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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乙酉纪
卷二、乙酉纪 第 29 页

雪交亭正气录卷二

明鄞高宇泰檗庵撰
   乙酉纪

    ★檗庵曰:「天醉」之说,迩来论者多援之。然以先皇帝而使之亡国,天则醉矣;然以酣淫贪戾之君若臣,而能上之可参于建武、次亦不失为建炎,亦必使天醉而后可也。乃论者谓虏乘建瓴之势,即非马、阮之奸,恐亦难支;是殆不然。汉忠武曰「成败利钝,非所逆睹」;然曰「汉贼不两立,不讨贼亦亡」:是忠武已睹其败且钝矣,而谆谆于「亲君子、远小人」何耶?明知其时之不可为,然必尽吾力以济之;故虽身死之后,尚有公琰、文伟诸才为之周旋其后,是以久而后失也。若乖张恣纵,反速之祸;而为之逆信其时势之不可为而恕之,岂通论哉!贾生言「子婴有庸主之才,仅得中佐;山东虽乱,宗社可以不绝」;而班固顾非之。然以南都再造,何至遂同子婴之时哉!如谓史阁部之才可当宋李伯纪,而黄靖南足并蕲、鄂;余亦不谓必然。但当时若得一有为之主,使二臣内外其间,振举一切、痛哭誓师,上呼九庙之灵,下鼓万民之气,天下事未可知也。唐宰相裴枢不轻以太常卿予人,欧阳公信其不死尚惜一卿;其肯以国予人乎!今以两人之殉节,烈烈如此;使其当国,必不至苞苴公行,小人汇进为误国卖君之贼也,明矣。论者又谓淮上诸镇骜桀不用命,史公亦何能为,仅据「督师」之空名于上而已。夫史公无片言得行于朝,复何能得展尺寸乎!诸镇中,高杰、刘泽清实甚。杰密勾虏,于其杀也,史公有力焉。而马士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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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遂为虏南下之由;宁无恨哉!初,北边夷汉丁总兵者,史公旧将也;闻南都立帝,率兵入卫。各军疑其引虏,至欲格之;史公力保其不然,因遣使赍手书往。至则具香几,迎以入,跪而启之,因涕泣为使道;使曰:『公诚心入卫,外人未知公心;若单骑与我入见史公,则公心益白矣』!于是如使者言,令副将许定国将其军,而己自驰入;史公大喜,为之奏请,许自为一军以当虏。高杰请护之归,遂杀之于无为境上,欲并其军。定国惧,以兵归杰,乃结杰左右营将,日与高会,尽得其欢心;一夕,定国命己腹心与杰营将饮、己则与杰饮,遂斩杰于酒间:盖史公密令之也。杰妻诉于朝,士英即令其妻将杰军,又得其重帑厚恤杰;定国乃自疑,叛降虏。初,虏犹豫不敢南下,定国输以虚实,力赞之;遂大举渡河矣。小人之祸国也,可胜道哉!■
  凌駉,字龙翰;歙人。原名云翔;初举于乡,以磨勘黜;后得复,改今名。癸未,举进士。李建泰为督师,公以兵部郎监军。至真定遇贼,建泰降;公不从,为贼所砍;不死,卧道旁;一僧见而识之,负归其舍,渐瘳。而贼求公尸亟,僧惧;公语僧:同郡多商于济宁为标客;僧潜送公至济宁,乃得归。弘光朝,巡按河南;侄润生,以官生为军前监纪。乙酉二月二十八日,抵任。三月十六闻警,赴归德;十九,誓师。二十一,虏师至;公力捍孤城。守城诸将迎降,公冠服坐堂上,大骂。通使至,与之语;公正色曰:『我头可断,身不可从』!向左右曰:『此一块地,当与我始终矣』!顷之,持虏诏至;公裂之,厉声曰:『我奉命代巡已月;既不能灭此朝食,又不能坚壁以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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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罪人也;何取我负罪之人,而官之爵之乎』!少间,豫王下赦罪之令,设誓于上曰:『如杀巡按,即如杀我』!公拒之益力,同润生后堂服毒自裁。官将吏民先奉豫王令,如巡按不降,城即洗;因密闻于外。于是排门入,哀号若雷;公亟拔刀自刎,众强夺去。公叹曰:『与其慷慨而殃及小民,毋宁从容而善全大节』!遂持衔刺,单骑往;润生怒形于色,执辔从之。豫王喜曰:『今天下尚有烈丈夫耶』!静处一室,命刘兵道、蔡知府守之。公作遗疏并敕书、密旨各一通,因令标官吴国兴赍奏南京;印□预投井中。又作遗豫王并家书,题诗衣带。闻两人睡熟,自经;润生亦题诗衣带而缢。豫王闻之,乃杀守者二人,送公尸六忠祠──即祀睢阳六人处也。公赠兵部左侍郎;润生字玄性,赠御史。
     遗豫王书

    駉世受国恩,不克有济,天乎、人乎!报之以死,駉谊尽矣。日昨不及就裁者,盖从封疆人民起见;今事既不可为,正駉从容就义之日也。愿贵国尚存初志,永敦邻好;大江以南,不心进窥。否则,扬子江上凌御史,即钱塘江上伍相国也!承贵国隆礼,义不私交;裘帽、革舄,缴入照收。侄润生相从殉义,以愧天下为人臣而怀贰心者。绝笔不文,仰惟照宥!
    大明弘光元年三月二十三夜,巡按河南监察御史凌駉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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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白箭衣四首

    艰难历尽枉徒然,谢世长归碧落天;从古文山能有几,不如仗节学平原!
    事亲无日,事君无才;从容就义,目闭心开。
    叔尽忠,侄尽烈;炯炯双魂,千秋凛慄!
    心愈峻,志愈厉;肥马轻裘,忠贞不易。
     ★玄性题内衣诗

    鞠旅陈师誓大川,时乎不利怅徒然;偃卧沙场声一啸,鞭驭青黄游上天。
    一层黄土一层人,白骨何尝不有生!愚人认作千秋计,壮志多牵儿女情。看得破、识得真,飘然撒手便长行。天涯叔侄真知己,长啸同归入杳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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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懋第,字萝石;莱阳人。辛未进士,吏科给事。慷慨多大节,马士英忌之;知公曾纠冯铨,铨时为虏相,乃令公偕陈弘范、马绍愉讲和,计铨必杀公。公决计不返,条上战守数事而行。途中不与弘范深言,惟勉以立节而已。至燕,斩衰而入,言须哭临先帝。送之四夷馆,公曰:『此中国所以待夷狄者,吾不往』!乃馆鸿胪寺。公不肯易凶服,且争礼不屈。弟懋泰先降虏,来谒;公大呵之,不许见。后和议不成,三人还至沧州,虏忽飞骑追公回,欲降之;坚不屈,复禁之。及南都陷,使来言曰:『江南已下,新君已擒;若不降何待』!公哭曰:『吾所以不死者,尚图复命耳。今国家已破,死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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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矣』!以背向上,大骂;乃杀之。临刑,摄政王密令卒沿路劝之;公词愈厉。至西市,叱用刑者使速杀;杀时无血,涌白乳满地、白气冲天,日色昏黯。监杀者惊仆,几绝。
     吊文山、叠山(调用文山「沁园春」)

    忠臣孝子,两全甚难,其实非难。从夷、齐死后,君臣义薄,纲常扫地,生也徒然。宋有文山,又有叠山;青史于今万古传。他两人父兮与母兮,亦称大贤。 嗟哉!人生易尽百年,姓与名不与人轻贱。想多少嗤愚,稽首游魂,首邱胡服,也掩黄泉。丹心照简,千秋庙食,松柏耸天风不断;堪叹他,时穷节乃见,流水高山。
     读列仙传有感(仍用前调)

