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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著 (自动笺注)
寄鶴選集(十)
  專著(一)
   中西戰紀
     自序
公元166年
    洋相隔數萬里,英吉利處極西,其峽東八十里即法蘭西,古羅馬西境也。
自古以海為絕,今反以海為通;通而交,交而爭,爭而戰、而和,亦世運之大變矣。
東西自昔莫達,或謂洪水以前世界大同者;其說無稽也。
中國之可稽,自太昇伏羲氏始,始有書契、有甲曆、有教養;而西方開化之始,後於伏羲氏二千有餘年,而其事尚難稽。
西書所載,亞洲之西立國最早者波斯,在我有夏之中非洲北立國最早者埃及,在有夏之季;歐洲之南立國最早者希臘,在有商之初。
羅馬肇於歐洲之中,在東周之末;吞併四國統一歐洲在西漢之世。
其通於中國見於後漢書」──在東漢桓帝之二十年
維時西方知有秦朝,故羅馬之君安敦貢書亦自稱「大秦」。
於是大秦一見於「漢書」、再見於「晉書」、三見於「魏書」,為羅馬通貢故實
見於隋書」、「唐書所謂拂菻──即大秦者,非其舊矣。
漢和帝永和九年西域都護班超甘英使大秦;抵條支,臨大海安息人紿之,欲度不果
安息之國即今波斯條支之國即今阿剌伯(徐氏瀛寰志略」所云甚確;余從之)。
余考「魏書」、「隋書」謂條支波斯者,蓋條支之地嘗併於波斯也(余考大食傳,謂本波斯地──大食,即阿剌伯)。
魏書」又謂波斯東有
安息者,蓋即「漢書」之小安息──在安息東者也。
或謂條支為今俄羅斯之南俄(見李氏西域圖考」,元為阿速國(今其南有阿速夫海);蓋亦近之。
條支而為南俄,則甘英所臨大海即今黑海也;條支而為阿剌伯,則所臨大海,今地中海也:度海皆入羅馬壤者也。
漢、晉、魏之通大秦,由南道、由海道,即甘英欲度之路。
南宋元太祖大軍歐洲直至日耳曼中原,則已滅欽察阿速阿羅思、吉利吉思、昴可剌各國(見「元史」「地志西北地附錄及注);蓋已併今俄羅斯西土
北陸行數萬里,入歐洲不由海道,補、唐兵力未及(「唐書」:骨利幹瀚海都督戛戛斯,屢受封二國即今俄國),洵偉矣哉
然漢驅匈奴,而匈奴西破羅馬;唐驅突厥,而突厥西據大惱河:可以遞揚、唐兵威矣。
羅馬前後有三安敦(美士四裔表」作安頓),桓帝時安敦、尼奴、丕我,西史稱其勇武仁惠
是時,法蘭西狉狉也;迨其後雖為羅馬大將開拓,猶以土蠻視之也。
羅馬既衰,法人始叛而立國;則南齊武帝之世矣。
歐洲喪亂文物掃地制度鮮有存者。
大食興於阿剌伯,其君曰謨罕默──「唐書」謂之摩訶末,即回教之祖;回教亦襲摩西教,而率民以武,日臻強大,遂併波斯、侵印度、據歐土,而通大唐
印度、波斯受漢唐文化於是輸入大食大食又自文化,而轉輸歐洲由是蘭西以興──大食者,西書所謂薩拉森、薩拉生者也。
    法國宋哲宗世,糾耶教諸國起十字軍遠征耶路撒冷戍守耶蘇廟墓;是為猶太古都──或謂即「唐書」拂菻,時屬土耳其也。
十字軍戰百餘年,法國以是疲,亦以是強。
迄於嘉慶間拏破崙第一幾統歐洲而敗;同治間拏破崙第三欲霸日耳曼而敗:遂改民主
今之來寇民主國
公元1883年
也。
方其志吞越南朝廷始終不敢認為屬國
光緒九年已取越都,而猶首施兩端不敢過問可謂無人焉矣!
法既得志大軍直破廣西鎮南關幸而老將馮子材執桴鼓立兩甄間,眾軍踴躍,掃法軍如落葉於是中西大戰第一,亦為中外大勝第一
李鴻章屈意媾和,既勝而棄全越藉口張佩綸馬江之覆、劉銘傳雞籠之。
論者謂二人僨事,實由鴻章授意不其然歟?
馬江之事、雞籠之事、鎮南關潘鼎新之事,罪蹟昭彰;而朝廷輒為所欺,傳之國史,是非紊矣。
余之「戰紀」,所以昭其信也。
其故,積多年見聞;其情,參薛(庸菴)、(薇卿)諸筆記;其要,挈左、張(二文襄)各奏疏;而予奪,則準彭剛直簡書
越南形勢,余匯今書以通古史:元時,置為府路;元史言其州縣多峒,余略元而溯所以見其為郡縣者,古也
    嗟乎
方法全力據越之時,傾全國軍長驅而叩重關,聲震南鄙以為不戰,清無以得越。
既得越,即以圖清。
馮子材等忽使之鎩羽關門垂翅諒山國中壯士,爭摩厲抵掌以盪越南法寇之蹤;而朝端電掣雷行羽檄星馳前師反旆三軍解體:使越地數千里長淪化外
而今而後,雖有文如張博望、武如班定遠,而欲張夏風於西渤(「魏書」謂西海渤海)、誇大漢大秦,難矣哉
矣哉
越南近在肘腋,非若西洋絕遠
圖之之計,彼難而我易;乘機恢復,則猶有望於後人也!
公元1905年
    旃蒙大荒落之歲,棄生洪繻序於鹿渠寄鶴齋。
    卷之上
  南洋島國,蓋皆中國封貢屬邦也。
自明荷蘭蠶食爪哇等島、西班牙蠶食呂宋於是島國日以凌夷矣,而猶未及大陸也。
道光初吉利蠶食五印度、侵及滿剌加,漸及大陸矣,而猶未迫中土也。
同治初,法蘭西越南多故蠶食南圻於是始迫中土矣。
公元1788年
  越南自古南交羲和候日、虞舜驩兜崇山之地。
秦為南海象郡,漢為交趾九真日南三郡地。
漢之衰,士燮猶領交州;晉之亂,葛洪猶令苟漏:固中國郡縣也。
馬援任延勤勞之蹟,猶有存焉者也。
南北分崩不遑遠馭,交趾以南漸淪為林邑占城真臘諸國地;而銅柱之界在占城之山,「南史」載其二、「唐書」載其五,馬留之戶(伏波所留)載其三百。
唐興,置安南都護府故有安南國名;占臘之都(占城真臘嘗併為一,稱占臘),在今祿賴(一作農耐),稱嘉定省。
海口柴棍(柴棍,越音曰隄岸;今西貢隄岸街),法蘭西譯為「西貢」者也。
占城,本林邑國,古越裳氏國,日南郡地林邑,即象林縣地,今為廣南有清華(亦作清化)、順化等府。
真臘,本九真日南西南徼,分水、陸二部(詳見「唐書」及「明史」)。
西貢,為水真臘地;今各部為柬埔寨萬曆以後之名也。
安南既強,併占城而兼真臘
乾隆五十三年,阮光平自廣南稱兵,逐其主黎氏,走我廣西太平府龍州邊。
清高宗命將遣師薄富良江,入其都城;阮光平屈服進貢,入朝請封。
乾隆五十七年,光平卒,嗣子少;黎氏甥祿賴王阮福映──號舊阮,於嘉慶七年暹羅兵滅安南新阮,來貢,自陳祿賴本越
裳氏地,為黎氏復讎有國,乞改名越南國。
於是封越南國王以至今。
初,越南有五十二府,除土司,實四十府;分為十三道──其府或僅此中國一縣
改為四十省,分為南、北圻北圻分為中圻北圻十八省中圻十二省,南圻十省。
富春順化省,阮氏京都也;河內南定北寧山西海陽興安興化宣光太原,上北圻等省也;諒山清華乂安,下北圻等省也;嘉定、邊和、安江,南圻等省也──清華乂安,又劃為中圻也。
河內海陽,為五大省也。
其地北連廣西雲南,西邇南掌暹羅,東、南際海;東、西千七百里,南、北二千八百里。
嘉慶初,再割柬埔寨,南、北三千有餘里。
北圻戶口千二百萬、南圻戶口二百餘萬,柬埔寨所存各部戶口五百餘萬。
柬埔寨本服於越同治後,離越而屬法矣。
公元1858年
  初,法蘭西兵船屢窺越南咸豐八年,入廣南之銛曩沱汛,被擊而退。
咸豐九年,犯順化海口,被戰艇焚攻,均不得逞
咸豐十一年,突以兵艦西貢
同治元年,因越人教堂,遂攻取嘉定、邊和、定祥三省
同治六年,再因教士啟釁,復襲取安江、河仙永隆三省強迫立約;而南圻所存平定富安平和平定四瘠省,法國侵凌不已
越王憤之,於是撫用劉永福以御法。
永福者,字淵亭廣西上思州人
少年負氣不馴;廣西亂,亦聚黨從寇。
咸豐七年湘軍王珍蔣益澧先後盪平廣西永福乃率數百人崎嶇出關,據越之保勝。
保勝為越羇縻州十六州地,亦號十州;保勝為興化
公元1859年
水尾州,非華界,而越亦視為邊外山路廣西、亦通雲南
先有粵匪嘯聚其間,時擾居民越官苦之;永福至,則驅逐粵匪,與居民相安,而收其課稅以養部眾部下娶妻生子
眾呼永福劉二,遂傳為劉毅(「」或作「義」);屢勝法之後劉毅之名遂播海內外,十州人且「父」呼之
持重御眾嚴,而能卹部下
少不讀書,略曉大意
所聚兩粵亡命不逞之徒,而能駕馭之;屢掃盪十州匪,據一方,號「黑旗軍」,如一敵國;越初亦忌之。
同治八、九年間,法國有事法王拏破崙第三普魯士所虜,都城巴黎普魯士駐兵;既割地、償兵費兵去而內亂起。
於是越南得以息肩三年
同治十二年,國稍定,於是復逞兵於越南
大將安鄴率兵艦西貢來闖河內,破河內省城不去勾結賊首黃崇英,冀吞全越
英有眾數萬,號「黃旗」,縱橫北圻地;既通法國,益鴟張,遂出而據北圻迤北之省,與河內法兵相應
河內者,北圻總匯水陸要衝,扼越國腹心交趾郡治羸(音「連」)城在焉。
後為交州,唐置安南都護府
安南歷代黎氏國都於此;為奉天府──所謂東京」也。
北倚富良江,西有浪泊湖,為馬援駐軍飛鳶之處。
富良江,又名洱河又名紅江沱江支流繚遶省城達海
隔海汊為順化省,本象郡,漢日南象林縣治。
阮福映有越南後,富春京置於此──所謂西都」也。
於是東京奉天降為升隆城,後改懷德府,即河內省治,領四府一道、十七縣。
法軍據此,則上下游聲氣為之不通
越王福時,乃乞
公元1872年
師於中國以靖黃旗;命山西按察使梁輝懿赴保勝,以招撫劉永福
永福先於十一年冬,與廣西巡撫劉長佑遣軍夾擊法將沙爾兵於諒山南大勝而勦土匪,得守備銜;及是,則率所部黃守忠楊著恩、吳鳳典各團練營以赴之──所謂黑旗劉團」也。
當是黃旗四出黃崇英已盤踞山西太原一帶自保勝達河內之路皆為所梗;永福乃約隊裹糧,潛踰宣光大嶺繞道以赴河內
至則安鄴方休兵城中城門不閉,置守候永福伏兵城外,率大隊守候兵,直搗入城。
法守將不虞敵兵之至,槍不及發,短刀接戰不支,潰而出城;伏兵齊起,多死槍下,走及船者不及三、四,填尸載道
越日積尸袖章自三純至五、六純者不可勝數,皆將弁也。
安鄴袖章最多純,乃梟其首送順化都城
安鄴為法國健將吞併南圻,多其主謀;既被馘,法蘭西奪氣
英國日報傳之,並繪劉毅像於新聞紙上。
是時越都議和三大臣適至,法人遂拘置艦中,勒令劉團撤退於是,越督師大學士黃佐炎檄永福退回勝州
法人就和議,退軍西貢
越王即授永福三宣提督官──三宣者,宣光也;永福三十七歲矣。
黃守忠以下,授官有差
黃旗賊方猖獗,聞法軍敗,氣頓餧:而廣西提督馮子材軍已至,分軍圍山西太原賊,一戰賊潰,遂禽黃旗賊魁黃崇英,斬於軍門
餘黨葉成林及朱冰清竄據十州三猛地,永福發兵降之;散黨韋二、文三等南掌黃守忠追斬之,南掌三人犒師黃守忠凱還
於是越南無事者數年。
公元1881年
  光緒初年中朝方與俄羅斯折衝伊犁;迨光緒七年(辛巳)秋,法蘭西蓄志思逞,日增兵以圖越南
雲貴總督劉長佑以聞,謂『法人若併越南,必請置領事滇南蒙自各地而攘交界山,其時外交必倍棘;請早為之備』。
奏入,不報
十月,命駐英、法使臣曾紀澤向法廷辯詰,命北洋大臣李鴻章籌辦法。
十一月,諭各省疆臣合力圖維,諭滇、粵督撫查探事情籌防。
光緒八年(壬午)二月法蘭西兵艦由西貢駛至海陽窺探水道,以圖河內
三月,率水陸軍直犯河內;越軍官東京者駭其火,皆潰,總督黃曜死之。
法兵入據省城遂欲割其北寧山西興化宣光四省,以斷中國之路。
是時粵督張樹聲移直督,將行
朝鮮有事,日兵入其王宮,乃亟調兵艦,命提督吳長慶率軍往定其亂;而法軍於是從容恣肆東京
黃佐炎為越國重臣,任督師北圻督、撫以下受節制;及是,則檄劉永福兵赴河內
永福有屢平土匪功,憾炎不奏聞,遂屢調不應
滇督劉長佑入朝密陳中朝須用劉永福,濟其饟械以制法。
吏部主事唐景崧廣西人,則游說總理衙門,謂「用劉,須有人聯絡之」,己願當其任;謂「劉永福潛師廣平關,攻南圻定祥永隆劫其商埠,則北圻之危自解」,己願往說越之君臣,釋其嫌疑
總理衙門大臣李鴻藻代為陳奏於是中旨發交雲南總督岑毓英差遣
景崧一至越都,乃先向粵東曾國荃兩廣總督,獎之曰:『疆臣循法度,不能為破格事;陳湯傅介子,須君等為之矣』!
