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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皇小识卷八
烈皇小识卷八 第 197 页
烈皇小识卷八

  十四年,八月十九日,圣驾视学,释奠礼成,步至东西庑,遍阅诸先儒神位,因召礼部左侍郎王锡衮、右侍郎蒋德璟、祭酒南居仁三臣论曰:『宋儒周程张朱邵六子,有功圣门最大,今称以先儒,位在汉唐诸儒下,礼殊未称,尔部会同詹翰等官,议所以尊崇之!至于六子格言,即督令儒臣编綦成书,以弘圣教』!三臣承旨,即于九月题请开馆编纂六子诸书;而尊崇位号,时廷议不一,不果行。
  大学士周延儒罢。延儒林居时,长兴周仲琏,特往通谱,叙叔侄礼,事之惟谨。延儒之再召也,秀水吴昌时为之效奔走,延儒入都,仲琏官兵部员外,昌时官礼部郎中,共入其幕下,每朝夕,辄便衣直达卧室,与侍者交通,探听阁中消息,随在外招摇市权。昌时醉心吏部,诚得一日称吏部郎,即死无恨,宜兴亦拟借此塞其望而远之,遂以郎中调文选司,破格极矣。往时科道年例,在二八两月,科一人,道二人,间或吏部一人,此旧例也。昌时为政,例推给事中范士髦等四人,御史陈荩等六人,科道群起大哗。吏科都给事吴麟徵、河南掌道御史祁彪佳率两衙门集于公所,与时昌面议。及是日,科道齐集,援集例相责,昌时怗过,绝无引咎意。御史某,不胜其愤,提所坐椅搏之,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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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皇而出,且曰:『若奚为待我如此?我当尽例出诸御史』!诸御史闻之,咸怒发上指,与时昌有不两立之势矣。又宜兴自恃圣眷,视同官蔑如也,井研辈皆有愠心。缇帅骆养性有阴事,宜兴刺得之,以挟制骆,使为己用,往来传递者,昌时也。养时有原馈,宜兴不受,昌时竟隐匿焉,养性以此饮恨刺骨。内奄王之心,颇不乐宜兴,曾向宜兴云:『我们才力有限,还求老先生包容』!闻者危之,而宜兴不以介意。清兵入犯,宜兴督师逐之;总督范志完,宜兴辛未所取士,其人大言不惭,无纤毫实用,宜兴以一切军情委之。宜兴之出督师也,上注望甚殷,刻刻遣人侦伺,而宜兴驻通川,每日幕客攒集,午后始开门收文书,应故事,所谓躬历戎行,鼓舞将士者,未之能也。清兵出口,各路援师,尾之而行,不敢邀击,厚贿宜兴以求叙功,宜兴诺之。襄城伯李国祯,与王奄俱有私人,欲入叙功疏中,宜兴不从,乃比而揭其短入告,谓:清兵已骄,邀而击之,可只轮不返,宜兴私通清兵,禁诸将不得一矢相加遗,坐是,安然出口。上信以为然。适给事中吴甘来、御史王章疏参本兵张国维;而德州兵备雷演祚,亦疏参范志完,皆与宜兴有连,奉旨:『周延儒著府部九卿科道议处』!阁臣合词申救,得旨:『内外多艰,用人罔效,误国害民,皆朕不德所致,周延儒著致仕去』!
  特旨:『修撰魏藻德升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藻德辞,陈演请『改少詹事办事,仍照三品用』,上从之。此与刘之纶同一破格,然之纶以戎事超授,虽未成功,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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殁于阵,与藻德天渊矣。
  八月,会试天下士。命大学士陈演、魏藻德为试官,取中陈名夏等三百五十人。时以边警,大计改五月,会试改八月,阁臣循序,应以蒋德璟为副,时上究心天象,凡日月见食,及星宿缠犯,取中国历验之不甚应,以西历验之辄应,遂加西人汤若望尚宝司卿,专理历法。先是召对,德璟奏及之,曰:『汤若望有何好处,皇上如此优礼』?上曰:『古帝皇招徕远人,汤若望远夷慕化,朕故优待之有加。卿言清兵屡次内犯,震惊宗庙,卿何不撵之使去』?及是,遂抑德璟而用藻德,而棘闱之役,亦止于此。藻德离孝廉未三年,骤典文场,说者谓文脉亦促甚矣。
  兵部尚书张国维罢;逮总督范志完,顺天巡抚潘永图下狱。时给事中吴甘来,疏论:『国维昔任抚江南,惟以巧言令色为务,有「浪子中丞」之称,及任本兵,寸筹莫展,惟首辅意旨是徇,打恭作揖,便成职业』云云。上颇知国维罪状,疑加重谴,国维捐厚资,乞援于内奄,乃得旨:『闲住』。德州兵备雷演祚,疏论志完在山东纵兵淫掠,及金银鞍数千两、马百匹,行贿京师等事,有旨:『志完革职逮问』!永图以失机,亦奉旨:『革职逮问』。
  范志完伏诛。上特召雷演祚入朝,与志完面质于中左,问疏内所奏事款,历历有据。上又问演祚曰:『尔所言称公颂德,遍于班联者,谁也』?演祚对:『周延儒招权纳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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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起废清狱租,皆自居为功,考选科道,尽收门下,凡求总兵、巡抚者,必先通贿幕客董廷献,然后得之』。上即命逮廷献,上问志完金鞍马匹。招称送右谕德方拱乾。上并召拱乾,拱乾力辨云:『臣以词林冷局,无票拟招驳之责,且甫入都,安有此事』?上即令拱乾去。志完被逮,知上方注意封疆,决无生理,满载淄重,望门投送,而不得要领,卒置于法。永图亦坐封疆失事律,决不待时。
  逮大学士周延儒于家,吏部尚书郑三俊罢。先是,御史祁彪佳、贺登选各疏,参吴昌时紊制弄权,给事中郝昌,疏劾:『吴昌时、周仲琏窃权附势,纳贿行私,内阁票拟机密,每事先知,总之:延儒,天下之罪人,昌时、仲琏,又延儒之罪人』。至是,御史蒋拱宸疏论:
  『昌时入延儒之幕,与董廷献表里为奸,无所不至,赃證累累,万目共见。即如南场一榜,非其亲戚,即以贿赂,皆昌时为之过付,伊弟肖儒、伊子弈封,公然中式,毫无顾忌,以至白丁铜臭汪庶、陈咨稷等,皆夤缘登榜,其贪横如此,尚知有朝廷法纪哉』。
