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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变纪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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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变纪略

                            聋道人述

  崇祯癸未秋,予茕然草土,拙守无所事。时左帅叛兵甫戢(左良玉将移兵就食江宁),江路稍通。掌道公印海(名必宏,南昌人),以记室来召;不可辞,挟蒯缑北上。十月晦渡淮,闻潼关失守,督师孙传廷全军覆没,闯贼乘势入陷西安。十一月二十一日,抵京;当事诸大臣泄泄自若也。
  二十八日,见晋抚蔡云怡所投揭及手书,始知贼兵猖獗可虑,我逍遥作好之众莫能御,竟于腊月中旬蹴冰而济,大河南北尽蹂躏无遗矣。新推豫抚任浚观望不前,旧抚秦所式以镌级不候代,径缴敕印去。巡按御史苏京按河北,为贼缚去请降。蒲、汾、泽、潞一带贼牌所到,望风迎款。新督余应桂领兵南去,以避贼锋。贼攻太原月馀,巡抚蔡懋德固守,外援不至。甲申二月二日,力竭城陷殉难,一时官僚甚多遇害。塘报到京,辅臣李建泰自请督师办贼。是日,辅臣陈演、蒋德璟准致仕。羽书旁午,声言贼兵四十万刻日来京城。帝召集诸大臣问计,大司马张缙彦建议调边兵入援,司农以兵饷莫措为忧。于是,遣内臣传谕诸勋戚出资助饷,大臣承旨亦各率属捐助有差。五日间,凡三召对。督辅李建泰自保定驰奏,请乘舆南迁。总宪李邦华、少詹项煜等请太子南行。帝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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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悉曰:国家岂遂至此!因泣下,诸臣亦泣下。涂公归寓语予故,时以科员光时亨(桐城人,从贼)持议参驳,遂无敢复请者。然吾乡戒装出都者,轸相接也。予以公朝夕方饮冰,仅十岁幼子依膝下;舍去非义,踌躇不敢行。
  二月二十五日,贼围真定。
  二十七日,知府邱茂韦以城降,乱兵戕杀保督徐标。
  三月初一日,昌平兵变。
  初二日,贼破宣府。李建泰驻师保定,贼至遂降。报至京,科道等官及勋卫内臣,俱令分守九门。
  初四日,召对百官。遣襄城伯李国桢操练京营兵守城,加总兵左良玉、黄得功、唐通、吴三桂伯爵,刘泽清、郑芝龙并世袭都督。时唐通自蓟镇调至,上命通点京营三万兵出城迎敌。贼未至,而通先使人以书纳降。
  十四日,起复内臣曹化淳等出镇。
  十五日,报居庸关破。
  十六日,李国桢上言:守城军羸弱,不用命。即日令内侍皆上城。是日,昌平破,巡抚何谦只身脱走。予夜语公,崩解势成,京城必不守。公犹不信。次早,促予往前门刘完白缎铺措贷三百金,以为储粮助饷之备。是日,贼兵已至城下焚掠,城上亦急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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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火,震声不绝。比予从东门返,则市中男女往来走如鹜,竞传贼军门宋孩(即宋献策)剋定十九日破贼、二十四日登极。及申刻,前门亦键,人不得出入矣。
  十八日早,于宅门揭一黄帖云:西城御史黄(或姓熊)世懿受我大顺金牌若干面,约兵到献城云云。从者欲闻之;予谓此必奸细所为,置之勿问可也。
