著姓。武帝班下诸州以为法。
三年,征中护军。代至,乘二舸便发,送故一无所取。迁卫尉卿。时朝廷始议北侵,公则威名素著,至都,诏假节,先屯洛口。公则受命将发,遘疾,谓亲人曰:「昔廉颇、马援以年老见遗,犹自力请用。今国家不以吾朽懦,任以前驱,方于古人,见知重矣。虽临涂疾苦,岂可僶俛辞事。马革还葬,此吾志也。」遂强起登舟,至洛口,寿春士女归降者数千户。魏豫州刺史薛恭度遣长史石荣等前锋接战,即斩石荣,逐北至寿春,去城数十里而返。疾笃,卒于师。武帝深痛惜之,即日举哀,谥烈侯。
公则为人敦厚慈爱,居家笃睦,视兄子过于己子,家财悉委焉。性好学,虽居军旅,手不辍卷,士大夫以此称之。
子瞟嗣,有罪国除。帝以公则勋臣,特听庶长子眺嗣。眺固让历年,乃受。
邓元起
邓元起字仲居,南郡当阳人也。少有胆干,性任侠,仕齐为武宁太守。梁武起兵,萧颖胄与书招之,即日上道,率众与武帝会于夏口。齐和帝即位,拜广州刺史。中兴元年,为益州刺史,仍为前军。建康城平,进号征虏将军。天监初,封为当阳县侯,始述职焉。
初,梁武之起,益州刺史刘季连持两端。及闻元起至,遂发兵拒守。元起至巴西,巴西太守朱士略开门以待。先时蜀人多逃亡,至是竞出投元起,皆称起义应朝廷。元起在道久,军粮乏绝,或说之曰:「蜀郡政慢,若检巴西一郡籍注,因而罚之,所获必厚。」元起然之。涪令李膺谏曰:「使君前有严敌,后无继援,山人始附,于我观德。若纠以刻薄,人必不堪。众心一离,虽悔无及。膺请出图之,不患资粮不足也。」元起曰:「善,一以委卿。」膺退,率富人上军资米,俄得三万斛。
元起进屯西平,季连始婴城自守。时益州兵乱既久,人废耕农,内外苦饥,人多相食,道路断绝。季连计穷。会明年武帝使赦季连罪,许之降,季连即日开城纳元起,元起送季连于建康。
元起以乡人庾黔娄为录事参军,又得荆州刺史萧遥欣故客蒋光济,并厚待之,任以州事。黔娄甚清洁,光济多计谋,并劝为善政。元起之克季连也,城内财宝无所私,劝恤人事,口不论财色。性能饮酒,至一斛不乱,及是绝之,为蜀土所称。元起舅子梁矜孙性轻脱,与庾黔娄志行不同,乃言于元起曰:「城中称有三刺史,节下何以堪之。」元起由此疏黔娄而政迹稍损。
在政二年,以母老乞归供养,诏许焉。徵为右卫将军,以西昌侯萧藻代之。时梁州长史夏侯道迁以南郑叛,引魏将王景胤、孔陵,攻东、西晋寿,并遣告急。众劝元起急救之。元起曰:「朝廷万里,军不卒至,若寇贼浸淫,方须扑讨,董督之任,非我而谁?何事匆匆便相催督。」黔娄等苦谏之,皆不从。武帝亦假元起节、都督征讨诸军,将救汉中。比是,魏已攻克两晋寿。
萧藻将至,元起颇营还装,粮储器械略无遗者。萧藻入城,求其良马。元起曰:「年少郎子,何用马为。」藻恚,醉而杀之。元起麾下围城,哭且问其故。藻惧曰:「天子有诏。」众乃散。遂诬以反,帝疑焉。有司追劾削爵土,诏减邑之半,封松滋县侯。故吏广汉罗研诣阙讼之,帝曰:「果如我所量也。」使让藻曰:「元起为汝报雠,汝为雠报雠,忠孝之道如何?「乃贬藻号为冠军将军。赠元起征西将军,给鼓吹,谥忠侯。
附 罗研