十二月,自瓊州海口泛舟三日,至順化海口
公元1883年
;又四十里,至順化
順化富春京,今越王在焉;命大臣與筆談不得要領而歸。
再由海陽寧海登陸,抵山西,始往見劉永福
光緒九年(癸未)二月法蘭西兵南定
南定省在河內南,華軍劉團所不能及也;富庶五大省之一,支河達富良江。
十八日攻未能下,十九日以火掩步兵,始破東門;越提督陣亡總督武師晏遁務本縣。
至是,越失兩巨省矣。
廷諭廣西布政徐延出關總兵黃桂、陳得貴、道員趙沃布防;命李鴻章北洋大臣任,節制粵東、西、雲南三省軍,籌辦全局
於是與法使寶海互議通商分界事,李鴻章欲以富良江為界,分護越南,許其通商雲南邊保勝州寶海以為不去黑旗通商必不可行
李鴻章難之,方籌移屯之方;而寶海回國和議中止矣。
  先是唐景崧劉永福,說以取越南自王;永福謝不敏
至是,黃佐炎復調永福,浼景崧勸行;永福乃於三月十九日祭旗進兵懷德府
有親兵隊七星隊、八卦隊、洋槍刀斧隊,各有旗,色純黑角聲烏烏馬蹄蹴踏華譁。
前營黃守忠,已於二月先奉黃佐炎檄,進駐丹鳳縣丹鳳山西東路五十里,南下三十里即河內省。
守忠字藎臣廣西思州人,俗呼「北江黃」,二十六歲;聚八百人出關
永福得其眾,勢乃壯,依倚二十年所部千三百人,倍於吳鳳典、楊著左右營,軍饟仰越官──不出永福也。
當二月間,法軍下攻南定;越總督張登兵數千──號一萬,又募華勇趙福星等五百人前鋒,駐慈山府新河
新河者,富良江所開支河也;距北寧五十里。
渡河嘉林
府,渡江河內省。
故法來攻華營,華勇拒之力;而軍火不給不敢援,棄壘退,兵遂潰。
蓋越制:靳彈藥臨敵記數,或責將士償;而法蘭西軍無限往往以此見敗。
永福進駐懷德軍心稍壯;四月十三日,遂大戰於紙橋,斬其將李威利,遂大捷
紙橋者,省會地;東二里河內城,西三里永福營。
下水涸,中為大道左右村田
當初九夕黃守忠耀兵城外,燬其教堂;敵不敢出。
十一日諜報法兵齊集
越日黃佐炎得城中越官密報,法兵一千守城、三千人出決戰。
恩聞之,願當前敵;劉永福戒勿亟,戰洋人須待其惰。
恩曰:『見洋鬼而能忍者非夫也!
雖死,不懼』!
於是率其右營不俟飯,裹糧馳扼紙橋。
兵分三隊,頭隊據橋旁關帝廟二隊列廟後;自率親兵為三隊,列大道右。
永福亟命左營吳鳳伏道左,為奇兵黃守忠營扼大道迎敵,為正兵
前隊甫齊,法兵已布滿橋東,鏡瞰廟中;槍齊舉,瓦飛棟折,人語不聞。
有四純巨酋怒馬登橋右營火筒飛出,擊中人馬,落橋下爆死;後從者亦中火
法隊一退席地吸酒,醉復起
十人一隊連環施槍,魚貫過橋;或從橋兩旁前仆後繼,進不顧尸。
右營頭隊為衝入,二隊亦復不支;忽一股抄廟後、一股大道夾擊三隊,植立不動;忽一彈雙股左右橫尸親兵掖之,堅坐不起
一彈中腕,仍坐地輪開十六響短槍,殺十餘人;又一彈,中胸亡:右營潰。
方右營之急也,永福馳出,已失恩,而守忠頭隊、二隊接戰不敵永福再進,而前營頭隊又敗。
於是守忠躍出,死
戰不卻;永福出後隊兵,吳鳳典兵伏道左者起而橫衝法陣,前營兵則直衝法陣,右營兵潰者復集;由是劉兵、法兵紛攪一團隊伍錯亂
黑旗兵刀斧齊下,法兵槍不及施,呼聲震地;劉軍殺而進,法軍潰而退。
追至城西,法軍亟閉關永福嘆曰:『更有一營生力軍,取河內城矣!
今肫卿方亡,奈何』!
肫卿者,恩字也;少年英偉,為劉團健將
時法遍野,斬一純至四純兵官三十餘級,斬法兵數百,傷者無算;奪獲洋槍馬匹刀劍喇叭時辰表、千里鏡不可勝計
一巨酋中彈坐地脫帽搖手一兵遽前斫其首,視其袪五純
翼日,法軍欲以二萬金贖其首,始知為起事東京主將李威利也。
黃佐紅旗報捷越王立授劉永福一等義勇男,黃守忠吳鳳以下進秩
鳳典力戰負傷,卹陣亡兵士三十家,賞斬李威利者銀二千。
恩妻陸氏守節,後封旌。
越旬,永福耀兵紙橋,祭死綏士卒,以誘法軍;法軍不敢出。
法冢聚成京觀,殘甲遍地;徇關帝廟河干翁仲祠,鳴槍歸。
於是馳檄布告中外,負槍來就軍者響應遠近饋運不絕
徐延旭聞於五月,廷諭:『法人經此挫敗,其增軍報復,自在意中
越邦孱弱,勢難持久徐延旭素悉關外情形,所奏布置壯聲援、資備御,頗合機宜。
糧餉軍火深慮不繼必須源源接濟
茲已撥給銀二十萬兩,即雲南倪文蔚廣西徐延旭籌發,以裨大局
唐景崧已有旨准其留營,倪文蔚等當令其妥慎辦理
欽此』。
五月徐延出關諒山,復至北寧觀形勢;雲南布政唐炯出駐蒙自縣旭回駐龍州
景崧建議
『當於是時出軍助永福,迅取河內法國新敗,猶未增兵、增饟,事易轉圜』。
不從
而法使脫利古至上海李鴻章議和,多所要挾中朝亟盼其成,鴻章復陳不可進兵;而法使悻悻去,法國兵添進越南矣。
  五月既望,法兵船三艘由紅江駛上山西暍江,劉營距江干十里,無臺可扼;有扒船管帶貢生李唐六板截戰法船發數百響──一高一低不能命中,反為岸中傷而退。
當是時,法軍日攻越南我國不敢過問
總兵陳得貴率二營北寧法國新簡使臣德理到京,反來詰問朝廷始終諱之。
六月越南國王福時薨,無子;入繼三子,眾立其堂弟國公宗室阮說輔政人心惶惶
七月十三日,法兵大至
是時劉永福得中旨撥廣東淮上二饟協濟,亦已添募,分兵六營
法兵由懷德府分兵五枝進撲劉營,四枝分攻前營左右營武烈營;而永福本營四營後,則一枝大道窺劉營。
武煒營在十里外河干,則法兵船九艘、陸兵五百循河岸並攻之。
敵之攻劉營也,槍如雨至,聲如雷永福傳令各軍,堅伏毋動。
法軍逼攻武烈新軍右營韓再勳分兵馳援法海防弁喬爾赤領客助戰──客匪者,粵中匪類應法募者也,黑旗軍不動,法軍亦不敢進
客匪旗一前一卻,自日及午;永福登望樓見敵怠,下令開壁,各營馳出,眾槍齊發
敵出不意,為之辟易復合五枝大道──大道先有黑旗長牆右營而擊之。
喬爾赤傷斃,客匪潰;劉軍馳斬法軍數十,敵氣餧,午後遽退懷德城
河干武煒孤懸
河岸統帶連美、何有龍、葉成林已與法水陸軍鏖戰一日,彈盡力困;適黃守忠援軍至,擊退陸虜,河漲驟發,遂拔以行,乃報捷諒山北寧及滇督撫
是夜大雷雨連綿望日不止水漫營地;敵復決江隄水添二、三尺
永福乃率諸軍竹舟,護唐景崧等冒水三十里至丹鳳敵艦之在河干者,發不絕聲。
七月既望,抵山西省,城不沒二尺許;北寧亦侵,文報不通──蓋越南,本澤國也。
是時黃守忠軍扼丹鳳劉永福退守山西
而法軍當七月十三日懷德挫後,不敢迫劉軍;乃於十六日兵艦南下富春,攻順化海口,宗室阮說督兵接戰
十七日海口不守,法軍入都城
維時故王未葬,嗣君在位一月,阮說啟太妃改立阮福昇;外寇內訌,至是降於法,立約二十七條。
第一條,即擯中國於越外;其他,則政權利權均歸法人,而逼越王命外省退師也。
徐延旭奏:『法軍攻順安(即順化),越軍抵御,斃其眾一百數十,法僅攻破近岸一鄉屯;勝負未分,倉卒求和,即飭劉永福回駐山西;臣通籌全局寢饋不安,欲退不可、欲戰不宜
乞飭下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知照各國,俾曉然中外是非所在
謹將「法、越和約進呈』。
於是鴻章復與法使議和,法使要挾恫喝甚於從前總署致書法使,謂『越南列藩封,歷經中國用兵勦匪保護有年;即同治迄今二十年間,糜饟千八百萬兩:有造於越無損絲毫天下所共見。
法人侵陵無已豈能受此蔑視
我軍駐地,汝國竟敢來犯惟有開仗而已』。
於是朝旨旭為廣西巡撫唐炯雲南巡撫、黃
廣西提督,命徐延旭催永福規復東京
命滇督岑毓英增兵防邊,旋命出關督師;命唐炯赴前備戰,並濟永福饟械。
至是,永福名,始顯見朝命前此猶陰濟焉。
唐炯蒙自,反欲催撤永福兵回近邊,以固山西門戶──山西即古勾漏地,「漢書所謂「苟漏」也;而是時劉軍屢捷有名不肯退師
黃佐炎則謂劉團為全圻所繫,不願令專守一隅;毓英唐炯復函景崧勸退,景崧婉辭,旋以危詞來怵。
辨論間,而富春警報至、降約亦至,永福大驚
八月初一日法國兵輪六艘乘水漲,由紅江入丹鳳劉營,又陸兵千餘循隄而進──丹鳳四面環暍江,長隄直通河內黃守忠踞隄奮戰,已亡三哨弁、死勇丁數十守忠握刀坐地不退──親兵守之。
敵軍進,守忠叱而起;連發三十響槍,獨驅數百人,或走、或踣。
而隄狹彈密,敵避隄下,黃軍亦趨隄下
兩軍對槍隔五尺隄,昂頭即死;而船多過隄擊營中開花如雨水陸受敵
永福一方督戰一方飛函乞援
是時景崧在後軍營,而法艦一艘駛在山西下游二十里日昭社(越南縣轄皆社),僉云「不可分兵」;景崧謂『敵恐我救丹鳳故以孤輪掣我。
劉敗,省城不保劉勝山西之危自解』。
乃遣黃雲高、田福冒雨拔隊往,並借滇營逼碼一萬解劉營。
維時黃軍、法軍相持隄下露坐晝夜戰場一線水漫平地無由出奇制勝
永福水軍不退、圍不解,乃向黃佐炎營輦三千觔神──實笨也;初三日六發中其五艦退。
隄下法兵遂乘大雨驟奔,黃軍追斬百餘級,傷者不計;而前營精銳實損於此戰矣
是役也,三日不斂隊,黑旗陷阱中。
危急,亦稍稍有遁者;賴二營接濟中國軍旗猶揚於越南也。
  八月初九日黃佐炎復接越南樞密院傳王「退兵諭」。
是時唐炯徐延旭已膺巡撫黃桂亦升提督
唐炯又促永福退兵,並將雲南營先撤;惟黃佐炎仍欲留劉營。
永福進退失據不得已,亦傳令隨滇兵退守山西;既又欲退歸黃守忠攘袂起曰:『軍門棄數月戰功,退山西已失算;復退保,如將士何!
請將全軍末將山西,功歸軍門,罪歸末將』!
