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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附录 第 214 页
    启固山贝子赍犒满洲官兵银两(康熙十五年三月)

  谨启贝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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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职以统师衢郡,远隔恩光;驰仰之诚,与时交积。伏谂大驾亲总师旅,露处瓯郊,帷幄焦劳;职又不获躬承驱策,惟增悚息。正拟肃候崇禧,适接二月十七日夜我师大捷之报;是皆贝子威武丕扬,致逆贼自投斧锧。此番大创,贼众胆落,荡平自可立待。元勋伟绩,上安宗社、下庇封疆;职之踊跃欢欣,岂可名状!谨东望百叩,以志欣驰;特遴下役,叩候万安!惟是满洲官兵奋勇用命,建此奇功;外遣赍银五百两交发温州总兵官陈世凯,令其启请贝子分犒满洲有功官兵,少佐投醪之需。统祈垂鉴!
  谨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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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 序

  壬申之岁,窃得参订武定先生「年谱」;已又尽得所为奏疏、文移诸稿,颇检点之。既卒业,抚卷而叹:抑何其与有明王文成公生平奕世同符也!
  文成抚南赣而定宸濠之乱,先生制两浙而定耿逆之乱,皆值藩臣干正,其事同也。文成论功锡世爵,先生亦论功得世职,其酬勋亦同也。夫汉之周勃、亚夫、唐之李、郭等,岂不亦更一传而再造者乎?然类皆兜鍪之臣耳。即留侯、武侯、邺侯,非武臣矣;而不出于科目。惟文成与先生,皆以名进士起家而知军旅之事;故曰同也。然而,亦有不同者。文成独见知于王晋溪司马,预为戡定之谋;先生乃受知于圣主,得奏匡扶之绩:则其知遇不同。宸濠羽翼未定,一鼓而擒;耿逆掎角方张,三载始靖:则其难易不同。文成由郎署上封事,不畏强御,谪官几罹不测;先生由乌府拜昌言,亦不畏强御,超迁独承异数:则其遭逢不同。文成事平而起谗言,迨易世而后,膺新建之封;先生事平而内召大司马、大冢宰、授世职,而有纶扉之拜:则其酬庸不同。独是文成尝聚徒讲学,而以「良知」为宗;先生则以「至诚」为本。姑无论学术,即遭逢□□有如文成者,抑亦指不多屈矣。而先生由司理以来,正色敢言,不避强贵;凡所规昼皆救时之良药,著为令甲者,班班可考:此即先生比横经之馀也。及出督浙师,力清海内馈遗之习
附录 第 466 页
,且倾产以佐鼓励用命之资;危坐轮指,扼塞在握:属吏对而惊心,三军闻而感泣。行间流离之属已成死别,而佹得生聚以归;邻省革心之众不投近垒,而远来释戈于浙。而先生运筹之词,亦惟曰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而已:讲学孰有大于是者哉!故虽偏裨走卒,皆得引入帷幄,恤其疾苦而知其情状,以奏奇功。至于军需支领之数以不先关白司农而屡不得请于会计者,殊撚须悄然不以为意也;谓「当其时甲冑被体、矢石当胸,业已置吾性命于度外,而遑计及身家之区区耶」!懋赏之王言如云,宣捷之露布如雨。筦中枢、历冢宰,金瓯之卜,九重最慎重而不轻下者,而卒以畀之;上下感孚之盛,宜若文成生平所未尝有者。盖其与文成同者,值逆藩之乱纪;而其所不同者,逢皇上之知人也;而要之,非至诚之格孚不及此。夫诚,即知也;良知,即诚之至也:究之未有异学也。归阙廷后,绝口不言荡平之事,亦不一登贵戚之门;一介不苟取与,落落不与时谐。然名益高,而情益孤矣;未几,一再乞休。致政归里,日惟杜门谢客;虽盛暑严寒,肃衣冠,一编独对而已。先生虽不能与时俯仰,然历中外,激顽洗贪、扶翼世教,增重国光;其为翌赞,不止在疆埸勋劳已也。迨皇上己巳南巡,先生率在籍诸臣同地方官恭迎圣驾于德州郊次,皇上停銮问劳,垂询年齿;天颜睟穆,玉音和畅。尝辱从簉羽之后,亲见其盛。自昔勋臣以功名始终、精力矍铄雍容里门者,史册不易多得;微论文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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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汇集章奏若干卷、启稿咨稿文告之属凡若干卷以行于世。犹记十馀年前,曾有赠句云:「阴功武惠为前辈,封爵文成属后身」!览斯集者,其亦有感于明良之会也夫!
  时康熙三十有二年(癸酉)正月,淄川旧史氏唐梦赉拜手敬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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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襄公年谱

  岁在壬戌(明天启二年)八月十八日卯时,公生于山东济南府武定州;讳之芳,号邺园。
  先世自真定府枣强县徙居武定,谱牒荐经兵燹散失,宗系远不可考,高、曾以来代有隐德,为闾里所称。祖墓在州之北,距城三里许。以公贵,建坊树表;丰碑崇矗,佳城郁:积善忠孝之家盛事也。
  癸亥(天启三年),公二岁。
  甲子(天启四年),公三岁。
  乙丑(天启五年),公四岁。
  丙寅(天启六年),公五岁。
  丁卯(天启七年),公六岁。

附录 第 469 页
  戊辰(崇祯元年),公七岁。
  始就外傅。
  己巳(崇祯二年),公八岁。
  庚午(崇祯三年),公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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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未(崇祯四年),公十岁。
  壬申(崇祯五年),公十一岁。
  癸酉(崇祯六年),公十二岁。
  一日,就塾;偶遇方外异人,目公曰:『郎君好自爱,公辅之相也』!
  甲戌(崇祯七年),公十三岁。
  初应童子试,见知于王崇岩郡侯。
  乙亥(崇祯八年),公十四岁。
  丙子(崇祯九年),公十五岁。
  丁丑(崇祯十年),公十六岁。
  戊寅(崇祯十一年),公十七岁。
  娶元配夫人胡氏。
  时山东督学使者为浙江翁一瓛先生--解元、名进士,衡鉴公明;考场生童交卷,多面阅。得公卷,即欣赏,大书「取」字示之。补济南府庠生。
  己卯(崇祯十二年),公十八岁。
  庚辰(崇祯十三年),公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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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治六年(己丑),公二十八岁。
  授浙江金华府推官。十一月,任;首谢请托。婺俗:荐绅游客,遇事率多关说,民志辄不获伸;公概绝之,讼狱以平。东阳县多盗贼,乡结为社--即古「守望相助」意。武弁好事,动必徵调,致都社呈控。上官委公查覆;公谓:『设防以来,民既苦于土物之馈,又苦之刍茭之供;若再迫以奔走折冲,恐马力之竭而泛驾也。防官诚能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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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锐之气自倍;安用此不知步伐之社兵,壮其旗鼓乎!给示禁饬,毋容后时』。

  辛已(崇祯十四年),公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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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壬午(崇祯十五年),公二十一岁。
  乡试,中式第九名。
  癸未(崇祯十六年),公二十二岁。
  丁父、母忧;居丧营葬,皆遵古礼。

附录 第 471 页
  国朝顺治元年(甲申),公二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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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治二年(乙酉),公二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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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治三年(丙戌),公二十五岁。春,试南宫,未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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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治四年(丁亥),公二十六岁。
  是年,诏复行会试,中式第九十六名;殿试,第三甲第四十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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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治五年(戊子),公二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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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治七年(庚寅),公二十九岁。
  总兵马进宝--即马逢知驻金华,性骄纵;所部兵,每抑买民物,民深以为患。官吏缄口莫敢问,惟公绳兵以法。逢知泣诉道、府,欲令地方官监买;公拒以「无此例」,但令其照市价无扰民,乃得安。迨后逢知以不轨,伏诛;是公于十数年前已先见而褫邪魄矣。
  金华县民张十三衔堂兄张三两宿怨,乘孤村夜雨,棍击三两立毙,偕弟张十四投尸溪中灭迹。三两有寡嫂倪氏闻声,及其妹张氏启户视之,血渍殷然。张氏具控以雪兄,證据明确,凶犯亦俯首服辜;而上司必欲获尸检验,且以「凶仗不得」,再三批驳,几成漏网。公谓『弃尸逝波,必灭凶仗。若以「无尸检验」得从狡脱,则弃尸水中之律,可以不设。况木棍可灭,而血渍难泯。倪氏虽死,而张氏犹存;即张十三妻范氏亦不能为夫讳,安能宽其杀兄之戮』!卒正典刑。

附录 第 472 页
  顺治八年(辛卯),公三十岁。
  巡按御史杜公觉庵按部金华,欲清理狱囚。时逮系者数十馀案,杜语公,令吏胥携卷以备省察。公曰:『不须携卷;但逐案唤问,即可清理』。至则,某案情罪缘由如是、某案口供前后如此,详述纤悉无遗。杜曰:『此真司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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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婺城当兵燹后,土著流散,市鲜寄廛;即有旧家舍宇,悉为随征将卒占住,民多野栖露宿之叹。公逐一清查,将营弁大厦一十一所、兵房一百五十七所给归原主,民始得聚庐而居焉。
  秋八月,浙江乡试,公同考;分「易」二房,得赵昕、许兆桂、范敬生、杨学溥、张晋、钱洪、周瓒、许曰霖等八人--许曰霖,后更名曰琮;登进士,官御史。
  是年八月二十一日,恭遇覃恩,授公为文林郎。敕赠公父如其官、母赠孺人;元配胡氏封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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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治九年(壬辰),公三十一岁。
  抚、按委修「赋役全书」。先是,委杭、湖二刑官编纂,日久未报成书;遂改委公。公念「赋役」一书为国计民生所系,于是稽求往牒、斟酌时宜,多者裁、阙者留、挂漏者考覈、隐蚀者清釐,裒多益寡,务求合于大公,用经久远;费尽调济深心。书成,上之各院。抚院萧批:『该厅于布在方策中斟酌通融,因革损益;具见为国民筹计苦心』!按院杜批:『条分缕析,备徵石画。如议编纂,付之剞劂,以垂永久』。
  部民周成之与周彝之同族雁行,素有隙;乘陈希文被劫失牛,告缉在县,遂将彝之呈首。复于彝之家搜获一牛,私嘱希文冒认;致彝之莫能辩,竟陷死法。箠楚之下,妄扳周英之等;英之激而上控。公察辞辨色,反覆推究;乃知向指所盗,系成之设谋以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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彝之,而英之等尤属无辜。据县详,则彝之万无生理。公按罪成之而出彝之,沈始雪;群称「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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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治十年(癸巳),公三十二岁。
  巡道以获盗大案委讯,内有李四、陈鸾等一案已论强劫,坐十一大辟矣;公鞫而疑之,谓『屠法与吴成二家同日被盗;居非连址--且相距甚远,李四、陈鸾等既盗吴成,何能又盗屠法』!审据屠法称:「入门止觉二、三贼」;吴成亦供「不过三人,呼邻追散」。因辨初招开列多人之非、引「强劫」论死之误,乃将李四、陈鸾详赃各杖,馀犯竟行释放。方铨九杀死方五十五及妻陈氏,事经五年,屡讯未服,几于漏网。公平心研审,不动刑讯而虚实各献其情。总由至诚明察,民莫敢欺。公在婺六载,于八邑健讼惯證之徒,一经对簿,数年不忘;再见,即能举其姓名。以故奸猾敛迹,服心向化。
  义乌县令宋某,与驻防武弁不相能。武弁愬于上司,委府、厅鞫之;宋令持三百金乞助。公谕之曰:『武弁暴横,使有司不得为民戢兵,余所夙恶也!余惟秉公审断,乃能令彼心服。若先自私,曷由执法』!弗受。迨鞫讯之日,剖决两造,俯首允协;即堂官亦不能出一语,「唯唯」而已。
  是年,举公卓异,恩赐蟒袍褒荣。