  十九日,吾乡刘光禄坐守东华门,是夜五鼓返寓,遣使密语公曰:皇上并中宫、太子,三鼓以轻骑逸去。公晨起,徬徨觅居于南昌内馆旁侧幽僻处,置三如夫人及幼子;谓予曰:子可偕吾儿往,吾亦当去此。予应之曰:吾止此无害,公第自为计。少顷,多骑驰市衢,自西而东,尘起沙扬,则贼兵已入矣。才扃闭宅门,闻长班传呼顺兵入城,谕城中官民无惶遽,仍复官者官、民者民。无何,市民导贼兵索马,马厩悉空。随报御史王章为贼所杀,总宪李邦华、副宪施邦耀、户部尚书倪元潞、掌科吴甘来、韩林、马世奇俱投缳自尽。公顾予曰:何如?予曰:以义,食禄者死固当。公曰:死不惜,此呶呶者安以置!盖指内人及子。且谓:熊吏部、朱刑科俱无捐躯意。予曰:然则从众耳。然心怦怦,泣下不可禁,因转身入内。扣宅门者汹汹,公遂越短垣去,祗留苍头二人与予俱。薄暮,则多骑入室矣。两苍头始急检笥中黄白,移贮之。入室者问予何许人?是何官宅?予具以实告。戒予勿他往。为首者与予款语,且故作好言:奴辈私若财,第予言令还尔。及旦,而两苍头所藏白镪,强半入其橐中,予戒仓头勿复言。亡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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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已入大内,(不)见帝踪迹,令诸将南追。先入室者竟去,别易一人来,益枭健;姓孙,裕州人,伪权将军之偏裨也(权将军刘姓,宗敏名)。两苍头遂检宅中所遗,又移至他所。至二十一日,尽为小卒搜攫去。城中逐户用黄纸书大顺永昌牌位祀奉,人以黄纸书顺民二字插鬓边,然后出市行。是日,知帝与太监王承恩并缢于煤山,遗有血诏一纸;皇后尸亦在宫中舁去,俱停于东华门侧棚内,群臣无一往临者。行道之人,无不陨涕。贼出示限三日内文武大小官员俱自出投牒,照旧擢用;隐匿不出者,罪。
  二十三日,文武约三、四千人俱亵服持牒候见伪丞相牛金星,葡伏中道;牛则席地坐,逐名点阅人材丰伟及知名者,选七十馀人发吏部录用,予乡吏部熊文举、太仆李元鼎、叶初春咸与焉。不用者,每名著二兵弓刀押出,飞奔至伪国公刘府营房内。达旦,囚服齐集唱名,又分散。戈、李二将军严刑拷讯,追赃充饷;多者数万,少者数千。公赖熊吏部推引得用,然尚羁营房内二昼夜。予乡如刘光禄、李春坊、朱刑科、罗庶常俱以剪发忤贼意,遂不免三木囊头矣。大抵贼酷虐,诸刑备具而夹棒最厉,务以得资称意而止。一时夹死者若干人,不死而完赃者若干人。公虽获免,未受夹,亦助饷三百金。吾乡水部李光傅,当日夹死。御史冯垣登、部属邹逢吉、张世溶俱夹伤,完赃后死。刘光禄、朱刑科、罗庶常等皆备极痛楚,赃完后释放。其与伪吏部宋企郊、礼政府巩稍有因缘者,虽受刑,输银后,亦渐次录用。是时,各官私宅皆贼兵盘踞,孙贼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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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宅,领十五、六人,半为宣、大诸处掠来,其雄桀数人,或称走山虎、或称立地龙,皆有混号。孙贼朝夕必要予饮啖,予仍坐卧一室,亦莫有侮予者。中店熊某为予言:东城赵旗鼓门首杀数十人,或斫首、或支解,手足异处,尚有活动者。予寓宅在刑部街,密迩伪都督刘所;虽室中藏尽为取去,至淫夺斩杀之事则犹未见也。是日,周钟、王孙蕙等俱上表献谀。周表云:『比尧舜而多武功,迈汤武而无渐德。独夫授首,四海归心』。王表云:『燕北既归,已拱河山而膺箓。江南一下,尚罗子女以承恩』。俱大为牛金星称赏,得授美官。而杨枝起献下江南策云:『伏念臣汝成,衰残无力,愿为放牧之牛;摩顶无知,甘效识途之马』。人皆鄙之。间出探视,则本街少詹项煜、通议宋学显宅俱已扃钥其门,或曰大理、或曰验马。公亦归南昌旁小寓,予往候之;甫行数十步,则驰骑从后来,猝不及避,蹶地伤足,几为马踏死。自是,不敢出衢途一步矣。
  二十四日,贼押勋卫官武职二百馀员,斩于平则门外。予与诸贼谈星说数,滑稽揣摩,多中其窍。彼此传闻,顷刻求推者辈相属;多寡不等,咸有遗赠。过午,则取所得金钱,令苍头沽酒而饮,饮而醉,醉而歌。贼兵多不识字、不审音,予虽歌啸,亦不解为何义。
  二十六日,伪礼政府出示劝贼登极,伪国公刘廷献率百官亵衣午门叩请,不允。
  二十七日,贼押太子,蓦移皇后梓宫出城,百官并不与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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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日,贼闻平西伯吴三桂请大兵十万入关复仇,因令吴三桂父襄作书招降,不从;遂禁襄及其家口于狱。