將弁慷慨助言,永福嘿然,乃不果退;而由此黑旗軍氣沮矣。
是時黃雲高、田福志、黃中立三營山西,滇軍張永清、林大魁二營竟拔退興化唐炯徑返雲南省城朝旨唐景崧帶兵四營──賞給四品銜,命雲南月助劉饟五千兩。
九月,兩江總督大學士二等侯左宗棠奏請出關御敵,且薦福建布政使王德榜帶兵八營協防得旨:『王德榜迅速募軍,歸徐延節制』。
粵督張樹聲奏請出關得旨:『即帶兵輪赴富春』。
岑毓英督率各軍即往圖東京毓英覆奏謂:『雲南門戶為重,臣出關伊始軍心未定不能舍近圖遠』。
張樹聲越南海口法人所據,廣東復無巨艦可出洋:均不果行
於是,法軍得以專攻山西、圖北寧矣。
九月二十二日,有旨賞劉永福銀十萬兩,以嘉其效忠之誠,即由廣西藩庫提給;是為獎劉軍之始。
十月永福自山西出募軍,亟盼賞銀為饟;而旭入趙沃讒,不即付。
軍火諒山山西者,
北寧,輒為趙沃截留
永福軍心因而渙散,復無機關大,於是山西防務岌岌矣。
上諭岑毓英等:『前奏滇軍駐屯山西,船可及城中防守不易;惟該城東北寧較近,必應固守以為犄角
唐炯無故率行回省,以致邊防疏懈,著革職留任以觀後效,並即赴邊進紮』。
──唐炯咸豐季,以知州守州城募兵御寇;後以部下黔軍鬥湘軍,為川督駱秉章論罷。
旋復知州職,稱庸中佼佼;及為巡撫,竟僨事
十月,法由河內石路,運直達丹鳳
黃桂北寧派兵襲入海陽省城,法軍還擊之,退。
十八日,法艦一艘山西,劉軍出即退。
二十二日二十四日,連泊五艘省城北對岸;劉軍以扒船迎擊施,各無韻
東路來法兵千餘,駐城十里外。
或謂劉軍當紮城外數十里,永福不從;而造竹筏攔江,築臺於河岸堵截
又於城北河密排舊拙,擊來船。
北關外有五里,達河干;築柵五重
新勇千餘乏饟、乏械,迄未成軍;十萬賞銀不發,請調興化滇軍不至
十一月初二日,越嗣君畏法逼,自裁奸黨立其第三繼子說子為君。
法人於是日破興安省,拘巡撫、布、按至河內槍斃──興安東北海陽西北北寧山西南界南定西界河內,東際海;於是山西喫緊
兵艦日夜往來新河游騎城下景崧北寧不出,乃函催滇軍。
初九日,滇軍張永清三營至,紮西門外;兵多病弱。
初十日永福重扼陸路駐外城;景崧內城黃守忠前營吳鳳左營東門外,連美、朱冰清武緯兩營東門口,韓再勳右營、胡崑山武烈營、劉榮七星隊四
營並景崧所統李應一營北門外,李唐一營景崧所統賈文貴半營則紮南門外
初,官軍多冒黑旗;及是,始豎「大清」旗。
十三日河內法軍傾城出,戰艦十二艘、載糧民船四十、彈藥車五百、陸軍四千進薄山西
九月望日,水陸並進
敵懸大於船桅,測擊城中
陸軍東北進擊北門我軍七營迎敵
七星搴旗直進,法軍退據一村,槍自村樹擊出煙焰蔽空;韓再勳、李應章兵滾地發槍,對村門而擊。
永福傳令黃守忠吳鳳典等軍由東抄擊北門敵後,阻於溪,不即至;前敵獻馘,忽報黑旗兵敗入城,法兵已奪頭柵、破北門各營。
永福大詈將士,且詈官軍先遁;則因隄下臺為敵擊碎,軍士一譁,各倉皇潰,敵遂乘之,不知孰先走也。
既夕,各軍出奪柵、奪隄、奪營地;則虜槍齊舉,開花滿城中,亂民狂奔不能衝入矣。
飛羽請援北寧不至既望夜,尚守城中,法兵亦露坐隄上
十七旦,法兵攻北門我軍擲火包,竹城為焚,敵尸滿城下。
辰刻,船又至,碎鐵滿城;越民皆哭。
巳刻,略息。
午刻,復懸西門古剎,槍復震;開花子滿地,滿空鴟聲。
莫矜智守西門,最烈,城崩樓燬,派鋤夫築地營倉卒者;黃佐炎至,無人色。
南城越兵驟放,著白衣,樹白旗迎敵
未刻官軍告彈竭;於是各走東門南門城壕而出,各軍相失迷道
二十日,始崎嶇沱江陸續興化省;永福半入十州,半至興化
興化省城極貧,永福在此收集潰軍苦於軍火蕩盡倉糧不給──是地去山西寇屯僅七十里。
二十四日,滇軍統領
隊帶銀來撫潰師,則十二營三千八百人亡失四百餘。
是役也,各軍聚山西一城軍心不一號令不齊槍彈不足;既無機關以制敵,復不造地營以御:隄上一讙全軍震動
廣西北寧之軍不援,則諉曰雲南邊界雲南則曰黑旗屯地;互相觀望互相委卸以至於俱敗:蓋督勵之無人也。
  山西既失,徐延旭信前敵之言,猶奏「北寧斷無他虞」;廷旨責其敷衍夸張是否有把握
光緒九年十一月永福軍駐興化
十二月望岑毓英軍至保勝,唐炯去;唐景崧興化行水陸數日,謁岑毓英
光緒十年(甲申)正月初十日岑毓英乘舟東下──軍萬人自保抵家喻關;劉永福來謁,毓英優禮之,編其軍為十二營。
時法人在山西備戰守,游弋三江口雲南廣西軍報遂沮──三江口山西上三十里,地名屯鶴,亦稱三岐口;北來一水瀘江西來一水沱江西北一水為洮江、又曰紅江,匯於此洱河
下達河內,為北圻扼要之衝,而商賈輻輳之所;今戰爭蕭條矣。
李鴻奏:『越南山西之戰,憑城固守三日殺傷相當,卒致退舍;非鏖戰不力,實器械未精。
臣已購入德美新式槍,淮、練各軍改習洋操
請飭滇、、浙防軍照法奮練,各督、撫照原價領發』。
得旨報可
唐景崧謂『軍已聚集北寧陳請徐延旭飭前敵載大、火藥、鍬鋤進據嘉林,直圖河內;則山西之敵不固北寧之急自解』。
不報
嘉林府有地曰缽場,為輪船入河內必經之路;扼敵咽喉,並可以山西
我軍不早據,
公元1884年
棄為敵有;於是山西河內法軍無後顧憂
正月二十六日岑毓英進駐興化
劉永福請滇軍渡江速戰一枝出屯鶴、一枝廣威,己軍渡河傍山而下毓英曰:『朝廷責我守,責劉團任戰也』。
徐延欲以防軍攻下游芹驛關(距北寧五十里),以劉軍出攻嘉林府;岑毓英欲劉軍紮永祥、安朗一帶:議不決
而劉軍在安豐縣令不能供饟;乃移近省城仰給越撫張登。
二月初七日王德榜、方曜軍陸續龍州,法軍進出芹驛關。
是地為北寧水陸要口我軍不早據;至是黃桂軍謀奪之,遽為教民截回;法軍輕之,遂再進。
十一日,攻扶良──扶良距北寧省會五十里,陳得貴、李極光、翟世祥、覃東義各帶一營扼守處;陳得貴獨力戰七時,法兵圍攻
而餘三營不進,馳騎乞援黃桂不即發軍,於是敗潰。
敵停三日進攻北寧
統領黃桂所部和禮黃雲高等六營城外,惟參將大彭一營哨守城;餘四十營散屯欖山、慈山、新河、左河、桂陽三江口等處,不相呼應
趙沃所部副將黨敏宣八營且遠避六頭江外,屢調不至;議以永福地營助守湧球,周炳不願其往。
法軍陽攻新河陳德朝各營,而集大隊黃桂營;韋和禮傷腕,尚國瑞等微傷。
戰方急,永福黑旗一展,敵稍卻。
永福不救山西,束契箭不發;黃守忠搴旗進,喝止之。
敵艦駛入湧球江,守湧球提督朝綱兩營聞走,附近周炳林營亦潰走
敵奪湧球,曳高阜,擊北寧城中;黃桂驚聞後路失,亟撤隊回城,越官亂軍難民紛奔出城。
黃桂投繯左右掖之行;遂與趙沃
太原營,部下多潰。
永福全師退太原,回興化
岑毓英接扶良警報,遣提督吳永安兵二千馳救;次太原,聞十五日戌刻城陷折回
景崧聞警,奉馳抵郎甲。
渡諒江,阻湧球敵氛不得進;奔浪山。
先令家丁韓把總契箭公牘懸賞二萬,促永福戰;至諒山,不渡而回──時北寧猶未失也。
南軍提督王洪順率四營自浪山退,紮郎甲前二十里左溪
十八日,法兵進郎甲,得我軍屯儲、餉械無數;遂攻左溪,綏南軍敗退
是時徐延旭在諒山,聞前敵敗、北寧失,方寸已亂調度失措;檄楚軍當前不至,復欲撤各營。
唐景崧自浪山回,勸以撫潰兵、備儲偫、嚴軍紀定人心、堵險要,謂軍火糗糧既失於北寧、再失於郎甲,寇在近郊兵無鬥志,並諒山不可保;旭委以總理前敵營務
於是檢閱各軍、收集各營,初議進扼清花江,後乃扼觀音橋,又或紮宮館、或紮谷松布置略定
黃桂諒山自知負罪不言軍事矣。
二月二十二日,法兵進據太原
三月岑毓英興化孤立難守,毀興化城樓,拔全軍退守近邊館司、文盤一帶;廷旨責其遽行退師,交部議處
毓英興化永福軍遂歸保勝。
旋法兵退出太原,趙沃報克復;法兵旋再據之,我軍中營進紮觀音橋十里巴壇嶺,撫用越人黃廷金領一營
王德榜楚軍進紮谷松,撤黨敏宣──谷松有城址依嶺,由鬼門關關內思陵土州蜿蜒二、三百里;傳為新息行兵故蹟不可考矣。
徐延旭自恨為黃、趙所誤,而趙沃亦為黨敏宣播以愚旭;旭與趙沃有交情,而憾馮子才劾己,遂並憾子才
舊部陳朝貴。
於是奏陳朝貴棄扶良臺,黃桂、趙沃棄北寧城,黨敏宣等延誤軍事
朝貴重瞳驍勇敢戰;竟與黨敏宣正法軍前
有旨逮治黃桂、趙沃,而蘭先仰藥死。
又諭:『徐延株守諒山毫無布置,殊堪痛恨
革職留任
如再退縮從重治罪
瓊州防急,著彭玉麟張樹聲認真籌備;並即撲滅惠州會匪,以清內患
欽此』。
公元1883年
  先是光緒九年四月法使脫利古與李鴻章議和要求不遂,即聲言發兵船犯廣東朝廷巡視長江大臣一等伯彭玉麟兩廣欽差大臣,護粵軍。
方彭公未至時,張樹聲以淮軍防黃浦、以粵營防虎門虎門前敵黃浦廣州為次敵,粵勇怨望,謂張督私所部不服
彭公至廣東巡視險要,則於虎門外海沙角大角二山築臺,自率所部軍將記名提督婁雲慶駐守沙角;而大角沙角內、虎門外──仍與大角對峙海中,則以記名提督王永章添駐兩營
虎門省城水路之要、魚珠省城陸路之樞、河南省城之輔,均第二三重門戶;悉以淮勇、粵勇駐守
於是兩軍感愧,咸奮曰:『彭公即驅我死地,無恨也』!
