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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相集选录
   严海禁疏(万历四十年十月吏部文选司员外董应举题)

  为触事陈愚,乞严海禁、原录封疆任事戮力收功之臣,以弭乱萌、以风有位,以保万万年治安事。
  臣闻天下之患,其来有渐,其发不可御。其初必有先见之士折其萌,其后必赖忠武之臣收其败;其萌不折,其败乃成。然而世重言之者,恐无益而先受其祸也。臣,吏部司属也;所职在知人察吏。此外宜不必言者,而患有关一方、系天下,昔尝其毒,今且更甚;不早言之,他日将有不可支之患:故臣不得不言。
  臣,闽人也。闽在嘉靖之季,受倭毒至惨矣:大城破、小城陷,覆军杀将,膏万姓于锋刃者十年而未厌。倭之视闽如薙草焉,岁劫、岁焚、岁杀;有司将吏,狼顾胁息而莫之谁何!其后乃得戚将军继光者从浙提兵转战与俞大猷渐次收复,搜山捣海、竭智穷力,出闽于血肉水火之中而存其遗孑。盖至穆庙之世,而闽始完。其祸之惨烈而难收如此。推其祸始,乃由闽、浙沿海奸民与倭为市;而闽、浙大姓没其利,阴为主持,牵连以成俗。当时抚臣朱纨欲绝祸本,严海禁;大家不利,连为蜚语中之,而纨惊死矣。纨死而海禁益弛,于是宋素卿、王直、陈东、徐海、曾一本、许恩之流争挟倭为难。自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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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以南至于广海万馀里,无地不被其残灭;而闽祸始惨矣。当时微继光,无论东南,闽非国家有也。臣闻劫数将至,民生外心。昔日东南之乱,天地一大劫也。去今未五十年,民又生心,相率与倭为市。福州,首郡也;处八闽之脊,而绾其会。福州有事,则八闽中断而不相属。臣幼时闻诸父老:嘉靖末,倭肆劫得志,一夕谈笑,肉薄城下不过千人;城上人股慄,江上兵船衔尾闭眼欲走。当事者不得已,括金帛啖之;扬扬而去。当时幸城内无通倭者耳;设有一焉为之内应,省城必危。省城危,而八闽之道不通,无闽矣。今之与倭为市者,是祸闽之本也;而省城通倭,其祸将益烈于前。臣闻诸乡人:向时福郡无敢通倭者;即有之,阴从漳、泉附船,不敢使人知。今乃从福海中开洋,不十日直抵倭之支岛,如履平地;一人得利,踵者相属。岁以夏出,以冬归;倭浮其直以售吾货,且留吾船倍售之,其意不可测也。昔齐桓欲取衡山,而贵买其械;欲收军实,而贵籴其粟。即倭未必然;然他日驾吾船以入吾地,海之防汛者民之渔者,将何识别;不为所并乎?万一有如许恩、曾一本者乘之,不贾白衣摇橹之祸乎?又况琉球已为倭属,熟我内地,不难反戈;又有内地通倭者为之勾引。此非独闽忧,天下国家之忧也。臣闻伏卵翾飞,牙檗穿屋;蛰蝮被山,乳蚁漏海:事有未作,乱有未形;况其已著者也!使嘉靖之季早严海禁,则王直必不敢自徽往,徐海、陈东不敢自浙往,曾一本、许恩不敢自闽、自广往;东南受祸,安得若是烈也!由今思之,则朱纨曲突徙薪之策,胜于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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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师。犹当追录而祀之,奈何使蒙不白之冤于异世乎?戚继光收复闽土,庶几十一于汤和;况乎坐镇蓟门十五年一尘不耸,不知省国家几千百万钱粮、全边塞几千百万赤子!乃生不蒙列土之封、死不获华衮之谥,将何以劝忠勇而鼓其死力也!嗟呼!世平则文吏持议,使先见之士不得终其谋;世乱则武夫效死,至治平而复忘之。国之大患,故在于此。昔弦高犒师,秦兵却走;契丹狃宋,莱公戒心;智高蓄谋,宗旦蒙死。今臣乡群通倭而臣独言之,则臣之家族必受其祸矣。然臣不言,则全闽祸而国家亦祸。语有之:『先事而言,是谓不祥;后事而言,国受其殃』!臣不敢避「不祥」之祸,使至于殃国;故敢冒昧上闻。伏乞敕下臣部早选才望、有方略者为福建海道,专主海禁;假以便宜:凡恶少通倭者及大姓出母钱资之通倭者,皆重法以折其萌,比于武王「拘戮群饮」之义。若海道能禁绝通倭,卓有成绩,加衔进秩,与之久任;或照边方兵备,一体超升。仍乞敕下兵、礼二部,议勘朱纨当日因何而死?果无他罪,止因海禁为士大夫所中,乞为申白,建祠原镇地方以风任事之臣;详勘戚继光救闽功次并蓟门十五年不中虏患,其功当比何人?或并名将俞大猷一体赐谥,使忠勇者乐忘其死;亦今日之急务也。