  四月初一日,各官复劝进,不允;伪礼政已改定朝仪及官职名号,士大夫相接相呼,体制刊刻成书。先是,贼入秦、晋,孝廉、子矜悉行考试授官;旬内,都下诸生求试者比比。初三日,于顺天府出题考试,次日揭榜,取中者送吏部司擢用。予以星卜为伪都督刘物色,悉予履历,怂恿赴考,欲以礼府从事相处。予谢以聋聩不能官,兼母制未阕,不敢、且不忍。既又令其记室王某要予再四,予固辞谢之。刘某知予无意仕宦,始不之强。
  初四日,各官又劝进;不允。
  初六日,陈演、梁兆阳等又率百官具表劝进,始有允意。
  初十日,牛相会同礼政出示:定于是月十七日登极,各官先期习礼三日。新铸国宝,文曰「继天立极」;天字上一层居中,下一层并列继立极三字。连日李贼与诸将不出,俱在大内盘库,将金银器皿尽行销燬,千两一锭;各贼将追完缙绅富室赃银解进,亦如之。凡在京大小官员俱引领李贼正位,宥罪加恩。
  十一日,骤闻边报紧急,吴三桂请大兵杀入山海关;贼众惶恐不知所为,百官遂大失望。先是,伪都督刘以李贼不允登极,东边有警,召予筮之,得坤之剥。予曰: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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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臣道,宜其不急为君也。爻词:龙战于野,其血元黄。恰当今日之事,兵宜不解。彖辞曰:西南得朋,东北丧朋;果师出东边,宜慎之!又谓予曰:我主夜梦宫门悬一赵字,主何祥?咸云有赵姓者起而争之;是否?予曰:唯唯、否否。愚意:赵字从走、从小月。小月,二十九日小尽也。意者,战我不胜,以是日退走乎!予盖知贼之必败而西,而诡词以动之也。刘亦默会予意。至十二日,李自成以诸将推诿不前,于是点兵十万,亲往关门迎战;留牛相居守。是夜,将大臣陈演、魏藻德、邱瑜及勋戚朱纯臣等六十馀名骈斩东华门外。
  十三日,李贼令兵从齐化门出,将太子及永、定二王拥之马前去。百官拜送于门外,城中所留贼兵不过十之四。数日后,有在城娶妇者,有挟重资而逃者;即东去贼兵,亦有脱回者。
  十九日,贼与大兵战于永平之沙河驲,大败,杀死无算。
  二十日,又败。贼传令京城拆屋,顷刻间彰义门内民房尽燬。
  连日又败数阵,李贼怒甚,遂斩吴襄,悬首示三桂;三桂大恸,挥涕切齿,誓扫贼矣。本街王指挥宅内,有兵黄姓,自言河南宜阳儒家子,失身贼中;至是,以中途受笞先还,为予备细言:官兵甚锐,贼还,必西走,当先为脱祸计。是时,公以直指使巡南城,已移家都察院,距予不甚远。予往语之,不信。城中鬨传三桂领兵杀入,拥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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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位;人情汹汹,如沸如羹。
  二十五日,予嘱苍头守室,暂往东城侦之;见车马驮载宫中锦帛,纷纷从东华门出。黄姓兵来为予言:贼旦暮入城,将西去。予亟为公言。公仍不信,曰:今晨同列见牛相,面询以西去事;牛相大诧,谓是语从何而来!主归,且登宝位;勿轻信讹言也。
  二十六日薄暮,败兵皆归;寓予宅者十六、七骑,止存其九,犹有带重创者。
  二十七日,李贼亦入城。是夜,有数贼升都察院屋,而公室中人有投缳而救苏者。
  二十八日午,予往就公。市民语予曰:贼兵抢刑部衙门,书吏妻女投井者无算,眢井为之满;院门皆内扃,不敢启。少顷,门启而入,予语公。公谓明晨立极,百官且入贺,当得实。
  二十九日,李贼登极后,即敕诸将士备行装。予视宅内,兵已群然束载秣马矣;趣予从之走,否则,急趋他所,屋且火。仰瞻屋梁,将己椅桌层架接椽,以燥苇实之。予急走衙门,涕泣道之。公曰:勿惧,已约熊吏部讨兵部信票;出城去,当无阻格。是夜,止公所,五鼓,贼发大队出齐化门去,犹留贼兵万馀守九门,内外纵火:各贼兵寓宅火尽发,烈焰冲天,予剑佩、书囊悉付烬燬矣。先是,熊吏部典试陕西,门下士多陷贼中;至是,挈吏部偕去。及城门,不得出,吏部复折而回。公以是不敢出,又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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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平西入城讨伪,无敢留。