  末又指『通内』一时,时缇师骆养性细刺昌时与延儒通贿诸款,具事件上闻,诸奄亦尽发延儒蒙蔽状,复遣缇骑逮延儒对勘。而三俊以举用昌时,引罪回籍。延儒就逮,将所居楼阁三楹,尽行焚燬,盖生平宝藏,咸集于此;紫貂帐以十计。清河参有一双重十两者,金珠非最上乘不能登此楼,焚时,火焰皆作五色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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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拱宸疏参宜兴及吴昌时,内有『通内』一事,为上所最忌;七月二十五日,召府部九卿科道廷鞫,上角素,率太子与定王同讯。呼昌时前,诘其通内,上声色俱厉。昌时辩:『祖宗之制,交结内侍者斩,法极森严,臣不才,安能犯此』?上呼蒋拱宸面质,拱宸战栗,匍伏不能措一语。上愈怒,叱退拱宸,然上意已有成局,不待拱宸之对质也。昌时始终不为屈,曰:『皇上必欲以是坐臣,臣何敢抗违圣意?自应承受,若欲屈招,则实不能』。上即命内侍用刑,阁臣蒋德璟、魏藻德出班奏曰:『殿陛之间,无用刑之例,伏乞将昌时付法司究问』!上曰:『此辈奸党,神通彻天,若离此三尺地,谁敢据法从公勘问者』?二阁臣奏:『殿陛用刑,实三百年未有之事』!上曰:『吴昌时这厮,亦三百年未有之人』。二阁臣口塞,叩头而退,内侍遂进用夹,两胫皆绝,昏迷不省人事,乃命下锦衣卫狱,昌时已不能行,卫役负之以出,进见卫帅骆养性曰:『请受刑』!养性曰:『汝甫受刑,尚不省人事,且俟后审』!越数日,卫审一如廷鞫,语不梢屈,乃刑其两家人,亦终无所招,后有旨:『送法司』!咸谓有生机矣,不数月而斩决之旨下。先是,韩城之逮也,昌时本无所置力,而掠之居以为功,王陛彦临刑恚恨曰:『吴昌时杀我也』!旁人皆为咋舌,而昌时更扬扬自得也。及是,奉旨:『吴昌时著即会官斩决』!与王陛彦之旨同,人以为有天道焉,其实不尽然也。
  逮张国维下狱。时追论其中枢误国之罪,故部拟『赎徒』,有旨:『张国维中枢溺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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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徒岂足蔽辜,还著再拟具奏』!
  九月。廷对策士,赐杨廷鉴、陈名夏、宋之绳,进士及第有差。
  上点礼部尚书李建泰、左副都御史方岳贡,俱以原官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办事:岳贡守松江十五年,以钱粮拖欠,停俸督徵,故久稽不迁;今春入觐,有以岳贡操守廉洁荐者,上特授左副都御史。适吏部某,以某事奉旨诘责,尚书李遇知曰:『臣正行纠驳』,岳贡曰:『何不即行题参』?一语深当圣意,遂同建泰入阁──从来阁臣无带都御史衔者,亦变例也。
  给事中时敏,例推金华太守,敏求援于岳贡,岳贡令急进一条陈,疏方具,忽奉严旨:『下部议处』!众相讶不解所谓,及例推本上,岳贡票旨:『时敏方在议处,何得遽行升擢?员缺另推』!议本上,奉旨:『时缺著降三级照旧管事』!仍严然文郎矣。
  周延儒赐死。宜兴逮至旅邸候命,所挽回者,不遗馀力,欣欣向荣之念。及是夜半,而勒令自尽之旨下,宜兴从襆被扶起听旨。旨内先历数其罪,至姑念句,内奄止不即读,宜兴意有非望,稽首称圣恩者再四,奄候其稽首毕,始宜『著勒令自尽』!宜兴悸魄丧魂,左右不能自持,绕屋而走,妄思窜逸,缇帅令二缇骑执持之,延至四鼓,缇帅乃勉强从事。又宜兴素服参附,气断矣,四肢犹煖润如生,缇帅惧有他虞,急以钉钉入脑门,始敢复命,较之韩城为尤惨云。先是,上与阁臣语及宜兴曰:『朕恨其太使乖』。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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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以告宜兴。曰:『事如此英主,不使乖,不得也』!周仲琏费四万金,乃免于难。
  上特起沈自彰为文选郎中,改四川布政张法孔为职方郎中、加太仆卿衔,皆以其有廉名也。
  上禁诸臣服肴,袖长不得过一尺,宫中尽撤金银等器,俱用陶器,并谕诫诸臣,不得擅用金银──说者谓黄钟大吕,清庙明堂之器,文质彬彬,斯为美矣,僿极则鬼,君子病之。今以玉食万方之主,而降为污尊杯饮之事,是貉道也,何以能久。
  北兵退后,京城瘟疫盛行,朝病夕逝,有全家数十口,一夕并命,人咸惴惴虑其不免。上时令张真人建醮祈安而终无验,日中鬼出为市,店家至有收纸钱者,乃各置水一盂于门,市者令投银钱于水,以验真伪。民间终夜击铜铁器声,以驱厉出,示声达九重,上不能禁。景色萧条,早知有黍离之叹矣。
  宫中有□库累朝不开,上至是忽欲开阅;珰以从来未开为言,而上意甚坚,珰不敢逆,开进,空无所有,止后架贮小红箱一只。捧至,预书崇祯某年某月某日开,上以其预定也,益异之。及启视,止盛画三轴,其一则无数军民,相背而立,上曰:『此殆言军民背反耶』?其二,则无数官吏士民,俱若仓皇逃窜之状,上曰:『嘻!乱离不远矣』!其三,则止有一人被发赤体,其貌则俨然御容也,群珰相顾动容,上怃然不乐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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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年正月,李贼围承天,知府某,开门迎贼,巡抚宋一鹤,钟祥知县萧汉皆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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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按李振声迎降,与贼通谱。钦天监博士杨永裕亦降,请发显陵,忽大声起山谷若雷震,贼惧而止。贼至黄陂,知县某挈印走,贼设伪官,士民杀伪官,贼怒,反兵屠之,遂陷德安。黄州守将王允成,弃城东下,方国安诸贼,退屯汉口,左良玉亦东下。