罗研字深微,少有材辩。元起平蜀,辟为主簿,后为信安令。故事置观农谒者,围桑度田,劳扰百姓。研请除其弊,帝从之。鄱阳忠烈王恢临蜀,闻其名,请为别驾。及西昌侯藻重为刺史,州人为之惧,研举止自若。侯谓曰:「非我无以容卿,非卿无以事我。」齐苟儿之役,临汝侯嘲之曰:「卿蜀人乐祸贪乱,一至于此。」对曰:「蜀中积弊,实非一朝。百家为村,不过数家有食,穷迫之人,什有八九,束缚之使,旬有二三。贪乱乐祸,无足多怪。若令家畜五母之鸡,一母之豕,床上有百钱布被,甑中有数升麦饭,虽苏、张巧说于前,韩、白按剑于后,将不能使一夫为盗,况贪乱乎?」
大通二年,为散骑侍郎。嗣王范将西,忠烈王恢谓曰:「吾昔在蜀,每事委罗研,汝遵而勿失。」范至,复以为别驾,升堂拜母,蜀人荣之。数年卒官。蜀土以文达者,唯研与同郡李膺。
附 李膺
膺字公胤,有才辩。西昌侯藻为益州,以为主簿。使至都,武帝悦之,谓曰:「今李膺何如昔李膺?」对曰:「今胜昔。」问其故,对曰:「昔事桓、灵之主,今逢尧、舜之君。」帝嘉其对,以如意击席者久之。乃以为益州别驾。著益州记三卷行于世。
初,元起在荆州,刺史随王板元起为从事别驾,庾荜坚执不可,元起恨之。及大军至都,荜在城内甚惧。城平,而元起先遣迎荜,语人曰:「庾别驾若为乱兵所杀,我无以自明。」因厚遗之。少时又尝至其西沮田舍,有沙门造之乞,元起有稻几二千斛,悉以施之,时人称其二者有大度。元起初为益州,过江陵迎其母,母事道方居馆,不肯出。元起拜请同行,母曰:「汝贫贱家儿忽得富贵,讵可久保。我宁死此,不能与汝共入祸败。」及至巴东,闻蜀乱,使蒋光济筮之遇蹇,喟然叹曰:「吾岂邓艾而及此乎。」后果如筮。子铿嗣。
张惠绍
张惠绍字德继,义阳人也。少有武干,仕齐为竟陵横桑戍主。母丧归乡里。闻梁武帝起兵,乃自归,累有战功。武帝践阼,封石阳县侯,位骁骑将军、直合、左细仗主。时东昏馀党数百人窃入南、北掖门,夜烧神兽门,害卫尉张弘策。惠绍驰率所领赴战,贼乃散走。迁太子右卫率,以军功累增爵邑。历位卫尉卿,左卫将军,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在州和理,吏人亲爱之。征还为左卫将军,加通直散骑常侍,甲仗百人,直卫殿中。卒,谥曰忠。
惠绍子 登
子登嗣。累有战功,与湛僧智、胡绍世、鱼弘并为当时骁将。历官卫尉卿,太子左卫率。卒官,谥曰湣。
冯道根
冯道根字巨基,广平酂人也。少孤,家贫,佣赁以养母。行得甘肥,未尝先食,必遽还以遗母。年十三,以孝闻。郡召为主簿,不就,曰:「吾当使封侯庙食,安能为儒吏邪。」
年十六,乡人蔡道班为湖阳戍主,攻蛮锡城,反为蛮困。道根救之、匹马转战,提双剑左右奋击,杀伤甚多,道班以免,由是知名。
齐建武末,魏孝文攻陷南阳等五郡。明帝遣太尉陈显达争之,师入汮口,道根说显达曰:「汮水急,不如悉弃船于酂城,方道步进。」显达不听,道根犹以私属从军。及显达败夜走,赖道根指路以全。寻为汮口戍副。
以母丧还家。闻梁武帝起兵,乃谓所亲曰:「金革夺礼,古人不避,扬名后世,岂非孝乎。」因率乡人归武帝,隶于王茂,常为前锋。武帝即位,为骁骑将军,封增城县男。
天监二年,为南梁太守,领阜陵城戍。初到阜陵,修城隍,远斥候,如敌将至者。众颇笑之。道根曰:「怯防勇战,此之谓也。」修城未毕,魏将党法宗、傅竖眼率众二万,奄至城下,道根堑垒未固,城中众少,莫不失色。道根命开城门,缓服登城,选精锐二百人出与魏军战,败之,魏军因退。迁辅国将军。