彭玉麟咸豐四年冬髮寇猖獗官軍水師陷入鄱陽湖,與江上水師信息不通外江、內湖水師由是分;咸豐六年春侍郎曾國藩奏以惠潮嘉道彭玉麟領內湖軍;然四、五百里間,寇屯相望不得達。
玉麟乃謝從者敝衣獨步,偽游學乞食南昌;內湖水軍因其至,氣百倍
七年九月,出攻湖口城,破石鐘山梅家寇壘;奪小孤山,與外江軍合:為當時水戰功最──故有「十萬軍聲喝采彭郎奪得小姑
回」歌謠
積功封爵,視富貴泊如也;承平不出
及是守廣州軍民咸服,敵人亦懾其威望法將孤拔戰艦大隊橫行跋扈閩、浙海上始終不敢粵東
    卷之下
公元1884年
  光緒十年四月,粵督張樹聲告病朝命山西巡撫張之洞兩廣總督,命湖南巡撫潘鼎新徐延旭任並辦廣西關外軍務
徐延失機追論唐炯罪,並革職逮問;責張之洞保薦徐延旭「文武兼資失當,責陳寶琛張珮綸力舉唐炯徐延旭「堪任軍事貽誤匪輕。
樞府諸臣,亦屢被言官參劾
西太后素不慊於恭親王傾向皇上之臣,至是大更迭:著恭親王奕訢開去一切差使撤去恩加雙俸,惟留世襲親王家居;著大學寶鋆原品休致;著協辨大學士吏部尚書李鴻藻兵部尚書景濂開去一切差使,降二級調用;著工部尚書翁同龢革職留任退出軍機處,仍在毓慶宮行走
同時太后懿旨,命醇親王奕會辦軍機處要政;命禮親王世鐸、戶部尚書額勒和布閻敬銘刑部尚書張之萬在軍機大臣上行走工部左侍郎孫毓汶在軍機大臣上學習行走,命大事就醇邸會商
復命親王奕劻總理各國衙門事務
宗室國子監祭酒盛昱御史趙爾巽左庶子錫鈞等以醇親王天子父,屬尊位重,不宜嫌疑之地,奏陳不便;醇親王亦奏辭。
太后暫時權宜,兩慰諭之。
乾隆初訥親首輔獨對傳諭諸臣;傅恆繼而變之,引同列
班進,成為故事
更迭恭親王等之日,獨召領班章京御前擬旨上,硃書授之出;為特殊之事也。
  十年五月法人軍船八艘耀兵廈門,以大隊軍艦進窺上海吳淞口。
朝廷關外師徒撓敗改用宿將:召前大學士左宗棠辦理軍機;命川督丁寶楨起用湖南提督鮑超,命直督李鴻章促召前直隸提督劉銘傳,命江督曾國荃提督李成謀嚴防海口復命通政司通政使吳大澂會辦北洋事宜內閣學士陳寶琛會辦南洋事宜翰林學士張佩綸會辦福建海疆事宜
三人無實際,惟吳大澂曾因俄羅斯勘界事,往來奉天吉林黑龍江朝鮮邊界各地,略有閱歷陳寶琛張佩綸則並以空言奏事大名
佩綸平居指摘李鴻章不貸;及佩欽差大臣關防轉附李鴻章以敗。
劉銘傳號宿將,亦附李鴻章而壞大局者也。
鴻章始終和議,雖屢為法人所苦,仍不以戰務為意論戰事者皆所惡聞;言官參劾朝野輿論,均以秦檜賈似道為比鴻章不恤也。
鴻章同治時乘普、法之戰辦理法國天津教案得手當時推為外交家,中外事恆倚之。
至是,言官交論,廷旨雖責其『畏葸因循不能振作兩年遷延觀望坐失時機自問當得何罪』;而仍以和議全權付之。
十年四月法國水師總軍福祿諾乘兵船天津,再申和議李鴻章與之磋商再三復命習法文道員馬建忠稅務司英人德璀琳轉達
中曆五月成立和約大綱五條第一中國南界毘連北圻法國約明:無論何機會有他人侵犯
公元1881年
均應保全助護。
第二中國南界既經法國與以實據不虞侵佔;中國約明:將北圻防營調回邊界,並於法越已定未定條約不理
第三法國中國和商之意,自願不索兵費中國應許毘連越南北圻邊界運銷法、越與內地貨物
第四,法國現與越南議改條約決不夾入「傷中國威望體面」語;並將以前越南所約關涉東京者銷廢。
第五兩全權既簽押三月後會議詳細條云云
李鴻章繕摺,復逐條釋以好語,並言「劉軍不可恃邦交不可破」,而籌安置黑旗裁汰各軍方法洋洋二千言;由總理各國衙門聞於朝,得旨報可
福祿諾亦電達法國,得外部大臣費理覆電:奉國許可
光緒七年來,駐英、法使臣曾紀澤迭與法國外部沙美拉古等辯論法越事;八年九年李鴻章復與法使寶海、德理、脫利古等往復交涉,卒不就緒;及是,始有成議。
朝廷前敵和款,毋孟浪進兵
於是雲南岑毓英廣西潘鼎新遂不措意軍務,且多調退;而法國有意翻異福祿臨行李鴻章聲言遣兵巡視越境驅逐劉團,鴻章隱之。
總署以聞,廷諭申斥鴻章
駐京法使復以「簡明條約法文與漢文語不符來詰,廷諭復責李鴻章辦理含混,著再籌備自贖復命錫珍吳大澂會同鴻章妥籌法約。
前敵各軍嚴防,倘法人來犯,直即接戰
潘鼎新廣西餉械缺乏軍恐不可恃;廷諭斥其飾詞卸責
十年閏五月朔日,果有觀音橋之役,而中西戰端不可弭矣。
公元1883年
  方和議之成,福祿諾之去也,越南法軍早有進規諒山之志。
五月二十九日,法酋帶
隊直向觀音橋,託云巡邊──觀音橋徐延旭在時,已將北寧殘敗各軍收集屯紮,濠壘、地營彈藥已備;而潘鼎新猶飭前敵不可拒戰
接統前敵營為統帶黃玉賢,乃隔橋與法酋語,止勿入;法酋語無狀,各軍忍怒半日
初一日列隊來;我軍列隊出。
法軍進,我軍施虛槍;法軍施實,遂接仗,槍交加
黃雲高、李應章、陳世華軍自隔溪二里,馳入法陣;黃玉賢、王洪順親出督隊,指揮軍火景崧告病,舊管帶得勝等助運軍火於陣頭:法軍不支陣斬八十餘人生禽多人,奪獲輜重十餘輛。
初二日再戰,法軍再敗;斬四十餘人、禽七人,奪獲馬匹百餘、器械無數
法軍走,我軍恐礙和局,不追。
北寧敗後,咸欲裁汰軍;及是戰勝潘鼎新始給饟,得不遣散
捷奏入,得旨「獎功」,並飭進規北寧
當是時,我軍乘機直進,或攻取所失各地、或佔據北圻各省,則和議猶易轉圜;而前敵統軍雲南岑毓英廣西潘鼎新並懷觀望不以催戰之諭為本,而惟停戰之命是遵,進寸退尺膜視國事
法國將領任所欲為,無所顧忌於是議和使命方來,而索戰艦隊四出矣。
  初,觀音橋之戰,駐京法國公使謝滿祿開列死傷兵士七百二十餘人損失輜重器械甚夥;向中國索償。
總署照會法使,責其先行開,宜賠兵費;法使謂本國專使將來天津議和
六月法國水師提督孤拔大隊軍艦廣東上海轉向臺灣探港道;而朝廷已命提督一等男劉銘傳巡撫銜,督臺灣防務節制鎮、道以下
先是
有法國兵艦三艘泊臺南安平口,邀兵備道劉璈會晤;眾危之,勸勿往。
曰:『不往,示怯也。
過時不來,臺可立擊也』!
指示安平臺者機宜,謂「船在水、臺在陸;臺所及,船不能及也」。
登法艦,飲一卮酒而回。
是月,法使巴德諾自越南立約後,將至天津議和;至上海逗遛不行
廷命江督曾國荃全權大臣及欽使陳寶琛會辦和議道員邵友濂劉祥隨同辦理;諭言:『兵費、卹款,萬不能允;餘依前議。
福建開仗曾國荃毋庸赴滬』。
法使與國荃寶琛議約上海要求兵費六百萬鎊。
國荃寶琛許給撫卹費五十萬兩,其他亦多遷就合詞陳奏奉旨申斥,並斥「寶琛在朝慷慨論事任事何竟委靡」!
於是寶琛遂與國荃立異,而國荃亦窺其無能;美使出為兩國調停和約不就
初,法國兵船實圖犯廣東,既諗彭玉麟布置密,惟福建獨疏;閏五月二十八日孤拔遂率兵艦五艘直入閩江,抵馬尾
閩江海上天險,自金牌門而長門、而亭頭館頭,灣灣曲曲七十餘里;兩岸峽束,臺密扼如蜂房
福建將軍穆圖善援「萬國公法」「凡兵船入口不得兩艘」,議擊之;而總督何璟、欽使張佩綸開釁,止之。
於是法艦緩緩過險,直至羅星塔下而泊,已可仰見山頭船政廠;穆圖善於是守長門張佩綸檄調大小戰船十一號環泊於船政局山下──己所駐處也。
六月望日,法艦三艘入雞籠添購煤炭提督曹志忠沮之。
法遂攻奪雞籠臺,為曹志忠、章高元擊敗,回入閩江,隨大隊穆圖善謂「敵先啟,我可擊之矣」!
張佩綸不可
總督
何璟巡撫張兆棟船政大臣少詹事何如璋嚴諭水陸軍「不許先開,違者斬」;布政沈葆靖發餉何如璋不發軍火
時「揚武」兵船管駕游擊張成儇佞,得張佩綸意,命統帶一切水師
將領佩綸,拒不見;督、撫,排日衙參
管帶張成,謂『既讓敵先開,我船泊一處,將聚而受殲;須與蛋船疏密相間首尾數里,以便救應
前船偶失,後船亦能接戰
且請以索繫碇,彼一開,我可立斷而轉動鐵鍊緩矣。
不然,將戰,宜早起錨』。
張成不理;傲之曰:『我,水師學堂卒業者也』!
七月初一日法國公使謝滿祿下旗出京,法將通知英、美兵船「將戰」。
是夕,英領事即飛信督署
是時大風雷雨兩日初三日辰刻,法寇復致宣戰書督軍等。
張、何不通諭水陸各軍,而乞緩戰於孤拔巳刻往,而午刻寇鳴矣。
寇紛來,尚無號令將士俶擾無措,或往起碇、或上望臺,我船與敵船接近,無不命中
將戰之前,敵復來一巨艦、三巡洋艦,「揚武」首被轟擊張成遽命水手負之,鳧水而逃。
福星」船為三敵艦圍攻管駕陳英轉捩捷、放猛,兩蚊船亦助擊,中其一艦,起火退駛。
相持一時許,而巨艦飛至,水缸毀、藥艙轟,陳英與三副王漣殞焉;蚊船亦沈。
振威管駕壽山大副梁祖勳立望臺督戰,擊沈敵魚雷船;敵以二桅三筒「鳥波」大鐵艦出,截我艦隊為兩,許壽山等立為彈轟去。
「福勝」管駕葉琛尤苦戰,船已受、左喉中彈,尚忍痛力呼「開」,中之;己亦中殞。
「建勝」管駕林森林亦死。
張之洞所遣來「濟
安」、「飛雲二輪帶火隨潮而流,則管駕高騰亦中死。
雷船無所施,與哨艇、眾商船同燼;惟「伏波」、「藝新」二艦逃脫入濂浦,倖免。
酣戰時,彈及船廠開花四燬;而「鳥波」鐵艦隔林則左右射以擊我船,忽為我中其火藥艙而焚。
張佩綸何如璋船廠聞聲,面無人色
方將登望,一至,悸而仆,各呼左右曳之走;一路泥濘,墮冠脫履。
何璟在署中誦佛經張兆棟匿不見人
穆圖善山上,即督隊緊扼長門港路臺。
初五日,法艦二艘冒美旗進口穆圖善擊毀其一。
在內寇艦既盡毀我船,即向馬尾登岸為我陸軍堵截;復欲向閩安上,亦為陸軍擊退
寇艦整隊將出,先開擊燬閩安、田頭灣、館頭、亭頭各民鄉;各臺口多外向,寇自內出無以制之。
既至長門穆圖善先移山上,俟其近擊之;出,則臺擊之。
鏖戰兩日,法軍多死,桅筒、架多壞。
初七初八日,敵迴環進攻,擊沒其一艦。
初九日,外艦來援、內艦夾攻,寇以六艘冒死出長門,擊燬金牌門而去。
光緒十年七月初六日內閣宣告決戰詔書;其略曰:『越南為我大清封貢之國二百餘年,中外咸知。
法人狡焉思逞,先據南圻各省;旋又進據河內,戕剝其人民土地賦稅
法國無理,姑與包涵
光緒八年冬,法使寶海李鴻章議約三條,旋又撤使翻議。
山西北寧為我清查越匪駐地本年二月,法兵竟來撲犯
正擬派兵進取,忽該國先遣福祿來議和。
時法埃及事故岌岌可危中國知其迫蹙,而仍許其行成,命李鴻章與議條約五款,互相畫押
諒山
公元1882年
保勝等軍,約定三個月後調回
該國背約,忽於閏五月初一初二等日巡邊為名,直撲諒山防營
本應以干戈從事,因念和好有年不忍棄盟;閏五月二十四日降旨照約撤兵
法人橫索兵費,輒於六月十五日佔據臺北基隆山臺,為劉銘傳擊退
本月初三日何璟甫接法領事照會開戰,而法兵先期攻擊傷壞兵、商各船,轟毀船廠;雖經官焚毀法船二隻雷船一隻陣斃兵官尚未大加懲創
用特布告天下法國有意開,我統兵大臣暨各督、撫,如有法國兵輪駛入沿海各口,即合力攻擊陸路各軍,亦即迅速進兵云云
張佩綸何如璋先後陳奏福州馬尾江敗情狀大致符同,惟各諱其壞事奔逃情節;而以法兵之去,為陸戰之力。
七月二十六日上諭:『我軍瀕危之際,猶能奮戰,擊壞敵船三隻
初四等日猛攻登岸,為提督超群道員方勳等擊退;旋攻館頭、閩安等處,為張世興、劉光明等擊卻。
穆圖善守長門等處,督飭總兵得勝副將永安守備長慶等斃敵甚多;洪永安擊翻敵船二隻
自黃超群以下並各超昇賞給巴圖魯名號
其餘死傷之員,就前頒內帑備賞項下,著穆圖善等分別覈給。
何璟即行革職張兆棟何如璋交部嚴議;張佩綸從寬革去三品卿銜
穆圖善功過相抵,免議』。
先是七月十八日上諭:『大學士左宗棠,著授為欽差大臣督辦福建軍務漕運總督楊昌濬即代何璟任,與穆圖善均著幫辦軍務』。
而猶以張佩綸會辦大臣兼署船政大臣;召何如璋回京。
閩中紳民切齒佩綸如璋誤國殃民,喪
軍民數千、損失地方鉅億紛紛遞書入都,哭訴張、何罪狀
編修潘炳年等呈都察院代奏詳細千八百餘言;其略謂『張佩綸捏詞虛飾,與所確聞歧異
初二日各國領事商人下船,各將領知必戰,入請亟發軍火籌備張佩綸斥之出。
戰書倉皇令洋學生孤拔乞緩,以詰朝為請。
聞,張佩綸何如璋跣而奔,親兵曳之至船廠外三十里鼓山後麓彭田鄉;而林浦陸軍盡潰,尚敢言死守船廠
如璋奔快安,鄉人焚祠逐之;奔入城,投兩廣會館為市人逐。
先期匿廠銀二十六萬,兌回粵。
張佩綸所恃奧援者(指李鴻章)私書密函來往,敢悖謬至此
若不治罪何以死事二千餘人何以唐炯徐延旭心』!