  臣伏见陛下圣德,上符世庙。而嘉靖末年东南多故,当时国家财力尚饶、材武尚众、法令尚严,而荡平祸乱犹尚如是之难。今财力匮乏、法令废弛,天下仓库如洗、国储不能支二年,加以建酋佯顺卑翼以俟、粤东夷市变煽难知、沿海倭患旦夕不测,而虏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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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就、羌变时作,水旱妖怪无处不有。陛下方举万万年之觞,大小臣工讳言职事;臣不知将来之所终!臣肉不足以润斧锧、骨不足以填坑堑,独有报国枯肠欲先事而吐,以当唐人千秋之一鉴。伏惟陛下裁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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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沈宁海(壬子)

  □□□报正叹息时平武节之难为功,从古已然;不独将军然。使有志烈者为将军愤怒投书抵几,将军何愧与!将军劳苦功高,五十馀仅仅守一参将而曰「纳贿」,将何人不纳贿也!世之真纳贿不识一阵、拱手而取大官者,往往不挂人言;而功如将军,顾反波及,宜乎将军之抚瘢痕而内悲也。虽然,使将军不识一阵而取大官,使人目曰「债将」,将军甘之乎?英雄心骨,自与人不同,挫而愈厉、抑而愈奋。昔俞虚江被逮,加以严分宜父子之贪鸷,几上肉耳;犹扬扬入辕门,大言曰:『这一番,只为我妆点光景』!将军何介介于此哉!「捲甲躬耕」之言,窃为将军不取!今海禁不戢,盗贼多有浸成嘉靖季之隐忧!边备尤疏,断为可虑。此将军磨剑以需之日,虽欲教子自乐,恐不可得!幸毋以小小感愤,易其尽忠报国之心也!
  天下事,非三寸管者所能为。敝乡筑堡,盖出不得已之计。今已就十七、八;为丈三百,皆琢石为之。费取地价、间架钱、官助,益以先人饘粥之田。适将军赐至,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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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拜其有以报将军也。川扇十把,奉上麾暑之用。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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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俞将军(壬子)

  远勤使命,若感激于不佞之留意先将军者。不佞非为先将军也,国家食力臣之功、地方蒙力臣之德而事已忘之,冒功、冒赏者相踵也。无功而借为名者相属、实有盛烈者仅报以官,谁论其世哉!且文臣持三寸管优游而取八座,广田宅、骄妻子;何功于国,而殁必易名?独靳于功臣,不知何说!不佞非为先将军也,恐无以风效力致命之臣而鼓壮其气;他日有事,无敢先登耳。不佞虽文弱而喜武节;先将军被逮而不慑、负谤而不诎、守策而不易,存大胜而让功,此何等学问!将军有意乎?未可以少阻牾而介心也!