六年,魏攻钟离,武帝诏豫州刺史韦睿救之。道根为睿前驱,至徐州,建计据邵阳洲,筑垒掘堑逼魏城。道根能走马步地,计马足以赋功,城隍立办。及淮水长,道根乘战舰断魏连桥,魏军败绩。进爵为伯,改封豫宁县。八年,拜豫州刺史,领汝阴太守。为政清简,境内安之。累迁右卫将军。
道根性谨厚,木讷少言,为将能检御部曲。所过村陌,将士不敢虏掠。每征伐终不言功,其部曲或怨非之。道根喻曰:「明主自鉴功之多少,吾将何事。」武帝尝指道根示尚书令沈约,美其口不论勋。约曰:「此陛下之大树将军也。」历处州郡,和理清静,为下所怀。在朝廷虽贵显,而性俭约,所居宅不修墙屋,无器服侍卫,入室则萧然如素士之贫贱者。当世服其清退,武帝亦雅重之。微时不学,既贵粗读书,自谓少文,常慕周勃之器量。
十六年,复为豫州。将行,武帝引朝臣宴别道根于武德殿,召画工使图其形,道根踧踖谢曰:「臣所可报国家,唯馀一死,但天下太平,恨无可死之地。」豫部重得道根,人皆喜悦。武帝每称曰:「冯道根所在,能使朝廷不复忆有一州。」
居州少时遇疾,乞还。朝廷徵为散骑常侍、左军将军。卒于官。是日,舆驾春祠二庙,及出宫,有司以闻。帝问中书舍人朱异曰:「吉凶同日,今可行乎?」对曰:「昔柳庄寝疾,卫献公当祭,请尸曰:'有臣柳庄,非寡人之臣,社稷之臣也。闻其死,请往。'不释祭服而往,遂以襚之。道根虽未为社稷臣,亦有劳王室,临之礼也。」帝即驾幸其宅,哭之甚恸。谥曰威。子怀嗣。
康绚
康绚字长明,华山蓝田人也。其先出自康居。初,汉置都护,尽臣西域,康居亦遣侍子待诏河西,因留不去,其后遂氏焉。晋时陇右乱,迁于蓝田。绚曾祖因为苻坚太子詹事,生穆。穆为姚苌河南尹。宋永初中,穆率乡族三千馀家入襄阳之岘南,宋为置华山郡蓝田县,寄立于襄阳,以穆为秦、梁二州刺史。未拜,卒。绚伯元隆、父元抚,并为流人所推,相继为华山太守。
绚少俶傥有志气,仕齐为华山太守,推诚抚循,荒馀悦服。梁武起兵,绚举郡以应。天监元年,封南阳县男,除竟陵太守。累迁太子左卫率,甲仗百人,与领军萧景直殿内。绚身长八尺,容貌绝伦,虽居显职,犹习武艺。帝幸德阳殿戏马,敕绚马射,抚弦贯的,观者悦之。其日,上使画工图绚形,遣中使持以问绚曰:「卿识此图不?」其见亲如此。
时魏降人王足陈计,求堰淮水以灌寿阳。足引北方童谣曰:「荆山为上格,浮山为下格,潼沱为激沟,并灌钜野泽。」帝以为然,使水工陈承伯、材官将军祖搄视地形,咸谓淮内沙土漂轻,不坚实,其功不可就。帝弗纳,发徐、扬人率二十户取五丁以筑之。假绚节、都督淮上诸军事,并护堰作役人及战士,有众二十万,于钟离南起浮山,北抵巉石,依岸筑土,合脊于中流。十四年四月,堰将合,淮水漂疾,复决溃。众患之。或谓江、淮多蛟,能乘风雨决坏崖岸,其性恶铁。因是引东西二冶铁器,大则釜鬲,小则鋘锄,数千万斤沈于堰所,犹不能合。乃伐树为井干,填以巨石,加土其上。缘淮百里内冈陵木石无巨细必尽,负担者肩穿。夏日疾疫,死者相枕,蝇虫昼夜声合。武帝湣之,遣尚书右仆射袁昂、侍中谢举假节慰劳,并加蠲复。是冬寒甚,淮、泗尽冻,士卒死者十七八。帝遣赐以衣裤。