傍晚,火稍息,侦者来言:平西逐贼而南,城门燬。公听书吏某言,可西避。是夜,熊吏部及直指使龚鼎孳俱集公所,各携眷属及本衙书吏家口共百馀人,衣服器皿俱弃之,止带细软随身;男妇各持拄杖一,以五月朔平明出都察院衙门,市民已遵三桂令,各头裹白巾为帝挂孝。自贯城坊至德胜门,各街巷口尽将木石垒塞;四长班导前而行,或仅留隙,才容一人,或用大石板横阑,行者从上越。初,吏部用一蹇驼载行囊,至是亦舍去。及出平则门,日已向西,城中扶老挈幼西奔者络绎不绝。三公皆短袄敝裤杂俦伍中,予亦从水火夫乞得一敝衣,被服而走。诸内人各幅绢蒙首,宽舄短衣,狼狈疾趋。独龚直指夫人美而艳,即旧院顾湄生也,恒俯拾尘土自污。于是有掖而行者,有倦而憩地者,有颠踬不能行、使人负而趋者。半日危途,艰辛万状;行二十里许,望见一梵刹,甍宇嵯峨,额曰「摩诃庵」;诸女眷莫能前,因止而求息焉。主僧辞不便,于庵旁觅得一空舍;从僧假锅市米,支土坯作灶,炊粥疗饥。夜则席地为榻;房屋堂庑无门壁立,予仰卧檐下,星辰炯炯,不成寐。次日,传土寇猖獗,前途狠于豺虎,停止不敢进。向晚,闻大兵已入京,四出追捕逸贼,诸先生慌甚。黎明,与内人避之危楼,寻又从园林僻莽处;数昼夜不得晷刻停。至初四日,诸从人以久居近地不便,谋取道西往。会虚车数乘向西发,寺僧谓三先生可命载也。诸内人觅舆不得,则各以柳筐坐其中,使两人舁之;而予亦敛鼻息,坐车上。计出寺门,已向暝矣。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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径崎岖,车卼兀臬如舟历波涛;比更时,约行十五里许,星斗在天,冈陇寂。甫顾仆趣行,则绿林一啸,阻道不前。予俛首睨视,见四骑奄至,匿影旁逸。腰间尚为公强缠五十金一锭,己囊约有三十金;斜走里许,犹虑贼或踵而至,因以白镪穴土中,身倚林莽坐,仰视星夜色已分,亟趋孔道,见三先生与诸内人、仆从等咸席地号叹,亡金且遭楚。予窃谓独有天幸,呼一人前往取所穴,则惘然无应者。因独往迷向,既曙发,始知已歧。驰数里问土人,夜来数车已被掠。复东,随寻至前所,己囊金已为刈麦人掇去。而大锭穴中兀然,佯为被盗伤足者,跛蹩携回,奉还公,公喜过望;予则腰缠悉化乌有矣。是日午节,公诸人向午俱未饭;予亦心烦意乱,吸井泉而已。平则门外迤西一带,游骑杂沓,而土豪混列其中。公及诸内人俱坐后园大杏树井边,奴子借釜炊饭;至碗箸不给,共以手抟食。予与诸人,饥则持钱逐村店就食,亦鲜饱。午后,不知谁何,导一骑入,诸人惶骇无措。骑强牵一婢子令去,婢子投井中,骑尚盘桓审视;公跪而进之金,始去。公至是始泣,以幼子托予。予慰公曰:此时殒命,无为也。且往问城中耗,复来为若计。遂入城,至刘完白所,则摄政王已大张告示,与诸朝绅荡涤前濊。亟返报,会朱刑科亦走长班王某持札要公还。次日,遂偕熊、龚二人挈眷入城。公与熊公并舍南昌内馆,龚他往。
  初八日,摄政王下薙发令。三日内,官发尽薙。是时,予从刘完白于乐平会馆旅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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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苍头某拉予南去,予畏天暑不能,渠遂扮乞丐而独往。时仲夏,早夜仍苦寒。予身衣短袷,衣囊尽失。前曾以衣衾数事寄族弟应曜,兼委十数金为制葛服;至是,以被掠为言,丝缕不复还矣。李贼被平西追至定州,大败,带败残人马西奔。平西还京,朝绅并劝摄政王正位。王曰:国家自有家法,非尔等所知。自是,无敢复言者。设施新政,无非解网弛禁,期与臣民更始;故朝野一时欢然服从,如大旱之得时雨也。数日后,吾乡李太仆、李春坊、朱刑科、熊吏部、罗庶常及公并予官如故。但以中城处满兵,诸缙绅徙家顺城门外,予惊魂始定。
  是月中旬,长安市上仍复冠盖如故矣。贤明侧席,车乘翘翘;搜求遗逸,振拔沈沦,随允提学御史曹溶之请,羁旅寒微皆得邀恩食禄。熊史部与公推毂及予,予谢不敏;徙倚都下,凡两阅月。同乡刘玉为衔新命,牧武定;七月既望,予遂从之而东。公饯予于郊外,骊歌一阕,黯然销魂。自是,遂不复问长安马足矣。
  甲中秋朔,南州聋道人述于无隶公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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