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叔业,河东闻喜人也。魏冀州刺史徽之后也。五代祖苞,晋秦州刺史。祖邕,自河东居于襄阳。父顺宗、兄叔宝仕萧道成,并有名位。
叔业少有气干,颇以将略自许。仕萧赜,历右军将军、东中郎将咨议参军。萧鸾见叔业而奇之,谓之曰:「卿有如是志相,何虑不大富贵。深宜勉之。」鸾为豫州,引为司马,带陈留太守。鸾辅政,叔业常伏壮士数百人于建业。及鸾废昭文,叔业率众赴之。鸾之自立也,以叔业为给事黄门侍郎,封武昌县开国伯,食邑五百户。高祖南巡,车驾次钟离。鸾拜叔业持节、冠军将军、徐州刺史,以水军入淮。去王师数十里,高祖令尚书郎中裴聿往与之语。叔业盛饰左右服玩以夸聿曰:「我在南富贵正如此,岂若卿彼之俭陋也。」聿云:「伯父仪服诚为美丽,但恨不昼游耳。」徙辅国将军、豫州刺史,屯寿阳。
鸾死,子宝卷自立,迁叔业本将军、南兖州刺史。会陈显达围建邺,叔业遣司马李元护率军赴宝卷,其实应显达也。显达败而还。叔业虑内难未已,不愿为南兖,以其去建邺近,受制于人。宝卷嬖人茹法珍、王咺之等疑其有异,去来者并云叔业北入。叔业兄子植、飏、粲等,弃母奔寿阳。法珍等以其既在疆埸,急则引魏,力不能制,且欲羁縻之,白宝卷遣中书舍人裴长穆慰诱之,许不复回换。
叔业虽云得停,而忧惧不已,遣亲人马文范以自安之计访之于宝卷雍州刺史萧衍曰:「天下之事,大势可知,恐无复自立理。雍州若能坚据襄阳,辄当勠力自保;若不尔,回面向北,不失作河南公。」衍遣文范报曰:「群小用事,岂能及远。多遣人相代,力所不办;少遣人,又于事不足。意计回惑,自无所成。唯应送家还都以安慰之,自然无患。若意外相逼,当勒马步二万直出横江,以断其后,则天下之事一举可定也。若欲北向,彼必遣人相代,以河北一地相处,河南公宁复可得?如此,则南归之望绝矣。」叔业沉疑未决,遣信诣豫州刺史薛真度,具访入国可否之宜。真度答书,盛陈朝廷风化惟新之美,知卿非无款心,自不能早决舍南耳。但恐临迫而来,便不获多赏。
叔业迟迟数反,真度亦遣使与相报复。乃遣子芬之及兄女夫韦伯昕奉表内附。景明元年正月,世宗诏曰:「叔业明敏秀发,英款早悟,驰表送诚,忠高振古,宜加褒授,以彰先觉。可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豫雍兖徐司五州诸军事、征南将军、豫州刺史,封兰陵郡开国公,食邑三千户。」又赐叔业玺书曰:「前后使返,有敕,想卿具一二。宝卷昏狂,日月滋甚,虐遍宰辅,暴加戚属,淫刑既逞,朝无孑遗,国有瓦解之形,家无自安之计。卿兼兹智勇,深具祸萌,翻然高举,去彼危乱。朕兴居在念,深嘉乃勋。前即敕豫州缘边诸镇兵马,行往赴援。杨大眼、奚康生铁骑五千,星言即路;彭城王协、尚书令肃精卒十万,络绎继发。将以长驱淮海,电击衡巫。卿其并心勠力,同斯大举。殊勋茂绩,职尔之由,崇名厚秩,非卿孰赏?并有敕与州佐吏及彼土人士,其有微功片效,必加褒异。」
军未渡淮,叔业病卒,年六十三。李元护、席法友等推叔业兄子植监州事。乃赠开府仪同三司,馀如故。谥忠武公,给东园温明秘器、朝服一袭、钱三十万、绢一千匹、布五百匹、蜡三百斤。
子茜之,字文聪。仕萧鸾为随郡王左常侍,先卒。子谭绍封。
谭,粗险好杀,所乘牛马为小惊逸,手自杀之。然孝事诸叔,尽于子道,国禄岁入,每以分赡,世以此称之。世宗以谭及高皇后弟贞、王肃子绍俱为太子洗马。肃宗践祚,转员外常侍。迁辅国将军、中散大夫。卒,赠平南将军、豫州刺史,谥曰敬。
子测,字伯源,袭。历通直散骑侍郎。天平中,走于关西。
茜之弟芬之,字文馥。长者,好施,笃爱诸弟。仕萧鸾,历位羽林监。入国,以父勋授通直散骑常侍,上蔡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除广平内史,固辞不拜。转辅国将军、东秦州刺史,在州有清静之称。入为征虏将军、太中大夫。徙封山茌县。出为后将军、岐州刺史。正光末,元志西讨陇贼,军败退守岐州,为贼所围。城陷,志与芬之并为贼擒送于上邽,为莫折念生所害。赠平东将军、青州刺史。
子涉,字仲升,袭。卒。
子侨尼,袭。武定中,员外羽林监。齐受禅,爵例降。
芬之弟简之、英之,并早卒。
英之弟蔼之,字幼重。性轻率,好琴书。其内弟柳谐善鼓琴,蔼之师谐而微不及也。历通直散骑侍郎,平东将军,安广、汝阳二郡太守。卒。
叔业长兄子彦先,少有志尚。叔业以寿春入国,彦先景明二年逃遁归魏。朝廷嘉之,除通直散骑常侍,封雍丘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出为赵郡太守,为政举大纲而已。正始中,转勃海相。属元愉作逆,徵兵郡县,彦先不从,为愉拘执,踰狱得免。仍为沙门,潜行至洛。愉平,敕还郡。延昌中卒,时年六十一。熙平中,赠持节、左将军、南青州刺史,谥曰惠恭。
子约,字元俭,性颇刚鲠。起家员外郎,转给事中。永平中,丹阳太守。后袭爵。冀州大乘贼起,敕为别将,行勃海郡事。后州军为贼所败,遂围郡城,城陷见害,年三十六。神龟中,赠平原太守。出帝时,复赠前将军、扬州刺史。
长子英起,武定末,洛州刺史。
英起弟威起,卒于齐王开府中兵参军,年三十二。赠鸿胪少卿。