並劾何璟張兆棟沈葆靖
於是兆棟如璋褫職佩綸提京查辦
  七月初八日上諭:『據張之洞電奏:「牽敵以圖越為上策,圖越以用劉為實濟。
現令唐景崧募勇出關劉永福合力犄角,趕籌饟械」。
所辦甚是
前有旨,令雲、兩軍進發
本日有旨,賞劉永福記名提督唐景崧賞加五品鄉銜;即著張之洞傳旨,令激勵永福
饟銀、軍火,妥為接濟
又著張之洞轉電岑毓英潘鼎新督率所部星馳前進張樹聲即遵前旨酌帶兵馳赴西關外。
欽此』。
當時電報未周,滇、常月餘不通問去年張樹聲請展辦廣州龍州電線,至是關外通電報。
八月岑毓英進駐保勝,潘鼎新出關諒山
七月十五日鼎新幕府;因和議,各軍俱撤近關前。
至是,
復陸進屯越南各隘。
唐景崧得粵督張之洞助饟,再出募兵四營,擇八月十四日拔隊出關;而八月十三日臺灣基隆滬尾之戰。
  基隆雞籠山下有港,可泊戰艦;在臺北府東北六十里。
滬尾一名淡水淡水河由此出海港口亦可入巨舟;在臺北府西三十里。
方寇艦之突出馬尾也,損壞者駛回西貢修治完全游弋海上
至是,騷擾臺疆。
兵備道劉璈臺南,頗鎮靜提督孫開華滬尾劉銘傳自領重兵基隆
銘傳呼籲於朝,謂『兵單援絕困守絕地孤拔且謀大舉,乞濟師』!
欽差大臣左宗棠議以北洋戰艦五艘南洋五艘援臺,俱未至;而是時臺灣兵、賦固足用也。
十三日黎明,敵果至;口門有臺扼守,轉從口外西山上陸,迂向雞籠塞。
營官永隆、畢長和三百人擊之,寇不得進;復伏山頭下襲章高元、蘇得勝出山搏戰
加酉,寇一撲我軍不得入,被斬一法酋,戰士互有死傷,遂收隊。
我軍方將驅之下海戌刻遽傳帥令退軍」,眾大驚曹志忠馳問故,銘傳曰:『滬尾告急也』!
志忠曰:『何不分軍往援』?
曰:『亟退,毋多言』!
基隆廳梁純夫忽見大軍全撤,走伏馬首,曰:『此雖彈丸,棄之,長敵氣而喪國威,駭觀聽!
且敵餒矣,將士不願退;奈何棄之』!
銘傳不顧,以馬撾麾之去;梁純夫基隆大哭
銘傳既入臺北府治,分一隊滬尾,則敵軍並未上岸,惟在海上鳴;提督孫開華防軍劉朝祐、臺勇營張李成海口,不懼也。
銘傳曹志忠等去基隆二十里水返腳莊一帶
屯紮越日敵軍窺無兵,始進基隆,駐民房,而以四百人紮獅毬嶺防我軍
全臺大譁,且謂「劉銘傳通敵,賣雞籠」。
臺北府星聚亟欲募島勇圖剋復,巡道劉璈軍情通稟福建欽差左宗棠福建總督楊昌濬
記名道朱守謨請募恢復不許;到福州,亦言戰事方利而劉帥退兵大失軍民心。
左宗棠據以入告,而歸罪於營務處李彤恩誤報滬尾危急劉銘傳嘵嘵抗辨,力護其營務處以自護;且齮齕守謨切齒劉璈,惡陳星聚
而適有八月二十日孫、李滬尾之捷,劉銘傳遂掠為基隆、守滬尾功效復介李鴻章交懽醇邸左右,得醇親王意,遂不問基隆事。
方法寇之得基也,見官軍不進攻,遂專窺滬尾;駐基隆寇艦五艘十六日復增來三艘,排日以八艦大轟擊滬尾臺;孫開華督率四營分伏海岸林內,晝夜分番伺敵。
二十日卯刻,船忽分散
知敵將上陸,孫開華令龔占鰲率右營伏於淺港、李定明率中營伏於由車口、范惠明以後營為後應;而銘傳派來章高元朱煥二營劉朝左營伏大臺山北路防寇包抄軍功李成獨率一營北路山谿備衝盪。
布置略定,而寇艦排連轟,煙燄蔽空、彈如星雨,望滬尾直擊不休;則以無數小艇載兵千餘三道上岸排槍爆竹,攻我軍駐處。
小艇駛回,示必死戰
孫開華見來兇猛,親搖旗督戰,令各軍衝奮擊;敵冒死而進,在槍火不少挫。
忽張李成五百人分兩隊,長矛火槍相間,從谷中大呼,袒而出;李成當先其後一隊衝其旁。
寇猝不意勁敵至,分一枝回顧,陣遂亂;各營見之爭進,刺以短兵
一寇酋為李成禽,並奪其軍旗
西夷軍旗為性命,視同奪帥,遂大崩
我軍蹂之,屍滿地;寇不能施,亟放小艇接兵。
寇兵多不及船,有被執者、有跪而降者、有殺戮者;共馘三百餘級。
上海廣東美報稱「是捷也,法軍奪氣」。
觀戰者謂「非張李成一軍出死力,不至此」!
於是寇隊不敢滬尾,「阿火」之名噪臺灣──阿火者李成本名也;「李成」勇名,李彤恩署也。
巡道劉璈臺南頒賞銀犒張李成軍,將帥不懌劉銘傳曰:『何關渠事』!
乃上孫開華首功提督銜;龔占鼇,賞穿黃馬褂
以外,多昇提督總兵
李成彙次,賞換五品花翎儘先守備補用。
臺北府曹陳書承知府意,慕李成風,與通判梁純夫合募島勇千餘自告奮勇,必復基隆;祇領械、不領饟,剋復後領賞
星聚力薦,銘傳陽許之;忽令編四百人入水返腳曹志忠營,編三百入觀音山泰和營──觀音山滬尾、不近基隆,餘皆解散
是後告奮勇謀剋復者,皆為沮。
迄於左宗棠提督王詩正率兵二千攻寇基隆劉銘傳所部承意不敢開壁助戰,遂無功;卒至議和時以數千里地易基隆數里、澎湖一小嶼,可痛也!
是時澎湖媽宮嶼猶未失,劉銘傳坐守府治,不出戰
朝廷屢催剋復基隆反向朝廷索援;廷諭楊岳斌幫辦福建軍務,亟籌率兵援臺並查辦李彤恩。
而繼有朝鮮新亂事,日亦出兵;駐朝鮮提督吳兆有率同知袁世凱帶兵入屯王宮外,兵至不敢動。
朝命吳大澂、慶裕等往籌善後,命李鴻章調回臺兵船隨丁汝昌朝鮮;命南洋兵船援臺,曾國荃南洋兵船脆薄不堪往,
廷諭嚴譴革職,著速行。
  八月十九日,粵軍提督友生總兵周壽昌戰法人於郎甲,敗績
八月二十二日廣西統軍蘇元春大戰法人於諒江府陸岸縣,連日克捷,將備賞有差
初,廣西軍自七月中出關,由諒山省進至北寧省江府,法人時有兵來攻
本月十八日水陸並舉,大攻船頭屯地──船頭北寧山水總匯管帶李群突陣,為槍擊
元春搴旗督軍再進,總兵陳嘉副將元瑞繼之;十九日,法軍敗退
二十日,復進,復敗。
二十一日陳嘉獨率一軍進攻之,督帶李應章、陳世華黃雲高各營並進,擊沈寇艇,奪獲開花大。
寇軍大敗陣斃法將立意法士卒多死;我軍管帶邱柄陣亡李應重傷
二十二日,再戰,寇走。
潘鼎新奏入,得旨:『蘇元春孤軍勁敵,殊堪嘉許』!
彭玉麟張之洞亦電軍前祝慰。
九月蘇元春陳嘉戰法寇於紙作杜,勝之。
十月唐炯徐延檻送吏議處斬李鴻章左宗棠丁寶楨申救乞恩嚴斥不許
張佩綸何如璋嚴譴戍邊
十一月雲南統軍合景唐景崧黑旗軍劉永福法人宣光大捷岑毓英臨洮府,詔獎之。
初,八月雲南軍出河口至保勝,會劉永福邀同進軍多方推諉
張之洞奏遣唐景崧成軍出牧馬,帶東饟二萬往助永福,且許為奏功;始踴躍起。
及是,三路進攻,法軍迎戰大敗委棄馬匹軍器,走入城;大軍遂進據山西之臨洮府
滇帥、粵督以聞,遂頒賞賚,諭即進攻山西省城
是月
王德榜戰法軍於豐谷不支乞援蘇元春不至,遂大敗
及法軍急攻蘇軍於船頭,蘇軍退谷王德榜軍亦不援;蘇軍潰退威埔,遂失谷松──谷松在屯左二十里,隔一嶺諒山省城山大震。
潘鼎新王德榜耗饟數十萬,不克一戰、屢調不至革職
鼎新剛愎自用,忮剋有名將帥,尤忌馮子材;惟蘇元春湖南提督,為所部帶來,故獨袒之。
鼎新將以德榜所部歸元轄;彭玉麟亟電奏德榜可用,令戴罪軍前自效
廷諭前廣西提督馮子材幫辦廣西軍務;時子材以病告退張之洞親至其家禮之,為之治饟、治裝
十二月二十九日,法以大隊松谷攻入諒山省,陷之;時永福亦敗於宣光景崧等退駐牧馬
光緒十一年正月初九日,寇遂攻入鎮南關桂軍將提督楊玉科戰歿總兵履高重傷諸軍多潰;惟元春所部陳嘉六營尚完,退駐幕府
潘鼎新退駐海村,朝命革職,令戴罪立功;以李秉衡廣西巡撫蘇元春辦軍務
十一日,法寇轟毀鎮南關,去;於關外十里文淵州築臺,為堅守諒山計,廣西全省大震
龍州全軍後路商民驚徙,游勇肆掠逃軍難民蔽江而下
先是馮子材暨右江總兵王孝祺十二月先後抵龍;募軍未足孝祺率數營馳出關,而已潰。
子材原有八營東路廉州,僅帶中軍兩營來;元旦聞警,赴南關,與孝祺截收潰勇,一面調八營赴關
潘鼎新告以守關不須其軍,遂以所部折回
初九日南關急,復檄西援;則子材十二日得信來,寇已於十一日焚關去矣。
子材素有威惠,為人心所嚮
既至眾心安;遂於關
公元1885年
十里之關前隘,跨東西嶺間督所部築牆掘濠,長三里餘。
養銳,自以所部軍守之──萃軍者,馮子材號萃亭也;令王孝祺軍屯其後半里許,為犄角
當是時,蘇元春新軍陳嘉鎮南軍幕府,在關前隘之後五里;蔣宗漢廣武軍、方友升親軍憑祥,在幕府後二十里;潘鼎新軍屯海村,在幕府後六十里;魏綱鄂軍艾瓦,防艽封,在關西百里──艽封為越之長定府;王德榜定邊軍屯油隘,專備抄截兼防入關旁路,在憑祥關外東三十里;李秉衡在後龍州備饟,獨馮子材王孝祺廣軍兩枝當前中路
時聞寇將由欽、廉攻南寧,斷後路
潘鼎新屢電彭玉麟,謂馮軍不得力,可調往東防。
彭玉麟不謂然,而信子材能大局,電詢去留子材謂「關前喫緊難離」。
彭公因令子材守關自顧欽、廉路。
彭公為中興名臣湘中宿將張之洞督粵,自以不軍旅,凡軍務皆推而下之。
軍中奏報,彭公亦一任張督主稿
公力大勢陸路廣東外,兼顧滇、、越中;海防、廉、瓊州廣州外,兼及閩、浙。
張之洞兼濟黑旗軍用能使戰士奮起圖功
李鴻章劉銘傳莫不危詞入告,惟彭玉麟左宗棠剛強不撓未嘗危險之情聳樞府閭閻安堵眾軍倚若長城
光緒十一年二月朔,法寇由扣波襲艽封,將攻牧馬;繞出南關以北,且斷馬盛治唐景崧兩軍歸路──時景崧進窺太原永福進兵宣光矣。
馮子材諜知,遣五營扼扣波;而蘇元春、魏綱軍趨艽封,寇驚潰,獲其軍火、馱象,禽數人。
初二日,來爭扣波敗,遂無西犯意,而
揚言將以初八九日犯關。
子材料必於初七日禮拜一出兵;時寇已大集子材決計先發制敵,乃於初五夜孝祺出關
翼日,破其二壘作士而還
初七日,法果盡起諒山眾,併力入關,直撲關前隘長牆,攻廣軍營壘;馮子材誓眾曰:『寇再入關,何面目見粵民』!