附录 第 474 页
  顺治十一年(甲午),公三十三岁。
附录 第 475 页
  四月,升刑部广东司主事。将司理谳稿汇次成帙,颜为「棘听草」,刊刻问世;并载署摄郡邑各篆事时,条陈民隐疾苦及纂修「赋役全书」调剂制用徵输安全良法。公自序有云:『凡所承断,一秉大公,使讷者尽言、诪者献诈;反覆推勘,务得其情而已。即有不得,宁为闭阁,勿为缿筒』。又云:『念此三尺,诚非武健自快之物;镜其情理,以准于法。苛心、恕心,两无所庸』。于此见公之明刑慎狱、学力心术;而恤民体国,早裕燮理辅相器度。
  十一月,抵京师,刑部任。

附录 第 475 页
  顺治十二年(乙未),公三十四岁。
  上谕各部院衙门:『有才优经济、堪任养民者,咨送吏部从优擢用』。满、汉堂官佥议举公,公力辞;或谓公曰:『优升,他人求之不得;君奚辞为』!公曰:『余历俸尚浅,未敢先人』。后堂官乃以他人易之;且语公曰:『失此机会,勿后悔』!公曰:『若有后日之悔,则无今日之言』。

附录 第 475 页
  顺治十三年(丙申),公三十五岁。
  三月,升刑部山西司员外郎,协修「大清律」。
  十一月,升刑部湖广司郎中,加一级;题留久任。

附录 第 475 页
  顺治十四年(丁酉),公三十六岁。
附录 第 476 页
  三月初十日,授公阶朝议大夫,诰赠公父如其官、母赠恭人、元配胡氏封恭人;送一子入国子监读书,以长子钟麟荫。
  谳积案狱词。时南闱科场弊发,世祖章皇帝命严鞫,令将在事六十馀人口供、勘语摘为六十馀疏,各予以应得之罪;款状纠结,棼如乱丝。启心郎不能理,举以委公。公立辨明晰,瞭如指掌。
  是时世祖知公办理明敏,独承眷注;遇六月恩诏,加一级,总理刑部十四司案稿。上谕裁刑部启心郎;一时十四司科抄董成无人,佥议以公总理其事。京抄,每招册数百叶;公曰:『各省刑狱词,实于内部民命系焉;若有一线可生之机,不为详细看出,是由我杀之也』!以是每招必再三翻阅,平反甚多。

附录 第 476 页
  顺治十五年(戊戌),公三十七岁。
  九月,世祖御试,改授监察御史;十月,补广西道监察御史。
  十一月,有「釐革私佥民解清奸除弊」、「禁革委官查勘以恤民生」、「严察假冒棍徒以靖地方」各疏。

附录 第 476 页
  顺治十六年(己亥),公三十八岁。
  春正月,都察院堂劄「为政治既期精详、法守宜垂画一」事,奉旨:『选委专管纂修「会典」』。
附录 第 477 页
  夏五月,巡视西城。
  秋七月,以「悖旨委官」,特参两广总督。

附录 第 477 页
  顺治十七年(庚子),公三十九岁。正月,掌陕西道事。
  六月,代巡山西。按部所历,必延见士民,细访疾苦以图实政;贪墨解绶,势豪屏息。公廉知晋省风俗渐浇,妇女每每轻生:或舅姑、妯娌、夫婿之间稍有嫌隙,辄投井、雉经、仰药、刎颈;母家籍以抢夺,豪猾因之索诈。一妇之死,致父子、兄弟相率倾家。公先示谕明禁,复严加重惩。抢夺索诈者,务必追给;即分帛斋醮,亦不准有司轻断:浇风顿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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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治十八年(辛丑),公四十岁。
  学士常公格嘱子师事。时公巡方三晋,世祖宾天,遇常学士于哭临所;学士谓公曰:『敬服先生为圣贤中人也』!学士还京,复语同官,称公「盛德不可及」不去口。公入都,学士过邸会晤,叙谈竟日。未几,寝疾;曰:『吾生平雅重李公,愿得一枉车骑永诀,死不恨矣』!公造问疾,学士扶病款洽;且命其子出拜,嘱云:『公当今圣贤;若等每事师之,毋忘吾言』!寻卒。按常学士父达公海,位至大学士,谥「文成」;始造国朝字,谐声分类,佐同文之治,述国语,垂世法:是父、是子,亦可谓圣贤中人矣。
附录 第 478 页
  是年,停止巡方。公于文到日,即将行过案牍,概送抚院;椽吏白公:「须一加检点」。公曰:『凡我所行,无不可与人知;何检点为』!麾使去;遂单车就道,不移晷。
  五月,在京邸,因督催兵饷全完,加一级。

附录 第 478 页
  康熙元年(壬寅),公四十一岁。
  时值大计;考绩黜幽,有「特参老迈监司」、「纠拾溺职学臣」各疏。
  夏四月十三日,恭人胡氏卒。公为行状曰:『呜呼!恭人与余相庄二十四年,而恭人即世。神爽日遐,忽已一周。今展廞有日,而恭人令问淑德,惧无以昭管彤!虽马鬣崇隆,无异委壑。况其从我于艰难,不可忘也。用是取所众著,综条如左;无复文采,惟不诬耳。恭人姓胡氏,世为顺礼里人。父胡公万锦、母程氏,馌耕相敬,蕴义怀仁;虽其声名不出闾左,而乡之言隐德者归之。恭人生而凝重;自其幼时,峻整有仪法。余舅氏知其贤,为言于先朝议;筮之良,遂委禽焉。恭人乃以年十七归余,犹逮事先王父母、先朝议太恭人。先王母时称「内则」、「女诫」诸篇,以教恭人;恭人谨受教,婉婉媞媞,盎如也。先太恭人性端察,恭人承之,言笑稀绝,而色养甚备;饘酏芼羹,手自调糁,奉为姑驩。遇有疾病,即一切滫瀡浣,尝先意刺情,不需呼命。察疾将作,夔夔惮惮,无敢啖歠、无敢卧寐,必调适而后即安。盖上事两世,即无不心叹称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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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以为难。无何,癸未大燹,家遭闵凶。余握文据几,研昏练爽,不知米、盐何等。恭人晚寝早作,手经指挂,黾勉有无;即缓急,无苦乏绝者。其为弟妹支持婚嫁,辛勤佽助,不以无为解;曰:『吾其为死者抚生者,令死者复生、生者不愧耳』。丁亥,余踏都门,幸以一经收于主者。报至,恭人悲泫不能欢;曰:「惜哉!舅姑不及见也」!己丑之官宝婺,恭人从焉。余既称法吏,拔薤破柱。感至气发,辄不禁齿齘须张;呼謈之声,殷动墙宇。恭人已闻之,顾谓余:「何事威怒四达如此!南人耎,不任棓棒;几何不牙战毛粟耶」!会簿牒丛剧,质成者麈至;余戴星出,烛再跋不得寝,以为常。恭人曰:「人言荣进夷犹耳,庸知其殚瘁至此!孰与夫荒小筑、种蔬养豜,修閒居遂初之乐乎」!余至今,犹愧其言也。属育女觅乳媪,民间有弃子应募者;恭人询得其情,急遣令出曰:「吾何敢惮乳哺之劳,而饥人之子为」!余奉简书视晋阳;濒行,恭人恻然为余言:「绣斧不患无威,患过威耳。过威,则伤人必多」!其仁心为质,皆此类也。两际覃恩,辛卯封孺人、丁酉又晋今封,以次荐副笄六珈舄奕华举。是时宗姻内外,无近远毕会;皆吁嗟言曰:「天之报施仁人如此」!恭人益自伤显号,褒锡几得以荣尊嫜而不待也。乃为象服,即墓下焚告;然后一御新衣,北向呼天祝釐云。恭人性不蓄财,鸡鸣戒旦;常诵「积金不如积德」一语。余亦所至握冰履霜,晶金粟马羊之誓;向非恭人澹荡于荣利,则亦安能动无北门之、静有由房之欢者乎!余徊翔中外既十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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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阃内事无钜细,一切倚办恭人。恭人握辔守衔、蓼菜甂瓯,不失堤列;执麻枲、课纺绩,赋事庀功,有程有要。余所得驰驱王事而无内顾者,恭人力也。恭人虽身膺纶命,犹浣衣菲食,如未贵时。训女妇、御婢妾,必教之撙节俭素;遗丝弃缕,无弗掇而藏之者。乃若寝庙岁时享祀,躬亲锜釜,必精必虔。尤好行其德,厚亲党、笃故旧、收茕嫠、恤饥寒,皇皇乎如有所耆也,汲汲乎如有所追遂也。恭人素多病,顾矻矻操作无间时;虽甚困,椸枷必整、枕簟必敛、箴管縏必不率尔置之。疾革之日,神理炯然,无所怆恨以终。恭人生于明天启壬戌十月二十七日丑时,卒于康熙壬寅四月十三日午时,得年四十一耳。子男子二:钟麟、攀鳞。呜呼!恭人为余家劳人者,二十有四年。孝友慈俭:薄于奉身,而厚于施人;严于教子,而宽于御下。简重有识,语多合道者。余椎甚,无能哆一言也』。
  冬十月,公给假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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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二年(癸卯),公四十二岁。
  四月十二日,葬恭人胡氏。御史傅公扆撰墓志,且为赞曰:『余与邺园公相距百里,素称石交。既而同入乌府,朝夕聚首;即退食之暇,亦源源晤语:故闻恭人之贤甚悉。去岁处京邸,邺园有悼亡之赋;同人皆为之恻然,谓「郝礼钟法,徽音莫嗣矣」!又铭曰:「备其德,饬其容;龙章贲,马鬣封。亿万斯年,式兹幽宫」』!志文多同行述
附录 第 481 页
,故不全载。
  六月,公继娶张氏。
  秋,假满,还京师。
  八月,补湖广道监察御史,加二级。

附录 第 481 页
  康熙三年(甲辰),公四十三岁。
  十二月,有「请严叩阍定例审虚治罪以肃政体」、「直陈奸棍诬逃以安民生」各疏。

附录 第 481 页
  康熙四年(乙巳),公四十四岁。
  三月,有「大僚关系甚重甄别不可不行」、「请酌议追罚事例过当」各疏。
  四月,巡视西城。

附录 第 481 页
  康熙五年(丙午),公四十五岁。
  春正月,有「请各部院衙门察参庸员」疏。
  二月,有「春月农务踏勘宜缓」疏。
  秋,巡视两浙盐课。

附录 第 481 页
  康熙六年(丁未),公四十六岁。
  两浙盐政,旧多积弊。公下车三日,即将商引给发,以除从前扣留科派之弊。革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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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各所掣盐供应,饬运司掯勒商人水程陋规,禁各官钻营掣盐积患,严关员盘验需索,治捕役搆通贩私;惟安商恤、剔蠹锄奸,实节商家之费并除场之害。
  是年差竣,九月复命。遇十一月恩诏,加一级。