    菌生晦朔,蟪亦春秋,人世堪羞!看乾坤不坏、日月长生、水火不灭,尽有来由。赤松、浮邱,希夷、钟离,都是精神猛自修。人间世却不断爱根,日事名谋!
   嗟嗟!驹隙攘攘何求,把神仙种子新参透。除却那愚痴,不忠不孝、不廉不耻,悠汎之俦。麟阁将画,天台不远,黄鹤刷羽待人游。海山中,那药苗空老,把臂浮鸥。
   ★有僧名祖心,字函可,广州人;与左公弟大来相赓和。今读其和左大来二律,亦一奇僧也。亦以事系狱,未考为何事;而大来始末,亦须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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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洪启,号褊子;河南人。避寇,结寨山中;善战,贼不敢近;毅宗已授之弁职。李贼犯阙,洪启杀伪官守城。弘光时,加总兵。虏师至,执入京;连与虏书,略云『既欲臣服中国,当为中国令主。当令士民无恙,先朝陵寝不当毁伐,先帝子孙所宜宾礼;奈何反之』!语极激烈;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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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可法,字宪之,号道邻;祥符人,锦衣籍。戊辰进士。北都陷,时为南京兵部尚书。马士英之立福王也,公与高弘图、徐石麒、姜曰广、郭维经、李清等遗书士英,极言福王之立有七不可;士英衔之,以凤督印封贮──此时士英已有排斥正人之意矣。福王既立,晋武英殿大学士,督师扬州。乙酉四月初一,闻北信亟,即至泗州策沿河防守,总兵张天禄、李成栋等降虏。初四,调赴江南以遏左师;即飞抵浦口。随诏回守扬,即日趋泗;而守泗镇将李世春、王之纲亦降。乃驰回扬,泣谕士民登陴,为死守计。十五,兵薄城下,豫王即令世春至濠城说降;公大骂之。世春又令乡约持豫王旨至,公投乡约于水中死。次日,又屡接虏书,皆不启,火之。攻益急,监军高岐凤、总兵李栖凤俱踰城降,公知势不可为;十八,呼副将史得威入,持之恸哭,托以后嗣。乃书遗疏一、遗书五,嘱曰:『我死,幸收葬高皇帝之侧!如未能,即瘗梅花岭可也』。又虑城破军乱,致有失误;复书遗疏及书作副册,别付家人史书藏之。二十,虏军复持书至,防守弥力。二十五,攻益急,公拜祝天,以击之,伤虏军数千。日午,城西北角忽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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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遂入。公自刎不死,引首命得威刃之;得威不忍,参将张友福同数十人急掖公下城,从小东门出。追者至,友福死;公问追者为谁?得威答云「豫王」。公曰:『吾得骂贼而死,足矣』!大呼「史可法在此」!兵众愕然;遂拥至南城楼。豫王待以上宾之礼,且言『前令人再三致词,俱蒙先生叱回。今忠节已著;先生为我收拾江南,当重用先生』!公怒曰:『吾天朝首辅,岂肯苟生,作万世罪人!可速杀我,从先帝于地下』!因大骂。豫王曰:『既为忠臣,当杀之以成其名』!公厉声曰:『城亡与亡,我意已决;臣谊当然,岂为名乎!但扬城数百万生灵,万不可杀』!乃慨然就戮。遂传令屠城。得威已逸去,骸积如山,公尸莫可辨。六月初十日,得威回扬。其书初寄盐商段氏,遭杀戮已尽;从破篓废纸中简得之,持至南京上太夫人。丙戌清明后一日,举袍笏卜葬梅花岭。
     上太夫人书

    不肖男可法,遗禀母亲大人:男在宦途十八年,诸苦备尝;不能有益于朝廷,徒致旷远于定省!不忠、不孝,何以立于天地之间!今以死殉城,不足赎罪;望我母委之大数,勿过伤悲!男在九泉,死无所恨!得副将史得威完男后事,望母亲以亲孙抚之!四月十九日,不肖男可法泣书。
     遗夫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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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法死矣!前与夫人有定约,当于泉下相候也。四月十九日,可法手书。
     遗叔伯兄弟书

    叔父大人、长兄、三贤弟及诸弟诸侄:扬城旦夕不守,劳苦备尝,落此结果;一死以报朝廷,亦复何恨!独恨先帝之仇未复,是为恨事耳。得副将史得威为我了后事,收入吾宗为诸侄一辈可也;勿负此言!四月十九日,可法书于扬城西门楼。
     付史得威绝笔

    可法受先帝厚恩,不能复大仇;受今皇上厚恩,不能保疆土;受慈母厚恩,不能备孝养!遭时不偶,有志未伸;一死以报国家,固其分也。独恨不能早从先帝于地下耳!四月十九日,可法绝笔。
     初上弘光帝疏

    痛自三月以来,陵庙荒芜,山河鼎沸;大仇在目,一矢未加。臣备员督师,死不塞责!晋之末也,其君臣日图中原,而仅得江左;宋之季也,其君臣尽力楚、蜀,而仅得临安。盖偏安者,恢复之退步;未有志在偏安,而遽能自立者也。大变之初,黔黎洒泣、绅士悲歌,犹有朝气;今兵骄饷绌、文恬武熙,顿成暮气矣!屡得北来塘报,皆言虏必南窥。水则广调利船,陆则分布精锐;黄河以北,悉染腥膻。而我河土之防,百未讲一;人心不一,威令不行。复仇之师,不闻及于关、陕;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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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之约,不闻达于虏庭:一视君父之仇,置诸膜外!近见虏示,公然以「逆」之一字加之于南;辱我使臣,蹂我近境:是和议固断断难成也!一旦寇为虏并,必以全力南侵。即使寇势尚张,足以相拒;虏必转与寇合,先犯东南。宗社安危,决于此日。即卑宫菲食、尝胆卧薪,聚才智之精神而枕戈待旦,合万州之物力而破斧沈舟,尚恐无济于事!以臣窥庙堂之作用、百执事之经营,殊有未尽然者。夫将之所以克敌者,气也;君之所以驭将者,志也。庙堂之志不奋,则行间之气不鼓。夏之少康,不妄逃出自窦之事;汉之光武,不忘芜蒌豆粥之时。臣愿陛下之为少康、光武,不愿左右贽御之臣轻以唐肃、宋高之说进也!忆前北变初传,人心骇震;臣等恭迎圣驾临莅南都,亿万之人欢声动地。皇上初见臣等,言及先帝,则涕泗沾襟;次谒孝陵,赞及高皇帝、高皇后,则泪痕满袖。皇天后土,实式临之!曾几何时,可忘前事!先帝以圣明罹惨祸,此千古以来所未有之变也;先帝崩于贼、恭皇帝亦崩于贼,此千古以来所未有之仇也;先帝待臣以礼、驭将以恩,一旦变出非常,在北诸臣死节者寥寥、在南诸臣讨贼者寥寥,此千古以来所未有之耻也。庶民之家,父兄被执,尚思陷胸断脰,得而甘心;况在朝廷,顾可膜置!以臣仰窥圣德、俯察人情,似有初而鲜终、改德而见怨。以虏之强若彼,而我之弱如此;以虏之假行仁义若彼,而我之渐失人心若此:臣恐恢复之无期,而偏安未可保也!今宜速发讨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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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严责臣与四镇,使悉简精锐,直指秦关;悬上爵以待有功,假便宜而责成效。丝纶之布,痛切淋漓;庶使海内之忠臣义士,闻而感愤也。国家遭此大变,皇上承此大统,原与前代不同;诸臣但有罪之当诛,实无功之足录。臣于登极诏稿,将「加恩」一款特为删除;不意颁发之时,仍复开载。闻虏庭见此,亦颇笑之!今恩外加恩,纷纷未已;武臣赐王,直等寻常:名器滥与,于斯为极!以后似宜慎重,专待真正战功;庶使行间之猛将劲兵,有所激厉也。至行兵讨贼,最苦无粮;搜括既不可行,劝输亦觉难强。似宜将内库一切本折尽行催解,凑济军需。其馀不急之功程、可已之繁费,一切报罢;朝夕之宴衎、左右之献贡,一切谢绝。即事关典礼、万不容已者,亦宜概从俭约。盖贼一日不灭、虏一日不归,即有宫室,岂能宴处!即有锦衣玉食,岂能安享!此时一举一动,皆人心向背所关、虏兵窥伺所在也。必吾皇上念念刻刻止在二祖列宗之鸿业、先帝之深仇,振举朝之精神、萃四方之物力以并力于选将练兵、报仇雪耻之一事;庶使人心犹可鼓、天意犹可回耳。臣待罪行间,不宜复预内政;然安内乃攘外之本,故敢痛切密陈。惟陛下留神省察!
    ★檗庵曰:史公初争福王之不可立,与同争者皆不久于其位。独公以危疑任事,身已不安;憸人争进,益无所容。其刚正朴忠内积,不能自已于言;公岂不知未信为谤哉!彼马士英者挟立主之恩,奔走海内;疏中所云「加恩」一款,正士英之铁山丹穴也。阮大铖输数万金钱于士英,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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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若醴,破铁案而起家。当此之时,朽木寒灰,咸冀生色;三山、钟阜之下,辇金而驰毂交击也。先皇雉经陨身之惨,乃为臣子弹冠昂首之庆;痛何可言!彼河上数百万甲仰吁朝廷金粟,旦不支夕;而朝廷方且饰宫、选嫔,枝费骈兴。午朝不宣,庚呼不纳;士英将以殉君欲而固其私,彼小人岂不自计祸败哉!志为货劘,神则汩矣。内无清明志气,何以处国家事!静默经营,一一周万虑而布之,间为弥文虚饰;左支右吾,彼且以为黾勉从事,不敢告劳也。公之言曰:「晋日图中原,而仅得江左;宋尽力楚、蜀,而仅困临安」。余则谓晋得一祖逖、宋得一宗泽,而俱不能用;其中原、楚、豫之事,亦无足言。然二人之在当时,虽恨弗克终事,尚得经营数载,于仓皇集国之际,呼动人心、振惊敌志,绵将绝之气而立既溃之防;其后国家稍能自立,皆因于此。史公之时,宫府乖张、召讨旦暮,莫必兵不及淬刃、马不及整鞍,而虏鞭已断江流矣;虽有士雅、汝霖之志,安所施其用乎!徒留此不入耳之空言,令后之读之者咨嗟感叹于斯际而已。弘光帝奔黄靖南于当湖,士英不知,奉宫眷而趋浙监国,时依方国安军中;钱唐既降,寻被杀。时大铖赫然虏官矣,不知其构而杀之与?抑坐视其死而不救也。大铖从虏入闽,于山径间见马士英马前,大惊,堕马死矣;虏弃其尸壑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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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尔埙,字吹伯;崇德人,癸未进士。降贼逃归,自愤;截去一指,愿投史阁部军前效用,以死自誓。扬州被围,自淮安单骑赴难;至高邮,死之:人俱称其能自新也。
  任民育,字□□;济宁举人,扬州知府。城陷,衣吉服,持印登堂;兵至,不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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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伯鲸,字绳海;江都人,丙辰进士。甲申春,以兵部左侍郎予告,家居。高杰兵乱,亲友咸劝之南徙;公曰:『淮、扬,南都屏翰;吾大臣也,不可去。留此,以为民望』!乙酉四月,虏师围扬州,公与史阁部分门抗守;城破,遇害。
  许德博,字元溥;如皋人。父之卿,为里塾师;博幼随父学。性耿介,儿时读书见忠孝事,则跃然喜;至奸邪,则怒形于色。或睹奸邪像,必涂其面。久困童子试。北京陷,号哭不食者数日。次年,扬城破,又数日哭,不肯雉发;父婉谕之,焚香拜先帝及祖祠,剪发为头陀,刺字两臂曰:「生为明臣,死为明鬼」;刺胸前曰:「不愧本朝」!虽时盛暑,不解带;妻子亦不知也。有宗姓首其事,为县隶所捕;酷拷之,不屈。令斩之,言笑如常,惟以父母失养为言。观者如堵,争识其面;曰:『无庸识我面,但当知我心!使人人尽如我心,夷狄安得入中国乎』!刑者令之跪,大诃之;向西北立,曰:『今日得见先皇,大快矣』!终不跪;推仆,斩之。
     绝命歌