王孝祺淮軍龍州軍民詬病,憤而起。
法軍以開花隊循東西向下擊,而槍隊直撲中路;以真法兵七千居前、黑兵三千繼之,西貢洋匪、教匪、客匪合萬以次進。
聲震天遠聞八十里外槍彈積陣前寸餘;我軍死戰,多傷亡
東嶺五壘未成,為敵踞其三。
王孝祺小隊敵後仰攻,敵稍卻;日暮,而移中路蘇元春援軍至,合兵力戰至夜。
是日王德榜軍自油隘出,夾擊文淵之對山,與敵鏖戰數時;德榜憤於鼎新嚴劾不公,與子材同聲氣,戰殊奮。
忽見運糧仗至,亟追逐,奪其馱馬無數;法饟、械遂不得入關
翌晨,復大戰,賊益眾、益緊。
子材居中元春助之;孝祺當右,陳嘉、蔣宗漢當左路──即東嶺
極劇,子材與諸將約:有退者皆誅之;各路設卡,截殺逃者,子材孝祺各刃退卒數十
致死薄長牆,或越入;子材年將七旬短衣草屨,持矛率兩子相榮、相華大呼,躍出長搏戰將士齊開柵門湧出
諸軍子材如此無不感奮
關外游勇客民千餘子材出陣,亦爭埋根行首乘利狙擊;馮軍扣波五營關外西路來,擊其背。
於是諸軍合力死鬥短兵火器、槍雜進。
王孝祺部將潘瀛攖敵鋒,袒臂裸體衝入陣,故王君所傷亡尤多
陳嘉東嶺三壘,蔣宗漢
之;七上、七下,陳嘉四傷不退
至夕王孝祺擊敗西路寇,則由西嶺敵後,助陳嘉王德榜亦自關外夾擊東嶺背。
是日德榜出甫谷待敵,援賊至,率隊衝斷。
部將蕭德龍、張春發奮勇擊殺法將,眾奔;奪獲槍彈、子、麵餅番銀五十餘載。
德榜自外夾擊東嶺,合陳嘉奪回三壘
法寇鏖戰二日彈盡援絕頃刻間聲、槍聲頓息,遂大潰。
我軍任意斬殺,寇翻巖越澗竄,遺棄大、槍械軍旗滿地;殲真法千餘、黑兵盈千。
教匪、洋匪、客匪或死或逃,擒虜數百;斬法酋自六純至二、三純數十
法提督尼忌理亞傷斃,遂出關二十里而還
是日天氣晴霽馮子材王孝祺身畔屢落開花子,不發。
初十日馮子材十營出關,攻文淵州,法寇望風逃;追殺紅袍法酋,克文淵
初,法寇敗艽封,戕越官長定知府少子;茲復遷怒文淵知州,刳其腹。
十二日我軍三路諒山──諒有對河北驅驢墟,壘甚固;王德榜攻殺其六純法酋,猶不潰。
王孝祺軍至,部將潘濂執旗先登,克之;法併守諒城。
十三日馮子材楊瑞山、劉汝寄等潛渡河攻克之;獲其軍仗器用、饟麵山積
諸軍大至,法悉眾遁;我楚軍、追勦中路,廣軍、鄂軍追西路
十五日陳嘉谷松,寇猶悍;王德榜,斃其酋,克之。
馮子材追至觀音橋,破其巢。
即日克屯──屯諒山省之長慶府也;斬二純、三純法酋,生擒五純法酋一,遂進克拉木、破郎甲──郎甲,北寧省之諒江府也。
王孝祺進軍鬼門關
諸軍連日搜勦法兵極多,盡復去年官軍所駐越地。
北寧省城法
逃潰大半城內李揚才等約迎官軍
越之北寧總督黃廷經合各路二萬餘人,立忠義五大團,建馮軍旗號,供糧米,作鄉導;在越法人盡驚擾無措
二月既望大捷聞於朝;彭玉麟馮子材第一,諸將士授官、懋賞有加。
法報至巴黎法國大震東西各國聳動到處圖繪諒山大勝戰況劇場
法自拏破崙第三後,未有如此次之大敗舉國嗟怨;即黜外部大臣花利忌,介英人總稅務司赫德乞和天津李鴻章
  當諒山大戰期,法人水師牽制陸軍法提督孤拔艦隊東出,圖犯廣東
彭玉麟布置無隙可乘,圖閩;則閩江天險,且懲前此長門之創,於是直犯浙江之鎮海──時援臺兵安康率三船泊焉。
鎮海提督歐陽利見北岸臺,而以三船出拒;「澄慶」、「馭遠兩船敵艦逼入象山三門灣,轟燬。
利見則擊法魚雷船一戰船,沈焉;復中其師船將臺孤拔斃焉。
法艦併遁至基隆,殮孤拔別將率其隊攻入澎湖媽宮港,官兵退守龍門嶼,寇登媽宮嶼據焉。
其時,我滇軍勝寇於臨洮府
初,雲南軍據山西省臨洮;聞諒山大捷,遂於三月朔進窺省城
法亦出兵六千,分兩路襲臨洮:一北趨珂嶺、安平,一南趨緬旺、猛羅。
滇督岑毓英岑毓寶李應珍扼北路王文山南路;而自率軍當中路,截敵奮擊,敵遂合兩軍為一迎戰
南北路軍迴攻之,寇不支,遂大潰,斬獲無數陣斃法酋五人遂進國威省城
唐景崧勝敵太原劉永福黃守忠破敵宣光;而和議二月已定,於三月初二日軍前
當是時敵氣餒
陸戰亡軍水師亡帥,我軍已成破竹之勢越官、越民苦法寇之虐,望馮軍若望歲,競來通款
馮子材慨然掃盪北圻之計,與彭玉麟函電往來,定二月二十五六日親率軍從西路北寧直取東京諸軍東路海陽會師河內
停戰撤兵之旨下矣!
彭玉麟張之洞電奏力爭
中興大將鮑超四川成軍出,一路添募,至龍州八營;亦抗奏願以己部生力軍出關當前敵,攻越都法寇。
彭玉麟等復電奏越地法空虛,可進兵不可撤兵;並不聽
李鴻章護前約,自二月望日法行成,即奏聞朝廷,遽與簽押,而更棄全越法國保護;且電軍前,謂「越戰,閩臺危」!
是時閩有左宗棠楚軍,恨不得再戰復仇臺地則法兵株守基隆一嶺毫無寸展;幫辦楊岳斌方渡臺,軍賦不假外求澎湖不過海上一嶼,法寇雖攔截商船,而閩之帆船飛駛不驚。
臺人恨劉銘傳進軍,並不謂危。
馮子材軍在北寧諒江,饟道大通士氣激昂,法已失抗拒力;眾軍咸欲直指順化越都,逐法寇於境外。
李鴻章奏謂「不乘回師,恐全局敗壞」,於是廷諭自二月中迄三月疊催各路撤兵軍前戰士扼腕天下短氣
言官交論李鴻章賣國:『捐壯士無限之軀、傾國無窮之帑,再捷不進,而棄全越與敵和款,奈軍民何!
中外交侮何』!
不報;嚴催撤兵
於是雲南軍自山西廣西各軍自北寧,於光緒十一年三月十四日連環捲紮,迄三月二十日皆撤入邊;法國亦退基隆澎湖兵。
太原宣光軍亦隨大軍入關,脅黑旗軍去保勝關內安置,授劉永福南澳鎮總兵、授唐景崧臺灣道,竟
劉銘傳臺灣巡撫
大學士二等恪靖侯左宗棠薨於閩,劉銘傳文致劉璈饟饟罪,劾戍黑龍江
馮子材奉命督辦欽、廉防,鮑超散軍歸家
王德榜入覲,退謁軍機行走孫毓汶,拒不見
大官黃佐炎、張登、黃廷經、梁輝懿等流邊徼
  是年秋日本使臣伊藤博文天津,向李鴻章締結共同派兵朝鮮條約隱示共同保護意。
法國既得保護越南,遂置越南都護,監越王
是年冬英國發兵緬甸
由是西南際海無屬國矣。
寄鶴選集(十一)
  專著(二)
   中東戰紀
     自序
公元1894年
    嗚呼
疆埸之間,一彼一此;牛雖瘠,僨於豚上
從未大敵小、眾敵寡,連戰皆北,蹙地千里,如甲午中東之役之瓦解者。
蓋不籌制勝之策於先,復不圖制敵之事於後:臨變傖囊,渙若摶沙隨時拉答隨處補苴
「易」曰:『豫,利行師不豫,茲所以敗也』。
公元1885年
    夫大不勝小、眾不勝寡,蓋亦有之矣:隋煬帝以百萬大軍敗於高麗薩水江,遼天祚以八十萬敗於女真混同江明楊鎬以四十七萬(實二十四萬並高麗兵三十萬)敗滿洲薩爾滸大小眾寡不敵如是是有亡徵焉。
雖然,彼三朝者矜於攻敵,非以應敵
有清之師,為保護屬國不得已出軍應敵者也。
兵義者王、兵應者勝,師直為壯、曲為老,何至於今而並不然乎?
天乎、人乎?
吾謂亦人而已矣。
清師之敗,李鴻章有三誤焉:一誤於望和、二誤於待和、三誤於求和也。
日本調兵之初,而苟多戍勁兵牙山,堅扼入京之孔道;更集大軍平壤,厚駐戰艦於仁川──日本島國四面受敵東西南北雖有軍港外海內峽處處可攻:慮我批亢而擣虛自將不戰而自戢。
李鴻章不然,專望日本之可和,不顧我軍之無備。
高麗日籲援兵將士雖咸請濟師惟恐敵人之怒,置軍報若罔聞:其誤一也。
敵釁既開,牙山失守平壤城雖調四軍鴨綠江
乃無一旅
威海衛軍艦,不驅出戰大東溝退師,惟戮偏裨以故平壤一敗高麗全失。
李鴻章初冀俄國脅和,繼謀英國勸和軍旅之政,專事敷衍
各國方利中國之敗,正作壁上之觀;境上遺書芒乎無聞:其誤二也。
當是時,承平日久屬國恭順高麗一路素無守備
敵軍於是鴨綠江而西,破九連城鳳凰城,復破海城;循渤海而南,破大連、破旅順,復破威海覆海軍:我之疆埸戰勢盡失矣。
然所喪者邊城未及東省大郡;所墮者戰艦,未壞陸上大軍
我勿急於戰,亦勿急於和;專力固守,作埋根之計、為持久之圖。
有隙則擾其饟運,擣其惰歸;無事則浚我深濠,保我長牆
更歷時月,我之財未殫、彼之用已匱;俟其難於作戰然後易以言和
何乃遠涉行成甚於城下乞盟
恣所要求,填彼慾壑;既割地復歸幣。
秦檜至此,比敬塘更無名:其誤三也。
嗟呼
不能戰,何以守!
不能守,何以和!
李鴻章之軍戰則不力、守則不固,遂至倉皇無措;召不相謀之將,募不相習之兵。
於是廟堂妻子之臣,不得不出於和;宮闈盤樂之后,愈不得不出於和。
而以和偷安李鴻章,乃專言和之事,不顧和之害:此當機之誤也。
任用非人,置將非才
方戰而僨事者有之,既戰而害事者有之,未戰而不事事者有之;軍貲投於虛牝軍械等諸虛器
龔照璵死有餘辜,而使之回任;丁汝昌罪不容誅,而保其功效
法令不明賞罰不信舉錯不當:此李鴻章根本之誤也。
嗟乎
田單孤城而復全齊,俄國焚京都以困強法;此之惡戰苦守,固無望於清季之軍矣。
    由是敵人肆、時事非、和議定,李鴻章歷聘歐邦陰圖報復,遂與俄羅斯締「東清鐵路密約」。
議者咸詬其默賣東三省;吾則謂賴有此耳。
李鴻章一賣越南、再賣高麗、三賣臺灣及遼島
公元1894年
不能豪釐價值;獨賣盧龍塞外地,鬥兩強如兩虎,使兩國伏尸百萬於我遼水東西,敗者罷弊、勝者瘡痍,而清國稍息肩、鴻章亦得吐氣,是賣之尚有價值者也。
況賣不盡賣,猶留我地主之分(去聲)乎!
日軍之攻威海也,有水雷艇之施;攻俄國之旅順也,收水雷艇之效。
掃滅波羅的海艦隊對馬海峽也,全賴水雷隊之奏功水雷之工小而用大如是
李鴻章興海二十年,費帑藏億萬不能戰艦尺寸之功,復不能獲雷艇纖微之助:誤國深矣!
淮軍之屢潰,勇敢無所施;又何責焉!
余作「中東戰紀」、作「臺灣戰紀」,恨無由作「日俄戰紀」也!