附录 第 482 页
  康熙七年(戊申),公四十七岁。
  公掌京畿道事;有「特纠科臣」、「严覈郡守驳参司道徇庇」各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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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八年(己酉),公四十八岁。
  公掌河南道事;有「政本关系甚重票拟理宜严速」、「请甄别督抚以挽贪风」、「请酌勒限缉贼之法」、「请严钱粮觉察官役侵欺积弊」各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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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九年(庚戌),公四十九岁。
  四月,有「请除无益条例」疏。同三法司校正「大清律」满、汉字义,画一遵行。
  八月,内升以正四品顶带食俸,仍管河南道监察御史事。奉旨:『同大学士、六部诸臣参定满洲汉军汉官品级考。留掌河南道一年』。公具呈循例更换,词云:『「实录」开载:「江、浙、山、陕五掌道,用两差御史掌一年;未差御史掌道,止六个月」。其河南道虽未题定,大约与五掌道月日不远;今职以内升留掌道已逾一年,祈照五掌道例一体更换,庶台规昭而愚分安』。公历计典京察二次,悉秉至公;无论苞苴馈遗严却弗通,即知交情面亦俱谢绝。

附录 第 483 页
  康熙十年(辛亥),公五十岁。
  六月,有「密陈封疆关系非轻翼镇当求实济」、「请停止荐举卓异官员各部行察」、「请禁杂流委署」各疏,皆著为例。