彦先弟绚,扬州治中。时扬州霖雨,水入州城,刺史李崇居于城上,系船凭焉。绚率城南民数千家汎舟南走,避水高原。谓崇还北,遂与别驾郑祖起等送子十四人于萧衍,自号豫州刺史。衍将马仙琕遣军赴之。崇闻绚反,未测虚实,乃遣国侍郎韩方兴单舸召之。绚闻崇在,怅然惊恨。报崇曰:「比因大水,蹎䟺不免,群情所逼,推为盟首。今大计已尔,势不可追。恐民非公民,吏非公吏。愿早行,无犯将士。」崇遣从弟宁朔将军神、丹阳太守谢灵宝勒水军讨绚。绚率众逆战,神等大破之,斩其将帅十馀人。绚众奔营,神乘胜克栅,众皆溃散。绚匹马单逃,为村民所获。至尉升湖,绚曰:「吾为人吏,反而见擒,有何面目得视公也。」投水而死。并郑祖起等皆斩之。
植,字文远,叔业兄叔宝子也。少而好学,览综经史,尤长释典,善谈理义。仕萧宝卷,以军勋至长水校尉,随叔业在寿春。叔业卒,僚佐同谋者多推司马李元护监州,一二日谋不决定,唯席法友、柳玄达、杨令宝等数人虑元护非其乡曲,恐有异志,共举植监州。秘叔业丧问,教命处分皆出于植。于是开门纳国军,城库管籥悉付康生。诏以植为征虏将军、兖州刺史、崇义县开国侯,食邑千户。
寻进号平东将军,入为大鸿胪卿。后以长子昕南叛,有司处之大辟。诏曰:「植阖门归款,子昕愚昧,为人诱陷,虽刑书有常,理宜矜恤,可特恕其罪,以表勋诚。」寻除扬州大中正,出为安东将军、瀛州刺史。罢州,复除大鸿胪卿。迁度支尚书,加金紫光禄大夫。
植性非柱石,所为无恒。兖州还也,表请解官,隐于嵩山,世宗不许,深以为怪。然公私集论,自言人门不后王肃,怏怏朝廷处之不高。及为尚书,志意颇满,欲以政事为己任,谓人曰:「非我须尚书,尚书亦须我。」辞气激扬,见于言色。入参议论,时对众官面有讥毁。又表毁征南将军田益宗,言华夷异类,不应在百世衣冠之上。率多侵侮,皆此类也。侍中于忠、黄门元昭览之切齿,寝而不奏。会韦伯昕告植欲谋废黜,尚书又奏:「羊祉告植姑子皇甫仲达,云受植旨,诈称被诏,率合部曲,欲图领军于忠。臣等穷治,辞不伏引。然众證明炳。案律,在边合率部众不满百人以下,身犹尚斩,况仲达公然在京称诏聚众,諠惑都邑,骇动人情。量其本意,不可测度。按诈伪律:诈称制者死。今依众證,处仲达入死。金紫光禄大夫、尚书、崇义县开国侯裴植,身居纳言之任,为禁司大臣,仲达又称其姓名,募集人众,虽名仲达切让,[1]无忿惧之心。众證虽不见植,皆言仲达为植所使。召仲达责问而不告列,推论情状,不同之理不可分明。不得同之常狱,有所降减。计同仲达,处植死刑。又植亲率城众,附从王化,依律上议,唯恩裁处。」诏曰:「凶谋既尔,罪不合恕。虽有归化之诚,无容上议,亦不须待秋分也。」时于忠专擅朝权,既构成其祸,又矫为此诏,朝野怨之。临终,神志自若,遗令子弟命尽之后,剪落须发,被以法服,以沙门礼葬于嵩高之阴。年五十。
初,植与仆射郭祚、都水使者韦俊等同时见害,于后祚俊事雪加赠,而植追复封爵而已。植故吏勃海刁冲上疏讼之,于是赠植征南将军、尚书仆射、扬州刺史。乃改葬。
植母,夏侯道迁之姊也,性甚刚峻,于诸子皆如严君。长成之后,非衣帢不见,小有罪过,必束带伏阁,经五三日乃引见之,督以严训。唯少子衍得以常服见之,旦夕温凊。植在瀛州也,其母年踰七十,以身为婢,自施三宝,布衣麻菲,手执箕帚,于沙门寺洒扫。植弟瑜、粲、衍并亦奴仆之服,泣涕而从,有感道俗。诸子各以布帛数百赎免其母。于是出家为比丘尼,入嵩高,积岁乃还家。植虽自州送禄奉母及赡诸弟,而各别资财,同居异爨,一门数灶,盖亦染江南之俗也。植母既老,身又长嫡,其临州也,妻子随去,分违数岁。论者讥焉。
子惔,字道则,袭爵。
植弟飏,壮果有谋略。常随叔业征伐,以军功为宝卷骁骑将军。叔业之归诚也,遣飏率军于外,外以讨蛮楚为名,内实备宝卷之众。景明初,以飏为辅国将军、南司州刺史,拟戍义阳,封义安县开国伯,邑千户。诏命未至,为贼所杀。赠冠军将军,进爵县侯,馀如故。世宗以飏勋效未立而卒,其子烱不得袭封。肃宗初,烱行货于执事,乃封城平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
烱,字休光,小字黄头。颇有文学,善事权门。领军元叉纳其金帛,除镇远将军、散骑侍郎、扬州大中正,进伯为侯,改封高城县,增邑一千户。寻兼尚书右丞。出为东郡太守。孝昌三年,为城民所害。赠散骑常侍、镇东将军、青州刺史,开国如故,谥曰简。
子斌,袭。武定中,广州长流参军。齐受禅,爵例降。
飏弟瑜,字文琬。初拜通直散骑常侍,封下密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寻试守荥阳郡,坐虐暴杀人免官。后徙封灌津子。卒于勃海太守,年四十五。赠平南将军、豫州刺史,谥曰定。
子堪,字灵渊,袭爵。历尚书郎。兴和中,坐事死,爵除。
瑜弟粲,字文亮。景明初,赐爵舒县子。沉重,善风仪,颇以骄豪为失。历正平、恒农二郡太守。高阳王雍曾以事属粲,粲不从,雍甚为恨。后因九日马射,敕畿内太守皆赴京师。雍时为州牧,粲往修谒,雍含怒待之,粲神情闲迈,举止抑扬,雍目之不觉解颜。及坐定,谓粲曰:「相爱举动,可更为一行。」粲便下席为行,从容而出。坐事免官。后世宗闻粲善自标置,欲观其风度,忽令传诏就家急召之,须臾之间,使者相属,合家恇惧,不测所以,粲更恬然,神色不变。世宗叹异之。时仆射高肇以外戚之贵,势倾一时,朝士见者咸望尘拜谒,粲候肇,惟长揖而已。及还,家人尤责之,粲曰:「何可自同凡俗也。」又曾诣清河王怿,下车始进,便属暴雨,粲容步舒雅,不以沾濡改节。怿乃令人持盖覆之,叹谓左右曰:「何代无奇人!」性好释学,亲升讲座,虽持义未精,而风韵可重。但不涉经史,终为知音所轻。