    念我高皇兮,祚启灵长;列祖缵绪兮,文德辉煌。国步多艰兮,寇贼跳梁;龙驭升遐兮,丑类獗猖。率土皆臣兮,使我痛伤!矢志金石兮,镂骨靡忘!此怀未展兮,罹此祸殃;囹圄空阔兮,枷锁馨香!我节已明兮,视死如常;含笑九泉兮,得见先皇!大明恢复兮,再睹冠裳;我虽幽冥兮,魂魄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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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刑诗

    一念从军积已深,于今地下得相寻;儿曹不必收遗骨,留触人间起义心!
  王士琇,字□□;扬州府诸生。城破,书大行皇帝黄纸牌位于中堂,同弟士王隽、士珍衣青衿对缢死。
  高孝续,字申伯;江都诸生。城破,巾衿衣,缢于先师座右。兄孝志,亦殉难。孝续有题衣带诗云:『首阳志,睢阳气;不贰其心,古今一致』。
  饶馀,字吉人;江都县诸生。死扬州之难,□□□□。歙人郑履声有吊高及饶诗颇佳,行当存之以志信。
  马纯仁,字朴公;六合诸生。年十八,未娶。闻欲雉发,六月二十二作诗付其妹曰:『吾三日不归,以此与父母可也』!乃袖大石投浮桥下死。
     自 铭

    朝华而冠,夕夷而髡;与丧乃心,宁丧乃身!明马处士朴公纯仁。
  谢一鲁,寿州诸生。薙发令下,饿死。
  高倬,字云章,号枝楼;四川忠州人。乙丑进士,知德清县,调金华;行取,擢河南道御史。左迁,历大理寺寺副,转尚宝司少卿,迁太常寺。崇祯十五年,迁南京太仆寺卿,擢提督操江、佥都御史。生平刚洁正直。弘光立,以翊戴功,升刑部侍郎。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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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刑部尚书解学龙革职,以倬代之。虏兵至,公于五月十五日(一作十六)冠带缢于署中(一作仰药死);时以为南都死难第一。虏怒其不同百官迎,没其家(寿镛案:此传元有脱文,今据野史补)
  张捷,号赤涵;丹阳人,癸丑进士。崇祯时,为吏部侍郎。吏部尚书缺,先帝召九卿,给笔札令各举可用者;捷荐吕纯如,故逆党中人也。即为科道褫劾,遂回籍。弘光立,吏部尚书徐石麒不合于马士英,去位;即以捷代。南都陷,缢于鸡鸣山寺,时五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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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维垣,字斗枢;文登人,丙辰进士。以「逆案」被黜,终先帝之世不录。弘光时,起为通政使。虏兵渡江,先令人掘一深堑,将家人活瘗之;乃自经。
    ★檗庵曰:马士英之起「逆案」也,或曰「弘光帝,福世子也;案中人,故先党于郑氏,尝欲立其父福王者也。故士英以之结其君心」。余谓弘光何知,一日为天子,止知淫酗而已;即士英亦何知,一日为首辅,止知货宝而已。而阮大铖、杨维垣之徒,锢溺已久;一旦得舒眉宇,即欲举从前之恨而泄之。于是以复社为东林苗裔,而降贼之周钟、陈名夏故社中人,因欲钳江南名士之口而尽殪之;此「蝗蝻录」所由起也。大狱将兴,而虏渡江矣。嗟乎!宗社亡矣,而东林之名不亡,不大可笑哉!夫所谓东林者,止顾宪成讲学之徒也;后凡与郑氏、魏阉为难者,时概目之为「东林」,亦自人指之云尔。然其持议也,正其得名也,显矣;故学士自好之流,咸乐得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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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崇祯时,江南文人为复社;此张溥等为会文而立,于东林何与焉!乃恶黄道周者以之嫁祸,而云主之者道周;于是下道周狱,以报劾杨嗣昌之夺情入相也。嗣昌者,故不与东林者也;夫恶道周,止攻其身已耳。必狺狺然攻道周,而以复社强附之;攻复社,而以东林强附之。是东林初无党,而攻之者自成一党,意中时时一东林与之敌;至其迹,则似为郑氏、魏阉吠厖。故被攻者议愈正而名愈起,势自相联;不期而然,驯致诸人不党而自党、不东林而亦东林矣。嗟乎!称类既繁,指名亦滥;岂无一、二不肖者出乎其间!乃辄欲同玉石而焚之,不亦暴哉!即案人之将翻也,马士英就钱谦益而啖之曰:案人不可谓不抑矣;今需人之日,破格为先。必自公翻之,当扫黄扉以迟公也』!谦益忻然许之,为之出疏;及虏至,又从而受爵焉。谦益为物望所归者将数十年,终以表表之身为万世罪人。詈之者,亦不过曰「自败身名已耳」;于其畴昔所共相期许砥砺之人,又何尤乎!至如杨维垣、张捷两人,能挽声名于末路,则君子亟收之;又乌得而泯之哉!然而亦仅矣。■
  黄端伯,字元公;新城人,戊辰进士。素奉佛,绝荤;自号「海岸道人」。自宁波司李,考选入京。崇祯三年,分校南直。以病请旋,补杭州;忧去。服阕为僧,入庐山开元寺,事沙门雪峤。烈宗下省勘问,久之得解;复束发,屡徵不出。弘光时,姜曰广荐之,且迫之出;乃起为礼部仪注司主事。南京陷,高卧不起;书「礼部主事黄寓此」,揭之门。班役禀报职名,书「大明忠臣黄端伯」七字付之。执见施、吴两内院,公背立不屈;内院叱之,公曰:『吾大明主事黄元公,岂肯屈膝于汝虏』!众按其项而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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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得;时引若仆焉,时仰若睡焉,寂如尸。乃禁江宁。豫王召入,公遽上座;众推下,席地座,大骂,引颈受刃。王释刃,叹曰:『南来,硬汉仅见此人』!时亦不忍杀,仍入狱。三阅月,说降者坚拒之。时不薙发者皆杀,独公与仆某不薙发;仆出入狱中,帽书「黄主事家人」五字。或劝其仆薙发,仆曰:『若薙发,主必不食我饭矣』!九月十三日,令钱谦益入狱中说之;公骂曰:『若甘心降矣,何面目见我!设非堂上,我必殴之』!谦益怒,去。内院又召至署中,曰:『尔不愿官,亦不尔强;但薙发归山,可乎』?公曰:『吾志决矣,不可易矣』!遂缚至笪桥,杀之。其仆求杀,当随主人地下;遂同日受刑──惜逸其姓名。公在狱中,注「楞严」、「维摩」二经。临刑,合掌瞑目诵诗;告其仆曰:『吾目前有宝光』!
     临刑诗