附录 第 483 页
  康熙十一年(壬子),公五十一岁。
  二月,升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旧例,御史内升,必由太常、太仆少卿或通政司左右参议、大理寺丞及督捕左右理事官、顺天奉天府府丞荐转。公前以内升四品仍留现任管事,恩遇逾格;今奉特旨升副宪:皆从未有之异数也。
  议盗案处分。公以缉盗之法督责太严,势必至于讳盗诬良。于是会同阖衙门上疏,嗣奉部议允行,有司乃稍免盗案所诖;至今守之为例。
  六月,有「请觉察奸蠹内外画一以祛积弊」、「请省外官过当处分以裨吏治」、「议巡盐当有实政不宜专论课完」、「又请严饬讳盗累民」各疏,皆报可。
  是年,奉命差赴浙江勘问杭、常二御史事。皇上知其赃罪甚晰,面谕严切,以部郎副公行。公即日就道,质审情状,各无异辞;遂复命。
  公任御史,历左副都御史,在台中十四年。凡有建白,皆忠言谠论,关系朝野大利弊;弹劾不避权贵,不肯随人好恶,偕众俯仰(「谏草」载「文集」)。十月,升吏部右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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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十二年(癸丑),公五十岁。
  四月,京察,有「遵例自陈」疏。
  六月,奉特旨:以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总督浙江军务兼理粮饷。适值皇上宴群臣于瀛台,赋柏梁体诗。礼部奏:『李某转兵部右侍郎、总督浙江军务,应否与宴序坐』?奉旨:『李之芳著与宴,从吏部右侍郎职衔』。乃同诸臣恭和御制柏梁体诗;宴毕,赐莲藕。
  八月朔日,陛见辞,赐鞍马;奏明「便道归里展墓,告祭家庙」。示长子钟麟曰:『贾表之尝谓「仕宦当作御史,否则为将帅;馀不足为也」。余行能浅薄,先任御史;今擢总督,则居然将帅之任矣。念一介儒家子,荷两朝恩遇,惟有殚心图报,无复为私计者。吾生平大节,汝所稔知;脱有缓急,则以家财济之,其勿靳』!嗣是军兴,招募健儿犒赏馈饷所费,钟麟辄鬻产供应,皆如公命,无敢少违。
  十月十五日,抵浙江总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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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十三年(甲寅),公五十三岁。
  春正月,闻吴三桂据云南叛,遂饬沿海等处重严武备。
  三月初四日,疏请提镇协各营试用铳,循例开销火药,攻坚击远,为军中首资。十六日,疏请增设督、提二标及各镇协营兵马。二十九日,福建耿精忠反报闻,随檄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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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官兵分守要害。
  四月初一日,疏请江南省满、汉官兵调集交界之地,以资声援;江西省于广信驻宿重兵,以防崇安大关一路:或有警急,咨调策应。初三日,疏请迅发大兵剋期援剿。檄发本标中军副将王廷梅统领劲兵一千名,先赴衢州堵御仙霞关。初七、初十等日,赏赉官兵,勉以大义,命将至江山县援剿。复会同将军、抚院、提督议驻兵衢州,扼闽、浙要塞。公曰:『朝廷以封疆之任属吾侪,事至须身先之。吾虽文臣,然位在提督右,当裹粮倍道而行』。遂决计趋衢州。公念从征将士俱有内顾妻子之忧,又与将军、抚院、提督公议:满、汉绿旗官兵均于额俸饷银外,再行赏赉。咸以奏销为虑;公曰:『以朝廷钱粮赉朝廷将士,俾出死力捍卫封疆,情理允协;且揆之时势,人情汹汹未定,小有怨望,缓急未必可用。今日之举,吾身任之;惟期有济公事,遑顾其他』。额外优给,官按一月俸银、兵按一月饷银之数;不论随征、守汛,差员赴省领支。十九日,疏请照例支给满汉绿旗官兵行粮、马匹草豆,听部议夺。二十九日,疏陈各路塘报情形。
  五月十五日,亲统领本标并杭协营、江南提标官兵共一千五百名,申严军令,自杭赴衢。钦遵上谕,公同平南将军赖塔,一应军机事务商酌而行。时抚院及绅士俱以省城为控制重地,不欲公去杭;公云:『吾奉旨督兵,岂敢坐误机会!且方今事势,所争在衢;苟上游失守,不但全浙动摇,将江、淮以南皆震惊矣』!遂行。舟次富阳,一卒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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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菜备竞,令立缚鞭之;从官请少宽,公曰:『法令之始,毋得姑纵』!于是军中悚息,所至秋毫无犯。二十五日,疏请再发江南援兵数千,相机进剿。二十八日,抵衢州驻节。时在衢满兵一千馀人、绿旗兵二千馀人,逆贼全力屯聚清湖,日窥侵犯;而应援之兵,猝未能至。公捐赀,召募家乡勇壮五百人;长子钟麟能先意承志,整甲利兵、购马赢粮,简练健丁驰赴军前效命。
  六月初二日,据报耿精忠潜遣奸细张连进投送逆书;即令衢州副将李承恩立将连进擒缚,会同平南将军赖塔、都统胡图、吴申、把都鲁雅大里公审口供,斩首示众题报。初六日,疏报贼船侵犯瑞安,官兵奋勇堵击全城。十二日,常山、开化剿杀伪总兵李云龙等报捷。二十二日,疏举原任镇臣李荣为援剿总兵官,设立三营官兵,以荣宿将统领;鼓励用命,固圉破贼。
  七月初一日,密报逆贼侵犯金华,满、汉官兵擒斩获捷。初六日,公大阅将士于水亭门,宣布皇上厚恩,讲明「顺逆」大义;将士皆感激奋发,愿决一战。遂同赖将军统率出城,军于坑西;既压贼营,贼接战良久,退入壁。公令诸将协力进攻,复大战;轰之声震地,流丸如雨。左右请少避;公曰:『不可。三军司命,少移动,即为贼乘。今日之事,以兵胜败为吾死生耳』!介冑指麾终日。晚,始收兵。翼日,复进逼之,贼不敢出。是役也,所提兵不满四千,击贼数万,众无不以一当百;公亲冒矢石,将士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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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用命。或谓公曰:『公封疆大臣,何不遣将督阵;乃亲蹈不测之险耶』!公曰:『古云「将军有死之心、壮士无生之气,然后可以破敌」。吾若贪生,谁不惜死』!闻者叹服。军法斩衢协右营守备程龙。--坑西之战,诸将皆鼓勇争先,独程龙临阵退缩;师还,公坐营门,召龙面数之,明證其罪。按军法,斩龙以徇。诸将士见闻,皆股栗。纪律严明如此,所以振集之兵而摧方强之寇,无难矣。初七日,再疏请亟催副都统喇哈率领满兵速至应援。时各路逆贼披猖,镇营羽书旁午,昼夜不下数百通。公无论是官、是兵投报辕门,令即刻引至帐前,亲加抚慰;询贼情形,示以战守方略。虽深夜,不倦。或以为太劳,宜稍节之;公曰『贼势方张,人罕固志。宜多方激劝,使上下之情联属,庶可灭此朝食。若深居自逸,使人难得见面,岂集谋广听、一心同仇之道乎』!公至衢州以来,禁掳掠、诘奸宄、信赏罚,不妄杀一人。十八日,疏报金、衢官兵大捷,擒斩伪都督严彪、伪副将叶国荣等。绍、台、汤溪石梁镇、龙游、兰溪、严州,相继报捷。
  八月、九月,屡战克捷;疏报恢复寿昌、淳安、遂安、诸暨、嵊县、义乌、东阳等处,擒贼首汪磐以归。又密拿不轨奸徒叶日生等。
  十月十六日,疏报招抚伪参将杜日葵率兵首先归顺,伪游击郑鼎彪、伪都司杜承盛、伪千总李龙等投诚。二十四日,疏请增督标前、后二营足五千经制之兵,策应进剿。
  十一月十五日,疏报金华十二里庄大捷。二十四日,疏报衢州沟溪前墓山捷功,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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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官兵在金华寿溪地方阵斩耿精忠下伪总兵张元兆等二十馀员。二十八日,疏报金华竹园村、季宅、马涧捷功。
  十二月初十日,疏报兰溪东叶山、严州威平镇捷功,擒伪总统汪匪石。十四日,疏报金华积道山擒杀渠逆徐尚朝等捷功。二十四日,疏报严属捷功,恢复分水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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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十四年(乙卯),公五十四岁。
  正月初六日,疏汇报自康熙十三年八月以后至今,衢、金、严、绍等处招抚投诚人员一万二千馀名、招回难民三千馀名。十三日,疏报龙游、兰溪、寿昌捷功。军中获敌营间谍,公漫诘之曰:『五营中亦有尔营与相通者乎』?对曰:『有之』。问为谁?乃言姓刘者,不知其名。公默意姓刘者必某也,呼至讯之;果供有「提塘郑君能现在随营,凡朝报缓急、军情机密,皆漏泄与贼」。因立质得实,置君能于法;敌间遂绝。倘非公机警识破奸人,尽以国情输敌矣。
  二月十一日,疏报衢属黄坛口阵斩伪总兵叶念等。十五日,疏请赈被难饥民。严州汤溪缪村、磡底、前岭、双石岭、压潮相继报捷。
  四月,恢复武义、处州、宣平等处,擒贼首缪国英。
  五月十六日,疏请恤死节署武义知县事兰溪县县丞徐。疏请开复随征住俸定例--地方被盗,专汛兼辖以住俸、罚俸、降级为别;所以责成汛守,立法甚严。公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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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用兵之际,与平时无事不侔。若使身当大敌、效力疆埸,仍不免于失事之咎;分身无术,何以鼓其用命!酌议变通,除平定地方初无调遣者仍照定例,其随征立功之员有因盗案住俸者,破格开复』。疏奏「军中有刻不可少之需,动帑有万不得已之势」。因初出征时,调到都督林宗、吴朝宰、陈世凯等,咸以资装不办为辞;公各给银五百两、三百两不等,无不踊跃随行。且用兵之始,大赉将士,预支月饷;请给行粮及军装犒赏、恤死扶伤诸费,仓猝于正饷借支。屡疏陈悉,部议不准开销;复题明从容补还。于时司、道各属窃议醵金为助,公坚谢不可。
  闰五月初一日,疏报衢州南塘、万青、前岭等处擒斩伪都司何应龙等捷功。
  六月,疏请开销赏给官兵银两,送历年获捷军功册。
  七月初一日,报明得获逆书。
  十一月初九日,疏汇报招抚衢、台、温、处四府伪总兵等官二百馀员、伪兵四千馀名、难民十一万馀名;又伪总兵侯晋爵等自拔来归。
  十二月初四日,疏议覆水师提督管辖驻劄事宜。
  是年十二月十四日,授公阶通议大夫,诰赠公祖父如其官,母俱赠淑人,元配胡氏赠淑人、继配张氏封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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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十五年(丙辰),公五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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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初四,疏报衢属湖南地方捷功。
  三月初九日,疏报温洲大捷,斩伪都督孙可德等并贼众一万馀人,擒伪副将何宾等五百五十馀名。十六日,疏报严州宋村等处屡次击败贼众;剿抚并用,恢德开化城。
  四月,密招降将。有亳州人章启元者,自贼营逃回,言『贼将马九玉麾下副将韩斌将兵八百人驻九龙山,愿归诚,恐不纳;若驰一介宣示德意,则趋命矣』。公即咨查江南以斌子世晋、家人苑亮至,令持家书并谕札缝履底中,密使走入斌垒;斌得书,遂与同志相谋,日中奔压潮营,伪都司王得功、施虎、伪把总毕思臣、苏起、袁宗、张玉假为追斌,与竟偕来。公俱令随营任用,绝不猜嫌;降将感奋。斌家人苑亮为贼所执,公高其忠义,作传曰:『从来义勇节烈,得之光明俊伟者居多,而难概于椎鲁卑栖之子;谓其见理未明,而赴义无识也。若夫身不越舆隶之徒、智不在堂庑之外,一旦有故而感主之恩、忠主之事,且全主之名节而不惜捐躯以从者,余于义仆苑亮有异焉。苑亮,籍凤阳之亳州,投里中韩氏为仆者有年。韩为故家,斌即苑亮之主也。斌业武,登辛丑第;寻授闽中兴化守备。甲寅春,耿逆叛,初授之职,不从;后为逆所胁,勉受副戎。然其心恋本朝,念及国恩,辄感泣涕零。会有归诚人来述其忠悃,欲得我信使,即乘间来归。余因备移江省制府传其子世晋,而苑亮遂同一夥仆奉幼主来衢。世晋方弱龄,未练;苑亮则颀然伟汉貌,言朴率。余虑往彼,突目其一人年差少、体亦短小,欲属之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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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猝未定也。因发平阳王镇、杭协马副将、本标后营赵参将公同验选,于两人之中择其当可者以报;佥称苑亮能胜任。余亦思此事巧慧者或至浮露误事;若苑亮者,庶不负命耳。遂谕以所遣,亮惟唯唯;再示之方略、使之全主亦自全时,亦漫无可否,但请奉谕以往。余即授之札,平阳王镇与斌子世晋皆属书。去时,世晋拜亮,亮亦拜主;相向号哭,隐然有永诀之意焉。越两日,镇将具报,斌果率其部将某某等渡河输款。时余正在元戎赖公师中,亟问苑亮;探者覆云:『随后即至』。少顷又问,答复如前。比斌至,余复亟苑询亮何在?斌答曰:『斌负亮矣』!亦不禁为之黯然也。斌悉闽中胁迫状,与前归诚人所述同。再悉苑亮赍谕情事:过河西,即为贼卒所执;伪帅马九玉讯问,供为斌仆,因家中被籍,窜入投主。逆即传斌辨识,时主仆不敢交语;亮乃泣,请诣斌所。逆令二卒押赴即回,不许通一言。亮于此时计无所出,乃抱主足恸哭,即于此中示意。哭罢,称履为水淹,请易之;予之。及去,斌料遗此双履,非无意;拆视之,则余所付谕札并诸书也。由是忠怀益奋,遂携劄率近员始为河滨酬神,策马归诚。呜呼!斌之志尚矣。若苑亮者,又岂仆中人哉!当其身赴危险,毅然无他诿;一何壮也!置札履中,无片语轻泄;一何密也!主仆痛别,示以「有死无生」之义;一何烈也!及抱足传心、哀号易履,俾伊主见谕倾怀以成大节;又何胆与识交绝也!前之见为椎鲁卑栖者,岂意其智深勇沈若此。杭协马副将复称:「斌父昔年被诬在监肄业,官索不得。亮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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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刑拷几毙,卒不供吐其地。前州牧票传世晋并其家仆,时苍头不乏,斌之母曰:是行,非苑亮不可。亮即身任,无难色:此皆得之斌与世晋口悉」。是苑亮义勇之概,本于天性;故前后赴难,履险若坦。呜呼!苑亮岂仆中人哉!顷有自逆来归者,称亮在马逆处夹讯已三次,从未供有赍谕一字,惟仰天待尽。是亮之生死未可卜,岂不痛惜!虽然,亮而生也,忠胆将与国士赋同仇。亮而死也,亦义气盈于寰宇;炳炳麟麟,与古之贞臣、义士并垂不朽:岂直以荒蔓草动人悲惋也欤!余深嘉其义,并为抒管纪之,以愧世之得宠忘恩、背主操戈者』。后亮竟死于贼。贼平,公令人觅其骸骨,不可得;有识其被杀处者,乃招魂以葬之,立石曰「义仆苑亮之墓」。四月二十三日,请调江南官兵。疏议并力直捣仙霞关,为一劳永逸之计。部议云:『江南有海口重防,不便移调;著于本省审度缓急,酌量遣发,并将击贼进取事宜具奏』。
  五月二十日,再疏请调发邻省官兵,剋期赴浙破贼入闽,可奏荡平。二十一日,疏议安插难民--江、常、开化沦陷日久,民有脱走而来者;公加意抚慰,量给银米。嗣是归附日众,无家可依;因与道、府议,权为篷厂以居。军兴费用浩繁,公帑无可动支;公又与抚院商议,量行捐助,身为之倡。且请照捐助袍帽给赏投诚例,按数纪叙,以励急公;有馀,兼给民牛种。于是来归益多,人无失所。
  八月初九日,疏请优恤阵亡将士成国梴、晋大忠等。每逢中元,公必亲行追荐;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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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剀切,感动三军。词曰:『中元令节,虔修经忏、燄口道场,超度阵亡将士。伏惟节届中元,悲悯建兰盆之会;月逢大庆,慈光燃莲筏之灯。俯悼国殇,仰资佛力。念此三年,戍垒堪怜,泣月悲风;嗟伊百战忠勤,况复捐生效死!虽妖气净扫,重升平;而义愤争先,阴膏原野。丹燐碧火,难返春闺梦里之魂;白石黄尘,谁怜无定河边之骨!追惟痛定,益知当日之疮痍;感叹人亡,忍没从前之殄瘁!于兹七月,抚我三军;恩威无间于幽明,体恤有同于生死。顾沙场染血,朝廷恤典已加;即马革裹尸,孤寡恩蒙堪慰!值此荐亡之候,再申怀旧之情;虔集名僧,肃宣妙品。如已超生法界,固知四大皆空;倘犹滞冥途,聊拟九莲是度。圣人神道以设教,总期有裨群生;大士面燃而导迷,惟愿同归极乐!满城花雨,销兵气以接慈云;一缕旃檀,證菩提而登净土』。十七日,衢州大溪滩大捷。伪将军马九玉窃据河西,转运粮刍,以大溪滩为咽喉;公数请于朝,速师前进。部议「衢州善能保守」,奉旨下询进取机宜?公覆奏:『从常山、江山截其粮道,则入闽之路可通,河西之贼自溃』。会大将军和硕康亲王兵临衢州,公即面启王,于本夜发兵;诸将率领,由小南门衔枚疾走,直逼贼营。我军勇气百倍,一鼓破之。进师江山,乘胜复其城。初议发兵,王问公曰:『贼势尚张,能胜之乎』?公对曰:『胜之』!王复遣侍卫雅布兰问曰:『所策果万全乎』?公曰:『兵已发,若复犹豫,则沮士气;何以冀成功』!遂诣亲王所,启曰:『贼寇情形,在职目中矣。翼日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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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音必至』。已而破贼羽书报闻,王乃大喜。此一役也,马九玉方逼衢为垒,我兵乘夜疾走出其后,直破大溪滩;此江山一师也。比其退奔仙霞,而三关已为我据;此常山一师也。三关既破,贼失其险,大兵长驱入闽;是决机在俄顷之间,握胜于破竹之势。方公覆奏进取机宜时,已默有成算,不待捷书露布而知之也。然所切切深计者,惟军纪严而民心顺;诚以伐罪救民之心,为战胜攻取之本尔。马九玉贼败,知归路已绝,犹冀绕道入仙霞关据守;而诸军已遵公密谕疾抵关口,分路夹攻,伪副将金应虎、伪千总金起彪等乞降。二十一日,师入三关,公飞章奏捷,草檄宣布圣天子伐罪救民至意。是时马九玉既遁,我兵于湖南地方搜获六十馀人,军吏议置之法;公曰:『此是守士勿去之百姓,即不肯从贼之百姓;亟宜招徕完聚。朝廷用兵,救民水火,正救此等之民也』。尽释之。恢复开化并福建浦城、建阳等县。二十二日,疏报恢复常山县城,追剿大捷。大将军和硕康亲王自衢州统师征闽,复问曰:『此行若何』?公对曰:『王但禁其下毋掳掠财物、妇女,即扬旗入福州,兵不血刃矣。更优恤满、汉士卒劳苦,用固众志』。王颔之,遂行。
  九月初一日,疏请亟江南、江西督抚及统兵将军会师合剿逋寇,整顿残疆。又疏报满、汉官兵攻破石塘贼寨大捷。十五日,汇报招徕归命伪总兵知府文武等官四百馀员、伪兵一万四千九百馀名,皆给赏酒食、袍帽,各予安辑。又疏报恢复云和、松阳、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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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三县城池捷功。
  十月十二日,疏报会剿获捷,恢复江西玉山县城。又疏报恢复景宁、遂昌、庆元并福建政和、松溪等县;疏请改黄岩镇设为水师提督,节省钱粮。十四日,疏报恢复温、处二府州县。
  十一月初六日,疏报会剿邻省开、玉交界陈村等处,广信伪总兵汪文生就抚;又处属伪镇冯公辅向化,率领伪官兵全旅来归。十八日,疏请蠲免被兵地方钱粮。
  十二月十二日,擒获贼首马鹏。鹏素称枭黠,聚众于开、玉交界之陈村及江西德兴之白沙关;跳梁怙恶,屡招不应。公密饬副将武荣领兵攻贼,连破木城六座,斩获无算;鹏众溃散,遁入德兴老巢。公又饬参将蒋懋勋等自白沙关直抵德兴,连破贼寨十三座,阵斩伪将数十员,生擒马鹏,械送军门。公责其逆天负固,诛之。
  是年,大将军和硕康亲王大兵进福建,耿精忠降。三藩并叛,广东尚逆至丁巳年始平,云南吴逆至辛酉年方灭;惟耿逆在丙辰年底定独先,则公拥固衢州、扼要制胜之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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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十六年(丁已),公五十六岁。
  二月初七日,疏报处属柱溪、周公源口、杨梅滩等处获捷;又疏报剿抚江西广信等处捷功,恢复铅山、兴安、弋阳、贵溪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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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伪扬烈将军程凤全旅归顺--伪官三百四十八员、家口四百七十七名、兵丁三万一千二百四十三名。先是十五年间,公檄行招抚伪将军程凤,已遵□向化,因解散伪兵八万三千有奇;程凤病亟,未及投辕。凤死,其众推凤妻王玉贞掌伪印务;公再檄晓谕,玉贞倾心遵奉,又解散伪兵六万七千三十二名,亲率官兵愿就抚于衢州。