十一月,魏遣将杨大眼扬声决堰,绚命诸军撤营露次以待之。遣其子悦挑战,斩魏咸阳王府司马徐方兴,魏军小却。十五年四月,堰成,其长九里,下阔一百四十丈,上广四十五丈,高二十丈,深十九丈五尺,夹之以堤,并树杞柳,军人安堵,列居其上。其水清洁,俯视邑居坟墓,了然皆在其下。或谓绚曰:「四渎天所以节宣其气,不可久塞,若凿湫东注,则游波宽缓,堰得不坏。」绚然之,开湫东注。又纵反间于魏曰:「梁所惧开湫。」魏人信之,果凿山深五丈,开湫北注。水日夜分流,湫犹不减。其月,魏军竟溃而归。水之所及,夹淮方数百里地。魏寿阳城戍稍徙顿八公山。此南居人散就冈垄。
初,堰起徐州界,刺史张豹子谓己必尸其事。既而绚以佗官来监作,豹子甚惭,由是谮绚与魏交通。帝虽不纳,犹以事毕征绚。寻除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
绚征还,豹子不修堰,至其秋,淮水暴长,堰坏,奔流于海,杀数万人。其声若雷,闻三百里。水中怪物,随流而下,或人头鱼身,或龙形马首,殊类诡状,不可胜名。祖搄坐下狱。绚在州三年,大修城隍,号为严整。
普通元年,除卫尉卿,未拜卒。舆驾即日临哭,谥曰壮。绚宽和少喜惧,在朝廷见人如不能言,号为长厚。在省每寒月,见省官有褴缕者,辄遣遗以繻衣,其好施如此。子悦嗣。
昌义之
昌义之,历阳乌江人也。少有武干,为冯翊戍主。梁武帝为雍州,因事帝,帝亦厚遇之。及起兵,板为辅国将军、军主。每战必捷。
天监元年,封永丰侯,累迁北徐州刺史,镇钟离。四年,大举北侵,临川王宏督众军向洛口,义之为前军,攻魏梁城戍,克之。五年冬,武帝以征役久,诏班师。魏中山王元英乘势追蹑,攻没马头等城。城内粮贮,魏悉移归北,议者咸谓无复南向。帝曰:「此必进兵,非其实也。」乃遣修钟离城,敕义之为战守备。是冬,英果率众数十万围钟离,冲车毁西墉。时城中众才三千,义之督帅,随方抗御,前后杀伤万计,魏军死者与城平。
六年,帝遣曹景宗、韦睿率众二十万救焉,大破魏军。义之率轻兵追至洛口而还。以功进号军师将军,再迁都督、南兖州刺史。坐以禁物出蕃,为有司所奏免。
十三年,累迁左卫将军。是冬,帝遣太子右卫率康绚督众军作荆山堰,魏将李昙定大众逼荆山,扬声决堰。诏假义之节救绚,军未至,绚等已破魏军。魏又遣大将军李平攻硖石,义之又率朱衣直合王神念救之。魏克硖石,义之班师,为有司所奏,帝以其功臣不问。
十五年,授北徐州刺史。义之不知书,所识不过十字。性宽厚,为将能得人死力。及居藩任,吏人安之。改封营道县侯。徵为护军将军,卒于官。帝深痛惜之,谥曰烈。子宝景嗣。
论
论曰:永元之季,虽时主昏狂,荆、雍二州,尚未有衅。武皇迹缘家酷,首唱孟津之师,王茂等运接昌期,自致勤王之举。若非天人启期,岂得若斯之速乎。其隆名显级,亦各风云之感会也。元起勤乃胥附,功惟辟土,劳之不图,祸机先陷。冠军之贬,于罚已轻,梁之政刑,于斯为失。私戚之端,自斯而启,年之不永,不亦宜乎。张惠绍、冯道根、康绚、昌义之攀附之始,其功则末。及群盗焚门,张以力战自著。钟离、邵阳之逼,冯、昌劳效居多。浮山之役,而康绚实典其事。互有厥劳,宠进宜矣。先是镇星守天江而堰实兴,退舍而决,岂人事乎,其天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