公元1906年
    光緒柔兆敦牂之歲,洪棄父序。
公元1882年
  高麗中國屏藩,明初李氏篡據以來一心事大明太祖不討,故保邦存祀至於今五百載,更事中國二姓廟社不改
清太宗覆其國而全之,藉興朝聲威無外患,故事中朝彌恭。
明之季世,早招覬覦,行長清正入兩京;賴明朝命將出師楊鎬李如松劉綎將帥力戰驅逐而後八道以復。
由是中國強而高麗安,中國弱而高麗危。
晚近英國見俄國之迫,亦奪踞其濟州島得中轉圜而後返還
清光緒八年日本啟釁;而直督張樹聲調遣兵船失機而後釁端一弭。
當是時,日本未嘗一日高麗也。
光緒十年法蘭西深越南中國應戰;馬江水師雖敗,而鎮南關陸軍大勝
馮子才、王孝祺王德榜蘇元春長驅朝端議和廷臣孫毓汶主於內,李鴻章主於外;彭玉麟督師在粵,力爭不聽
卒棄全越與敵,諸將喪氣
而英吉利繼之,取緬甸俄羅斯日逼
黑龍江,東鐵路逾哈爾賓而來
於是日本高麗之志愈急矣。
公元1874年
  初,同治十三年春日本陸軍中將西鄉從道都督,侵臺灣番地(自社寮澳登陸熟番生番世讎,道之攻焚;至牡丹社,被生番狙擊退守龜山開荒屯田
洎閩藩司潘霨、臺道夏獻綸至琅軿灣與議不決日使前光至京與總署不協;閩撫王凱泰添兵二萬五千將渡臺,日軍始懼。
會暑瘴,多死亡;乃又以內務卿久保利通全權大臣來議和,辨番界,兩月不決
英使威妥瑪居間,要償兵費三百萬;沈葆楨力爭不可廷議乃允五十萬成約
日兵歸,行凱旋禮,進從道爵;自是始輕中國);朝廷船政大臣沈葆楨率水師巡視臺灣(朝廷戒無輕動)與爭,而日本退師
光緒元年秋,復以兵艦朝鮮江華島,焚永宗城,駐釜山要盟
五年,滅琉球為沖繩縣,以長崎俄羅斯兵船
是時中國戡定新疆,以伊犁邊務俄羅斯劇爭改約;籌戰方急,不遑日本
光緒八年朝鮮國李熙本生李昱柄國,時號「大院君」,頗拒外交
王長王妃閔氏宗強,奪其權。
大院君遂因軍士譁饟之故,率之殺執政並殺日本練兵教師七人;焚日本使館,以兵駐王宮
是時李鴻章丁憂去,直督張樹聲北洋大臣;亟命道員馬建忠三兵艦抵仁川,而日本兵艦已先至。
張樹聲建忠書,復命海軍提督丁汝昌七兵艦、陸提督吳長慶率三千軍剋期赴援;以七月七日馬山浦,於是日兵不敢動。
吳長慶等薄王京入候大院君,以兵擁致天津,幽於保定蓮花書院──凡四年,方釋歸;吳長慶
公元1884年
駐師漢城日本宿兵王京──要朝鮮償金五十萬。
光緒十年,復有朝鮮叛臣金玉均等之難。
金玉號為維新黨,結日本為後援,殺傷衛大將軍閔泳翊;同日本兵闖入景祐宮,矯王令殺輔國閔臺鎬等八人
亂黨洪英植、朴泳孝、徐光範等各自署官,議幽王江華島;而日使添進一郎欲致諸日本,議未決──而朝鮮勤王,遂籲請統兵吳長慶王宮靖難,與日本兵戰闕下;勝之,斬叛徒七人以徇;餘黨奔日本日使亦奔濟物浦。
於是中國與法蘭西啟釁臺灣閩海騷擾,中、日二國命大臣至朝鮮善後;而朝鮮王許卹日本被害人修建使館費銀十四萬圓,聽日本戍兵兵房,而約以定
光緒十一年春日本復遣宮內大臣伊藤博文、農務大臣西鄉從道天津議約,我北洋大臣李鴻章副使吳大澂與議:兩國各撤戍朝鮮兵;後日遣兵朝鮮者,兩國當先行文知會;而朝鮮練兵兩國遣員教練官。
是三款者,或以為日本共同保護朝鮮之權,啟甲午兩國戰端不知日本戰端蓄志久矣
凡清國要塞、中邦海灣,靡不詗察測量;自佐尉軍曹以下莫不一圖在身:蓄而必發,亦不在約也。
李鴻章陸軍三十年、籌海軍二十載,用人以私、行政以賄,宮中府中相習成風自強之道,卒為空言
臨敵議戰,輒曰「兵不足恃」;夫兵誠不足恃,抑為誰之咎歟!
於是而有光緒二十年鮮之戰禍
  初,朝人崔福成雜取儒家、釋、老餘說,以相傳習,號東學黨,亦曰守舊黨。
公元1865年
同治四年,朝天主教,遂捕治東學黨人,禁之綦嚴
東學黨卒不衰,久而思逞;遂於是年三月黨魁時亨起事全羅道古阜縣。
招討使洪啟勳擊之,亂黨白山;追之,中伏而敗。
亂黨遂犯全羅忠清二道,據全州
大震,來乞師李鴻章直隸提督葉志超太原總兵聶士成率蘆、防兵東援,屯牙山;循條約日本,而日本亦遽遣大島圭介率兵入王京,止之不聽
亂黨中國兵至,則棄全州遁;朝兵會城,亂平。
而日兵至不已中國日本退兵日本要挾多端,以兵守王京下水漢江遏絕華人斷絕電信,迫朝謝絕中國
鴻章議和則索兵費三百萬。
六月二十一日日本兵遂入宮,擄朝鮮王李熙,挾大院君號召;惡執政閔泳駿之親中國也,矯王令,流之惡島:朝政皆操於日人。
李鴻章始終各國調停,故每戒諸軍「毋生事」!
兵艦之在仁川者,任日艦載兵出入不敢犯;戰艦之屯威海者,晏然無事也。
  至是,朝命屢下;鴻章戰端不可弭,乃以大同鎮總兵衛汝貴率十三營發天津盛京副都統豐陞阿率盛京軍發奉天提督馬玉崑率軍發旅順高州鎮總兵左寶貴率軍發奉天,同取道鴨綠江入朝
初,牙山我兵孤懸,屢發電援軍中有危急語;張佩綸在總局,以前敵故張皇,多為刪略
前此佩綸閩江防法寇,得李鴻章信,囑讓敵以待和,勿為戎首佩綸秘不洩。
既而海軍蕩盡佩綸嚴譴李鴻章多方營救,得自戍所赦回,乃以少女為其繼室,援之司京津總電局──故又延誤軍機,而援軍久不出。
六月
二十三日,始僱英國船載兵士千二百,護以「操江木船牙山;而日本間諜得中電報密信以報,遂以兵艦「吉野」、「浪速」、「荻洲」截於海中沈之,擄「操江」以行。
是日,我兵船「濟遠」、「廣乙」自大同江回,與之遇;「廣乙」為「荻洲」艦傷,遁入高麗十八島。
「濟遠」獨行,日艦追之急;「濟遠」兩次御敵,擊其「浪速」艦、又擊毀其「吉野」望臺以免
自是朝鮮黃海中國艦隊矣。
  六月二十五日日本大隊牙山
牙山在朝京漢城南,為日本入京孔道我軍能守,乃可以保朝
鏖戰晝夜,敵四面包抄而來──日本兵七千;我兵二千五百,遂以二十九日牙山
聶士成言於志超曰:『牙山不可守,公州背山面水,扼形勢可據也』。
志超從之;而日兵已迫成歡驛矣。
士成五營成歡前鋒至,迎擊,勝之。
既而大至我軍無援,勢不支,始退趨公州;則志超已棄公州行矣。
日軍躡之,遂大入朝京。
是時陸路四大始集平壤
平壤城大,在漢城北二百餘里,為朝舊京──樂浪郡治、安東都護治所南北綿長十餘里;北枕繡山,西、南、東距大同江西北隅山水,為達義州孔道
士成志超,及之;慮兵單或遇敵,乃繞道大同江,與大軍平壤
志超鋪張成歡之戰,以大捷聞;獲獎賞,遂拜總統諸軍之命。
志超無將略,衛汝貴貪縱左寶貴聶士成馬玉崑忠勇敢戰,而志超漫無布置
軍中置酒高會,或築壘環為守計耳;哨隊相遇,至誤相擊
日本偵探臨江左軍進殲之,復以
大捷聞。
  七月初九夜日本海軍大將伊東祐亨以軍艦十艘威海我軍大擊中其「高雄」艦、開花擊中左隊」艦,兩次衝突不入而退。
十一日,攻旅順,退──或曰:此試力來也;而我艦隊不敢出,蓋早見輕敵軍矣。
  八月初十日日本陸軍大將大山岩大軍四隊平壤正軍平壤南中府,而別軍東路文川以截我後。
我軍馬玉崑則率所部回營,繞出江東犄角衛汝貴、豐陞阿率淮軍西丹隊十八營守城南江岸左寶貴則率奉軍六營北城山上葉志超聶士成六營城中,而朝鮮兵八百聽調遣。
十二日左軍金、徐、楊三營出探城北,而敵由隔江列陣出,我軍與戰。
葉志超望見之,懼;亟召外兵回。
敵遂躡之渡江據山作壘左寶貴撫膺曰:『事急矣』!
策馬馳救,已無及矣;即扼守北城元武門嶺,日以大仰攻敵。
越日,敵援軍復以大至,猛擊我軍
葉志超將冒圍北歸寶貴不可,以親兵志超;而親出御戰。
寶貴前軍輒退──失地國威欲以軍力戰,為諸帥倡;十六夕,大如雨下,左寶貴奮曰:『此吾死所也』!
親立城頭,執刀以麾將士,槍丸、丸簌簌過,不少避。
酣戰既久,一身連中槍,墮地;扛下城,死矣──徐與楊亦死之。
志超則遍懸白旗以下敵,日人議受降
志超始偕諸將走義州,向鴨綠江朝鮮兵恨其召回外兵致敗也,從背後擊之,死二千餘、陣死者千餘軍儲器械公牘
密電悉委之以去
朝鮮境內自是中國軍隊矣。
馬玉崑江東之戰,則大勝;擄日兵,奪獲大。
逐北,聞志超退師令,始由大同江全師歸。
志超安州定州不守,直奔義州聶士成安州山川險阻,欲固守志超不從,遂渡鴨綠江而西。
朝命援軍旅順發者,有提督宋慶軍;自大連灣發者,有提督劉盛休軍;自黑龍江發者,有將軍依克唐阿軍:亦先後集九連城
九連城築自遼、金,為出戰入守之地;與朝鮮義州隔鴨綠江一水而峙者也。
是時敵軍義州矣;朝命葉志超職、逮衛汝貴治罪,以宋慶接統諸軍
宋慶在軍素忠勇,自咸豐季從僧格林沁郡王捻匪戰功;然起北軍小校,無大將才,與諸將故等夷不能指揮操縱也。
諸軍七十餘營,散漫各處,無紀略;而坐守江北四十餘日以待敵
  方敵之進平壤也,警電疊至,參贊袁世凱專電請發大兵八月十四夜李鴻章招商局「新裕」、「圖南」、「鎮東」、「利運」、「海定」五輪船載兵四千──海軍護之,由大連灣鴨綠江大東溝登岸
十六日甫曙,海軍提督丁汝昌艦隊復返旅順;而南來黑煙縷縷亙天瞭望者曰:『倭艦至矣』!
於是提督升旗號令全軍拔錨舉備戰
丁汝昌乘「定遠」大鐵艦,並「鎮遠」大鐵艦居中;以「致遠」、「靖遠」、「經遠」、「來遠」、「懷遠」、「濟遠」、「廣甲」、「超勇」、「揚威」、「平遠」、「廣丙」十一艦、水雷船六,分左右翼五隊
平遠」、「廣丙」未入隊而督船已行
在後各艦未整隊而敵船見。
提督伊東祐亨乘「松島」艦率「赤城」、「吉野」、「橋立」、「岩島」、「浪速」、「扶桑」、「清田」、「比叡」、「津島」、「高千穗」、「西京丸」十一艦,分雙行魚貫來。
我軍作「人」字形待之,距敵九里而發;不能及,而敵艦至,相去六里;再發,則前煙彌天無以測準命中矣。
敵變圓陣圍攻,「致遠」、「經遠」、「濟遠」遂被隔圈外。
致遠管駕鄧世昌勇於臨敵,獨與「吉野」、「浪速」當;「吉野」為日艦中堅,「致遠」敵其二船奮擊彈藥罄,敵艦多傷。
致遠」亦重傷,鼓滿汽機以冀撞「吉野」;「吉野」急駛避,而「致遠」追之亟,中魚雷而沈。
經遠管駕林永升陣亡亦中魚雷沈──或曰擄焉。
於是「濟遠」先退陣落後者「超勇」中沈,「揚威」擱灘裂──或曰「濟遠」撞之,而「廣甲」先遁於大連灣島而燬,餘艦返旅順
是役丁汝昌及「定遠」帥船管駕劉步蟾震悚失次,乏指揮;凡戰三時,失五艦。
事聞,賜鄧世昌諡「壯節」,斬「濟遠」管駕柏謙旅順以徇。
牙山之戰,「廣乙」管駕國祥避敵焚船,為總兵劉步蟾所庇,無罪;至是,「廣甲」管駕吳敬榮亦無罪。
而敵自大東溝戰劇,帥船「松島」艦既受重傷,「赤城」、「吉野」亦重傷;「比叡」被隔,走濟物浦;「西京丸」亦斷舵,沈:於是不復我軍
而我艦隊自是威海不出矣。
  海、陸軍既挫,而日本長驅之勢成。
大軍中路九連城聶士成虎山要隘;日
軍集義州欲渡狀,中路嚴備;而日軍潛襲上下游,渡安平河依克唐阿軍奔寬甸
義州軍,遂造橋鴨綠江
九月二十八日侵曉,日軍自南岸列隊,護數千兵北岸;劉盛休軍潰,諸軍從之。
聶士成虎山,日軍環攻之;力不支,退而西。
宋慶鳳凰城援軍來,已無及;退渡靉河,擠而死者相藉也。
九月二十九日敵軍欲取金州以襲旅順;遂以大軍九連城,以牽綴陸軍
我軍豐陞阿、聶桂林安東,奔岫巖州於是九連城失守越三日鳳凰城失守
鳳凰廳據靉河之西,當遼、瀋之衝;古亦州治,故軍堡市集,為奉邊之最。
我軍退駐摩天嶺,自遼東以南高麗孔道,皆為敵據;而奉省連失兩重鎮矣。
陸軍大將大山岩已於九月二十六日兵艦運兵,由金州貔子登岸──貔子窩西距金州大連灣百二十里也。
大連灣險隘旅順後蔽軍儲最厚;自平壤之役,守將劉盛休與旅順守將宋慶並率所部九連城李鴻章別命提督姜桂題、程元和募兵旅順分統趙懷益募兵大連
而敵兵由花園港進貔子窩,由貔子窩金州旬日間無阻者。
  九月二十九日敵軍萬八千進攻大連灣,奪臺──大連一名搭連,在金州東;三山環之,灣內臺林立
十月初四日敵軍大連之背,入之;初九夜海陸並進副都統連順先棄金州城遁矣。
旅順協守總兵徐邦攘臂曰:『金州失,則大連不守大連失,則旅順不保
分兵逆之!