  是年,吏部议叙军功;四月二十一日,奉旨:『李之芳著加为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授为从二品,照旧管事』。
  六月二十七日,再疏请蠲被兵地方钱粮。十五年冬,请蠲被兵地方钱粮,部议以支给牛种,三年后始行升科,不便准行;至恢复江山等各县卫所亦有久暂不同,不得新旧、钱粮一概蠲免。公复具疏切陈。
  七月二十六日,剿抚江西巨寇伪总兵陈山、伪参将陈禄等至军前投诚--伪官一百四员、伪兵二千一百馀名;屯踞椒岩洞山寇,险阻悉平。
  八月二十一日,疏请恤殉节阵亡副将苏木代、把总左朝极,以慰忠魂。
  先是,议叙军功时,枢部议叙武职军功,共加二十九等、纪录一十九次;铨部叙文职军功,例照武职一体议叙,乃以「无庸议」具题。奉旨:『李之芳著议叙』。部议酌加三级,以兵部尚书正一品照旧管事。计公军功四十有八,内恢复城邑者六;部议以总督统辖全省,置不叙。或言:『提督石调声亦系统辖全省,何以恢复象山等处,即行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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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况公调度有方,历蒙温旨六十七次,何以止称「酌议」?似应具疏陈明,以达睿听』。公曰:『余蒙圣主简拔,位跻总督;虽捐躯未足云报。当多事之时,惟有致命疆埸,以尽臣忠。从来希图爵赏之人,必无见危授命之志。余戮力行间,身家久置度外。仰荷朝廷德威,海宇载宁;馀生无恙,皆皇上再造之恩。至于寇乱繁兴,流离满目;将士擐甲,莫必存亡:此情此景,甘苦同之。日则倾身于石矢之间、夜则营心于调遣之策,匕箸不暇、衣带不解者,三年于兹;而后使妇子安于田宅、军旅归于行伍,封疆无事,意愿已足。虽部议「不叙」,而「李某著议叙」之恩纶出于宸衷独断;即剖符赐券不荣于此矣,夫复何言』!
  十月,疏请撤江南京、松五营官兵,岁省金钱数万。
  十二月,疏报铅山伪总兵林尔瞻率众来降--伪官一百馀员、伪兵二万三千八百馀名。公每于投诚人至,不列兵卫,从容问话,全无疑心;人多感而泣下。初八日,请蠲被兵地方钱粮。公于被兵地方请蠲、请赈,已力陈二疏;部议未允,欲令分别地方苦累、轻重具题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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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十七年(戊午),公五十七岁。
  正月初十日,疏请开复衢、处、台降革各官;略曰:『康熙十三年漕项应开徵之时,或城池失陷、或乡都贼踞,则无可徵解之地;凡贼所蹂躏,百姓死于屠戮、死于拷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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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于饥寒疾疫,则无可徵解之人;即恢复后仅止一城,有司供应军需,身亲劳役,附近城郭遗黎运、运粮,日无宁刻,则无可徵解之时;今虽事平,向来户口十无一、二,又皆无家室衣食,哀号求赈,若复迫以追呼,必无生理,且恐更生他变,则无可徵解之势:非可与平时怠缓不完者比。且各官能建功于军旅之际,岂独拙于催科!今遵诏请蠲之钱粮,正在候旨。一旦俱以未完降革,三年劳绩,未蒙甄叙;地方甫平,旋被褫斥:非所以昭明功罪、激劝官方。至各县拊循孑遗,民情相依为命;其于吏治、民生,均有攸赖』云。
  二月二十八日,疏报海洋获捷并招抚伪将。时陆地诸寇渐平,而海氛方炽,伪总督朱天贵等设有五镇于各汛洋面,乘风来去,使我有顾此失彼之虑。公饬提、镇严加防剿,复宣谕投诚。据象山副将汪国祥于庙岭湖击斩贼五百馀名,生擒三十九人;贼分犯温州,汛兵冒雨冲击,淹死贼众无算,伪副将林云、林祺、詹天枢等船兵来归,又擒伪将麦仁以降。
  闰三月十六日,疏报会剿江西子午口获捷。
  四月十六日,请蠲被兵地方钱粮。公疏凡四上,特奉恩旨允行,遗黎困苦得以顿苏。
  五月十三日,会剿江西玉山八仙洞等处告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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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七日,疏奏沿海兵汛单弱,密陈布置机宜。
  八月初七日,疏请调江南官兵防海。公麾下由偏裨弁目起家,升擢至提督、总兵官者二十馀人。如吴英、陈世凯、李荣、鲍虎、王廷梅、薛受益、李华、李承恩、林宗、刘泽深、林宝、赵得寿、马化龙、詹六奇、蒋懋勋、刘诏、武荣、陈梦旸等,皆由公拔用无私,鼓励忠勇,以故人人感激,战功累著、戎行整齐;上彻天听,各以勋名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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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十八年(己未),公五十八岁。
  正月二十六日,请撤援闽官兵回浙。
  三月初七日,疏报石塘获捷,恢复云和县。京察,三月十九日公循例拜疏自陈乞罢。
  七月二十日,疏报会剿玉山八关获捷。二十八日,因京师地震,奉上谕:『目今应行应革事宜,著部院三品以上官及科道、在外各该督抚明白条奏,直言无隐』。九月初十日,公条奏四疏,又自陈乞罢。
  十一月初一日,疏报南镇双头洞获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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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十九年(庚申),公五十九岁。
  正月初七日,汇报海岛诸寇投诚伪都督苏亮、苏桂等;又伪总兵王酉、庄永爵等自江西率众来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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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初六日,疏请操练战船,袭击「海寇」。
  三月十一日,据定海镇牟大寅报「孝顺洋打沉贼船十四只,阵斩贼兵二千馀名、伪参将童耀等十九员,生擒伪官兵一百馀名」,告捷。
  四月二十日,疏请调福建水师会剿海洋诸寇。
  五月初三日,疏请撤调防闽省延平盆亭官兵,节省粮饷;裁汰援闽回浙官兵,循例陆续补伍。送饷银清册,较邻疆用兵地方节省钱粮甚多。先日,请销军中需用饷银,屡疏备载;奉旨:『著造细册』。公令藩司逐一开造款项数目,具疏汇报。查军兴以来,共用银一十一万四千四百七十馀两内,部覆以五万四千四百馀两之数,为公捐输扣抵,免赔销结;然公已破产矣。
  六月二十一日,疏报伪将军刘天福率伪官一百八十员、伪兵二千馀名自海归诚。
  八月十八日,汇报招抚浙江、江西等处投诚总册。通计文武伪官共六千二百馀员、伪兵共一十六万五千五百馀名,分别给赏解散归农,人人各得其所;愿留者,收标效用。请免追扣赏赉官兵俸饷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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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二十年(辛酉),公六十岁。
  又请开销赏赉官兵俸饷。当用兵之始,预给通省官兵俸饷一月,合满、汉、绿旗均行分给,许以立功便作赏赉,事平后题请开销;部议不允,令扣抵月饷。诸军闻之汹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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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慰之曰:『此无与若事,吾自处之耳』。据各镇协标营覆称:『当时领赏官兵,或对垒阵亡、或久戍病故、或事故开除、或改调他省;至如江南之提标右营、狼山营俱经回汛,旗兵久已入京:俱无从追扣。其馀现在不过十有二、三,又皆锋镝馀生,尚有邀恩望外之意;安能追求昔日已给之饷』!反覆条奏,久而奉旨准销。公为国、为兵,心血几枯矣。后有述当时事者云:康亲王常于朝中会议,每曰:『惟浙江李总督一人,不为己私;若皆如此,何虑天下不太平』!
  是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诰授公阶光禄大夫,貤封四代,撰给玉轴。自公曾祖父,并如公官;母俱赠一品夫人。元配胡氏,赠一品夫人;继配张氏,封一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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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二十一年(壬戌),公六十一岁。
  会题枫岭营属浙、闽分辖,永为定制。王师克平福建;公于浙、闽通衢百灵街、江郎街、廿八都、保安桥等处设粥厂、施汤药,专委标员管理。自十五年起、二十年止,赈济往来人夫饥民一百二十二万一千五百名有奇。虽兵燹之馀,民无供役病毙道途之苦。
  七月二十五日,请免通省各营裁兵。
  是年,奉召班师;于七月二十五日启行,八月初一日回杭州。计自十三年五月至本年八月,历九年;公身在行间,□□布置机宜调度,剿抚兼施,大小一百四十馀战,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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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肤功,叠蒙皇上恩旨(疏稿载「文集」)。举劾文武各官--公督浙十年,补用各官皆校绩量能,纤毫无私;不惟不徇人情,亦且不任己意。武职虽千把微员,拔用一人,三军无不服为至公。所以人皆激劝,性命可捐;摧锋破敌,大率由此。凡荐举属官,人未尝知。有知者,或以牲牢、食物稍佐军需,公必却之;且谕曰:『凡我所用犒赏,军中无不知其所由来。盖所为者极难,庶足激励众心,能得其死力耳』。有交游,谓公宜为子孙田舍计;公曰:『爱国厚恩,即捐糜踵顶,犹恐难报;何暇念及子孙』!或又谓封疆大臣当地方有事之日,一介不取,乃是小节。公曰:『此岂小节!总督为一省吏治、民生攸关,敢不自律以正』!尝面谕属官曰:『时虽多事,尔等存心行政,仍作太平无事时观。朝廷功令,毋容宽假;余为朝廷执法之人,亦不敢宽假也。余表帅文武,一有染指,则地官无所顾忌,民不聊生矣。惟抱此区区,庶几上报国家、下安黎庶耳』。公尝自为「定乱记」曰:『余筮仕至今几三十载,宦游阅历,盖浙省居多焉。前此司刑婺郡、巡核盐鹾,旋又出理钦牒,皆矢心清白,克奏厥成。及入而历宪副、佐铨,亦黾勉无过。岁之癸丑,复奉统制两浙;仔肩重任,惴惴焉恐不胜然。时中外承平,疆宇又安;谓可次第釐饬,以答圣明。不数月,而西藩辄有矫制之变。东南享太平日久,闻变惊惶;徵书羽檄,遂不少息。甲寅春,耿竖复搆乱。浙、闽毗连,人情骚动;蠢尔之徒,转相煽惑。时请兵未至,调遣乏员;群丑乘间蜂起,瓯、括两郡驯为叛踞。若台、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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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金、严诸属邑,亦多为土寇攻陷;余严督专汛分路扑剿,随多收复。至衢之江、常,竟为贼穴;且逆众鸱张,骎骎有东下之势。阃帅居会城不轻动,提亦镇守甬上;所恃以式遏寇乱者,唯本标数旅耳。于斯时也,将士久不亲兵革,又以师单,惮于行阵;同官率属,代为踌躇。余毅然曰:「逆竖猖狂已甚;若不乘此引兵击灭,则生民涂炭,江、浙将不可保!臣子以身许国,义无息偃;非膺危险以捍封疆,则设官何为也!余虽……(原书脱一页)……禁绝,惟一与将士推心置腹焉。盖与物以诚,物莫敢欺;示人以公,人莫敢私。此大小将弁,无不精白乃心,矢怀克敌;从无自作不典,以干军纪者。至于被陷良民父母、妻子以及庐舍田园,俱在贼境;其何能脱?而营间兵目,往往有以长发罗絷者。余与将军鞫其情实,应释者释之。时或有以宽典议余;余曰:「是蚩蚩者,皆朝廷赤子,何忍以无辜弃市耶」!卒之,省宥之间无漏网,斧锧之下无民。其有自拔来归者,辄令有司安插得所,给以粟米,予以栖止;而后之闻风输款者,因无虚日。将军尝与余商进取之策;余曰:「贼毒流于众,饷匮于中,又内难交讧;其势自溃。为今日计者,不难制胜于未取之先,而难得心于既取之后。假使大军既入,玉石不分,肆其诛掠;是益之虐也,安责其背义以助叛乎!兵贵威之以武,感之以仁。况禁掠则民喜离汤火,而携箪以迎;纵掠则民欲保妻女,而坚壁以守:得失之验,燎如也。是宜于平日晓谕将士,则临时自无屠掠之惨;而沦陷之区,皆可乘势而复矣」。将军曰:「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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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以是告诫镇将,亦莫不頫首奉命。余曰:「犹未也。夫禁人之取者,先在丰其所予;惩人之贪者,先在谋其不乏」。故军前将士,常厚赉以周其困、溢格以济其艰;若陷身锋刃,于请恤之外,廉其家口,予之廪给。馀如犒赏诸费,每月以千百计,悉取之家;虽拮据以应,弗惜也。余自备健丁五百名以资守御,役食、衣仗并购马备料,纤毫不涉公帑。如是者行之既久,入人心骨;故将有请缨之志、士有死绥之心也。惟是贼率其十万之众,依山附谷,负嵎为险;我兵未集,不得不缓其须臾之死。迨亲王自婺临衢,官旅云屯,星罗布;贼已望帜寒心。余即面启漏夜进师,且请「宏不杀之仁、严肆掠之禁、宽被胁之诛」,悉从之;于是传命军士,分道击剿。东由大溪入山,以断其饷道;西渡河入常山,以绝其应援。贼计穷势困,狼奔鼠窜;两日而复诸邑,夺三关。盖蓄之者锐,而用之者神耳。今大师进闽,不事虔刘、不惊子女,所至迎降,势同剖竹;耿竖亦悔罪归命。彼瓯土馀氛,不剪自灭;匝月之内,立奏荡平。师中皆以余言为验。但残疆初定,哀中谷而叹仳离者,在在见告;虽转粟赈济,羸瘵未可骤起。然民之所苦者,寇耳;寇退,则绥辑无难也。呜呼!寇之退也,岂易言哉!方余孤军就道,贼焰方张,舆情未固,势非不危;然不危,则境可得安乎?及经营,几日昃不食、漏尽不寝,身非不劳;然不劳,则民可得息乎?捐资劳士、鬻产佐公,力难继矣;然非是,则无以作三军之气也。赏罚不滥、请谒不行,志云介矣;然非是,则无以服百执之心也。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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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洗掠、宽胁从,令甲原自煌然;非时勤宣谕,亦安必人人凛之,罔或悖哉!今日者,闽疆底定,浙土敉宁;皆赖皇上之宠灵、王师之赫濯、将军奋扬威武、镇将协力宣猷,下逮卒伍亦著功勤;余何敢尸其绩!顾余四浙,而艰难危苦,百倍畴昔。三年来致身君国、轸念苍生,一缕血忱,无惭衾影!昔道州使君元结于贼退后作「舂陵行」以示官吏,但悉戎旃民困之状而不言功。杜少陵以其能为天子分忧,谓得结辈十数公落落然参错天下,为邦伯万物吐气,天下少安;因作诗美之。余才不逮古人,聊自述其概,以追踪道州于万一;至于少陵之知,则余不暇问也』。
  十一月初六日,请免追扣裁兵粮饷。
  是年,升补兵部尚书;十二月,拜疏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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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二十二年(癸亥),公六十二岁。
  二月十五日,公应召赴阙,士民欢送;自城郭及郊外,填塞道路,至舆马不得遂行。其结亭留韡为遗爱者,一百三十馀处。先有欲醵金为建生祠、竖碑颂功德者,公禁饬之;迨公去浙后,群情爱慕,卒不能禁也。凡建祠、竖碑处甚多;而杭之在西湖者,尤为钜丽。其三衢生祠,有联云:「淮蔡之功茂矣,抑又过之;大难削平,重奠三衢半壁。琴鹤之节凛然,于今为烈;名贤继起,恰符五百馀年」。南国之棠、岘山之碑,略可见矣。当水次登舟,士民津送者,数百里间水陆络绎不绝。及舟进江南,浙人不忍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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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与挽舟返行;公在舟中,固不觉也。纪纲再四慰劳,始各挥泪而去。
  三月,公便道旋里,省视坟墓展祭;遂入都。
  四月初三日,兵部尚书任。时铨法多端,主者莫可究诘。有一弁循资应升游击,竟欲越格升为副将;公曰:『升转原有定例;破格之事,余决不为也』!
  八月,部议查叙调度满、汉官兵击败水陆逆贼等事,加五级、纪录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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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二十三年(甲子),公六十三岁。
  议土官升转之例。甘肃有土官,曩系提督请补改授流官;乃一时权宜,后不为例者。部臣欲照流官升转,公持议不可;众数强公从,公独持不允,乃止。严校武官骑射--本部除授武职,例试弓马;公校射一秉至公,即故旧亦不敢干以私云。
  八月,转吏部尚书;二十日,任。
  九月二十四日,恩诏给得玉轴诰命四世。皇帝制曰:『盛代酬庸之典,申锡命于五章;良臣报本之荣,极推恩于四世。载嘉旧德,爰沛新纶。尔李鲜,乃吏部尚书正一品、加三级李之芳曾祖父;善以开先,业能昌后。一经垂教,发诗礼之菁华;奕世贻休,表弓裘之矩矱。欣逢庆典,特贲天章。兹以覃恩,赠尔为光禄大夫、吏部尚书正一品、加三级,锡之诰命。于戏!秩崇报渥,邀宠泽于中朝;源远流长,树风声于来。钦承显命,用阐幽光』。制曰:『朝廷布荣綍之褒,礼求其始;彝典锡重闱之泽,恩逮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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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命载颁,徽音益远。尔吏部尚书正一品、加三级李之芳曾祖母康氏,柔嘉维则,淑慎其仪。矩法娴明,夙协宜家之化;风规表著,式昭启后之模。集介福于曾孙,芳型于累世。兹以覃恩,赠尔为一品夫人。于戏!龙章焕采,犹传珩瑀之声;凤诰增华,益焕笄珈之色。尚承宠渥,永席鸿庥』!制曰:『家传积庆之风,必溯原于水木;国重推恩之典,自无间于后先。爰锡崇褒,以昭彝宪。尔吏部尚书正一品加三级李之芳继曾祖母任氏,敬以相夫,慈能裕后。素禀温恭之训,夙夜襄劳;丕昭佑启之模,箕裘衍绪。嘉兹懿范,贲以纶章。兹以覃恩,赠尔为一品夫人。于戏!式廓曾孙之庆,象服宜膺;广敷一视之仁,鸾书申命。载扬阃德,永佩休光』。制曰:『贻厥孙谋,令德克传为家范;服乃祖训,殊恩用锡夫朝章。俾服皇休,曲成臣孝。尔李登云,乃吏部尚书正一品、加三级李之芳之祖父;德能垂后,业足开先。积行累仁,越再传而滋大;流光笃庆,历三世而弥昌。既克佑乎后人,宜崇褒其往烈。兹以覃恩,赠尔为光禄大夫、吏部尚书正一品、加三级,锡之诰命。于戏!源远流长,实启造家之泽;根深枝茂,益昭报国之猷。宠綍钦承,幽光用显』。制曰:『良臣奏绩,溯积累于先型;壸教垂休,逮恩荣于大母。聿徵内德,式焕王纶。尔吏部尚书正一品、加三级李之芳祖母萧氏,慈著含饴,教先诒谷。阃仪克备,流风垂女史之规;门祚弥昌,介福食孙谋之报。徽音既茂,淑行攸嘉。兹以覃恩,赠尔为一品夫人。于戏!誉美崇班,用锡重闱之庆;荣膺命,常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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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叶之光。被厥殊恩,彰兹世德』。制曰:『位列崇阶,作忠由于移孝;业隆严训,资父所以事君。念兹堂构之贻,厥有丝纶之贲。尔李才望,乃吏部尚书正一品、加三级李之芳之父;躬裕懿修,世推淳德。泽流弓冶,裕家学于庭帏;庆衍门闾,亮天工于邦国。令名允称,殊典庸加。兹以覃恩,赠尔为光禄大夫、吏部尚书正一品、加三级,锡之诰命。于戏!一经迪后,式传报国之忱;七命沾恩,益著象贤之美。钦承休,丕佑来昆』。制曰:『职重朝班,宜溯源乎内训;功崇王国,尤归美于母仪。式奖芳规,俾承休。尔吏部尚书正一品、加三级李之芳母李氏,名成令善,质秉柔嘉。七诫早娴,流徽声于妇职;三迁足法,著慈教于卿材。令问夙彰,洪施宜沛。兹以覃恩,赠尔为一品夫人。于戏!鸾书锡庆,伸乌哺之恩私;象服增荣,慰熊丸之勤苦。钦予宠命,昭乃遗风』。制曰:『冠六卿而分职,必资民誉之贤;统八柄以驭臣,首重官联之治。惟抒诚而展力,乃锡典以酬庸。尔吏部尚书正一品、加三级李之芳,器识渊通,才猷敏达。稽言考绩,劝惩一守夫章程;举善兴能,甄叙不淆夫流品。累更华贯,率恪慎以持躬;荐陟铨司,益端勤而著范。崇褒宜及,茂烈攸彰。兹以覃恩,特授尔阶光禄大夫,锡之诰命。于戏!抡材有序,夙标简要之声;励节无私,尚懋公忠之操。式承宠命,弥树嘉猷』(初任浙江金华府推官,二任刑部广东司主事,三任刑部山西司员外郎,四任刑部湖广司郎中、加一级,五任广西道监察御史,六任湖广道监察御史,七任以正四品顶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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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俸管河南道监察御史事,八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九任吏部右侍郎,十任浙江总督、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十一任加兵部左侍郎、从二品,十二任总督浙江等处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加正一品,十三任兵部尚书,十四任今职)。制曰:『职重上卿,地道合含章之誉;礼崇内则,家人彰顺位之功。爰嘉壸范之修,用晋国恩之锡。尔吏部尚书正一品、加三级李之芳妻胡氏,克勤懿德,式赞良猷。合志相成,奏功忠之茂绩;同心交儆,树廉正之休声。令轨攸昭,褒章载沛。慈以覃恩,赠尔为一品夫人。于戏!风著素丝,伫助良臣之阀阅;芳流彤管,敬承宸陛之丝纶。嘉尔德音,贲兹宠命』。制曰:『臣忠体国,靖共裕乃谟猷;妇顺宜家,贞静昭其似绩。爰嘉令德,宜沛鸿施。尔吏部尚书正一品、加三级李之芳继妻张氏,秉性端庄,持躬淑慎。组训执作,缵内行以重辉;珩佩和谐,佐清操而媲美。前庥克嗣,宠命宜颁。兹以覃恩,封尔为一品夫人。于戏!壸教相承,允著坤闱之范;纶章载锡,均邀天室之恩。懿则丕昭,荣光祗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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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二十四年(乙丑),公六十四岁。