    觌面绝商量,独露金刚王;问我安身处,刀山是道场!
  王台辅,字赞化;南京人。□□丙寅岁,魏珰正盛;三诣京师,上书言事,击其奸状;不得报。归,恒悒悒。乙酉变作,遂诀戚友曰:『吾读书怀古,欲捐躯报国,誓不偷生』!乃自缢于象山之巅。自谓「无生,则数年之中日日皆死日,亦日日皆不死日也」。公尝养亡友李杜若孤孀,虽竭产亦不恤也。
  吴嘉胤(一作嘉泷),字方勖;华亭人。甲子顺天举人(一作天启二年壬戌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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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主事。南京陷,屡欲死;为家人守之,不得间。六月二十四薙发令下,命二仆携冠带至南门外木末亭方正学祠;束带四拜,自缢于树。一仆亟救之,一仆曰:『不若成主人节』!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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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廷祥,字伯兴,号佩潜;无锡人,癸未进士。弘光元年,授中书舍人。长厚有志性,号为「龚痴」。五月二十二日,遗书与子;内云:『奉迎事,吾岂甘心事二君乎!但吾节不成节、义不成义,无面目见先人于地下』!又引刘湛六、马素修两师守节为言;谆谆母老,更不及私。遂投武定桥下死。
    ★檗庵曰:观伯兴之词,其殆迎附而后悔者欤!于其附也可讥,于其死也可录。欧阳公曰:『君子之于人也,乐成其美而不求其备;况死者,人之所难乎!■
  韩赞周,字相文;陕西鄠县人,南京司礼监秉笔太监。每见弘光帝荒淫,涕泣力谏。与马士英不合,请告;累疏方允,养病于报恩寺僧白成家。南都陷,坠楼折股死。
  黄金玺,字士彩;江宁人,武举。兄举人黄□□。自缢,大书于壁曰:「大明武举黄金玺,一死以愧为人臣而怀贰心者」。
  彭性述(一作述性),九江人,南操江水标都司。五月十九日,全家投水死。
  吴可基(一作可箕),字豹生;新安人,监生。五月十六(一作十八)日,衣新白布袍,题诗于上;怀三金,书「买棺」二字。缢于鸡鸣山关帝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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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衣诗

    蹇遇□君臣,临危犹保身;甘心全节义,耻作北夷人!
  潘履素,江西诸生;馆于南京汪氏。五月十五日,缢死。
  陈士达,南京人。不肯薙发,投水死。
  徐搏,字□□;金坛人。义不受辱,父子被杀。
  汤士鳌,金坛木匠,五十馀。闻欲薙发,哭祭祖父,投水而死。
  欧敬竹,常州人;善作扇骨。兵至,聚家人酣饮达旦,自缢而死。
  石仲祥,常州人;业兑钱。不肯薙发,语家童曰:『如觅我不得,可至忠义祠觅我』!遂两日不归。家人如其言往迹之,溺池而死。
  陈用卿,宜兴人;善为沙壶。起义,为虏所杀。
  詹承祖,字怀玉;金山卫人,参将。乙酉八月十九日,虏至,与长子世禄守城。明日,城陷;世禄身被四十矢,不屈死。执承祖去,诱之降,不从;虏以刃指其腹,公曰:『我祖宗为官二百八十年;今日之死,分也』!大笑受刑。
  吴应箕,字次尾;池州诸生,负时名。举义,为监军,兵声颇震。虏以重兵临之;义兵皆乡民,未习战,败奔,箕逃入婺源祁门山中。追兵至,箕冠带上座饮酒,令二妾先自缢;有黄总兵者执箕并其家口至池州,欲用箕,箕不从。洪内院令至,欲杀箕;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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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笑自若,随黄行至四牌坊;将加刑,箕曰:『未可!须择一善地』。至山旁松阴下,箕曰:『可矣』!卒举刀,箕笑曰:『吾头岂汝可断者乎』!拱手语黄曰:『请公动手』!遂伸颈受刑。其绝命词有「半世文章百世人」之句。
  邱祖德,字令修;成都人,丁丑进士。由宁国司理,调济南,署道事。多折冲才;未十年,至山东巡抚。弘光时,避乱宁国;知时不可为,不出仕。虏兵至,同宁国钱举人起兵;兵败,被执不屈。虏以刃斫其背,终不屈,支解之;全家被害。钱举人亦死。初,公为司李时,有豪绅争贫民圹地,公断予贫民;民德公,立长生牌位祝之。至是,民收公尸,瘗之己坟侧。
  麻三衡,字孟璿;宁国诸生。同邱祖德起兵于东华阳山,被执;至南京,不屈,杀于通济门外□□□。当时吴次尾、梅朗山、刘宗伯、黄太冲、侯朝宗及公皆一时正人,谓之「钞书社」;至今或死、或隐,身名俱全。
     遗诗一首

    吴越连沙漠,天人不可留;误存千尺发,笑看百年头!若□心犹烈,平原事不酬。西风吹宛句,空负五湖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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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声,字子骏,一字正希;休宁人,戊辰进士。崇祯己巳,虏军薄都城,以庶吉士请自效;改御史。后家居。马士英督抚凤阳时,调黔兵剿寇,枉道新安肆掠;公与司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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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翔凤率乡勇歼之尽。士英劾奏,候勘;公在道抗疏,先帝嘉之。复馆职,未及任。弘光时,迁佥都御史;因士英当国,不就。南都陷,公起义守城,受隆武佥都御史印。时黄澍降虏,诈言反正,来谒;引虏从小路出其背,遂破徽州。公被执,曰:『徽民之守,我令之也;毋戕民,第执我去』!高巾大袖,不薙发者三十人;驱至内院门,席地坐。观者如堵,或呵之;公曰:『正令彼观大明气象也』!欲见洪内院,洪不肯见;驱出,杀于通济门外清水塘,颜色不变。取舆不得,掉臂而行;临刑欲缚,公曰:『死则死耳!冠不可去,不烦汝缚』!自以手掀须曰:『但绝我气,勿脱我首』!延颈仰天,一刃而绝。有蜀僧明慧见之曰:『此金居士尸,汝错矣!今岂有人,汝却要做人,不去参禅悟道;做甚事!千古名虽好,一身苦也是汝受』!若笑若嘲。又曰:『路见死人,安得不救』!遂募十金为棺,敛之。逻者报内院,亦不问。后赠礼部尚书。
     过山溪有感,留题石亭

    祖功宗德沁心肠,忍见膻腥秽土疆;九死靡他悲列庙,一师无济负南阳!山势嵯峨难再见,泉声呜咽若为伤!相从患难惟金石,厉鬼驱奸诉帝乡!
  江天一,字文石;歙庠生,金正希弟子。正希起兵,为监纪推官;及正希被执,天一曰:『吾师先行,一随至矣』!追之中途,正希令之归,曰:『何与汝事』!一从至南京,不离正希左右。承畴既不见正希,临刑遣人向正希耳语,欲劝之令降也;天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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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曰:『金先生,此时千秋一刻矣』!正希曰:『我晓得』!遂同受戮。赠兵部主事。
     和金先生诗,步原韵

    乾坤颠覆激刚肠,拟馘天骄复故疆;日月胸中怀北阙,旌旗海上望南阳!书生力竭犹甘死,冠佩逢迎了未伤。□矢文山终令节,青虬同驾白云乡。
     赴金陵过芜湖,宿闵无作馆;无作索其遗墨,为书一绝

    连日鸟兽同群,到此忽闻人语;书卷不复相亲,一刻晦明风雨。
     题驿一联

    大地山河俱不是,满天星斗照何人!
  王世德,休宁人;家赤贫。金正希被执至南京,必欲从之来,止之不可。见正希被刑,自刎其旁。
  陈子皮,金正希中军。同杀于通济门外。
  方国焕,字孔文;歙人。积学修行,老而不倦。尝赋诗见志;精医学、地理,各有著述。不肯薙发,刺血题诗于壁,自缢。
     题壁诗

    鸿毛为重一身轻,忍见河山指日倾!世事不堪回首顾,身家惟有指心明。沾恩槐棘偏难死,伏恨蓬蒿不欲生!俯仰乾坤三不愧,止留清白在乡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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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二魁,歙人;武举。同项千里起兵,为张天禄所获,杀于河西桥。临刑,顾千里曰:『我辈二十年后,又可来杀贼矣』!
  项千里,歙人;文学。与二魁起兵,被执;同杀。有项大忠捐典铺助军;兵败,遁去。
  江秋汉、余公赞,俱新安卫指挥。奉金正希将令,镇守岭南;俱自刎。
  温璜,字于石,号宝忠;乌程人。徽州推官,癸未进士。虏兵至,自刎于署;合家死之。
  马嘉,字六礼;祁门人,壬午举人。虏兵至,不肯薙发,题诗自缢。
     题 诗