世宗末,除前将军、太中大夫、扬州大中正,迁安南将军、中书令。肃宗释奠,以为侍讲。转金紫光禄大夫。后元颢入洛,以粲为西兖州刺史。寻为濮阳太守崔巨伦所逐,弃州入嵩高山。
前废帝初,徵为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复为中书令。后正月晦,帝出临洛滨,粲起于御前再拜曰:「今年还节美,圣驾出游,臣幸参陪从,豫奉宴乐,不胜忻戴,敢上寿酒。」帝曰:「昔岁北海入朝,暂窃神器,具闻尔日卿戒之以酒,今欲使我饮,何异于往情?」粲曰:「北海志在沉湎,故谏其所失。陛下齐圣温克,臣敢献微诚。」帝曰:「实乃寡德,甚愧来誉。」仍为命酌。
出帝初,出为骠骑大将军、胶州刺史。属时亢旱,士民劝令祷于海神。粲惮违众心,乃为祈请,直据胡床,举杯而言曰:「仆白君。」左右云,前后例皆拜谒。粲曰:「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安有方伯而致礼海神也。」卒不肯拜。时青州叛贼耿翔受萧衍假署,寇乱三齐。粲唯高谈虚论,不事防御之术。翔乘其无备,掩袭州城。左右白言贼至,粲云:「岂有此理!」左右又言已入州门,粲乃徐云:「耿王可引上厅事,自馀部众且付城外。」其不达时变如此。寻为翔所害,送首萧衍,时年六十五。
子舍,字文若。员外散骑侍郎。
粲弟衍,字文舒。学识优于诸兄,才行亦过之。事亲以孝闻,兼有将略。仕萧宝卷,至阴平太守。景明二年,始得归国,授通直郎。
衍欲辞朝命,请隐嵩高,乃上表曰:「臣幸乘昌运,得奉盛化,沐藉炎风,餐佩唐德,于生于运,已溢已荣。但摄性乖和,恒苦虚弱。比风露增加,精形侵耗。小人愚怀,有愿闲养。伏见嵩岑极天,苞育名草,修生救疾,多游此岫。臣质无灵分,性乖山水,非敢追踵轻举,髣髴高踪,诚希药此沉痾,全养禀气耳。若所疗微痊,庶偶影风云,永歌至德。荷衣葛屦,裁营已整;摇策纳屣,便陟山途。谨附陈闻,乞垂昭许。」诏曰:「知欲养痾中岳,练石嵩岭,栖素云根,饵芝清壑,腾迹之操,深用嘉焉。但治缺古风,有愧山客耳。既志往难裁,岂容有抑,便从来请。」
世宗之末,衍稍以出山,干禄执事。肃宗除散骑侍郎,行河内郡事。寻除建兴太守,转河内太守,加征虏将军。遭母忧解任。衍历二郡,廉贞寡欲,善抚百姓,民吏追思之。
孝昌初,萧衍遣将曹敬宗寇荆州,山蛮应之,大路断绝。都督崔暹率数万之众,盘桓鲁阳,不能前讨。荆州危急,朝廷忧之。诏衍为别将、假前将军,与恒农太守王罴率军一万出武关以救荆州。贼逆战于浙阳,衍大破之,贼遂退走,荆州围解。除使持节、散骑常侍、平东将军、假安东将军、北道都督,镇邺西之武城,封安阳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
时相州刺史、安乐王鉴潜图叛逆,衍觉其有异,密表陈之。寻而鉴所部别将嵇宗驰驿告变。乃诏衍与都督源子邕、李神轨等讨鉴,平之。除抚军将军、相州刺史,假镇北将军、北道大都督,进封临汝县开国公,增邑千二百户,常侍如故。仍诏衍与子邕北讨葛荣。军次阳平之东北漳曲,贼来拒战,衍军败见害。朝野人情,莫不骇惋。赠使持节、车骑大将军、司空、相州刺史。
子嵩,袭。武定中,河内太守。齐受禅,爵例降。
又天水冀人尹挺,仕萧鸾,以军勋至陈郡太守。遂与叔业参谋归诚。景明初,除辅国将军、南司州刺史,拟戍义阳,亦封宋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转冠军将军、东郡太守。未拜而卒。赐布帛一百匹,赠本将军、泾州刺史。
子循,历太原太守。循弟彖,饶安令、辽西太守。兄弟皆有政事才。
时河东南解人柳玄达,颇涉经史。仕萧鸾,历诸王参军。与叔业姻娅周旋,叔业之镇寿春,委以管记。及叔业之被猜疑,将谋献款,玄达赞成其计,前后表启皆玄达之词。景明初,除辅国将军、司徒咨议参军,封南顿县开国子,邑二百户。二年秋卒,时年四十三。后改封夏阳县,邑户如先。玄达曾著大夫论,备陈叔业背逆归顺、契阔危难之旨,又著丧服论,约而易寻。文多不录。
子絺,袭。武定中,东太原太守。齐受禅,爵例降。
絺弟远,字季云。性粗疏无拘捡,时人或谓之「柳癫」。好弹琴,耽酒,时有文咏。为肃宗挽郎。出帝初,除仪同开府参军事。放情琴酒之间。每出返,家人或问有何消息,答云:「无所闻,纵闻亦不解。」元象二年,客游项城,遇患卒,时年四十。
玄达弟玄瑜,景明初,除正员郎,转镇南大将军开府从事中郎,带汝阴太守。延昌二年卒,年五十五。
子谐,颇有文学。善鼓琴,以新声手势,京师士子翕然从学。除著作佐郎。建义初,于河阴遇害,时年二十六。
又武都人杨令宝,有膂力,善射。仕萧鸾,数为小将,征战著效,至谯郡太守,遂参叔业归诚之谋。景明初,除辅国将军、南兖州刺史。拟戍淮阴,封宁陵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在淮南征战,累著劳捷。徵拜冠军将军,试守京兆内史。卒,追封邵陵县开国子,邑二百户,赐帛三百匹,赠征虏将军、华州刺史。
子彪,袭爵。永熙中,征虏将军、中散大夫。齐受禅,例降。
令宝弟令仁,亦随令宝立效。前将军、汝南内史。