  公掌铨衡两年,惟精白盟心,裁抑侥倖,径窦悉绝;以严驭下,诸吏听行文书而已。或以却馈金于庙堂,微有萋菲之语;公亦卒弗自白也。
  七月,上疏乞休。疏曰:『臣以一介庸愚,昔蒙世祖章皇帝拔置台班,方愧献纳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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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有玷言责;皇上特逾常格,以臣内升品级管御史事超擢副宪,旋晋佐铨。叨沐隆恩,忝窃已极!皇上又简臣浙江总督,适闽逆披猖,赖皇上睿算神谟、天威布照,群丑殄灭;臣藐尔馀生,莫非皇上再造之赐。惟是十载行间,已成衰羸;独为封疆任重,不敢以乞身私念,上渎宸聪。又蒙皇上升臣兵部尚书,臣以官守在外,仰荷宠命,重觐天颜,已为万幸;岂敢更望迁进!皇上复升臣吏部尚书,旷恩异数;臣抚躬自揆,何足仰酬万一!常于奏事之际,跪起失仪,筋力不堪,兢惶靡措;天度优容,不加谴责。臣感激恩慈,不觉陨涕;计惟勉励衰残,仰答眷遇。不意臣于六月间肩臂突患痈肿,毒势深重;延医治疗,绵难愈。臣衙门事务,尚欲勉行办理;奈头昏手颤,莫能自支。精神日惫,卧起须人;计已三旬,未离床褥。朝会公务,旷废殊多!念铨衡职掌,何等重大!而臣以衰疾谫劣,偃息充位;人虽未言,宁不愧心!即使幸痊,血气固已大伤;枯朽之质,理难再壮。若仍因循缄默,不据实上陈,譬之敝车难胜重载,必至力不从心,有误皇上之任;使臣职弥旷,臣罪愈深矣。臣以草茅之贱,皇上洪恩养育,历官中外三十馀年;窃庆遭逢盛世、千载一时,臣不胜犬马恋主之心,而不幸有剧毒摧残之疾!伏乞皇上怜臣老病真情,准解部务,赐归田里;倘未即填沟壑,则有生馀年,皆荷天高地厚无穷矣。臣子候选同知李钟麟,赍本通政司上闻』。奉旨:『卿才品优长,简任铨衡,正资料理。著照旧供职,不必以老病求请解任』。上令太医院官刘存恕、祁嘉钊视公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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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药物于尚方御药房支取。调治月馀,复时存问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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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二十五年(丙寅),公六十五岁。
  查叙军功,加八级,世袭拖沙喇哈番。
  廷议「赋役全书」裁去五丝以下数目--时户部建议:各直省钱粮册籍欲简明其釐毫丝忽等名目,徒滋纷扰而无实济;且有司以少派多,或致病民。自丝以下,宜尽行裁去。其在五丝以上者,直作一毫;不及五丝者,竟可不派。户部奏请天下藩司各改造「赋役全书」,嗣令各衙门会议,众悉扶同,无异论;独公以为不然。谓『算数之法,有畸零细数,乃有总汇成数;正使分派销算支放之际,整齐均平,无有馀、不足之患:非好烦也。谚谓「无零不算帐」;若撒数不明,则总数如何算得出!去当总,直是世间行不通事。假如省以万、千、百、十派府,至府派县则不得不分总为矣;及县派丁地,则势愈散而数愈微,安得不需渺、漠、沙、尘细数乎?如去其细数,则派法必不匀平。虽百、十之数,已有不足以派一县者;况一府乎!且缮册报销,亦须有细数,乃核算清醒;支放粮饷,亦须有细数,乃给散均齐。故釐、毫、丝、忽之不可泯混,直与万、千、百、十等。诚以国赋之重,收支之间,合天下之丝、忽积之,亦万、千、百、十也。至若五丝以上直作一毫,则愈是不通之论。夫赋税之数,惟细数匀明,乃查核清楚;若先淆乱,从何查算明白!是户部核算,永无清醒之术矣。谓五钱以上直作一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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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故天下事有似无实用而实不可省者,此类是也。若彼议果行,简则简矣,恐简而不明;不惟无利于国,直先使派者、算者无处下手,非会计之程法也』。会议亡虑数十次,时及一年;各省已缮有成书,改造不胜其烦。公独持前议不变,圣上以户部前议不便行,停止改造;公之议始伸。
  是年,公长子钟麟除授湖广湖南岳州府清军同知之任;训以「汝当见利思义,见危授命」。钟麟跪曰:『大人之教,自日夜在心者也』。其后三年戊辰五月,武昌裁兵叛乱,全楚震动;贼兵已至蒲圻,逆前锋堠骑距岳城仅数十里。公长子时以郡司马兼摄巴陵县篆,声大义以固城郭,捐家赀以济军需;贼平,提督徐公治都特疏题请叙功,虽格于部议,而公「义方」之训,固已远且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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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二十六年(丁卯),公六十六岁。
  八月,再疏求罢。疏曰:『臣草茅谫陋,倖叨豢养四十馀年。岁月因循,久婴老疾;于康熙二十四年具奏乞休,未赐俞允。继蒙皇上授臣拖沙喇哈番,臣片善微长,独幸遭逢圣主,叨异数之叠加,致荐跻于重秩;天高地厚,千载一时。惟思力竭驽骀,酬恩末路!顾臣质本愚昧,老更无能;职掌皆关于重要,报称无补于涓埃。复蒙皇上垂怜庸迈,格外优容;皆人臣不当得之殊恩,实愚虑未敢希之宽典。臣曾于九卿诸臣会同面奏时,自陈朽劣至情,上祈慈悯!伏念我皇上亲政以来,臣历官内外,无时不在班行;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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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皇上含宏养育之恩,擢用保全,以至今日。臣以年近七旬,夙抱怔忡之疾;形神凋耗,听重目昏。趋事则步履艰难,蹑班则奄忽欲仆。筋力不堪,诸臣共见;跪或扶之使起,行或掖之使前。且近来左躯麻木,多方将理,迄无痊损;自顾颓龄,一至于此!恭值皇上励精图治之时,分猷宣力,正贵得人;铨衡何地、尚书何官,臣以疲惫之身,偃然充位!虽犹人之未言,臣亦宁容自默。诚不胜恋恩之下悃,无如难疗之衰残;若不沥忱乞罢,臣罪滋深!伏乞皇上鉴臣恳切愚诚,特沛天恩,允臣所请,俯准休致,罢归田里;则臣未尽馀生,永戴皇仁浩荡矣』。奉旨:『卿才品优长,简任铨衡,正资料理。著照旧供职,不必以衰病求罢』。
  九月,拜文华殿大学士,入阁办事。奉纂修「大清会典」、「政治典训」、「大清一统志」总裁官,赐元狐帽一项、元狐褂一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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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二十七年(戊辰),公六十七岁。
  二月十一日,奉上谕「休致回籍」。时公长子钟麟在岳州任,公手谕有云:『出都抵家,襆被萧然、琴书无恙,皆皇上之恩也。汝在楚中,勉为良吏。事上接下、临民交游,俱宜谦让小心,谨慎罔懈;方不负我谆嘱!来字云「今日仕涂,以安稳为福」;由此行之,永矢勿渝,不虑不安稳耳』。公生平凡有笔札,必端楷整齐;即家书谕子孙,亦字画不苟:唐柳诚悬所谓「心正则笔正」,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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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二十八年(己巳),公六十八岁。
  春正月,圣驾南巡,道出德州;公时同地方文武及在籍诸臣跪迎道左,瞻仰天颜。蒙垂顾问,赐赉有加。送驾至济南,时遇免东省钱粮,谢恩;又问公住处离海远近、来路多少,尚有筋力能乘马至此耶?公一一奏对,上始命归里。
  夏四月,公长子钟麟升广东潮州知府;公手书示钟麟曰:『汝休皇恩,循资历俸,升授方面,位至郡守;须念汉宣帝所云「与我共治天下,惟良二千石」。今之知府,即汉之二千石也;「良」字最宜体认』。并手书「惟公足以服人,惟明足以祛弊;惟廉足以养民,惟敏足以集事」四语,俾长君悬之座右。
  秋七月二十五日,部文颁到,孝懿皇后崩逝;公成服器临,具本赍京奏请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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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二十九年(庚午),公六十九岁。
  辞同乡颂德。先是,山东巡抚张南溟先生为临米输运,小民苦累;二十四年七月,再疏云:『运解临米,有道路间隔;牛车脚,雨雪浥烂。盘剥候交,晒飏加赠:种种赔补之苦,亟请改折』。维时公犹在朝班,得参部议,准其折徵;奉旨「依议」。常丰仓米,原解德州,民力最劳;议令支兑附近营兵月米,兵民皆便。此固公笃念桑梓,然亦从国赋兵民起见。是年,有以此事欲为公勒碑者;公谢「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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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三十年(辛未),公七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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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从致仕归里,杜门悬轨;常云「自庆景运之亲逢,得享太平于晚岁」。每遇冬至、元旦、万寿圣节,必斋沐盛服,于厅事前望阙九叩头,一如在官之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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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三十一年(壬申),公七十一岁。
  公一生无他嗜好,无论声色、货利,绝不关心;即鼎彝、字画、古玩,亦从不留意。斋中惟架上书数百卷;年过古稀,犹晚夕翻阅,寒暑无辍。常谈论古今,惟以天下善人君子得行其志,为己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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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三十二年(癸酉),公七十二岁。
  八月十八日,公生辰;盛服焚香,拜天地、神祗、家庙,看子孙在膝前者祝眉寿。忽而微中风疾,觉似往时积劳臂指麻木之状。常口中自云「太白爱其山水」之句,家人亦莫识公所云何意;后时检公书笥,得手写残简中有此一语,乃知前五十年所问仙数也。或以「太白爱谢家山水」,仙机殆以公方谢安乎?然公之律身矱、勋业遭逢,过谢安远矣。留侯黄石、鲁公碧震,古来名臣,往往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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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三十三年(甲戌),公七十三岁。
  仕宦有自京师来者,诣宅候安。公病中不能迎送,延之内室小斋坐,谈良久方别;闻知因云贵总督员缺,奉皇上「令九卿将照似李之芳为国为民的人保举」之谕,遂以「为国为民」四字额于书斋,恭纪玉音。然病体时重时轻,而神气超然世外,谈笑眠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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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常。忽于十一月初二日未时,考终里第。是日,天鼓鸣,有星陨于西方;州人士闻之、见之,初不知为公骑箕之徵也。
  公有遗疏曰:『臣一介庸愚,蒙世祖章皇帝拔置台班;我皇上特恩,内升躐跻卿贰,寻擢浙江总督。臣本书生,不暗军旅;赖皇上指授方略,臣遵奉庙谟,数载军中奉有「调度有方」之恩旨数十馀次。复召掌中枢,再迁冢宰;优给世职拖沙喇哈番,异数隆施。旋畀臣入阁办事,臣力小任重,有过无功。伏荷圣慈,容归田里。康熙二十八年正月内,恭遇圣驾南巡,臣跪迎道左,蒙垂顾问,赐赉有加;感激恩礼,不觉涕零!不意去年八月,忽得痰症;病废年馀,医药罔效。今者臣病濒危,惟思天恩罔极,未能仰答万一。伏枕悽然,哀鸣奏谢』。奉旨:『李之芳效力年久,前为浙督时,随大军进剿,历有劳绩;简任机务,勤慎素著。忽闻在籍溘逝,朕心深切轸恻!应得恤典,著察例议奏。该部知道』。礼部准吏部咨称:『原任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正一品、又加三级休致回籍李之芳病故,应照定例恤典,与现任官同按其加级、品级给与全葬之价,并给一次致祭银两,遣官读文致祭;应否与谥?伏候上裁等因,康熙三十四年二月初九日题;本月十一日,奉旨:「依议,还与他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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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三十六年(丁丑)八月二十一日,皇帝遣山东等处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加二级张谕祭故原任吏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正一品又加三级、拖沙喇哈番休致回籍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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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李之芳之灵曰:『朕惟服官宣力,爰垂懋赏之经;旌贤报功,尤重饰终之典。其有历中外,茂著声施,劳绩奏于封疆,誉望彰于朝列;生既膺夫显秩,殁必被以荣恩。尔李之芳志秉贞诚,材优干济;初通仕籍,旋列台员。当官而謇谔咸称,廉隅自饬;论事而浮夸悉屏,条奏多裨。荐登卿贰之班,简畀节钺之寄。维时闽逆煽乱,浙省被兵。尔夙负忠忱,仰承庙算:历岩疆而指画,亲戎行;偕禁旅以徂征,克娴武略。逮销锋警,聿叙勤劳;用是晋陟中台,诞膺世职。洎乎入司机务,参列钧衡;恪勤罔替乎初心,祗慎能持乎晚节。兹闻溘逝,深切轸怀!特命备考彝章,爰申祭醊;载徵嘉绩,谥曰「文襄」。呜呼!垂勋猷于竹帛,惟尔奉职之忠;贲宠锡于泉台,惟国酬庸之厚。灵如不昧,尚克歆承』!
  丁丑之秋九月初五日,葬公于武定州东原之赐阡。是日,天高气清,风尘不动;四方远近观者如堵,莫不叹美陨涕。非公盛德感人之深,能如是乎?赐全葬立碑银。康熙三十六年十月初二日,由工部缮给御制碑文曰:『朕惟国家垂恩锡命,聿昭眷旧之仁;臣子宣力奉公,爰有酬庸之典。矧夫劳勚克兼于中外,慎勤罔间乎初终;宜备哀荣,以宏奖励。尔李之芳志识贞纯,才猷练达。台班建白,历彰侃直之声;卿贰回翔,夙励靖共之度。用简膺夫节钺,俾弹压乎东南。激浊扬清,法行官吏;宣威布德,惠及兵民。适当小丑驿骚,海隅蠢动:尔乃亲随禁旅,冒矢石以驰驱;祗奉庙谟,竭股肱而捍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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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奏功于屏翰,更亮采于枢衡。洎乎晋陟纶扉,与参密勿:奉职匪懈,夙夜益殚勤劳;秉志不渝,操履恒怀祗慎。冀优游于田里,遽陨谢夫老成!追念勋庸,特加褒恤;载稽彝典,谥曰「文襄」。呜呼!纶章式焕,诞被泽于松楸;伟绩犹新,永垂休于竹帛。九泉用慰,奕叶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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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三十七年(戊寅)十一月初一日,公长子钟麟奏:『为恭谢天恩事。窃臣父之芳一介儒生,遭逢圣世;受皇上知遇之隆,简畀节钺。历任中枢冢宰,入参机务。殊恩渥宠,叠荷生前:人臣之荣遇,近古稀逢。于康熙三十三年十一月初二日病逝,遗疏上闻,荷蒙皇上轸恤优隆,赐谥「文襄」,赐祭、赐全葬立碑银两,荣施身后,光被泉壤:又人臣罕觏之异数也。臣钟麟苫块之下,感激恩礼,涕泪交零。恭设香案,举家望阙叩头,将父丧安葬。康熙三十七年正月二十七日立碑事讫,即呈原任山东抚臣李炜代题谢恩,抚臣批「查有无代题之例」?臣查江南原任大学士谥「文恪」臣宋德宜子宋骏业,曾具呈抚臣代题;臣即呈递抚臣。适值李炜离任,未经上达。臣父受皇上天高地厚之恩,未获奏谢;臣五内激切,夙夜靡宁。今匍匐来京,谨循例具本通政司奏谢天恩;惟有捐糜顶踵,竭犬马之效于万一耳。臣不胜惶悚待命之至!为此具本,谨具奏闻』。奉旨:『该部知道』。
  公殁后,州绅士耆老以公功德名位,宜崇祀学宫「乡贤」,具呈州学申详郡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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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使者大方伯递加详看,词章藻丽,允称揄扬;其最传诵者为大方伯张公看语,内有一联云「生于武定,公真无愧斯邦;谥曰「文襄」,名果不诬其实」。虽使苏文忠操笔,不是过也。其明年,郡人士又以公由府学诸生登科第,请崇祀郡庠。俱奉抚军置主入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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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谱后叙             
    松江林子威撰