  江陵举人陈万策、李开先,为贼侍郎喻上猷所开荐,贼檄下,万策自缢,开先触墙死。
  献贼袭陷蕲州,屠之,兵备许文岐徇难;复陷蕲水,亦屠之。
  二月,湖广贼陷澧州,又陷武冈川,岷王遇害,随合于闯。闯贼令老回回守承天,罗汝才守襄阳,而自攻郏县。知县李贞,率士民坚守,杀贼甚众,力竭乃陷,李贞骂贼不已,贼怒,褫其衣冠,倒悬于地,贞大呼曰:『高皇帝有灵,我必愬之,愿为厉鬼以杀贼』!贼愈怒,断其舌,剐之;母乔氏及妻,俱死。贼还屯荆州。
  五月,李贼攻常德,巡抚陈睿谟逃,城遂陷。嗣是辰、岳相继俱陷。献贼自蕲水一夕驰至黄州,乘大雾攻城,城遂陷;原任副使樊为城骂贼贼刺之,洞胸死。麻城周文江降,贼署为伪知府。
  闯贼袭杀革里眼、左金王,并其众。时群贼俱奉闯贼约束,惟革里眼不相下,闯贼置酒宴左、革,杀之席上──革里眼,即贺一龙也。
  四月,闯贼突入罗汝才营,即其帐中斩之,并杀其谋主袁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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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闯贼攻袁时中,杀之。时中初合于闯,闯许配以女;至是,时中通款于河南巡按苏京,又擒闯贼零骑请叙功,故杀之。
  五月,献贼逼武昌,时议募兵守城,而库藏空虚,三司长诣楚王请贷数十万,王不应。募兵皆谓宜募土著,适承德溃兵东下,楚王尽招之,号为「楚府兵」。及献贼陷汉阳。临江欲渡,武昌大震,议撤江上兵,婴城而守。都指挥崔文荣曰:『磨盘煤炭诸洲,浅不过马腹,纵之飞渡,而婴城坐困,非策也』。议者不从,贼果从煤炭洲南渡,直逼城下,攻武胜门,文荣率军御之,多杀伤。而楚府新募兵,开门迎战,文荣跃持矛大呼,杀贼三人,贼攒刺之,死。旧辅贺逢圣合家投塾子河死,长史徐学颜与贼格斗,左臂断,右臂持刀扑之,贼脔之。游击朱士鼎,为贼所执,戟手大骂,贼去其左右手,自沈于江死。贼执楚王,尽取宫中藏金,辇数百车不尽,楚人于是憾王之愚也。贼沈王于江。屠戮士民数十万,沿江积尸千里,其幸存民,或刖手足,或凿目鼻,无一全形者。
  闯贼陷保康,知县石维坛死之,别贼至禹州,守将杨芬张朗降。
  七月,总督孙传庭发兵潼关,以总兵牛成虎、卢光祖为先锋,会河南总兵卜从善、陈永福,合兵雒阳之下池寨,檄左良玉赴汝宁夹击,令副总兵高杰将降丁为中军,总兵王定官抚民,率榆宁二镇兵为后劲。
  总兵方国安合副将徐懋德、马士秀等,由蕲州进发,夜击贼于大冶,斩首千级。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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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既胜左镇诸军并进,献贼令贼将守武门为浮桥于金口,悉众西渡向岳州。
  八月,孙傅庭师次阌乡;闯贼亦进,尽发荆襄诸贼,会于河南。牛成虎前驱,遇贼于雒阳,击败之,再击于河岸,又败之;追走至汝州,成虎以孤军无继,退屯渑池。
  丙寅,方国安等复黄川,斩伪官。癸酉,诸将进次杨逻堡,距武昌三舍。监纪推官吴敏师,联络蕲黄义勇万人,与师会,总兵常安国以舟师先进,转战金沙洲,夺贼百艘。丙子,诸将齐至武昌,献贼出战,大败,遂西走,陷咸宁、蒲圻,距岳州百里,湖南巡抚李乾德、总兵孔布贵,尽移居民远徙,而伏兵于内,开门迎贼,贼入,伏兵尽发,尽歼之,留四贼,各割一耳,贯箭纵回。献贼怒,益来攻,乾德虚立营垒,下伏大,而积薪其上,贼以火攻之,大发,杀贼数千。贼愈怒,悉众围岳州,百道并攻,遂陷,乾德、希贵走长沙。戊寅,贼至湘阴,城已一空,献贼登舟南渡,忽大风起,覆舟,溺死贼数千,复还岳州,尽杀所掠妇女,焚其舟。陆行抵长沙,士民空城走,乾德奉吉王、惠王走衡州。守将尹先民迎降,推官蔡道宪不屈,杀之;健卒林后等,解衣裹尸,葬道宪于南郊,俱自缢。
  九月,孙傅庭次汝州,伪都尉四天王李养纯,率所部来降;知贼在宝丰,傅庭进围宝丰,贼坚守不下,闯贼以轻兵来援,白广恩、高杰、卢光祖逆战于城东,败之。次日,复以精骑数千,直攻官军,复击走之。傅庭曰:『宝丰不急下,而拔兵大至,贼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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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敌矣』。亲督诸军,悉力攻城,拔之,斩伪官陈可新等千馀人,遂以大兵捣唐县;时贼家口尽在唐县,官兵入城,尽杀之。甲辰,傅庭复郏县,县甚穷,官军乏食,闯将将精骑万馀逆战,官军击断闯贼坐纛,三战三胜,闯将奔襄城,官军进逼之。时河南所在饥荒,官军馈粮不继。壬子,兵噪于汝州,降盗李际遇,阴通贼。癸丑,贼率精骑大至,傅庭问计于诸将,高杰请战,白广恩曰:『师老矣,宜分据要害,步步为营,以图万全』!傅廷恐贼遁曰:『将军何怯也,独不如高将军耶』?广恩不怿,引所部八千人南走,贼设伏以待官军,官军接战,陷贼伏中,大败。高杰乘岭上望之,曰:『不可支矣』!麾众急退,官军大奔,贼驱大队来,追至孟津。是役也,士卒死者四万馀人,尽丧其军资甲仗,傅廷与杰走河北。戊午,闯贼向潼关,白广恩击走之,傅庭亦回军潼关,众尚有四万人。
  献贼袭陷衡州,桂王及吉、惠二王走永州,献贼复追之,湖南巡抚刘熙祚,遣兵护三王入广西,而自入永州拒守,奸人内应,熙祚不屈遇害。戊戌,官军复岳州,尽诛伪官,献贼东犯江西萍乡。