又京兆杜陵人韦伯昕,学尚,有壮气。自以才智优于裴植,常轻之,植疾之如雠。即彦先之妹婿也。叔业以其有大志,故遣送子芬之为质。景明初,封云陵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拜南阳太守。数岁,坐事免。久之,拜员外散骑常侍,加中垒将军。延昌末,告尚书裴植谋为废黜,植坐死。后百馀日,伯昕亦病卒。临亡,见植为祟,口云:「裴尚书死,不独见由,何以见怒也?」
其叔业爪牙心膂所寄者:裴智渊,左中郎将,封浚仪县;王昊,左军将军,封南汝阴县;赵革,右中郎将,封西宋县。并开国男,食邑各二百户。李道真,右军将军,封睢阳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胡文盛,右军将军,封刚阳县;魏承祖,右军将军,封平春县。并开国子,食邑各三百户。
承祖,广陵寒人也。依随叔业,为趋走左右。壮健,善事人,叔业待之甚厚。及出为州,以为防閤。善抚士卒,兼有将用,自景明以后,常为统军,南北征伐,累有战功。历太原太守,至光禄大夫、安南将军。萧衍遣将围义阳,士民应之。三关既陷,州城时甚县急。以承祖持节,行抚军将军,率师讨之。大破贼众,解义阳之围,还复三关,遂为名将。终于并州刺史。
衣冠之士,预叔业勋者:安定皇甫光,北地梁祐,清河崔高客,天水阎庆胤,河东柳僧习等。
光,美须髯,善言笑。仕萧鸾,以军勋至右军将军。入国,为辅国将军,假南兖州刺史。卒于勃海太守。
兄椿龄,薛安都婿也。随安都于彭城内附,历位司徒咨议、岐州刺史。光未入朝而椿龄先卒。
椿龄子璋,乡郡相。
璋弟玚,为司徒胡国珍所拔,自太尉记室超迁吏部郎。性贪婪,多所受纳,鬻卖吏官,皆有定价。后以丞相、高阳王雍之婿,超拜持节、冠军将军、豫州刺史。为政残暴,百姓患之。罢州后,仍遇风病。久之,除安南将军、光禄大夫。太昌初卒,年五十八。赠卫大将军、尚书左仆射、雍州刺史。子长卿,司州主簿、秘书郎中、太尉司马。
祐,叔业之从姑子也。好学,便弓马。随叔业征伐,身被五十馀创。景明初,拜右军将军,赐爵山桑子。出为北地太守,清身率下,甚有治称。历骁骑将军、太中大夫、右将军。从容风雅,好为诗咏,常与朝廷名贤汎舟洛水,以诗酒自娱。迁光禄大夫,加平北将军。端然养志,不历权门。出为平西将军、京兆内史,当世叹其抑屈。卒官,赠本将军、泾州刺史。
高客,博学,善文札,美风流。景明初,拜散骑侍郎。出为杨州开府掾,带陈留太守。卒官。
庆胤,父汪,参薛安都平北将军事。安都入国,听汪还南。庆胤博识洽闻,善于谈论,听其言说,不觉忘疲。景明初,为李元谈辅国府司马。卒于敷城太守。
僧习,善隶书,敏于当世。景明初,为裴植征虏府司马。稍迁北地太守,为政宽平,氐羌悦爱。肃宗时,至太中大夫,加前将军,出为颍川太守。卒官。
夏侯道迁,谯国人。少有志操。年十七,父母为结婚韦氏,道迁云:「欲怀四方之志,不愿取妇。」家人咸谓戏言。及至婚日,求觅不知所在。于后访问,乃云逃入益州。仕萧鸾,以军勋稍迁至前军将军、辅国将军。随裴叔业至寿春,为南谯太守。两家虽为姻好,而亲情不协,遂单骑归国。拜骁骑将军,随王肃至寿春,遣道迁守合肥。肃薨,道迁弃戍南叛。
会萧衍以庄丘黑为征虏将军、梁秦二州刺史,镇南郑,黑请道迁为长史,带汉中郡。会黑死,衍以王镇国为刺史,未至而道迁阴图归顺。先是,仇池镇将杨灵珍阻兵反叛,战败南奔。衍以灵珍为征虏将军,假武都王,助戍汉中,有部曲六百馀人,道迁惮之。衍时又遣其左右吴公之等十馀人使南郑。道迁乃伪会使者,请灵珍父子,灵珍疑而不赴。道迁乃杀使者五人,驰击灵珍,斩其父子,并送使者五首于京师。
江悦之等推道迁为持节、冠军将军、梁秦二州刺史。道迁表曰:「臣闻知机其神,趋利如响,臣虽不武,敢忘机利。伏惟陛下泽被区宇,德济苍生,八表同忻,品物咸赖。臣顷亡蚁贼,匹马归阙,自斯搏噬,罄竭丹款。但中于寿阳,横为韦缵所谤。理之曲直,并是杨集朗、王秉所悉。臣实愚短,岂能自安,便逃窜江吴,苟存视息。萧衍梁州刺史庄丘黑与臣早旧,申臣为长史。值黑亡殁专任,天时素愿,机会在兹。遇武兴私署侍郎郑洛生来此,臣即披露诚款,与其共契机要,报武兴王杨绍先并其中叔集起等,请其遣军以为腹背。即遣左天长由寒山路驰启,复会通直散骑常侍臣集朗还至武兴。臣闻其至,知事必克。集朗果遣郑右留使至臣间,密参机举。会有萧衍使人吴公之至,知臣怀诚,将归大化,遂与府司马严思、臧恭,典签吴宗肃、王胜等共杨灵珍父子密相构结,期当取臣。臣幸先觉,悉得戮思、恭等。臣即遣郑猥驰告集朗,急求军援。而武兴军未到之间,萧衍白马戍主尹天宝不识天命,固执愚迷,乃率部曲驱掠民丁,敢为不逞。臣即遣军主江悦之率诸军主席灵坦、庞树等领义勇应时讨扑。而树锐气难裁,违悦之节度,轻进失脱,天宝因此直到南郑,重围州城。梁秦士庶,佥云危棘,以义逼臣,劝为刺史,须藉此威,镇靖内外。臣赤诚奉国,苟取济事,辄捐小迹,且从权宜,假当州位。重遣皇甫选由斜谷道以事启闻。臣即亲率士卒,四日三夜,交锋苦战。武兴之军,乘虚蹑后。天宝凶徒,因宵鸟散,进既摧破,退失巢穴,潜舍军众,依山傍险,突入白马。集朗与二弟躬擐甲冑,率其所领,登即擒斩。戍内户口,即放还民。斯由皇威遐振,罪人授首,凶狡时殄,公私庆快,非但梁秦竭力,实关集朗赴接之机。臣前已遣军主杜法先还洵阳,构合徒党,诱结乡落;令晋寿土豪王僧承、王文粲等还至西关,共兴大义。当今庸蜀虚弱,楚邓悬危,开拓九区,扫清六合,形要之利,在于此时,进趣之略,愿速处分。臣以愚陋,猥当推举,事定之后,便即束身驰归天阙。但物情草创,犹有参差。萧衍魏兴太守范珣、安康太守范泌共前巴西太守姜脩,屯聚川东,尚规举斧,登遣讨袭,具于别启。集朗兄弟并议留臣权相绥奖,[2]须得扑灭珣等,便即首路。伏愿圣慈特垂鉴照。谨遣兼长史臣张天亮奉表略闻。」