  武定李公,昔司理金华,继以直指视浙鹾政;其泽被于斯民甚厚。及以少司马中丞总制军事,邦之人欢然曰:『我公来矣』!下车五月而闽变作,精甲直走仙霞,图建瓴之势。瓯、括相继内叛,山寇蜂起;江东之民,鸟惊鱼骇。公以一书生,韐临戎,亲扼三衢,阻遏其冲;以数千之师,当十万之寇。任使将校,各尽其才;论功行赏,不爽毫发:人乐为用,所向克捷。天子倚为长城,以纾南顾忧。大帅上章陈兵事,特旨问公『计贼何时可平?当以何策取胜』?公上言:『贼聚重兵于河西以拒我师,仙霞之守必虚。今臣距河对垒,而以大兵从江山长驱而入,贼必自溃』。越数月,大将军果用公策,批亢捣虚,河西之寇一朝瓦解;穷山深谷,挑刀走戟之徒衿甲来归者,日以千数:浙、闽遂平。公虽欿然不自言功,天下有识者皆以公不独保全两浙,而南定闽、西靖豫章、屏障江南,为荡平滇、蜀之先声,胥于是始。用是作为雅诗,以咏歌其事。子威披阅之次,喟然曰:天下之所知者,累渠献凯、诛贰舍服,赫然可见之功;而三载以来,公之茹荼拮据,非身见其事者,未之或悉也。当事初起,承平日久,文恬武嬉,罔不失措;公即决策向三衢,主兵者以公出而不便于独后也,百方沮说。麾下将士,亦竞以居中调度为请;而公迄不为动。然浙省重兵,半在边海。时则有以「岛上游帆」虚声恫喝,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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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请济师;而云屯之旅,匹马不前。公之赴衢,离卫之众不满千人;直以封疆之事,义无反顾,实力殆无可恃者。迨以便宜发帑犒师,百里之内,牛酒日至;而士气奋矣。誓祃戒途,不戢于樵苏者,置之法;而军纪肃矣。临阵督战,斩偏裨退者以徇,而人有前死之心矣;发废弁之奸谋,钩得内间,而敌不知所窥矣。俘囚就讯,胁从罔治,哀矜之色刑者不怨,而民志渐定矣。昼则会议幕府、巡行壁垒,常在鞍马矢石间;归坐堂皇,翘旁午,将吏之白事者,不遑次进。黄童白叟,牒吁踵接;下及马圉养,无不慰劳顿置,人人得所欲而去。夜分,乃入治簿书,犹或闻遽复出。每食,必吐其哺。钟鸣假寐及晨熹者,月无一、二焉。侍史之更番者,皆不能支;而公不暇自知其劳也。子威谬承顾盼,每在左右。见公临事皆如烛照数计,应机立断;而周详审固,巨细一揆,从未有仓猝见于辞色。盖其思虑精专,久而愈砺;静如山立,动若川流:刚明而仁,体用兼备。其迄以成功也,岂徒然天意哉!且以亲藩承制,开府专决于上;羽林神策之将,皆骄贵自重,多异议。文武大吏,挈权分衡,各有所主。公处其间,以诚信相孚格;而当大事,执持侃侃,无旁顾。无中挠。既以斯民为己任,故力膺艰巨而不遑他恤;民亦知公之足以恃也,故赴者如归。今尔田、尔桑,渐还旧观;咸曰「非公之赐,不及此」!公雅不欲以帷幄运筹,掩武夫横草之烈;然力而拘诸原者,亦咸曰「非公不及此」!是曷故欤?昌黎有言:「行事服人心,而采风可畏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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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威敬述所见,不敢溢词。平淮西碑,雅以俟世之昌黎其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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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跋