  海禁坏久,当事者向未措意;故将军蒙疑。今新公到矣,此将军自见日也。沈宁海在浙,浙人倚以为重;岂以将军而逊之!不颠、不狂,其名不章;不挫、不折,其功不烈。幸终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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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吕益轩(壬子)

  承示海上事体,盗贼责成寨、游捕缉,且令护送商船,下每视为故纸;此近来纲纪不饬、人心积玩之弊,由来非一日也。闻之诸弁:获贼不难,所惮者审解烦费,缠绕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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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经问衙门或有恩贷。武夫力而肆诸原、文吏宽而纵诸柙;不肖乡官受贿而鼓舌,长厚有司不忍于盗贼,而以放蛇、放虎为阴德。凡今盗贼之多,率由于此。即通倭之不能禁止,其弊亦然。如使贼获必法、获贼者必赏,何患江海之不清!惟贼获而贼复生、获贼而兵见苦,不惟无功,而且文致其罪;此所以难也。彼不获贼,不过诘责;获贼审放,且以贾罪:彼何苦为之!故兵哨与贼,常阴相避。凡海上数盗,即哨兵亦颇知之;而不力为捕,甚且有哨捕残兵自为之者。今欲力振此弊,当使下人知获贼之为利、不获之为害;破从来积弊,士乃用命也。
  「仁」之一字,不专在生。不除盗贼,决不能安民;不能安民,决不能为「仁」。除一、二盗贼以救民,仁孰大焉!除一、二贼则为盗者戒,是亦所以仁盗贼也。不然,人人皆化为盗贼矣;至人人化为盗贼而除之,其残不亦甚乎?若令哨兵获贼者与杀虏同赏、地方获贼者与哨兵同赏,决无吝惜;则贼之不除者少矣。
  至于水兵数汰,为害甚大;弟将继有言焉。明台必不我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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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沈将军

  某虽文弱,却喜武壮。尝谓武夫可为文士助者三:舍命,一也;决气,二也;直肠,三也。文士得此,方能有益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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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之武夫,好为文以取悦缙绅;某甚笑之。舍其所有事而从事于浮游斌媚之观,此有识文丈人所用自悔者;而将种亦为之耶?将军义侠武节,少年从塞上,手杀虏,掷之市中,无虑数百;便宜出海,不为文法牵拘,竟能呼叱冯夷,赭倭黑水。不独号令指挥三军加勇,而无战不为士卒先;长刀厌血、短剑朱腥,使属甲者皆若将军,无虞寇矣。今天下汹汹,有不可知之事,辽阳为甚;将军其何策以弭乎?万古英雄,只拚一死,便足压倒古今忠臣、孝子、侠士、节夫与!夫盖世之勋名,虽作用不同,根基皆从此立。文士有口而已,何用哉!愿将军自爱,捐躯报国,会有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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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吕益轩(癸丑)

  正要与兄言海上事,闽之戎政,水为第一、陆次之;倭未有不御于海而御于陆者。水陆伎俩不同:刀箭筅楯,陆之伎也;水战只在惯风涛、识风势、善抛石、会犁船、精火器而已。今以不习水之陆兵拨之于船、以不习水之将拨之管船,是以兵予敌也。此弊不更,虽岁做船,无益!且民船修常至十馀年不坏者,以人常在船、船常烧虱也。今兵船烧虱草料尽入书房之手,苟且故事,船则易坏;往往不敢出入风涛。卒有贼至,何以用乎!船中铳、火箭等器架藏不得法,往往置之水堵,泾气侵之;加以制铳不牢,发而伤人。其馀器械,十件九废。无贼则已;有贼,兵船恐不足恃。以弟愚见,寨、游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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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欲得用,须募海人!钱粮不足,宁可减船,决不可以陆为水。至于水将,亦须就水递升。如捕盗有功、不害民者升哨,哨升总;择其灼然有功能者,升一以劝百。是谓以水择水,长技益精;将不习水,有勇安施!