诏曰:「得表,闻之。将军前识机运,已投诚款,而中逢猜间,致有播越,复翻然风返,建兹殊效,忠贯古烈,义动遐迩。汉郑既开,势剪庸蜀,混同之略,方自斯始。擒凶扫恶,何快如之。想馀党悉平,西南清荡,经算淹朔,当有劬劳。所请军宜,别敕一二。」又赐道迁玺书曰:「得表,具诚节之怀。卿忠义夙挺,期委自昔。中有事因,以致乖舛。知能乘机豹变,翻然改图,奖率同心,万里投顺,远举汉中,为开蜀之始。洪规茂略,深有嘉焉。今授卿持节、散骑常侍、平南将军、豫州刺史、丰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并同义诸人,寻有别授。王师数道,络绎电迈,遣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征梁汉诸军事、镇西将军、尚书邢峦,指授节度。卿其善建殊效,称朕意焉。」道迁表受平南、常侍,而辞豫州、丰县侯,引裴叔业公爵为例。世宗不许。
道迁自南郑来朝京师,引见于太极东堂,免冠徒跣谢曰:「臣往日归诚,誓尽心力,超蒙荣奖,灰殒匪报。但比在寿春,遭韦缵之酷,申控无所,致此猖狂。是段之来,希酬昔遇。勋微恩重,有腼心颜。」世宗曰:「卿建为山之功,一篑之玷,何足谢也。」道迁以赏报为微,逡巡不拜。诏曰:「道迁至止既淹,未恭州封,可敕吏部速令召拜。」道迁拜日,诏给百五十人供。寻改封濮阳县开国侯,邑户如先。岁馀,频表解州,世宗许之。除南兖州大中正,不拜。
道迁虽学不渊洽,而历览书史,闲习尺牍,札翰往还,甚有意理。好言宴,务口实,京师珍羞,罔不毕有。于京城之西,水次之地,大起园池,殖列蔬果,延致秀彦,时往游适,妓妾十馀,常自娱兴。国秩岁入三千馀匹,专供酒馔,不营家产。每诵孔融诗曰:「『坐上客恒满,樽中酒不空』,馀非吾事也。」识者多之。
出为散骑常侍、平西将军、华州刺史,转安东将军、瀛州刺史,常侍如故。为政清严,善禁盗贼。熙平年,病卒,年六十九。赠抚军将军、雍州刺史,赠帛五百匹,谥曰明侯。
初,道迁以拔汉中归诚,本由王颍兴之计,求分邑户五百封之,世宗不许。灵太后临朝,道迁重求分封。太后大奇其意,议欲更以三百户封颍兴,会卒,遂寝。道迁不娉正室,唯有庶子数人。
长子夬,字元廷。历位前军将军、镇远将军、南兖州大中正。夬性好酒,居丧不戚,醇醪肥鲜,不离于口。沽买饮啖,多所费用。父时田园,货卖略尽,人间债负数犹千馀匹,谷食至常不足,弟妹不免饥寒。初,道迁知夬好酒,不欲传授国封。夬未亡前,忽梦见征虏将军房世宝来至其家,直上厅事,与其父坐,屏人密言。夬心惊惧,谓人曰:「世宝至官间,必击我也。」寻有人至,云「官呼郎」。随召即去,遣左右杖之二百,不胜楚痛,大叫良久乃寤,流汗彻于寝具。至明,前凉城太守赵卓诣之,见其衣湿,谓夬曰:「卿昨夕当大饮,溺衣如此。」夬乃具陈所梦。先是旬馀,秘书监郑道昭暴病卒。夬闻,谓卓曰:「人生何常,唯当纵饮耳。」于是昏酣遂甚。梦后二日,不能言,针之,乃得语,而犹虚劣。其从兄㚟等并营视之,皆言危而获振。俄而心闷,旋转而死。为洗浴者视其尸体,大有杖处,青赤隐起二百下许。赠钜鹿太守。初夬与南人辛谌、庾道、江文遥等终日游聚,酣饮之际,恒相谓曰:「人生局促,何殊朝露,坐上相看,先后之间耳。脱有先亡者,当于良辰美景,灵前饮宴。傥或有知,庶共歆飨。」及夬亡后,三月上巳,诸人相率至夬灵前酌饮。时日晚天阴,室中微闇,咸见夬在坐,衣服形容不异平昔,时执杯酒,似若献酬,但无语耳。时夬家客雍僧明心有畏恐,披帘欲出,便即僵仆,状若被殴。夬从兄欣宗云:「今是节日,诸人忆弟畴昔之言,故来共饮,僧明何罪而被瞋责?」僧明便寤。而欣宗鬼语如夬平生,并怒家人皆得其罪,又发摘阴私窃盗,咸有次绪。夬妻,裴植女也,与道迁诸妾不穆,讼阋彻于公庭。
子籍,年十馀岁,袭祖封。已数年,而夬弟慎等言其眇目痫疾,不任承继,自以与夬同庶,己应绍袭。尚书奏籍承封。元象中,平东将军、太中大夫。齐受禅,例降。
㚟,道迁兄子也。位至咸阳太守。
李元护,辽东襄平人。八世祖胤,晋司徒、广陆侯。胤子顺、璠及孙沉、志,皆有名宦。沉孙根,慕容宝中书监。根子后智等随慕容德南渡河,居青州,数世无名位,三齐豪门多轻之。
元护以国家平齐后,随父怀庆南奔。身长八尺,美须髯,少有武力。仕萧道成,历官马头太守、后军将军、龙骧将军。虽以将用自达,然亦颇览文史,习于简牍。高祖至钟离,元护时在城中,为萧鸾徐州刺史萧惠休奉使诣军,高祖见而善之。后为裴叔业司马,带汝阴太守。叔业归顺,元护赞同其谋。及叔业疾病,外内阻贰,元护督率上下,以俟援军。寿春克定,元护颇有力焉。
景明初,以元护为辅国将军、齐州刺史、广饶县开国伯,食邑一千户,便道述职。其年入朝。寻以州民柳世明图为不轨,元护驰还历城,至即擒殄,诛戮所加,微为滥酷。值州内饥俭,民人困弊,志存隐恤,表请赈贷,蠲其赋役。但多有部曲,时为侵扰,城邑苦之,故不得为良刺史也。三年夏卒,年五十一。病前月馀,京师无故传其凶问。又城外送客亭柱,有人书曰「李齐州死」。纲佐饯别者见而拭之,后复如此。