    来得明、去得明,大明之人还大明。今日衣冠从此裂,存吾顶发见先灵!
  垂髫和尚,太湖东山高峰寺僧也;名大么,一名照彻;俗姓强,扬州人。以讲师名于世者,十馀年。尝语人曰:『成佛作祖,惟此血性。若无血性,修行十世,不能得度』。南京陷,师欲起义而无其资。一日,见有六大舸湖中,去岸可十里许;师掉小艇觇之,旗刃森列,乃散卒避乱者。因入其舟见主者,略与之言起义事;主者许之。与归寺中,倡众起兵,从之者千馀人;战,必杀伤无算。虏怒,重兵攻之,遂溃;师力战,死于临岩山。同战死者玄珠、玄规、云白,俱吴人为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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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檗庵曰:宋德祐初,宜兴一僧名莫谦之,合义士拒元而战死,赠武功大夫。又文山「督府忠义传」,言万安县有僧起兵,举旗号降魔;又曰「时危聊作将,事定复为僧」!旋亦战死。今垂髫之事,先后一揆矣。偶见人有赠刲股救亲僧一绝云:『寄语色身肝共股,送汝先归极乐天;愿同世上真男子,共结然身断臂缘』!垂髫亦云。嗟乎!夷狄乱华,人伦道绝;宁止读圣贤书者,宜与之为难哉!■
  景贤,太湖中寺僧;不详其里族,曾为参将。某所一巨盗有膂力,尝至一山,见大石重数百斤;盗试举之。人有以告景贤者,贤亦至山,举其石;问其人曰:『盗亦如是乎』?其人曰:『盗似稍费力于公』!贤笑曰:『吾力优于盗,盗易擒也』!遂侦其出入。一日,盗乘大舸至,贤驾小舟往。盗舟高可丈馀,跃而上;不及,堕水中;复自水中跃登盗舟,遂挟盗跳入己舟。馀盗骇其力,慑伏不敢动;遂缚以见某副使。副使疑其获盗,必得其赀;乃索之。贤无以应,将得罪;乃逸去,削发为僧。至是,从垂髫起兵,为先锋;陷阵而殁。
  黄蜚,字文麓;江西南昌卫人,本姓涂。父黄龙抚之,善战,久于边。为人谦抑,下贤士。北京破,航海归南京,马士英令守芜湖防御左兵。虏过江,引兵入太湖。过松江,屡败官兵;官兵因诈为蜚将士状,追及蜚;在舵后起。蜚力战,被三矢;知不可支,遂杀其子,自刎投江死。至于馀卒,多聚于天目诸山中;所称为「黄兵」者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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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自駉,字君牧;吴江诸生,家贫。父死,遗田三十亩。駉每岁春夏之交,则贷其粟于人;八月稻熟收之,每石率多二斗为息,计值反歉于贷粟。时人俱笑之;駉曰:『人无稍有利,其谁与我』!如是行之十馀年不变,每岁积粟渐多。后遇大歉,尽出所积粟,家颇饶。壬午八月,姚江一友人往访之;駉与言曰:『天下亡无日矣!若济世,非作进士不可。然得售,不可几倖,须从关节取之。吾已备其赀千馀金,恨厄于督学录科耳。子能为我图之乎』?其友与直指有旧,代为之请。以闱期迫,不果得;遂不得入闱。未几,又遇其友曰:『吾前所积金,已买湖中渔舟五百馀艘矣』。其友笑之,駉曰:『子今不见信,后将有验』!及北京陷,南都立新主,駉往谒史阁部;史公知其才,欲用之。駉辞去,语人曰:『奸人当国,史公身尚不能自立,其何以济事』!乃依巡抚祁彪佳于吴,密劝彪佳举兵;力言南京不足恃。时潞藩在杭,朝廷疑忌;彪佳恐见猜受祸,因循不果。駉乃结湖中豪杰,阴为部署;及虏兵南下,即入湖举兵,与其兄自炳共帅之,因推吴昜为主。既而见昜举措失当,辄悔;然既已奉之,不欲背去。顷之,土国宝引大兵至;时駉同昜率数十小舸于分湖,猝遇之。舟师不及集,昜联六大舸为一,建三军司令旗于上,以红纻为之;駉遽令收旗,斩其缆,令船各散。昜先乘一舸遁,駉乃以数十小舟伪遁;虏军见之,力追将及。义师周天于舵后放,官兵追舟独先者,应声而没于湖芦中。小舟弩齐发,駉先令矢毋击敌军,止毙其舵师;于是虏舟无捩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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虏军不习舟,尽伏舱中不敢动。駉引诸伏舟出,环而登之,尽捽其首而殪于水中,无一还者;国宝仅以身免。八月十一,虏复以锐师来攻,駉身临矢石,力竭遂死。炳,后与吴昜同被执。駉为诸生有声,素方正;与太史张溥善。溥尝至杭,駉时亦寓西湖上;溥约与游湖。既入舟,有妓自楼下,駉即辞以事,别去。舟已离岸,即跳入水中而去;盖以溥服未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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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忠宣,字亮工;嘉兴诸生,名士孙爽弟子。妻奇妒,宣每有所之,必以二人随之,刻期而还;稍后,则宣必受箠。尝与友一至杭,归稍踰期,宣恐;嘱其友之妻往解曰:『兹行为谒天主教师;彼教首禁二色,夫人可勿虑』!妻诃曰:『有我令在,何烦天主耶』!责之更厉。吴昜起兵,宣欲往从,托以往谒沈君牧;沈素方正,妻许之。至则不能即归,宣竟不敢归;妻恚曰:『我令不行于彼,乃若是耶』!遂缢而死。及君牧败,宣被执。解至浙抚萧起元,孙爽遽入谒起元,言宣为己弟子,百口保之;起元曰:『若何保作贼者』?爽正色曰:『宣起义,非作贼也』!起元怒,箠四十而杀宣。爽字子度,崇德诸生。
  葛麟,字苍公;丹阳人,壬午举人。潜身从通城王,至长兴起兵,约二万人。乙酉八月二十八,与虏战于湖中;麟肥伟,手持支矛,隔水刺数十军于舟中,应手而倒。虏军指曰:『长而肥者,葛也』!众矢齐发,投水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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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乘,字应符;恩荫父文肃公。乘同其兄秉,捐资助吴昜起兵,为其家匠役所首;土国宝逮秉及姊夫张封,乘叱秉曰:『此吾不忘国恩,何预汝辈事』!慷慨独任,肆骂不已。国宝释秉及封而杀之。至死,词气愈厉。
  吴福之,字公介;武进人,钟峦之子。时钟峦在南雄;福之举兵太湖,与虏抗。三月,战于小湄,力竭被执,不屈;年二十六。福之尝上其父笺,言『天下事无非兵理,处今乱世,非将略兵法无以处事、驭人。杜牧注「孙武子」云:得其一、二者为小吏,尽得其道则可为大吏也。今见当时统数百兵辄哗矣,大吏见数十乱民即仓皇矣!有地方之责者,凡其地弁将营卒、缙绅耆老、吏胥隶役以及于盗贼、土豪,无不留心著眼以法纠结部勒之,密□有心腹爪牙之用;则猝有事变,可以制置』。钟峦深异其言。后虏至,钟峦留广中遣人以书示福之,言『汝读书怀古,当此之时,何以自居!舍生取义,彼丈夫也』。此至,福之已死矣。
  鲁之玙,字瑟若;流河参将、苏州卫百户。以世职,累官至福山副总兵。乙酉六月,虏军至,率五百人入城大战,斩杀不可胜计;围虏于白塔寺,放火欲焚之。虏兵亟突出,因无马,不敌;死焉。
  孙兆奎,字君昌;丙午举人,吴江人。同吴昜起兵。乙酉八月二十一,营破,被擒。至南京,见洪承畴,进云:『孙举人有一言问明,即死无憾』!洪曰:『试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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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曰:『先帝时,有一死节之洪承畴,赐葬祭,建坊祠表其忠烈。今又有一洪承畴;是一、是二』?承畴曰:『汝莫管他,汝只作汝一人事』!疾驱出,斩之。
  侯峒曾,字豫瞻,号广成;嘉定人。天启五年乙丑进士,左通政。南京陷,同里中黄淳耀倡义守城。家赀不满万金,尽出犒士。其母出其送死衣服数袭散军,公不忍;母曰:『吾得布衣入木足矣』!虏攻之数日,杀伤甚多;力竭,城陷。公亟归,拜老母哭曰:『儿不能终养矣』!虏兵入,枭斩之。子玄演,字几道;玄洁,字云俱;玄,字智含:皆名士。伏尸恸哭;演、洁俱被害。得免,弃妻子为僧;未几,死于杭之灵隐山中。时有金秀才者,逸其名;嘉定南门人也。虏将李成栋枭公首于县治,秀才夜窃之而归,藏于书箧。数日,家人入城殓公尸,方悲失其首;俄闻哭声渐近,则秀才舁书箧奉公首而进。
  张锡眉,字介祉;松江人,徙居嘉定。庚午举人。侯公起兵,公守南门,殚力御之。乃有导虏兵自北门入者,侯公适至公所,公曰:『事去矣,各自裁』!侯公曰:『子一辞老母死耳』!公曰:『吾无返家为也,即此别先生矣』!拽袍带而缢于城西之关帝座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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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淳耀,字蕴生;嘉定人,崇祯十六年癸未进士。与侯公举义。城破,奔匿西方庵僧舍中;问侯公何在?仆曰:『死矣』!叹曰:『吾与侯公共事;先生死,吾何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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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笔书壁数行而缢。
     书 壁