  十月辛酉朔,副总兵沈万登复汝宁。是日,贼将军马司尚志莅任,万登拥众突入,诛尚志,并杀诸伪官。时襄、雒豪杰并起,万登与毛显文、刘洪起皆起布衣,聚众数万,各保寨以逐贼。闯贼伪授万登威武大将军,不受,凤督马士英承制,授为副总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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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闯贼遣弟一只虎陷阌乡,遂攻潼关,闯贼间道绿山崖,出潼关后,官军大惊,遂溃,贼尽入关掠。傅庭、白广恩退屯渭南,贼合众十馀万陷渭南,傅庭阵亡,知县杨暄死之;随陷商州,商雒道黄世清死之;直抵西安,巡抚冯师孔,督兵出战,被执不屈死。西安陷,按察使黄纲自尽,长安知县吴从义、指挥崔尔达、秦府长史章世炯,俱投井死。乡绅右都御史焦源溥、御史王道纯、礼部主事南居益、都司使邱从周,俱骂贼死。宣府巡抚焦源清、山西参政田时震,俱不受伪职死。磁州兵备祝万龄自经。学宫山东佥事王徵,七日不食死。举人席增光、朱谊泉,俱投井死。而左布政陆之祺、总兵白广恩俱降。闯贼据秦王府,授秦王伪将军世子,妃刘氏曰:『国破家亡,愿一死』!闯贼遣归母家。秦藩富甲天下,尽为贼有,贼分兵徇诸县,蒲城知县朱一统,抱印投井死。中部知县华堞,与一妻一妾俱自缢。贼改西安为长安府,榜掠巨室助饷(按令为朱新用,乃晋宗,不知诸本何以皆作华堞,华堞为楚宗,时为宣谕楚豫江北一带义勇使,非令也,人习知其名而概书之耳)
  献贼陷袁州,令贼将邱仰寰居守,左良玉遣兵攻袁州,参将高山,奋身先登,斩贼数百级,擒斩邱仰寰,遂复袁州。
  献贼至长沙,突至吉安,官军惊溃,兵备岳虞蛮逃,城复陷,贼复入袁州。
  十一月,闯贼命贼将田斌守西安,而自往延安大会群贼,分五百骑按行,凤翔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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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诱而杀之。闯贼怒,亲攻凤翔,陷之,屠其城。遂逼榆林,兵备都任,及原任总兵尤世威、王世显、侯世禄、惠显、侯拱极等,敛各堡精锐入镇城,歃盟誓神,推世威为主,协力拒守,贼诱说三日不听,贼四面环攻,城上强弩叠射,贼死尸山积,贼攻益力,逾旬日不克,贼以冲车环城穴之,城崩数十丈,贼乘势拥入城,遂陷。都任合家自缢死,尤世威纵火焚其家百口,挥刀突战死。诸将各率所部巷战,杀数千贼,至死无一降者,合城妇女俱自尽,无一受辱者。贼攻宁夏,总兵官抚民迎降。贼攻庆阳,坚守四日,力屈,城陷,守巡二道段复兴、董琬乡,乡绅太常少乡麻禧,俱死之。贼屠庆阳,执韩王。
  献贼知官兵陷岳州,沿江设伏,而令贼千人,以巨舰载辎重顺流下,副将王世泰、杨文富邀击之;贼佯走以诱官军,官军溯流争上,尽夺辎重,贼伏发,四面夹攻,官军大溃。贼复入岳州,左良玉令马士英趋长沙,马进忠等趋袁州,士秀等复临湘,进逼岳州,贼将混天龙,统万人乘轻舟迎战,士秀三分其军,绕贼舟后反击之,贼大败,趋入城,士秀麾诸军登岸,急攻之,贼突门出,走长沙,遂复岳州。马进忠等,进薄袁州,贼西走,遂复袁州,尽诛诸伪官。总督吕大器亦统兵复吉安。
  杀太监刘元斌。元斌监军讨贼,贼在陕雒,元斌留归德不敢进,纵兵大掠,杀樵汲者冒功;及论辟,未得旨,即奏辩,上怒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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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闯贼徇西北庄浪、凉州,二卫俱降,遂围甘州,乘夜雪登城,巡抚林日瑞、总兵郭天吉、同知蓝台等皆死之,杀军民四万七千馀人,馀处俱投降,惟西军卫固守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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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年甲申,正月,庚寅朔,大风震屋,扬沙,咫尺不见,占曰:「风从乾起,主暴兵至,城破」。癸丑夜,星入月中,占曰:「星入月中,国破君亡」。时闯贼僭伪位于西安,伪号「大顺」,伪元「永昌」,宋献策伪军师,牛金星伪丞相,设伪六政府:伪吏政宋企郊、伪户政杨建烈、伪礼政巩、伪兵政喻上猷、伪刑政陆之祺、伪工政李振声,皆明臣降贼者。
  上困寇氛孔棘,临朝,向阁臣叹曰:『贼势如此,阃外无人承认,府库殚竭,将如之何』?李建泰奏:『主忧如此,臣敢不竭驽力,臣家曲沃,愿以家财佐军,臣请提兵!上大喜,慰劳再四,曰:『卿若行,朕当访古推毂礼,亲饯卿郊外,不敢轻也』。建泰退,即具揭,题用卫贞固、凌駉,又题郭中杰加副总兵衔,管中军事,又请马兵五百及旗牌等项,遂于二十六日启行,上预传:『至期行遣将礼,朕御正阳楼宴饯督辅,并召内阁五府部院掌印官侍坐,鸿胪赞礼,御史纠仪,大汉侍卫,应用法驾宴桌,该衙门预备』!上又命查大明集礼中遣将授钺告庙礼,看议酌行。是日乙卯,上御正阳门楼亲饯之曰:『先生此行,如朕亲征』。建泰受饯,叩首谢恩,既去,上目送久之。返驾,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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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占曰:「不利行师」。
  二月,闯贼统众四十万,从禹门渡黄河,陷绛州、曲沃、临晋、河津。破蒲州,旧辅韩爌死之。破平阳,知府张嶙然迎降。巡道李士焜逃,总兵高杰,退至泽州,沿途大掠,贼遂薄太原──时初六日也。巡抚蔡懋德,遣标下骁将牛勇、朱孔训出战,孔训伤死,牛勇阵亡,一军皆没,城中夺气。懋德知事不可支,写遗表令贾士章走京师上闻,中军盛应时先杀其妻子,誓将死敌。初八日,风沙蔽天,贼夜乘风登城,懋德应时赴斗死。布政赵某、副使毛某及府县乡绅等官,共四十六员,皆死之,晋王遇害。
  上传工部尚书范景文、礼部侍郎丘瑜,俱以原官兼衔,入阁办事。
  上御书亲敕督辅:『朕仰承天命,继祖宏图,自戊辰至今甲申,十有七年矣兵荒连岁,民罹干戈,流毒直省。今卿代朕亲征,鼓厉忠勇,选拔雄杰;其骄怯逗玩之将、贪酷倡逃之吏,当以上方剑从事。行间一切调遣赏罚,俱不中制。卿宜临事而惧,好谋而成,真剿真抚,扫荡妖氛,旋师奏凯,勒名钟鼎,须代朕至意,遍行示谕』!