  今兄一肩担著福建水兵,水将更须留意。
  弟不出山,犹肯时时入告;弟出,恐无多口士夫如弟者。今世通天下皆作杨子学问,不肯作墨。孟子甚墨,弟则甚杨。杨雄、韩愈皆曰孔、墨,不曰孔、杨;其故可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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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吕益轩(癸丑)

  承示玄岳、赤石、见素三兄到敝省信,大快事;但恐赤石未必遽出。其推海道,亦前部议所及。
  凡官非久任,决不能成功。久任,贤者之利,不肖者之所恶。久任以责成、破格以旌异,迟于前者超于后,无功不集、无贤不劝矣。贤者爱行其志,甚于爱升官。弟在铨司,每恨迁转之速。况海上事体,关系得失匪轻;欲振于久弛之后,图为万全之谋,而以日月从事,决知其不能也。处置卫所议,凿凿可行;非身经巡历、究心利病者,安能规画确正如是。断宜详院;他人代庖,代庖而已。贤者无一处一日不是心血流注,印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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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手,便欲终始成绪。代庖而不巡历,何名为代?巡历而不条议,何贵于巡!况款款皆中窾会,即以此告新令尹,犹不失为谋国之忠;岂可预逆其异意,而遂辍不行哉!幸即详院,为保卫沿海第一策。
  抚台初推时,或有异同。其为军门以后,计安地方,不遗馀力;与前数公大异。何以不覆留而致其移镇?镇一移,则海上情形既隔,不免卒应之滞。弟曾劝其稍迟数月,实为全闽,不暇计时局也。
  景云有荐、徐当有推,赤雉之于长沙,终不免休致一疏;数年起复,犹为稳便。弟于陈、庄二兄累荐,部中旧同事有知之者;不知旧兴化是有心人否?
  近抚院欲弟一晤;弟既难于上省,又恐芋原各官谒见之冗,不得须臾;无已则郊外乎?且弟亦欲从臾抚君,勿以时局弛其宁固闽海之心;势既不得,卒代权,又不能独卸,自处于「难进难退」之地。万一周防稍疏,致有纷纭,益遗言者以过端,不如坐镇会省疏,疏乞归;既不废事,亦足明志。盖志之决与不决,不在镇之移与不移也。弟尝言被论大僚,初亦无甚可摘;及至杜门,公事益弛,于是言者益得持其短而攻之益验。若被言而素服视事,日日疏归,志在必去,不以一日忘国之忧,岂非大臣风节哉!或以此言为无耻,今之数数杜门者,岂尽有廉耻耶?大臣无耻,则小臣何视!大臣以人言为廉耻,则小臣益玩,国事益弛。观此时局,真不知所以救之之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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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徐按院(乙卯)

  去秋备荷隆款,所不一字鸣谢者,自以旋归指日,可再叩首墀耳。
  承读条画,言言中会;备荒防海,尤荷至心。益轩二议既除残兵作贼之害,又重卫所防守之权;水兵以不汰而益精,卫将以考覈而益励:此最得之。独水将一节,某向有肤见:欲令把总、哨官皆从水择,不必以「名色」充授。捕盗有功者,升哨;哨有功者,升总;总有功者,升钦。盖从水择将,则水技益精而缓急有用也。海国所急者,水将耳。前言堪任之人亦于海素习,曾以便宜捉倭于海外者,非题请不可。
  得备荒之金至于二万,此从来未有;而窦淮南乃出四之三,某如何不感!且前年改折及预放六月军粮,潜弭荒变;某所亲知。三至福建,洁白不改;二杠往返,到处皆然:某如何不服!奈何以缨冠之偶后,遽为贤者尤乎?人才难得,有一再洁白、未得所图而中变者矣,有一再洁白、得所图而中变者矣;久而不变,则其品已成。虽偏、虽瑕,犹当宽恕。若件件责备,即孔门多弃人矣;何以行行货殖赋粟倍、他日身经鸣鼓者,犹称贤哉!故某覆淮南致仕,略其迟而扬其功。某与淮南书,就其语而规其不大;欲使贤者交相济也。兵垣不察,反以为罪。某直受之所以不辩者,恐辩则淮南益受伤也;且辩以求白也,某不做官,何须求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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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寀迁延、道路说谎抗旨,敝乡两衙门一时俱尽。某又被言,不知此事将何税驾!老公祖其亦终念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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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筹倭管见(丙辰)