元护妾妓十馀,声色自纵。情欲既甚,支骨消削,须长二尺,一时落尽。赠平东将军、青州刺史。元护为齐州,经拜旧墓,巡省故宅,飨赐村老,莫不欣畅。及将亡,谓左右曰:「吾尝以方伯簿伍至青州,士女属目。若丧过东阳,不可不好设仪卫,哭泣尽哀,令观者改容也。」家人遵其诫。
子会,袭。正始中,降爵为子,邑五百户。延昌中,除宣威将军、给事中。会顽騃好酒,其妻,南阳太守清河房伯玉女也,甚有姿色,会不答之。房乃通于其弟机,因会饮醉,杀之。子景宣袭。天平中,除给事中。齐受禅,例降。机与房遂如夫妇。积十馀年,房氏色衰,乃更婚娶。
元护弟静,景明初,以归诚勋拜前将军。性甚贪忍,兄亡未敛,便剥脱诸妓服玩及馀财物。历齐州内史、天水太守。静子铉,羽林监。
元护从叔恤,卒于东代郡太守。子旷之。
席法友,安定人也。祖父南奔。法友仕萧鸾,以膂力自效军勋,稍迁至安丰、新蔡二郡太守,建安戍主。[3]萧宝卷遣胡景略代之。法友遂留寿春,与叔业同谋归国。景明初,拜冠军将军、豫州刺史、苞信县开国伯,食邑千户。始叔业卒后,法友与裴植追成叔业志,淮南克定,法友有力焉。寻转冠军将军、华州刺史,未拜,改授并州刺史。岁馀代还。萧衍遣将杨公则寇扬州,假法友征虏将军以讨之。法友未至而公则败走。后假法友前将军、持节,为别将出淮南,欲解朐山之围。法友始渡淮而朐山败没,遂停散十年。恬静自处,不竞势利。世宗末,以本将军除济州刺史。在州廉和著称。又徙封乘氏。肃宗初,拜光禄大夫。熙平二年卒。赠平西将军、秦州刺史,赠帛三百匹,谥襄侯。
子景通,袭。善事元叉,兼以货赂叉父继,继为司空,引景通为掾。后加右军将军、镇军将军,卒官。赠辅国将军、卫尉少卿。
子鶠,袭。永安末,尚书郎。走关西。
王世弼,京兆霸城人也。刘裕灭姚泓,其祖父从裕南迁。世弼身长七尺八寸,魁岸有壮气。善草隶书,好爱坟典。仕萧鸾,以军勋至游击将军,为军主,助戍寿春,遂与叔业同谋归诚。景明初,除冠军将军、南徐州刺史,拟戍钟离,悬封慎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后以本将军除东徐州刺史,治任于刑,为民所怨,有受纳之响。岁馀,为御史中尉李平所弹,会赦免。久之,拜太中大夫,加征虏将军。寻以本将军出为河北太守,治有清称。转勃海相,寻迁中山内史,加平北将军。直閤元罗,领军叉弟也,曾行过中山,谓世弼曰:「二州刺史,翻复为郡,亦当恨恨耳。」世弼曰:「仪同之号,起自邓骘;平北为郡,始在下官。」正光元年卒官。赠本将军、豫州刺史,谥曰康。
长子会,汝阳太守。
次子由,字茂道。好学,有文才,尤善草隶。性方厚,有名士之风。又工摹画,为时人所服。历给事中、尚书郎、东莱太守。罢郡后寓居颍川。天平初,元洪威构逆,大军攻讨,为乱兵所害,时年四十三。名流悼惜之。
江悦之,字彦和,济阳考城人也。七世祖统,晋散骑常侍。刘渊、石勒之乱,南徙渡江。祖兴之,父范之,并为刘裕所诛。
悦之少孤。仕刘骏,历诸王参军。好兵书,有将略,善待士,有部曲数百人。萧道成初,以悦之为荆州征西府中兵参军,领台军主。迁屯骑校尉,转后军将军。部曲稍众,千有馀人。萧赜遣戍汉中,就迁辅国将军。萧衍初,刘季连据蜀反叛,悦之率部曲及梁秦之众讨灭之,以功进号冠军将军。武兴氐破白马,进图南郑,悦之率军拒战,大破氐众,还复白马。
衍秦梁二州刺史庄丘黑死,夏侯道迁与悦之及庞树、军主李忻荣、张元亮、士孙天与等,谋以梁州内附。既杀萧衍使者及杨灵珍,衍华阳太守尹天宝率众向州城。悦之与树、忻荣勒众逆战,为天宝所败,遂围南郑。战经四日,众心危沮,咸怀离贰。悦之尽以家财散赏士卒,身当矢刃,昼夜督战。会武兴军至,天宝败走。道迁之克全勋款,悦之实有力焉。正始二年夏,与道迁俱至洛阳。寻卒,年六十一。赠辅国将军、梁州刺史,追封安平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谥曰庄。悦之二子,文遥、文远。
文遥,少有大度,轻财好士,士多归之。道迁之图杨灵珍也,文遥奋剑请行,遂手斩灵珍。正始二年,除步兵校尉。遭父忧解官。永平初,袭封,拜前军。出为咸阳太守。勤于礼接,终日坐厅事,至者见之,假以恩颜,屏人密问。于是民所疾苦、大盗姓名、奸猾吏长,无不知悉,郡中震肃,奸劫息止,治为雍州诸郡之最。徵拜骁骑将军、辅国将军,进号征虏将军。肃宗初,拜平原太守。在郡六年,政理如在咸阳。
迁后将军、安州刺史。文遥善于绥纳,甚得物情。时杜洛周、葛荣等相继叛逆,自幽燕已南悉皆沦陷,唯文遥介在群贼之外,孤城独守。鸠集荒馀,且耕且战,百姓皆乐为用。建义元年七月遘疾,卒于州,年五十五。
长史许思祖等以文遥遗爱在民,复推其子果行州事。既摄州任,乃遣使奉表。庄帝嘉之,除果通直散骑侍郎、假节、龙骧将军、行安州事、当州都督。既而贼势转盛,台援不接,果以阻隔强寇,内徙无由,乃携诸弟并率城民东奔高丽。天平中,[4]诏高丽送果等。元象中,乃得还朝。
果弟昴,武定三年袭爵。齐受禅,例降。
文远,善骑射,勇于攻战。以军勋致效,自给事中稍迁中散大夫、龙骧将军。
庞树,南安人。世宗追录谋勋,封其子景亮襄邑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
李忻荣,汉中人。与树俱击天宝,同时战殁。封其子建为清水县开国子,食邑二百户。