  建泰甫出都,师次涿州,营兵逃归者三千人,过东光,兵不戢,士民闭城拒守,建泰怒,留攻三日,被之。至广□,绅衿城守不纳,亦留攻三日,破之,杀绅王佐等及知县张宏基。
  闯贼至忻州,官民迎降。进攻代州,总兵周遇吉固守,连战十馀日,杀贼万馀。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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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众来攻,遇吉退守宁武关,贼复逼宁武,遇吉连发大,杀贼近万人。会火药尽,有请款者,遇吉曰:『三日内杀贼且万,若辈何怯耶?能滕之,一军尽为忠义,若不支,缚我以献』。于是开门奋击,杀贼数千人。贼惧,欲退,或为贼谋,请分为十队,更番迭战,且去帽为识,有帽者辄杀之,贼乃引兵复进,去帽以自别,官军不能支,城陷。遇吉纵火焚其家,而自挥短刀力斗,身中流矢,牙兵俱尽,遂见执,骂贼甚厉,贼怒,缚于市磔之,屠宁武。太常寺少卿吴麟徵请弃关外宁远前屯二卫地,徙总兵吴三桂入关,屯兵近郊以卫京师,廷臣皆以失地非策,莫敢主其议。
  上谕:『吴昌时著即会官斩决!其财产并罪辅周延儒贮产籍没充饷』!上又谕:『周延儒见贿忘法,本当全没家产,今量追十二万,著周肖儒、周奕封完纳。吴昌时量追五万,俱免籍没』!
  上命太监阎国辅等,赉饷往苏宁等处给军,时始闻山西全陷。
  上分遣太监监制各镇。卢维宁往通津临德,方正化往真保、杜勋往宣府,王梦弼往大名、广平,阎思印往顺德彰德、牛文炳往卫辉、怀庆,杨茂林往大同、李宗化、张泽民,往苏镇中西二协。
  上特升兵部都给事张晋彦为兵部尚书,又令兼翰林学士。
  闯贼至大同,军民皆降,总兵朱三乐自刎。巡抚卫景瑗、兵备朱家仕、粮储徐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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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死之。庠生李若葵,合家九人,俱自缢,先题曰:『一门完节』。代王遇害,贼杀代府宗室殆尽。
  上召忻城伯赵之龙、抚宁侯朱国弼中左门面对,乃命国弼总漕淮安,之龙掌南京中军都督府印,管守备事。
  闯贼陷真定。先是,知府丘茂华闻城警,预定令家眷出城,巡抚徐标,下茂华于狱。标中某某,伺标登城指画守御时,乘不意,掖而投之城外,杀之,从狱中拥茂华出,茂华遂檄所属州县,预备迎贼。数日后,贼始以百骑来受降,时二十二日也。二十三日,上召诸臣面对:先是,左都御史李邦华密疏请:『择大臣奉太子南行,臣等辅皇上固守』。圣意颇以为然,大学士陈演微泄之。是日,召对,庶子项煜面具小疏,极言当南巡者八,上曰:『国君死社稷,正也,朕死决矣』!大学士范景文、周邦华,拟申前请,给事光时享大声曰:『奉太子往江南,诸臣意欲何为,将欲为唐肃宗露武故事乎』?二臣乃不敢言。已而上命魏藻德升兵部尚书,督师津德;方岳贡升户部尚书,督漕临济,意拟从范、李二臣之请矣。既而复撤前命,或云:『时传闯贼已南下,故止之』。
  三月,大学士陈演、蒋德璟罢。演以多赀,不敢出京,遂及于祸。
  上召张国维于狱,同庶吉士史可程、举人朱长治中左门面对。
  昌平兵噪,焚劫城中,巡抚何谦以闻,有旨:『何谦带罪供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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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四日壬辰,钦天监奏:『帝星下移』。
  诏封各总兵吴三桂平西伯,左良玉宁南伯,唐通定西伯,黄得功靖南伯,俱给敕印;刘泽清实升一级,刘良佐、高杰、马科、姜怀、孔希贵、葛汝芝、许定国、王承允、刘芳名、李栖凤、曹友义、杜允登、赵光远、卜从善、杨御蕃、马岱、黄蜚、高第各升一级;督抚马士英、王永吉、黎玉田、李希沉各加升二级。
  诏总兵吴三桂、刘泽清、唐通帅师入援,三桂、泽清不奉诏,惟通以二千人至,陛见,上慰劳再三,同太监杜之秩守居庸。
  大庸伯张国纪进助饷银万两,晋封为侯。
  上召文武大臣及科道于中极殿,问御贼之策。有言『守门乏人,请考选科道;馀皆练兵加饷』套语。驸马巩永固面奏:『贼势猖獗,官兵畏贼如虎,祈简才望大臣,重守都城,圣驾南巡,徵兵亲讨,臣号召京畿义勇,可从十万众扈从起行』!上意不决,诸臣皆言其诞妄。既退,议分守九门,稽察出入,召见庶吉士于中左门,特命陈名夏升修撰,兼户兵二科给事中。
  闯贼陷宜府,叛将白广恩,先移书约总兵姜镶降,太监杜勋,出城三十里迎贼入城,执巡抚朱一冯杀之,巡按霍达逃。
  命给事中韩如愈马嘉植催解浙直京边正项,并改折赃赎,及周延儒、朱大典、吴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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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等赃银督解。时贼信已急,诸臣咸思南窜,故二人营谋此差。如愈曾疏论刘泽清,过东昌,泽清遣人杀之。
  晋封嘉定伯周奎为侯,上遣太监徐高宣诏求助,谓:『休戚相关,无如戚臣,务宜倡自十万至五万,协力设处,以备缓急』!奎谢曰:『老臣安得多金』?高泣谕再,见其坚辞,拂衣起曰:『老皇亲如此鄙吝,大事去矣,广蓄多赀何为』?奎自具疏,勉助一万金。太监王永祚、曹化淳等有助三万、五万者。王之心富第一,上面谕之,对以家计消乏,仅献一万,后之心为贼拷掠现银十五万两,金银什物称是。周奎抄出现银五十三万两,什器段疋无算。