  倭垂涎鸡笼久矣。数年前,曾掠渔船往攻,一月不能下,则髡渔人,为质于鸡笼,请盟;鸡笼人出,即挟以归。今又再举者,不特倭利鸡笼,亦通倭人之志也。
  鸡笼去闽仅三日,倭得鸡笼,则闽患不可测;不为明州,必为平壤!故今日倭犯我,则变急而祸小;倭取鸡笼,则变迟而祸大:此灼然也。且昔日倭杀我人,今日倭煦我人。倭杀我人,人怨之;倭煦我人,人昵之。故杀我者怒我,煦我者豢我也。怒我,可敌也;豢我,不可敌也。今通倭人皆言「倭国好」。──夫寝锋刃、乐杀戮之人而谓其好,剖孕妇赌男女、注孩儿于槊观其宛转以为笑乐之人而谓其好;明州、平壤呼吸崩残,东南积骨成山、朝鲜仅栖黑子,此谁之为?而翕曰「倭好」、「倭好」!呜呼!非天将降劫于生人,何以心迷如是耶!即近日麂山二倭船,渔船遇之而走,鱼不及收、网不及取;倭遣漳人以甘言招之,为之收鱼敛网,举以还之。送之以鱼,即合掌以谢;岂昔日凶残,今变为礼义哉!然至东涌,二船成五矣,吉了、白芒居其三──此中国船也,为彼所并。独刘一船走,则刜其手,溺其一子、披其一子腰。故不走,则慰之;走则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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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德、示以威,于是遇倭者毋敢走矣。由此言之,倭诚好人哉?昔契丹犯宋,小掠而还;寇莱公策之曰:『此狃我也』!乃豫召石保吉、李继迁等于要地。及羽书一日五至,莱公言笑自如,直促真宗过河而已。盖其谋豫,故神閒而气壮也。今倭仅五船耳,以利愚我、以甘言诱我、以杀走者恐我,又潜入内地探我;五寨、三游,熟视而不敢动。警报急,则张皇肉缩;宽,则遂谓无倭,饰言以误上司。万一如契丹狃宋,去而随之以盗,渔船不敢走、兵船不敢御;闽之为闽,其可知哉!不知今之为莱公者,果出何策也?
  以愚意度,倭之计有五:以小贼尝我而佯去之,乘我懈而大恣焉:一也。以甘言诱渔舟藏倭其中,以钓、以侦;掠舟既多,突然乘我虚,夺舟入港,我不及防:二也。徘徊海上,招他盗为群,以中国攻中国;散出挠我,如群螫手,人不及搏:三也。以取鸡笼为名,视风所便,转帆入寇;舍船登陆,不过数百倭,横行郡邑,疾雷不及掩耳:四也。既得鸡笼,要我互市;乘便席捲,忽起燎原:五也。贼有五计而我五瑕:通番奸民为倭作间,飞语惑人,摇动人心:一瑕也。将领包兵以媚上,兵无实数:二瑕也。通倭人以船予倭,我船又率小而不牢,不可以犁贼:三瑕也。无赖少年喜乱,海上盗乘乱而与倭合:四瑕也。城郭不完,土堡少而多坏,贼至则掠所有以为资;用吾民为向导,民化为盗:五瑕也。其间利害,尚未敢言。但以彼五计攻我五瑕,慄慄岌岌,危乎难哉!今欲转我五瑕、夺彼五计,在明法令、固提防,用术以反之而已;贼之滋蔓,不可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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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也。以掠民因粮于我,若令所在造堡而少资之、力不足者造敌台,寇至尽收以入,坚壁清野;则贼无所掠,其势难久。彼诱渔船欲乘我虚,我即以渔船藏兵杀之,出其不意,则彼穷。彼欲招他盗挠我,我募海人为兵厚饩之,无不应募而杀贼,彼又穷矣。彼以取鸡笼为名袭我,不能飞越吾地;吾严备逆击,则袭不得施,又穷矣。其大要尤在择将、在募海人、在通琉球市。夫兵,难口战也;战在胆,胆在练。未经战者见敌而慄,安能战!战海者,必习海。海不习,立且不定;而欲用之于战,促之败耳。今必择经战惯海、有勇略人为将,精募海人为兵,而后可以战。盖海人不畏风涛,胆壮、识风势;资以刀铳,足以击贼。寨游亦有土人不得用者,所募多游惰,又兵数少,不敢战也。故贼尝语人:『兵船至,我卧而杀之;「兄弟兵」至,我立而与敌』。──兄弟兵者,谓渔船自相为也。但渔船不敢带铳;有铳,则敌之耳。往时收功,多以渔船;故可用也。至若琉球,往时岁市易于我以转市他岛;自「十年一贡」之旨下,汉物之外,市者少。于是通倭者大得利,相踵以去。初犹候风,今即秋冬亦往;名虽禁之,实不能禁。得利,即淫赌游荡,且生外心,勾引为非;从来之势也。今开琉球之市于外寨交易,则外货流通;奸人牟利者,近亦得售。不待生心于鲸鲵之窟,而勾引可潜消。或曰:『倭以琉球市,将如之何』?曰:『琉球人贡则受之;琉球以倭人贡,则我严备而却之。不去,则杀之;总得汉物耳,何苦来而得却也』!且与其以鸡笼市也,孰若以琉球市;与其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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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酿勾引也,孰若开一路于琉球!