不然,十六年築港建臺締構經營之功,一旦付諸東逝
矣』!
旅順諸將不相統,莫之應也。
邦道憤,自率所部行。
過趙懷益,請益兵;懷益曰:『吾守臺,不赴後路御敵也』!
部下奮欲往,不得已,乃分步隊道馬隊行。
而日軍大隊四合,力不支;電懷益告急
益方兵運輜重渡海,括大連饟糈以逃;於是金州大連灣相繼陷矣。
旅順營務道員龔照璵聞金州失,蒼黃煙臺,至天津鴻章於是坊市軍民、船工匠紛紜無措爭奪庫帑而奔。
鴻章怒,斥照璵仍回旅順;而六統領不相統攝,乃共推桂題主之──顧桂題闇,不能調度也。
是時徐邦道率殘卒自金州回,痛憤,思殺敵自效請益兵,無應者。
乃率所部舊式抬槍拒戰土城子敵軍新式彈槍彈如雨下,邦道軍伏不動;俟其近,抬槍齊發,損敵軍無算奮勇追逐,日軍回奔,遂大挫之。
而日軍大隊繼至如雲邦道無繼;獨戰,饑困不支而退。
而照璵已先一日再遁煙臺,諸將黃仕林、趙懷益、衛汝成相繼遁;罷卒痞民爭掠奪,敵未至而旅順墟矣。
道孤軍再拒戰傷殘幾盡;宋慶回援之師屢搗金州不能達,守將張光前等奔復州宋慶
於是十月二十一日,敵第一軍由鳳凰山東北寬甸縣西襲岫巖州;二十四夕,第二軍由大連灣旅順第三軍三萬,且由廣島出發,分乘輪舟四十艘向山東角矣。
  方宋慶之奉詔旅順也,以聶士成代守摩天嶺既而依克唐阿軍自寬甸奔至,豐陛阿、聶桂林岫巖州析木城,復自析木城海城
是時宋慶之軍駐蓋平聶士成摩天嶺之軍直鳳凰城西北依克唐阿軍直東北,呂本元孫顯寅之軍守連山關
日軍至,
本元等遁;日軍遂由連山關摩天嶺,窺聶軍防御密,乃移向草河口為依軍擊敗,乃棄連山關而退集草河口,以亙斷聶、依兩軍
聶軍則屯分水嶺,以拊日軍背;依軍夾攻之,復挫日軍,斬一中尉
鳳凰城之日軍以大隊來援,依軍連戰勝之;日軍退守鳳凰城
依克唐阿遣軍會聶士城趨鳳凰城大戰通遠堡
依軍逼靉河,敵軍夜襲不克翌日大戰一面山,右翼兵殲日軍甚眾;鼓勇爭進,而左翼兵潰,遂不支退;中途遇伏,喪馬隊統領永山時十一月也。
安東敵軍海城革職提督桂林革職副都統豐陞阿之滿兵於十五夜攻敵營,劇戰昏晝至十六日午不克,退遼陽
遼西告急,詔依克唐阿援遼,詔吉林將軍長順前軍總統宋慶及請赴前敵之鄂撫吳大澂並會海城地拒敵
兩軍相持,久不下;聶士成請曰:『敵軍銳氣方盛,未易猝破。
吾以精銳其後往來游擊,擾其饟道;則可克也』。
諸將以嶺防重,不許士成自率兵過通遠堡,臨雪裏站而陣。
地密鳳凰城,為敵通岫巖海城蓋平之衝;於是鳳凰城大隊來爭,士成必至,則預設伏以待,張疑兵以作勢
敵軍再至再敗,士成堅不動。
當是時,宋慶移軍海城之屯王川(距海城二十五里),以章高元徐邦道、張光前代己守蓋平
十一月十八日,敵第一軍既得析木城,盡銳取海城,遂逼宋營;宋慶兩面受敵,乃繞道退牛莊城前,合新至德勝七千五百兵屯王臺
二十六日,敵之第二軍三萬出天王塔,宋軍二萬餘迎戰鏖殺一晝夜,不分勝負,各疲退。
  是時畿甸震驚深慮淮軍不可用,召兩江總督劉坤一欽差大臣督辦東征軍務,駐山海關,以宋慶吳大澂為副;並詔吳大澂率兵三萬出山海關,同宋慶海城
召故湘將魏光燾陳湜李光久等募軍北援,又召聶士成入關衛畿輔;以江蘇按察使陳湜湘軍二十營,代守摩天嶺
然日軍方圖取山東威海衛,以大隊海城掣我大軍不獲南顧鳳凰城之日兵既單,亦不能北犯也。
  十二月初六日敵軍蓋平聶士成入關之軍適至,會宋軍戰勝,卻之。
而牛莊戒嚴宋慶大軍扼守;自蓋平北至牛莊要隘大石橋,皆有軍。
十二月十五日,敵第二軍復撲蓋平章高元御於蓋平河上,奮勇鏖戰敵軍不得進,乃繞攻張光前營。
張營望敵先潰,敵軍遂入蓋平,分軍夾攻高元軍。
徐邦道方自牛莊移師還,合高元拒戰;久不敵,退。
姜桂題方率援師來,邦道夜搗蓋平謀克復;而桂題不欲行,於是合退營口
宋慶徐邦道、馬玉崑依克唐阿長順吳大澂李光久軍圖海城於是海城而軍者六萬餘;而敵軍之守海城不滿萬,我軍屢攻不克
蓋敵自得金州後攻退宋慶軍,第二軍與第一軍合,復分軍四犯:故其勢盛而我之勢衰。
  於是敵之第三軍圖威海群集大連灣,遂於十二月二十四日軍艦登州二十五日,載奇兵二萬五千至成山岬龍鬚島,由落鳳登岸,陷榮城,拊威海背。
二十八日前鋒寧海,為提督孫金擊退;而山東巡撫李秉衡亦率兵萬餘至福山,阻敵兵內犯
公元1895年
二十一年(乙未)正月朔拂曉,敵以軍艦二十五艘攻威海
艦隊大東溝敗後,久匿不出,分泊於威海附近劉公島旅順既失,朝命逮問丁汝昌,而李鴻章則奏保戴罪立功
敵之艦隊水雷逼口門,別運陸兵一萬奪楓嶺登陸既而臺擊傷其一艦、沈其水雷三,敵軍暫退。
陸兵已攻我東臺之後,榮城之敵兵亦會攻,遂於初五日奪踞東臺
東臺為分劉朝珮,遂奔於西臺無何西臺統綏鞏軍之道員戴宗騫亦奔劉公島敵軍則踞臺以俯擊我澳內兵艦,而沈「靖遠」艦。
初十夕,敵以一隊雷艇扼威海西口;月既落,復以兩隊雷艇入東口。
兵艦還擊,中敵兩艦;而敵放水雷擊中我督船「定遠」,駛至劉公島沈。
十一夜,復以魚雷沈我「威遠」、「來遠」,以水雷沈「濟遠」。
時「威遠管駕林穎啟、「來遠」管駕邱寶仁並冶遊不在艦也,水雷王登瀛率十二艇出逃,則被擄;於是敵艦鬨然入,守臺兵悉潰,而威海陷矣。
十六日敵艦圍我殘艦於劉公島水軍俶擾,諸洋員爭請出降
護軍統領文宣、營務處牛昶炳亦向汝昌議降,於是英員浩威作降書、鈐汝昌印,付「廣丙」管駕程壁白旗
十八日,詣日軍獻餘艦;而丁汝昌劉步蟾仰藥死於「鎮遠」艦,於是海軍遂為敵盡矣。
  當是時,侍郎張蔭垣、巡撫邵友濂方自日本議和,與日本總理大臣伊藤博文、外務大臣陸奧宗光相會不蒙見答而歸。
正月二十二日宋慶諸軍海城不克敵軍進攻我軍一軍遼陽於是吳大澂退田莊臺宋慶退營口魏光燾李光久退牛莊,依
克唐阿長順退遼陽
二月初四日,敵之中軍自海城遼陽牛莊,右軍摩天嶺左軍蓋平,以一隊大夫墩分我兵勢
是時聶士成以萬二千兵往來馳戰於遼陽,而依克唐阿長順提督唐仁廉之兵亦互出策應於是遼陽得無事。
初七日兩軍大戰於牛莊前,則魏光燾敗矣、李光久棄軍走矣,死者二千餘、被虜八百餘,喪軍械無算吳大澂田莊臺之兵亦譁潰
大澂出軍,氣銳甚;謂日本軍隊驅迫良民不得已而來,襲湘軍並髮故事,立「免死牌」於軍前以招敵降。
臨戰,敵如雷敵騎如火如荼衝至;於是陣勢撓而部下先奔,大澂憤不欲生,而親兵挾之走。
宋慶之軍資田莊臺,亟率部軍三萬自營口來援;亦為奔軍衝動,代守營口之將蔣希夷亦先遁。
二月初八日,敵入牛莊。
十三日,敵據田莊臺,進營口宋慶吳大澂西北退舍敵軍冰渡遼河
於是劉坤一大軍出關迎勦;李鴻章頭等全權大臣邀同英、美、俄、德、法五國公使自天津啟行,向日本和矣。
當東事之起,各省督、撫皆以避敵為倖;獨吳大澂內地赴前敵,為人所不欲。
洎乎敗北四方騰笑;然朝廷以百練淮軍亦屢戰屢潰,不忍獨罪吳也。
  李鴻章之行,即預有割臺灣成見;而日本之兵未嘗臺灣,或難以開議之地。
於是二月二十日日本偵探船二,詐法船澎湖天后澳──即俗所謂媽宮港也,鎮守總兵周振邦聽其登岸不敢詰,反宴飲之。
越一日,而一舟去。
至二十七日,而伊東祐亨率
兵艦來矣;媽宮臺齊擊,中其一艦。
於是以二艦夾之行,退向龍門登陸;而邦先逃,我兵爭漁舟臺灣遂失澎湖矣。
  是日鴻章日本馬關議和約。
伊藤博文、陸奧宗光等列席春帆樓,要以大沽天津山海關三地為質,乃停戰鴻章不可,伊執之堅。
二十八日李鴻章日本狂人狙擊,創甚;乃不索質地,訂奉天直隸山東停戰二十五日之約。
於是鴻章拋棄朝鮮、割遼東半島臺灣澎湖各島、償兵費二萬萬兩,而戰事始弭。
李鴻章偕其子經芳回天津眾議沸騰;遂託病不敢進京
日本所得地,從鴨綠江安平河口,沿鳳凰廳海城營口為界;而俄羅斯日本割遼地之不利己也,聚戰艦十艘大連灣備戰,又分泊長崎煙臺作戰勢,糾德、法二國日本還遼,和約幾變。
由是李鴻章日本換約於外;樞臣孫毓汶始終諂附太后,逼皇上換約於內,尚書徐用儀附和之。
於是言路交章鴻章誤國主事何藻翔、羅鳳上書請戮毓汶等以謝天下;翰林院連名專劾孫毓汶十餘年攬權誤國納賄營私種種罪狀:並不報
  洎日本忍辱三國還遼,議增收償金三千萬,立撤遼東兵;三國引為德色,而中國不知所措
三國中國之無能而安之若素,越三年,遂有俄據旅順大連灣,英據威海衛,德據膠州灣,法據廣州灣之禍;紛紜糾葛,而至於俄指東三省、英指揚子江、法指雲南、德指山東、日指福建各國勢力範圍,皆此一役階之厲。
而其端之來,則由於
越南以和法也。
故為國者而苟求無事偷食息以圖存為人謀國者而陰持兩端,以圖私便:蓋未有亡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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