  上命张国维仍复原官,总督浙直兵饷。初,国维就逮辇,揣知库岁空虚,朝廷首急军饷,乃倡开事例一法;杀人行劫者,皆得输金赎罪,谓:『国维一至江南,数百万可立致』,上惑其说,先谕刑部:『张国维附和罪辅,蒙弊君上,本当重治;念方士亮等轻拟,著免罪候用』!至是,有总督浙直之命,时贼警已逼,遂连夜疾趋,中途已闻变矣。过苏州时,江南尚无所闻,应抚已移镇,镇江绅衿共留国维,即于苏州抵住以资弹压。国维自揣皇上已徇难,大位未定,事不可知,决意南归,俟宏光即位,诸事就绪,始抵苏州莅任。
  临清总兵刘泽清,虚报大捷,赏银五十银,又诡言随马被伤,再赏药资四十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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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赴保定剿贼,泽清不从,即于是日大掠临清,统兵南下,所至焚劫一空。
  闯贼陷保定。贼至城下,李建泰迎降,中军郭中杰缒城降,兵溃,遂陷。同知邵宗元佩府印被执,不屈,死之。乡绅御史金毓峒分守西府,贼执之谒伪将:毓峒奋拳殴贼,投井死,妻王氏自缢;侄振孙,系武举人,登城射贼,应弦立毙,贼撵杀之;毓峒媳陈氏,年十八,尚未嫁,与其祖母张氏、母杨氏、嫂氏,同时投井,张氏抱其孙于怀同下,侍婢亦从而下。知府方文耀,见城破,即自杀。
  十三日,各城门分设红夷大,给守城军每名黄钱百文,连日日色无光,是夜,风色阴惨,沙尘刮天。
  上命襄城伯李国祯团练京营兵,又命太监曹化淳督理城守。
  十五日,癸卯,日色益晦,正阳门外伏魔庙,杵忽自中劈,又南京孝陵夜哭。
  闯贼叩居庸关,总兵唐通、太监杜之秩迎降。
  总督王永吉兵败,陷贼,贼纵之归,本兵张缙彦为请召对,阁臣疑之,叩缙彦以永吉来意。缙彦初不言,固问之,乃云:李『自成有二策,请上择之:一如汉楚故事,画地为界;一解归诚以大将军辅政』。阁臣大骇,遂票旨:『王永吉丧师辱国,不准召对』!
  闯贼至昌平,军民争降,总兵李守鑅,力格杀数贼,贼撵刺之,乃拔刀自刎。乡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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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罗彦自杀,巡抚何谦南奔。
  十六日,上御殿,召考选各官,问以治饷安民。滋阳知县黄国琦对曰:『裕饷不在搜括,在节慎;安民,系于圣心,圣心安,则民心安矣』!上首肯,即面授给事中馀递奏本半,忽秘封呈进,览之色变,即起入内,久之,谕各官退,始知为昌平失守也。闯贼破昌平,将十二陵享殿,悉行焚燬,随分兵掠通州粮储。
  十七日,上召文武各官,上泣下,诸臣亦相向泣,束手无计。上书御案,有『文臣个个可杀』语,密示近侍,随即抹去。是日,襄城伯李国桢领京营兵出城立营,城下数万人,一时溃散。夜漏半,曹化淳开广宁门迎贼入,守城勋卫皆逃。御史王章,贼呼之降,不应,遂杀于城上。给事中光时亨,即长跪迎降。
  贼军师宋献策,占十八无雨,则京师不可破,有雨,则一攻即下。至是日,黄沙障天,忽而凄风苦雨,良久,冰雹雷电交至。时贼已屯西城下,火飞入城中,西城竟日,无人敢行。近暮,定武桥南火起,始知外城已陷,奄走告上,上曰:『京营兵何在?李国桢练兵何在』?奄曰:『皇爷安得有兵?京营兵皆散,今惟有劝皇爷走耳』!先是,十五夜,上复召巩永固问以前策,永固对曰:『贼前尚远,人皆畏贼,六龙南幸,从者必多。今贼已逼近,人心瓦解,从行者臣不误误陛下也』。上颔之,及是夜,叛奄杜勖至城下,呼王相尧缒城入讲,或欲留之,勖曰:『我家万岁爷爷,威势强盛,不反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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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屠京师矣』!遂纵去。一鼓,上召新乐侯刘文炳及巩永固,令速带家丁护驾,二臣曰:『臣等何敢私蓄家丁,所有家人,岂能当贼』?上亟退,召太监王承恩入,密语移时,急令出部署丁为巡南计。又别传朱谕至内阁,命成国公朱纯臣提内外诸军,夹辅东宫,留守京师。已而呼酒与周后、袁妃,同坐痛饮,慷慨诀绝,妃先起名,上拔剑砍之,毙,后急返坤宁宫,自缢,上视之曰:『好好』!坤仪公主在旁哭不已,上叱之曰:『汝奈何生我家』?亦刃之,公主以手仰格,臂断,闷绝于地上。又令太子、定王出避民间,尽去本等冠带,戒谕:『今后慎毋露帝皇家形迹』!时承恩复命,上即微服杂内奄出东华门,至朝阳门,托言王太监奉出城,守者请以天明请验,扈从者夺门,守者反击之,不得出。朝阳系朱纯城所守,急诣纯臣第,阍人辞以赴宴未回。上叹息而起,复走定安门,门闸坚不可举,天将晓矣,乃返厚载门,散遣内丁,随以永王、定王,分送外戚周、田二家,手携王承恩入内苑。是夜,阁臣方岳贡直宿精微科,四鼓,中涓口传圣谕:『内阁诸先生速赴行在』!亟叩之,云:『倘圣驾已同巩驸马王太监出宫矣』!太子叩嘉定门,周奎高卧不起,门役不纳,乃走匿内奄某外邸。
  十九日,丁未,阴云四合,城外烟焰障天。宣武门守门太监王相尧,领内丁千人,开门迎贼。伪将刘宗敏整军入,军容甚肃。张缙彦守正阳门,朱纯臣守朝阳门,一时俱开,二臣迎门拜贼,贼登城,杀兵部侍郎王家彦于城楼,刑部侍郎孟兆祥死于城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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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祥子进士孟章明,同母何氏,妻王氏,自杀于寓。