    读书寡益,学道无成;进不能宣力王朝,退不能洁身远引。耿耿不没,此心而已。如奴氛既靖、昭代复兴,论世君子,其知我怀!大明遗臣黄淳耀自裁于城西僧舍。
  黄渊耀,字伟恭;嘉定诸生。兄淳耀将自裁,语兄曰:『兄以出身,分宜死;弟岂甘为夷狄民哉!兄如念我,弟其先死耳』!缢于屋梁之西;而淳耀在东。
  夏云蛟,字启霖;嘉定诸生。家贫,好学。城破,痛哭,闭户自经。
  马权奇,字逊甫;嘉定诸生。年七十,纠诸生唐昌等二十馀人练乡勇,助侯广成。及侯公殁,逊甫及诸生死者凡十四人;夏云蛟,亦其一也。
  徐汧,字九一,号勿斋;长洲人,戊辰进士。以少詹事,家居。虏兵至,赴水死。
    ★苏州人陆来,字陶孺;出勿斋门下。有香草庵诗,为徐先生死处:人在蛟宫渚殿头,寂寥遗径草悠悠;一椽留塔孤僧影,千载空渟碧水流!□树夜鸣丁令鹤,荻花风散屈平秋。可怜香草题名处,几个羊昙洒泪游?■
  项志宁,常熟诸生。因欲薙发,大哭;触石,碎首死。
  顾所建,字东吴;苏州老诸生。乙酉五月,虏尚未至,投泮池死。题诗于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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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来似蠹鱼」云云。方巾布袍,挺立不仆;生儒百姓,聚而哭之。
  陆明永,字嵩年;丹阳人,壬午举人。教谕华亭;未一年,京口陷。遗书与其子本、采、辑三人,矢志死殉。未几,薙发令至,曰:『头可断,发不可去』!八月初三,书绝命词于明伦堂;遂遇害。
     遗子书

    谕本、采、辑等:气运、时势遂至于此,言之痛心!我本小臣散秩,可以无死;然我之必不能生,人不能知也。平日以节义自命,亦常以勉人;今乃两截,可乎?一也。赋性鲠直,触景辄动;今能改变乎?二也。且我之名命,之于父,不可更易;则生时已定,安可勉强!今能自逃于命数之外乎?三也。人生如电,父子相聚亦是偶然,终有大决绝处;我自行之坦然。但无以遗汝辈,是我歉然处耳!言及此,亦是葛藤。
     绝命词

    明命其永,嵩祝何年!生忝祖父,死依圣贤。
  夏允彝,字彝仲,号瑗公;松江人,丁丑进士。初知福州长乐县,以才擢吏部主事。未几,以忧归。虏军至,匿居山中。兄某先投附;虏大索,执其兄问之。兄素无行,遂导执公;公语执者曰:『须冠服往拜先冢,然后薙发;乞假我须臾』!执者许之。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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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拜讫,遂投冢前池内死。其兄闻之,叹曰:『嗟乎!吾弟焉得有我之为兄乎』!遂往缢于先师庙。其兄素为人不齿,至是人并称之。踰二年,公子完淳与陈卧子起兵以死。
     绝命词

    少受父训,长荷国恩;尽心报国,矢以忠贞。南都既覆,犹望中兴;中兴望杳,何忍长存!卓哉吾友,虞求(徐石麒)、广成(侯峒曾);勿斋绳如(徐汧),子才蕴生(黄淳耀)。愿言从之,握手九京。人孰无死,不泯此心;修身俟命,敬励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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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念祖,字无念;华亭人,文贞公后也。虏军至,聚其家十七人,狂泣放饮;谓其妻女曰:『吾祖清白传家。奈何以身受辱』!合门缢死,纵火焚于堂;遂跃入火内死。
  李待问,字存我;华亭人。癸未进士;中书舍人,善书。为虏所杀。
  徐石麒,字虞求,号宝摩;秀水人,壬戌进士。弘光时,起家吏部尚书。考选科道,以忤马士英而归;士英悉反其案,尽用其私人。次年,治圹海昌;归语所亲曰:『春行暮矣,夏杪竣役为佳。时事如此,恐不及待』!未几,南京陷,驾一小舸游鸳湖烟雨间,垂五十日。义兵败,泣曰:『先皇上宾,我忍死须臾,图报国耳;今不能矣!然当就死于城中』。乃作「就义遗笔」十则。闰六月二十五,入城;至里门,问从者有携得帨帕者乎?膳夫沈元以一帨进。次晨,缢于屏间;诸仆救苏,大诃曰:『我待若等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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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成就我事』!索前帨,已火之矣;固索,得几纱八尺,自经死。公死时,书于机上云:『无力可能扶社稷,有心不得斩楼兰』!仆祖敏、李成,并以袜线缢公肘旁。及虏军至,署其门曰「忠臣之门,戒」。七月初九,□□延僧荐之;僧奉其尸,封书库中。二十一,虏兵去;子乃入敛。已踰二十五日,颜色如生。敛时,左袖置木主曰「明忠孝宝摩徐公神位」;右袖置两诗扇,各有款号,一如「遗笔」所云。
     遗 笔

    我生不辰,会当阳九,流氛陡发,龙驭上宾;边燧旋扬,銮舆继逊。去岁,含哀忍死,赴召秉铨;自谓尽忠后王,即是仰报先帝。岂图归田不久,国难频仍;江左觕安,皇圻再破!愤都会之倾覆,伤士女之伤残!精力销亡,既不能单骑传呼,使异邦之谢过;年齿衰暮,又不能肃清宫府,致宗社之奠安。惟有决志歼身,见危授命;若得魂骑箕尾,安问魄滞沟涂!下达黄泉见父,无惭于教育;上游碧落觐帝,不愧于裁成!苟无忤于君亲,庶有辞于忠孝。以吾郡完毁,卜此身存亡。片语旌心,预书表意;缄留数则,用示后人。
    弘光元年闰六月下浣四日,宝摩老人书。
  朱大定,字继创;湖州朱文恪公子。以荫,官尚宝卿。虏兵至,不肯薙发,被害。
  朱有镒,字□□;长兴布衣。起义,授总兵。两破湖州,不屈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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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咸建,昆山人,钱塘知县;癸未进士状元鼎臣曾孙也。虏兵入浙,公悬印绶,逃归。张存仁怒,以公不交钱谷,飞骑追之,获于吴江之廿八都。既至,欲官之;公不可。陈弘范劝之曰:『且姑薙发,不官亦可』。公曰:『此荏苒之渐也!不官,全君;不髡,全亲。无再计也』!存仁欲杀之,绅庶代为祈免,缓数日;终不从。闰六月初一,见杀;杭州数万人跪哭于其前,公神色不变。时大暑,首悬谯楼,无一蝇近,三日不臭。弘范乞其首归葬,颜色如生;立祠湖上祀之。
  陆培,字鲲庭;钱塘人。庚辰进士,行人。丁父艰,遂请养母。虏兵至杭,公与翰林吴太冲约同死,作诗并书别妻、兄弟及亲戚,自经楼下。夫人闻缢,从楼坠下,得不死。太冲□□□□,后辄附虏,□□□□□□□□□荐用矣。
     绝命词

    谁谓朝廷一命荣,行人使节本皇明;「春秋」冠叙诸侯册,「周礼」班从司寇名。雍国尚惭收采石,荆胥无计乞秦兵!荡阴徒有溅衣血,烈帝孤臣恨未平!
    声名江左属华风,何意穹庐极望中!月满秦淮开毯帐,笳喧震泽引雕弓。千官椎髻金□丽,万寿青衣玉垒空。从此通天啖卫律,不教蒙面事胡戎。
    闰六月初五寅时绝笔。
  王道焜,字昭平;仁和人。辛酉举人,原任邵武同知。贝勒欲官之,力逼不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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缢。
  俞元良,字仲骧;海宁人,癸未进士。起义,被杀。
  祝渊,字开美;海宁人,癸酉举人。弱冠,有志从刘宗周游。宗周以忤旨见放,渊伏阙力争,下部处停科,放还。巳,复以缇骑逮入诏狱。甲申春,始得释。北京陷,匍匐南旋。次年南京陷,以亲丧未葬,隐忍以俟;从此减食,日惟一餐。闰六月初六,窀穸事毕,拜辞墓下,归而自经。
  周宗彝,字重五;海宁人,己卯举人。破家起义,被陕镇吴尔常密令婿卓火传同钱圣月,报知嘉兴府官。八月十五夜,事败死难,一家十八口;卜氏夫人挟其二子明、明伊投河先死,馀婢妇继焉。其弟宗琦,单骑斗战,勿克而死桥下。
  张坚,字不磷;仁和人,总兵。谋内应事败,被执不屈,遇害。
  唐自彩,字西望;四川建州人。乙卯举人,知临安县。虏至杭,据青山自守;被执。见张存仁,直立不跪;左右捽之,终不屈。存仁怒,碎磔之,脔其肉。侄某,亦被戮。士民立祠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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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宗周,字念台;绍兴人,辛丑进士。清介持正。崇祯初,起家顺天府尹。策一蹇就道,其子徒步从之;至京,官服不备,市之店中。随以忤旨被黜,即同子觅一小舟归;人不知也。家居,倡「性命」之学于东南,海内有志之士多从之游;及门者多服布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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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布为之昂贵。后起总宪及吏部侍郎;召对,言词切直,不合;求去。北京陷,公闻信,即赴杭劝巡抚都御史勤王,不允;跣足麻衣,欲举哀。或以哀诏未至为言;公曰:『岂有子闻父丧,不踊之理!诏至,再奉行可也』。弘光时,诏起;至南京,为左都御史。马士英欲起魏党阮大铖,先一日诏百官「谏者罪之」。次日,大铖命下,公即首疏极言不可;旋告归。虏兵入浙,见祁虎子投于水,公曰:『安得如是便宜』!乃不食,二十日不死;心不死也。公门人王毓耆遣人持书诣公,见书不能言;使者候门外,久闻内哭声起,则公逝矣。使者归,则毓耆亦已投水死;盖前书约公同殉节也。又周卜年、潘子成名宗,俱童子;从公死。公有「甲申恸哭诗」;又有「十自诗」,自呈、自求、自判、自镜、自勖、自病、自慰、自诧、自勘、自白也。
     哭吴太常磊斋先生