  李文襄公佐圣天子平逆藩耿精忠之乱,功在东南、勋在社稷;太常纪之、太史载之,非草茅下士所敢置笔也。惟公生平宦绩,多在吾浙。其初仕也,为金华府理刑官;其由部郎历御史台,则巡鹾两浙;嗣又奉审理盐差之狱,继又特简为浙江总督。以故公之清风仁政、普利丰功被于浙者独深,而流传于浙者尤详且悉。康熙辛巳春日,公长君筠巢先生假寓皖城僧舍,出公「文集」属予校正,既又以「年谱」属予撰述。因就公家乘、文集中择其事之信者,采其言行之嘉懿者,考其持危定倾、严气正性、刚方不回、彰彰宇宙者,一一编年而笔之,宁简毋繁、宁质毋谀;使天下后世仰公德行功业者,一展卷而莫不亲炙,是则观察君称扬先人之志也夫!
  虽然,吾因之重有感矣。顺治辛卯,浙榜得士最盛,予姻家赵雪嵊、好友许亦苍皆杭郡名士第一流,俱出公门下;先兄虽为瀛海马乾若先生所识拔,而呈卷之日,公阅予兄文极口欣赏,于两主考前亦附桃李之谊。今先后咸赋玉楼,未及述公教施、道公閒燕;独予以被褐弟子得诵读公文集,且窃编年纪事焉,何其幸耶!故于跋公年谱,并叙渊源云。
附录 第 524 页
  康熙四十一年(岁在壬午)夏四月,武林受业程光豆拜手谨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