  尚衣太监何亲,见公主仆地未起,曰:『贼已将入,恐公主遭其辱,且至定府中避之』!乃负之出,宫人魏氏大呼曰:『贼入大内,我辈必遭所污,有志者早为自计』!遂跃入御河死,顷者从死二百馀人。群贼入城,取道演象所,群象皆泪下如雨。
  殉难者:太学士范景文投井死。户部尚书倪元璐,从容自缢。左都御史李邦华,自缢于先文信国祠中。左副都御史施邦耀,大理寺卿凌义渠,太常寺少卿吴麟徵,太仆寺丞申佳允,给事中吴甘来、周而淳,御史陈良谟妾时氏、陈纯德、赵撰、吏部郎中刘廷谏,主事许直、顺天推官刘有澜,兵马姚成、锦衣卫指挥李若圭、王国兴,中书宋天显俱自缢。庶子周凤翔,于二十一日自缢。
  中允马世奇,与妾朱氏李氏同缢。修撰刘理顺,同妻万氏、妾李氏、子举人某、婢仆十八人,俱自缢。检讨汪伟,同妻耿氏左右,缢于堂中。武库司郎中成德、金铉、同母章氏、妾王氏、弟生员金錝,俱投井死。光禄署丞于腾蛟,服冠服,呼妻亦服礼服同缢。生员曹文耀,妻张氏,生四子一女,城破,张氏率子女哭于家祠,同文耀庶母姜氏,二媳李氏邓氏及乳母孟氏八人同缢。居民田某,合家自焚。李小槐同妻杜氏二子一女一婢,俱自缢。内官白某亦自缢。
  新乐侯刘文炳,集男妇共十六人,登楼自焚,其弟刘文耀,同祖母瀛国太夫人投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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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时年九十馀。
  彰武侯杨崇善自缢。惠安伯张庆臻,合门自焚。宣城伯卫时春,率妻孥同投大井中,无一存者。都督周镜自尽。
  驸马巩永固,公主柩尚在堂,同子女四人,坐堂中纵火自焚。
  逆闯入宫,问帝所在,大索宫中不得。伪尚玺卿黎志升进曰:『此必匿民间,非重赏严诛不可得,今日大事,不可忽也』。乃下令:『献帝者赏万金,封伯爵,匿者夷其族』!至二十二日,庚戌,得先帝遗魄于后苑山亭中与王承恩对面缢焉。先帝以发覆面,白袷蓝袍,白䌷裤,一足跣,一足有绫袜,红方鸟,袖中书一行云:『因失江山,无面目见祖宗于天上,不敢终于正寝』!又一行云,『百官俱赴东宫行在』!二十三日辛亥,殓先帝先后于东华门,梓宫二,先帝用丹漆,先后用黝漆,加先帝翼善冠,滚王渗金靴;先后袍带亦如之。同移庵内,主事刘养贞,以头触地,太恸,诸臣哭拜者三十人;拜而不哭者六十人,馀皆睥睨过之。叛阉某献太子,逆闯留居西宫,封为宋王,太子不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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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人费氏,年十六,投眢井,贼钩出之,赏贼将罗某。费氏绐曰:『我帝家人也,义难苟合,惟将军择吉成礼,死生惟命』!贼喜,卜日置酒极欢,费氏怀利刃,候贼醉,断其喉,立死,费氏即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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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贼者:大学士李建泰,兵部尚书张缙彦,户部侍郎党崇雅、礼部侍郎杨汝成、工部侍郎叶初春,少詹事杨观光、项煜、谕德、何瑞徵、杨士聪,修撰杨廷鉴、陈名夏,编修梁兆阳、高尔俨、李士淳、薛所蕴、赵玉森,庶吉士、吕崇烈、成克巩、张之奇、杨明朗、张端、黄灿、张元琳、刘馀谟、鲁梁、魏天赏、刘廷琮、何九云、刘肇国、张元锡、李化麟、姚文然、高珩、胡统虞、传学禹、罗献文、白允谦、何允光、龚鼎孳、赵频、李呈祥、传鼎铨、刘世芳、周钟、魏学濂、朱积、吴尔埙、杨栖鸮、王自超、史可程、梁清标,右通政赵京仕,通政参议宋学显,尚宝卿吴家周,太仆寺丞李元鼎,给事中刘昌、戴明说、孙承、傅振铎、申芝芳、时敏、米徽、翁元益、郭充、高翔汉、金汝砺、介松年、龚鼎孳、杨枝起,御史柳寅东、朱朗荣、卫贞固、傅景星、蔡鹏霄、裴希度、涂必泓、韩文铨、陈羽白、熊世懿,吏部沈自彰、左懋泰、熊文举、王显、侯佐、杨元锡、吴孳昌、郭万象,户部王凤林、金震出、卫周祚、程之璿、刘显绩,礼部黄熙允、汤有庆、吴之琦、张琦、刘大巩、朱芾煌,工部潘同春、缪元、邹魁明、方允昌、黄徽允、李登云、吕赵龙、秦汧、冯秉清,司务孙节,大理寺正钱位坤,行人胡显、李丕著、张元辅、东允谦、李之奇、许作梅、王予曜、沈元龙,国子博士李森先,学正王皋,光禄监事林铭球、顺天炤、磨龚彝、侯以头,考推官施凤仪,知县彭三益、黄国琦、孙以敬、王孙蕙,进士武愫、徐家麟、吴刚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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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闯入都,首先劝进者,陈演、朱纯臣也;向贼叩头求用,指斥先帝为无道者,魏藻德也;从狱中出而为贼策下江南者,张若麒也;其颂贼为救民水火,神武不杀者,梁兆阳也;代贼焚燬太庙神主者,杨观光也;大负先帝委任,终以拷掠死者,李国祯也;先帝求金不应,东宫出亡不纳,终赉盗粮,尽为贼有,负君辱国,贻恨千古者,周奎也;至叛奄曹化淳、王相尧辈,不足诛矣。