张元亮,汉中人。便弓马,善战斗。以勋封抚夷县开国子,食邑二百户。拜东莱太守,入为平远将军、左中郎将。迁中散大夫,加龙骧将军。卒,赠左将军、巴州刺史。
士孙天与,扶风人。以勋封莫西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拜武功太守。
又襄阳罗道珍、北海王安世、颍川辛谌、汉中姜永等,皆参其勋末。
道珍,除齐州东平原相,有治称。卒于镇远将军、屯骑校尉。
安世,苻坚丞相王猛之玄孙也。历涉书传,敏于人间。自羽林监稍迁安西将军、北华州刺史。卒,赠本将军、梁州刺史。
谌,魏卫尉辛毗之后。有文学。历步兵校尉,濮阳、上党二郡太守。卒,赠征虏将军、梁州刺史。
子儒之,济州司马。
永,善弹琴,有文学。员外郎、梁州别驾、汉中太守。
永弟漾,亦善士。性亦至孝,为汉中所叹服。元罗之陷也,永入于建邺,遂死焉。
时有颍川庾道者,[5]亦与道迁俱入国,虽不参谋,亦为奇士。历览史传,善草隶书,轻财重义。仕萧衍,右中郎将,助戍汉中。及至洛阳,环堵弊庐。多与俊秀交旧,积二十馀岁,殊无宦情。正光中,乃除幽州左将军府主簿,饶安令。罢县后,仍客游齐鲁之间。天平中,卒于青州。
时有皇甫徽,字子玄,安定朝那人。仕萧衍,历诸王参军、郡守。及道迁之入国也,徽亦因地内属。徽妻即道迁之兄女,道迁列上勋书,欲以徽为元谋。徽曰:「创谋之始,本不关预,虽贪荣赏,实内愧于心。」遂拒而不许。后刺史羊祉表授征虏府司马,卒官。
子和,武定末,司空司马。
和弟亮,仪曹郎中。
淳于诞,字灵远。其先太山博人,后世居于蜀汉,或家安固之桓陵县。[6]父兴宗,萧赜南安太守。诞年十二,随父向扬州。父于路为群盗所害。诞虽童稚,而哀感奋发,倾资结客,旬朔之内,遂得复雠,由是州里叹异之。赜益州刺史刘悛召为主簿。萧衍除步兵校尉。
景明中,自汉中归国。既达京师,陈伐蜀之计,世宗嘉纳之。延昌末,王师大举,除骁骑将军,假冠军将军,都督别部司马,领乡导统军。诞不愿先受荣爵,乃固让实官,止参戎号。及奉辞之日,诏遣主书赵桃弓宣旨劳勉,若克成都,即以益州许之。师次晋寿,蜀人大震。属世宗晏驾,不果而还。后以客例,起家除羽林监。萧衍遣将张齐攻围益州,诏诞为统军,与刺史傅竖眼赴援。事宁还朝。
正光中,秦陇反叛,诏诞为西南道军司、假冠军将军、别将,从子午南出斜谷趣建安,与行台魏子建共参经略。时衍益州刺史萧渊猷遣将樊文炽、萧世澄等率众数万围小剑戍,益州刺史邴虬令子达拒之。[7]因转营,为文炽所掩,统军胡小虎、崔珍宝并见俘执。子建遣诞助讨之。诞勒兵驰赴,相对月馀,未能摧殄。文炽军行之谷,东峰名龙须山,置栅其上以防归路。诞以贼众难可角力,乃密募壮士二百馀人,令夜登山攻其栅。及时火起,[8]烟焰涨天。贼以还途不守,连营震怖。诞率诸军鸣鼓攻击,文炽大败,俘斩万计,擒世澄等十一人。文炽为元帅,先走获免。
孝昌初,子建以诞行华阳郡,带白马戍。二年,复以诞行巴州刺史。三年,朝议以梁州安康郡阻带江山,要害之所,分置东梁州,仍以诞为镇远将军、梁州刺史。永安二年四月卒,时年六十。赠安西将军、益州刺史,谥曰庄。
长子亢。
亢弟胤,字□馆。武定末,梁州骠骑府司马。
李苗,字子宣,梓潼涪人。父膺,萧衍尚书郎、太仆卿。苗出后叔父略。[9]略为萧衍宁州刺史,大著威名。王足伐蜀也,衍命略拒足于涪,许其益州。及足还退,衍遂改授。略怒,将有异图,衍使人害之。苗年十五,有报雪之心,延昌中遂归阙。仍陈图蜀之计。于是大将军高肇西伐,诏假苗龙骧将军、乡导统军。师次晋寿,世宗晏驾,班师。后以客例,除员外散骑侍郎,加襄威将军。
苗有文武才干,以大功不就,家耻未雪,常怀慷慨。乃上书曰:「昔晋室数否,华戎鼎沸,三燕两秦,咆勃中夏,九服分崩,五方圮裂。皇祚承历,自北而南,诛灭奸雄,定鼎河洛,唯独荆扬,尚阻声教。今令德广被于江汉,威风远振于吴楚,国富兵强,家给人足。以九居八之形,有兼弱攻昧之势,而欲逸豫,遗疾子孙,违高祖之本图,非社稷之深虑。诚宜商度东西戍防轻重之要,计量疆埸险易安危之理,探测南人攻守窥觎之情,筹算卒乘器械征讨之备,然后去我所短,避彼所长,释其至难,攻其甚易,夺其险要,割其膏壤,数年之内,荆扬可并。若舍舟楫,即平原,敛后疏前,则江淮之所短;弃车马,游飞浪,乘流驰逐,非中国之所长。彼不敢入平陆而争衡,犹我不能越巨川而趣利。若俱去其短,各恃其长,则东南未见可灭之机,而淮沔方有相持之势。且夫满昃相倾,阴阳恒理;盛衰递袭,五德常运。今以至强攻至弱,必见吞并之理;如以至弱御至强,焉有全济之术?故明王圣主,皆欲及时立功,为万世之业。去高而就下,百川以之常流;取易而避难,兵家以之恒胜。今巴蜀孤悬,去建邺辽远,偏兵独戍,溯流十千,牧守无良,专行劫剥,官由财进,狱以货成,士民思化,十室而九,延颈北望,日觊王师。若命一偏将吊民伐罪,风尘不接,可传檄而定。守白帝之阨,据上流之险,循士治之迹,荡建邺之逋,然后偃武修文,制礼作乐,天下幸甚,岂不盛哉!」于时肃宗幼冲,无远略之意,竟不能纳。