    ★先生于登第之前,梦一隐者诵文文山「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沈雨打萍」之句见投;问其姓名,曰「刘宗周也」。先生不省为何人。及壬戌既第,予时为仪曹郎,知贡举;见予,讶然。越二十年馀,先生与予后先赴召,相见于京师。予心识磊斋,君子也;而先生视予,亦日亲。予既见放,先生致友人书稍道旧梦,以为不祥;曰:『刘某竟隐矣』!予得之,复讶然。既别之明年甲申,先生由吏垣擢太常卿,而遘三月十九日之变;曰:『吾不可以负刘公』!竟死之。■
    何人后死骨先寒,二十年来梦底酸;锦绣河山空一掷,注金身世打通盘。终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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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稽文信,不见东山起谢安。吩咐后来知梦者,男儿事业尽无般。
     哭潜忠许布衣先生

    ★潜忠氏,吴人也。以布衣,教授里中。一日,闻先皇帝之变,投缳数数,竟死之;里人沈桐江子著「潜忠传」以表之。舟过吴江,桐江携以见示,怆然不已。先生许氏,名琰,字玉重。■
    韦布家风姓氐寒,里中雅怪一经酸;由来臣谊普天下,同此人心太古盘。若个衣冠留左衽,几时车马上长安(时寇已窜陕中)?先生一死真无谓,赢得偷生是我般。
     哭倪司农鸿宝先生
    ★先生官大司农;知国事不可为,怀一帨于袖中,曰:『时至即行』!及三月十九之变,先生即以巳刻死。自此,遂有继先生而起者。先生著有「儿易」,余尝受而读之。■
    台阁文章星斗寒,风标不比俗儒酸;回澜紫海皆通汉,照乘明珠只走盘。莫向当场看早暮,先从下手较轻安。忠臣第一垂青史,五十工夫儿也般!
     哭施宪副四明先生

   ★先生过越,尝惠教白马山房。■
    淮南一别燠垂寒,再拜班荆话屡酸;国难敢忘嫠妇纬,时危转忆菜根盘。身担风纪纲常重,节自平生学问安。白马岩前池畔草,永存规矩奉输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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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李御史大夫懋明先生

   ★先生在籍,尝开同仁书院,与诸生讲学。既起总宪,于国难之前,密疏请皇太子监国南京,二王皆分封淮、泗间;先皇帝曰:『不可;同死社稷而已』!临终,作绝命词。■
    肃肃丰裁亚相寒,匡扶九鼎奏盐酸;欲存赵氐孤何处!枉泣公孙泪满盘!燕市赓歌留正气,鹿岩风景自新安。可怜雒、蜀推前辈,至死犹讥沟渎般!
     哭宫谕刘湛六先生

   ★先生之殉国也,自妻子而外,若婿、若外孙、若仆从,无一免者。以时而言,鸿宝第一;以事而言,先生第一。呜呼!圣矣乎!■
    良玉温温金砺寒,一回把袂一回酸!周情孔思联声气,方矩员规中辟盘。十族止怜朋友在,九京谁问此心安!异时伊、雒推人物,诚敬渊源似尔般。
     哭范相公质公先生

   ★先生,固吾党之翘楚也。至晚年,气节益醇。先皇帝之特简,有神鉴焉;遇变,以夜半从井。■
    白日无光止水寒,臣心愈苦骨愈酸!独支本末过方大(过「平」) ,勉竞云雷屯且盘。协梦有良归一德,招魂无厉逐偏安(先生无子,时议于南都建祠永之;亦以先生固尝官南司马云)!平生固是推慷慨,进步深深不可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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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成职方玄升先生

   ★先生令滋阳,以忤时相,下诏狱。再讯,再朝杖论戍。先帝晚年,深悔悟;起先生职方。才任数月耳,遇变;持斩衰,设奠梓宫前,立殒。■
    饱历风霜血性寒,更无家计可偷安。六师不借郎官箸,一剑应加司马盘(谓大司马张久传为贼所杀,今已得叙功擢用)。道路蒙尘哀色惨(先帝时殡东华门),鬼神馀恫哭声酸!时人早识杨忠悯,百鍊如钢彷佛般(壬午冬,东事孔棘,舆论起先生;时相昌言于朝曰:『此杨椒山也』!先生固椒山乡人,又先后同官)
     哭金职方伯玉先生

   ★先生弱冠登朝,即以言事谪。谪十馀年而起官,差视皇城。遇变,即投玉河死。母太夫人闻之,亦投河死。先生尝数过予问学焉。■
    燕市论交指岁寒,青青松柏望中酸!早腾汗血驹千里,骤折羊肠路几盘。湖鼎从龙攀莫逮,瑶池侍䌽问加安。臣忠子孝同归死,留与旁人话两般。
     哭孟司寇肖形先生

   ★先生,古貌、古心人也。遇变而死。子章明,以进士释褐,从焉。癸未榜四百人,惟章明容谷一人耳。■
    铁干冰姿古色寒,如匏呐呐口流酸;白云揽凤遥归汉,彩笔惊鸿渐起盘(磐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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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以教忠先教孝,生非求饱复求安;名高卞氏推今古,廊庙疆场未可般。
     自 哭

    何来火热与冰寒,梅子黄时腮自酸。一路风光淹信宿,诸公音响递桓盘!功名老大终成赚,魂梦支离破即安。今日不教吾事了,生生提起又千般!
    归途无赖,次第著「十哭诗」以吊诸殉节先生。就中想见诸先生精神结撰处,非徒一死而已者;而皆辱与予交,而予独何以生为!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甲申冬日,还山主人绝笔。
    ★檗庵曰:先生世皆称为蕺山夫子;毅宗雅重之,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大直若绌,道在委蛇;先生固不屑哉!门墙咫尺,以不及奉先生杖履为恨。敬和先生「自哭」韵,以志凭吊之诚焉:『峻轨当年望自寒,忧疑遗疏语犹酸!冲流危石江河砥,击物神鹰霄汉盘。海宇尽从夫子学,朝廷不使老臣安!人间异梦休重省,惶恐滩头恨一般(因梦中隐士,故下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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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彪佳,字虎子;绍兴人,壬戌进士。巡按南直,有风采。张捷令山阴,拔公;公按吴,以捷荐「逆案」中人,不与通名。弘光时,巡抚南直;捷为吏部尚书,遂以党,夺公职。虏兵至,公外父商周祚年八十矣,与京兆金兰首薙发,渡钱塘迎虏;约公同往,不从。及二人归,而公服绯服投水死矣,在园中梅花阁下。后监国赠谥「忠悯」。
  王毓耆,字玄趾;绍兴名诸生。能文章,尚气节。南都失陷,致书刘先生,中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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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先生早自引决,毋为王炎午所祭』!书致发,即投柳桥河下死;且遗命移尸示刘先生。家人觅其尸,端坐水中。
     惜时致命篇

    群奸误国,庙社沦胥。愤怀世变,恨不手斩贼臣之头;恸惜时艰,且思生食叛人之肉!养兵十载,大帅惟识潜逃;积粟千仓,墨吏半肥私橐。势如崩土,力不背城。遂使胡马渡江,难应佛狸之谶;长驱至浙,先图金亮之屏。六驭痛东昏之惨,谁式怒蛙于北地!诸司鲜南仲之威,误祝小蠢为西音。吾越夙称水国,则在彼之长技立穷;江东先举义声,将已散之良心可鼓。奈何甘为臣仆,志在衔舆!冠裳世禄之家,营窟以俟伪朝;郡邑莅事之长,牧圉以修降表。迫呼犒迎之费,尽属青衿;供奉「大清」之牌,遍传黔首。文非饰过,则曰「暂诎必伸,当效会稽之辱」;忍耻苟全,又云「长往不返,驾言东海之逃」!腼然人面,真鼋鼍鱼鳖之与俱;实是兽心,曾魑魅魍魉之不若!寝处晨昏,岂堪自对;岁时伏腊,何以为颜!不思祖父代传,荷本朝二百年之覆载,忍与犬豕同群;矧此湖山半壁,系大明数千里之神州,可使腥膻杂处!「出师未捷」之句,非竖儒所敢吟;「天道好还」之言,乃孤臣之深望。宗祊未斩,虏运必衰。春陵再造,假赤伏之符;殷武中兴,续白金之气。尔其目前苟可偷安,吾谓异日必贻后悔!号呼莫闻,痛哭无路;用殉蛟腹,愧彼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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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古称五死,惟以捐躯赴义之可乐;寿止百年,保无疾病水火之杀人。无难奋博浪之椎,未免贻祸里门;即不溅侍中之血,亦期留名身后。惟兹清波碧水之中,正是明伦授命之地。鬼如不厉,为访三闾之踪;魂果有灵,当逐伍胥之怒。其能雪耻自任,愿激发于先皇;倘或同志不孤,敬相招于冥土!聊赓一绝,以诀生平。
  梁于埃,字饮光,号谷庵;江都人。癸未进士,知万安县。乙酉,虏兵至,守令望风迎降;公莅事甫数月,婴城抗守。力屈,被执;止留其妻女,馀家人尽被杀。令之降,不从;虏将金声桓许以藩臬,不可。禁南昌狱五十馀日,怡然作诗不辍。有同籍友进而慰之;公曰:『国亡家破,无心至此!蜀宫一女子,至今人怜之而不嗤其失节;况自天子以下,受辱何极;矧一小令!凡我所图者,非可图者也。武侯讨贼亦死,不讨贼亦死;究竟讨之为是。余是已,他何说焉!古今忠名孝节只要自己硬做,责人不得!天下人睹梁子今日,有为之恨者、有为之惜者、有为之怜者、有为之悲者,亦有为之丑而笑者。夫笑之杀之,又何别乎』!九月十三日,作绝命词,书寄二子;遂自缢。
     寄植、枋二子