  平西伯吴三桂,如请乞师。二十七日,三桂以清兵至山海关,先是,三桂闻京师失守,先帝殉难,统众入关投降。而三桂父吴襄,故辽东总兵也,逆闯李自成执襄诛求金宝,索诈甚酷,三桂知之,即时返师出关,适清摄政王统兵将入大同,中途相遇三桂即剃发诣营,叩首愬冤,愿假大兵复仇,歃血立誓。摄政王为撤兵西行。逆成闻三桂之来而复去也,急统马步兵四十万追之,刘琮敏、李过等皆从,并挟太子、二王东行,追及三桂于关外。三桂见贼甚盛,不敢迎战,入启摄政王。摄政王令三桂先与交锋,而自登高望之,待三桂将败,即挥英王、豫王分左右翼以进。时逆成亦挟太子登高冈督战,贼众三面围三桂,势危甚,忽有白标兵二队,绕出其后,如发风涌潮,所到之处,无不披靡。逆成顿足叹曰:『此必北兵也,三桂真挟北兵来耶』?急策马走,贼众大溃。次日令降兵部郎张若麒,奉太子如三桂营请罢兵。三桂留太子,而益治兵,破逆成于关内,逆成驱贼连营进发,三桂悉锐出战,清兵助之,贼众大奔,自蹂践,死者十馀万人,杀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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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帅五人,逆成走永平,三桂又追败之,逆成奔还京师──时四月二十四日也。三桂同清兵压城而军,逆成遂杀吴襄,并杀其家口三十八人。二十九日,逆成出阜城门西走,纵火烧诸宫殿,又烧九门雉楼,火光烛天。三桂遥望城中火起,知贼已走,追至保定,奋击败之,再败之于定州北。逆成愤极,复勒劲卒返击三桂,三桂以清铁骑冲坚突入,斩其渠帅数人,首万馀级,逆成中流矢堕马,掖而骑,疾驰还营,即拔营归陕西。三桂复以清兵掠陕西,逆成尽出锐卒迎战,大败,刘琮敏、田见秀等皆死,逆成乃弃西安,由商雒入陨襄,渡江趋武昌。逆成屡败之后,每行军,大队在前,已率数十骑在后,一夕,大风飞沙,对面不相睹,逆成同二十八骑趋通山,登九宫山,乡兵遇之,乱刃交加,遂剁逆成于马下。
    ★逆成既毙,贼众无主,乃谋向何总督投降。时何腾蛟总督五省军务,驻长沙,贼党大队投诚,皆虞其诈不敢应,相持两日。长沙知府某,挺身而往,甫至,为贼所杀,贼鬨曰:『我等降何总督耳,知府卑官来何为』?不得已,乃自往,贼众望见,知为总督也,列队罗拜,欢声动地。何谕之曰:『若等来降,自当题请受爵,为国家建立大功;但若无粮饷奈何』?贼众曰:『饷我等所储甚裕,毋贻军门忧』!何又虞贼众甚夥,狼心未测,予是下令:『愿归农者听』。又分莅其众贼党散者大半。说者谓:『何尔时抚有其众,激以忠义,鼓行而前,当必能下江南,画淮而守;而逡巡顾忌,坐失机会,良可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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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谥曰孝烈皇后

    ★时拟谥号者,大学士高宏图也,后即有借此以攻宏图者,复改为『毅宗』。按:谥法『恩』与『毅』,于先帝俱无取也,孟子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为也,效死勿去』,传所谓国灭君死,正也;今先帝俟两宫毕命后,始自为计,义也;初拟从权,徐图后举,既慨然知命天之不可争,不难身殉以谢天下,智也;业已身殉矣,犹曰,因失江山,不敢终于正寝,礼也;从容殉难,合乎大道,仁也──夫当变起萧墙,祸介俄顷,而仁、义、礼、智俱全,而无失焉,可不谓正乎?按谥法杀身成仁曰『烈』,临难不屈曰『正』,愚意修史者常具疏特,请更上先帝谥号曰『烈宗正皇帝』,先后谥号曰『孝烈正皇后』。■
     附逆闯伏诛疏

    ★总督湖广川贵广东广西五省军务兵部尚书何腾蛟奏,闯死确有实据,闯级未敢扶同,谨据实回奏事:
    「痛自闯逆肆乱,逼我先帝,陷我神京,罪通于天,一旦被缪九宫山,差纾神人之愤,奉旨:「何腾蛟著吏部先行议妥速叙,仍著将歼贼情形,闯贼首级真否,该抚察奏解,若果的真,照格叙赏以昭大信,钦此」!窃惟人臣之训,义在勿欺,如闯死非真,而臣谬以为死,且居之以为功,是欺也,欺则臣罪也,当死;闯死果真,而闯之首级,已化为异物。如首级物化,而假托以明闯死之为真,亦欺也,欺则臣罪,当死。然闯势实强,闯夥贯众,何以死于九宫山团练之手,诚有其故;闯逆既死,则宜留首级示信,何以首级竟不可得,亦有其故,请为皇上陈之:臣自遭
烈皇小识卷八 第 225 页
左变,投身江涛,遇救得生,臣揣闯逆知左兵南逞,势必窥楚,即飞檄道臣傅上瑞、章旷,推官赵廷璧、姚继舜,咸宁知县陈鹤龄等,联络乡勇以待。闯果为清所逼,自秦豫奔楚,霪雨连旬,闯逆困于马上者踰月,此固天亡之也。闯逆居鄂两日,忽狂风骤起,对面不见,闯心惊疑,惧清之摄其后也,即拔贼营而上,然其意,尚欲追臣盘踞湖南耳;天意亡闯,以二十八骑登九宫山,为窥伺计,不意伏兵四起,截杀于乱刃之下,相随伪参将张双喜,系闯逆义勇,仅得驰马先逸,而闯逆之刘伴当,飞骑追呼,曰:『李万岁爷被乡兵杀死下马,二十八骑无一存者』,一时贼党闻之,满营聚哭。及臣抚刘体仁、郝摇旗于湘阴,抚袁宗第、蔺养臣于长沙,抚王进才,牛有勇于新墙,无不众口同辞。营内有臣晋豫旧治之子衿氓隶,亦无不众口同辞也。张参将久住湘阴,郝摇旗现在臣标,时时道臣逆闯之死状。嗣后大行剿抚,道阻音绝,无复得其首级报验,今日逆首已泥,误死于乡兵,而乡兵初不知也,使乡兵知其为闯,气反不壮,未必遂能剪灭,而致弩刃之交加,为千古大快也。今而后逼君破都之气燄,遂成鸟啄兽脔之肉饼,亦可以谢先帝矣。自逆闯死,而闯二十馀万之众,初为逆闯悲号,既而自悔自艾亦自失,遂就戎索于臣,逆闯若不死,此二十馀万之众,伪侯伪伯,不相上下,臣亦安能以空拳徒手,操纵自如乎?伏乞皇上祭告九庙,祭告先帝,使天下后世,知敷十年之剧寇首逆,乃一旦天亡于九宫山,以慰二祖列宗之灵,以快普天率土之愿,臣志足矣!至如明旨所云:「察实炤格议赏」,是徒滋举朝之议,而重微臣之罪臣惟有洒血于先帝而已。回奏委无一毫欺饰,可胜惶悚待命之至。隆武元年月日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