正光末,二秦反叛,侵及三辅。时承平既久,民不习战。苗以陇兵强悍,且群聚无资,乃上书曰:「臣闻食少兵精,利于速战;粮多卒众,事宜持久。今陇贼猖狂,非有素蓄,虽据两城,本无德义。其势在于疾攻,日有降纳,迟则人情离阻,坐受崩遗。夫飙至风起,逆者求万一之功;高壁深垒,王师有全制之策。但天下久泰,人不晓兵,奔利不相待,逃难不相顾,将无法令,士非教习。以骄将御惰卒,不思长久之计,务奇正之通,必有莫敖轻敌之志,恐无充国持重之规。如令陇东不守,汧军败散,则二秦遂强,三辅危弱,国之右臂,于斯废矣。今且宜勒大将,深沟高垒,坚守勿战。别命偏师精兵数千,出麦积崖以袭其后,则汧岐之下,群妖自散。」于是诏苗为统军,与别将淳于诞俱出梁益,隶行台魏子建。子建以苗为郎中,仍领军,深见知待。
孝昌中,还朝,除镇远将军、步兵校尉。俄兼尚书右丞,为西北道行台,与大都督宗正珍孙讨汾、绛蜀贼,平之。还除司徒司马,转太府少卿,加龙骧将军。
于时萧衍巴西民何难尉等豪姓,相率请讨巴蜀之间,诏苗为通直散骑常侍、冠军将军、西南道慰劳大使。未发,会杀尔朱荣,荣从弟世隆拥荣部曲屯据河桥,还逼都邑。孝庄亲幸大夏门,集群臣博议。百僚恇惧,计无所出。苗独奋衣而起曰:「今小贼唐突如此,朝廷有不测之危,正是忠臣烈士效节之日。臣虽不武,窃所庶几。请以一旅之众,为陛下径断河梁。」城阳王徽、中尉高道穆赞成其计。庄帝壮而许焉。苗乃募人于马渚上流以舟师夜下,去桥数里便放火船,河流既驶,倏忽而至。贼于南岸望见火下,相蹙争桥,俄然桥绝,没水死者甚众。苗身率士卒百许人泊于小渚以待南援。既而官军不至,贼乃涉水,与苗死斗。众寡不敌,左右死尽,苗浮河而殁,时年四十六。帝闻苗死,哀伤久之,曰:「苗若不死,当应更立奇功。」赠使持节、都督梁益巴东梁四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梁州刺史,河阳县开国侯、邑一千户,赗帛五百匹、粟五百石。谥忠烈侯。
苗少有节操,志尚功名。每读蜀书,见魏延请出长安,诸葛不许,常叹息谓亮无奇计。及览周瑜传,未曾不咨嗟绝倒。太保、城阳王徽,司徒、临淮王彧重之,二王颇或不穆,苗每谏之。及徽宠势隆极,猜忌弥甚。苗谓人曰:「城阳蜂目先见,豺声今转彰矣。」解鼓琴,好文咏,尺牍之敏,当世罕及。死之日,朝野悲壮之。及庄帝幽崩,世隆入洛,主者追苗赠封,以白世隆。世隆曰:「吾尔时群议,更一二日便欲大纵兵士焚烧都邑,任其采掠。赖苗京师获全。天下之善一也。不宜追之。」
子昙,袭爵。武定末,冀州仪同府刑狱参军。齐受禅,爵例降。
史臣曰:寿春形胜,南郑要险,乃建邺之肩髀,成都之喉嗌。裴叔业、夏侯道迁,体运知机,翻然鹊起,举地而来,功诚两茂。其所以大启茅赋,兼列旐旟,固其宜矣。植不恒其德,器小志大,斯所以颠覆也。衍才行将略,不遂其终,惜哉!李、席、王、江虽复因人成事,亦为果决之士。淳于诞好立功名,有志者竟能遂也。李苗以文武干局,沉断过人,临难慨然,奋其大节,蹈忠履义,殁而后已。仁必有勇,其斯人之谓乎!
校勘记
- ↑虽名仲达切让 按「名」当是「召」字之讹,下文劾裴植「召仲达责问而不告列」,可證。
- ↑集朗兄弟并议留臣权相绥奖 百衲本、南本、汲本「并议」下错简,羼入下文「曰臣往日归诚〈至〉初,道迁以拔汉」共三百二十三字,乃接「留臣权相摄奖」以下文字,颠倒错乱不可通。北本也在「并议」下错入「曰臣往日归诚〈至〉灰陨匪报但」十九字,始接「留臣权相绥奖」,似乎勉强可通,故殿、局二本都从北本。今按册府卷四一七〈四九七五页〉,北本错入的十九字实非表中语,乃在下文「免冠徒跣谢」下,「比在寿春」句上。由于错简,「谢曰」的「曰」字错到上文去了,故北本又于「谢」下增一「曰」字。今据册府乙正北、殿、局三本十九字的错简,并删所增「曰」字。
- ↑稍迁至安丰新蔡二郡太守建安戍主 按下云「萧宝卷遣胡景略代之」,则景略之官即同法友。南齐书卷五七魏虏传称「席法友攻北新蔡、安丰二郡太守胡景略于建安城」。「新蔡」上有「北」字。南齐书卷一四州郡志豫州有北新蔡、安丰二郡。这里「新蔡」上当脱「北」字。
- ↑天平中 诸本「天」作「太」,北史卷四五江悦之传作「天」。按魏无「太平」年号,下称「元象中」,显为「天平」之讹,今据改。
- ↑时有颍川庾道者 诸本「道」作「导」,北史卷四五江悦之传作「道」。按上夏侯夬传内也作「道」。北史夬传作「遵」,当是「导」之讹。「道」「导」本一字,今统一作「道」。
- ↑或家安固之桓陵县 诸本及北史卷四五淳于诞传「固」都作「国」。洪氏考异卷一0云:「地形志无此郡县,南齐书州郡志〈卷一五〉益州安固郡有桓陵县,『安国』即『安固』之讹。」按洪说是,宋书卷三七及卷三八州郡志载秦州、益州并有安固郡、桓陵县。「国」字讹,今改正。
- ↑益州刺史邴虬令子达拒之 诸本「达」作「建」,应即指魏子建。按卷九肃宗纪孝昌元年四月及卷九八萧衍传并作「益州刺史邴虬遣子子达,行台魏子建遣别将淳于诞拒击之。」则邴虬所遣者其子名子达。魏子建此时已是行台,卷一0四自序称子建为行台,「梁、巴、二益,两秦之事皆所节度」,邴虬身受节度,岂能「令」子建。且观下文称魏军被掩击,二将被俘,「子建遣诞助讨之」。若上文作「子建」,则被掩击致败者即是子建,何云「遣诞助讨」?知这里「建」乃「达」之讹。其人本名「子达」,单称为「达」。今据改。
- ↑及时火起 诸本「起」作「赴」,独局本作「起」。按册府卷三六八〈四三八二页〉正作「起」,今从局本。
- ↑苗出后叔父略 北史卷四五李苗传「略」作「畎」。按卷六五邢峦传也作「畎」,疑「略」乃「畎」之讹。参卷八校记[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