    「但知生富贵,谁识死功名!到头成个是,方见古人情」。此我绝命词也。天生此人,即了此局;但苦汝等一生耳。读书做人,只了得自己,怨天不得!惹大江西,只有我一人可以千古,抑又何恨!母亲年老,伤心之痛在此。家下事,只以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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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闭门、守法免刑为主,馀不足道;若读书,真可省也。须问德宗和尚:劝我到江西做此句,当亦是千古慈悲否?忠不能守封疆、孝不能事父母、义不能周济友生、智不能保全性命;平生负缺,遗恨终天!幸平昔宗门得力,到此不难撒手悬崖耳!此皆实实證明,汝等可以免俗人之悲悼也!
    谷庵主人,九月初十日三鼓笔。
     率尔吟

    莫道先生出丑,孤城独立坚守;只今财散人离,此身亦非我有!
    从来忠义男儿,不向世人分剖;留得自己主张,便是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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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缵,字伯纬;诸生。
  王绩,字亚绵;诸生。
  李澜,字学海;□生。
  黎增,字用修;□生。
  张氏,江都人;谢衷白妻。女名希韫,年十七。高杰兵乱,张虑弗免,与女相期死;女常以小刀自随。后史阁部驻兵于扬,谢居临孔道,衷白适远出,张皇遽,遣其子女避外家;韫,仓卒忘所携小刀。城既破,张之长子于朝曰:『士死坟墓』!遽出,意欲归守神主也。韫索刀不得,以剪刀刺喉,流血被体,以腕怯不死;遂赴井。张见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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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虑矣』!亦入井。仲子于宸,诸生;哀号越一日,始得尸。张死,韫尚活;宸匿之败草中,得脱。宸以守母尸,被害。韫归姊家,日夕哭母而死。季子于陛,年十三;被掠,亡归。值父病,独力养父;踰年亦死。
  扬州女子,逸其名;投水死。
     绝命诗一首

    妾长闺门二十春,岂期今逐塞尘奔!杀身无补君王事,死节难酬夫婿恩。江静犹堪沈弱质,月明谁与吊孤魂!深山落日啼猿处,过客闻之亦怆神!
     ★(附录)宋蕙湘,弘光宫人。被掳北行,题壁诗三绝。
   风动江南羯鼓催,降旗飘飐凤城开;将军战死君王辱,薄命红颜马上来!
   广陌黄尘暗鬓鸦,北风吹面落铅华;可怜夜夜箜篌引,几度穹庐伴暮笳!
   盈盈十五破瓜初,已作明妃别故庐;谁散千金齐孟德,镶黄旗下赎文姝?■

  周氏,刘乙然妻;宁波人,家于扬;生二子。虏兵至,与女匿复壁中;夫与二子守于外,被拷甚酷。周自经,不得死;次日,穿壁而出,语夫曰:『妾事君二十五年,不幸遭乱!复壁不足恃,万一被污,死不足赎!不如留清白,自缢君前』!因与二子诀。女已及笄,哭不已;周挽之曰:『哭无益,须随我』!先一缳系女首,乃自缢,对悬而绝。移时,虏复至,则搜壁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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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氏女,京口人。父应式,字述古;无子,止一女,携之扬州行医。城陷,女年十六,告父母曰:『生年百岁,亦有死时。与其受辱,宁速死』!父尚无嗣,善自全,徐图归里可也』!引带自缢;带断复苏,呼父勒之。父不忍,乃饵毒药;燥发不得即死,复投水;水浅不死,自经而绝。
  汪氏女,溧水人,原籍徽州。虏兵至,女年十四,拜辞父母曰:『吾决不为所辱,当先死』!遂投石臼湖中。
  戚氏,平湖诸生陈铭妻。铭贫而嗜读,夫妇甚谐。闻虏兵至,戚抚父柩长号,且语夫曰:『吾死此矣』!顷之,铭携妇登舸。兵迫,求死于湖,力走得脱,避何氏埭;何氏,铭母族也。俄兵至,相与匿田禾中,几脱矣;而所匿妇怀中儿啼,迹得之。妇知不免,与铭诀曰:『君自为计!水清,妾愿葬此』!解裙带授铭,曰:『聊结同心,期来生相见也』!遂投水;发浮水面,虏引佩刀截之,执铭去。初,妇梦衣红、乘舆,将有所适!觉,语铭曰:『不祥!吾将诀汝矣』!
  沈氏,平湖诸生林鸿妻。虏至,扶姑同匿禾中。被执,将杀姑;沈以身翼,且求代。虏卒曰:『无苦,吾娶汝』!沈奋身投水;发浮水面,被牵出。沈佯从之,意若渐贴者;乘其懈,复投水,终以发故,牵出。知不可脱,乃骂曰:『羯狗!何不杀我!我以鱼腹为葬,恐汝辈无葬地耳』!卒怒,被数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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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氏,昆山人。城破,夫被杀,将携陈去;陈曰:『须瘗夫,行耳。否则,死』!虏卒从之。既瘗,挟之登舟;陈曰:『初得事君,须置酒成礼,俟暮,成婚。兵士与之饮酒,陈氏欣然命觞,强之醉;从容言及杀人事,因问『君刃何利!杀人如刈草。请得视之』!兵醉,解与观;陈力刺兵死,即自刎。
  王氏,昆山人。城陷,被执;求死不可得,托疾延医。医至,王乘间请毒药,医以砒与之;遂密置食中,与兵同食,毒发俱死。
  杨氏,松江吕巷村陈君秀妻。产三日,闻虏军至,与夫诀曰:『若先挈赀行,吾待此。不至,幸矣;至则,死耳』!俄兵突至,杨负囊奔户外,兵劫其囊;杨恐为所获,亟投河死,一老妇随之。
  俞氏,平湖诸生孙锷妻。虏至,觅夫不得;俄传锷已死,俞痛哭曰:『吾欲往从夫矣』!亟赴水死。
  张烈女,金山卫人。虏至,女同母、嫂匿山圹中。虏迹得之,发矢,厉声勒之出。母、嫂俱出,女独留;发矢不已,更骂且哭,卒不出。攒刃刺之,绝而复苏,益骂不已;虏大怒,脔之圹中。
  颜氏,松江蒋敬妻。家贫,贸布为生。虏至,颜间遁,所蓄赀尽掠去。虏去,见之禾间;虏逼之行,骂曰:『既掠我财,复欲污我节耶?我先污汝刀耳』!遂触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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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州诸生金铎妻,逸其姓。虏至,投水,被钩出;虏握其手,指马上所掠锦绮示之曰:『随我,即为汝有』!妇乘其不意,嚼断其一指,血流如雨;妇曰:『愿以吾颈偿汝指足矣』!遂被杀。
  张氏,扬州宋□□之妻。乙酉扬城陷,张虑被辱,先自溺死;将死,出金一囊,结其夫肘,使得是以免。有女生四月矣,投夫怀,俾沈诸水,遂死;其兄张符聪诔之。
     ★(附录)南昌王猷定贞妇行
    谁焚大林,扬灰九州;有宋之子夫何尤!吁嗟呼!仰天云流,俯地河流;莫如其由(一解)。曷日月,冬为夏;涕贻,曷昼夜;鬼急人,蜀冈下(二解)。鼓鼕鼕,官军;城市语,各模糊。魂魄不得少踌躇,呱呱汝雏(三解)!崇墉坠只,蛇豕蜿只;黄泉日月,下照卬只。义不可辱兮,奈何夫子(四解)!雨淫淫,水深深;弓刀鸣,鸟鹊瘖。万马飞,一寸心;持夫臂,结黄金。投儿去,不复生(五解)!■
  潘氏,硖石人;归沈有年。沈,贾人也。乙酉秋,虏兵至硖,掠潘行。舟至王店,潘号,愬夫翁姓名居址,一跃赴水。兵援其发以出,慰劫再三;潘乘间,复赴水,遂遭乱刃刺死。里人高其义,醵金敛之。沈氏有女,盖潘之小姑也;同被掠,亦不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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