  审画制变,未雨绸缪,使民不至糜烂,则在当事者之有远猷;如某偏见独识,固不足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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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叶阁下

  警报未至,飞语四煽;谓思兰女为王妃、蔡钦所子为将,能飞跃数十船,今来屠某者。宗戚皆恐,妻妾皆泣;小儿请某避三山,而某坚不肯。谓儿曰:『汝欲我避三山,姑勿论三山更不可守,且我与汝两地,贼在彼则此虑彼、贼在此则彼虑此,两虑相系,何以守城!若贼至,弃堡以走,追杀立尽。先事尽室而去,人多物贵,何以支吾!不如结乡社,贼至则守、贼退则耕;万一不幸,走亦死、不走亦死,等死耳。宁其以逸死也,或者求死而得生,亦未可知』。又谓妻妾:『妇人从夫,夫生亦生、夫死亦死。汝欲弃我他避,是何心肠』!乃不敢言。某前上「禁通倭疏」时,曾曰:『臣言则家族祸,不言则天下祸』。若欲走,则当时不该上此疏;既上此疏、又造此堡,则今日不宜走矣。且某足一移,人心益恐,海边酿成大乱,亦未可知;故不得不矫情以镇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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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曾明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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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五十年无倭警,今乃有之,通倭之效也;反谓疏禁通倭者致其穷极!夫通倭人,何曾禁哉!即倭自言,亦曰「中国岁有四、五十船往」;此官遣之耶?抑自通耶?而曰「禁之穷极」,何说也!禁之穷极,尚有四、五十船;若不之禁,当千馀艘耶?夫我之胜倭者船,设通倭船为彼所留,则我之长技夺矣;故某虑此而谓其当禁也。然亦何尝禁;独敝里人,则数数劝之,无敢行者。私以此为报朝廷一事耳,而吠声者乃挟倭而恐我,亦愚矣!
  前倭止二船,而七游、五寨无敢发一矢;至伯起去,而侦始真。后倭数船,而七游、五寨无敢出一睨;至右伯出,而倭始遁。盖彼亦有耳、有目,彼亦爱性、爱命;我恐则凌、我狃则袭、我无备则劫,其势然也。故知今日战具不可不修、军令不可不一,士夫议论不可葸而佐倭。今年风逆,秋尽乃虞耳。某与右伯渡海,益知形势、益知兵船不敢向敌之故、益知御倭之方,独弊孔难塞、误辙难更耳。坐守龙城无他缪巧,只是蛮法镇压;海上人心止视吾足,吾足动而人心益摇也。昨在海上,樯仆于水、战枰崩落,而神气不动;亦只是胆粗,无他学识。今方与众议增城堡,以壮人胆。只恨我无银;若有银,募勇壮不惟可守堡,且能杀船;地险而多可伏也。
  明克教我!以避乱自蒙一夜数徙之说,我则不能。然伯起被倭留,已足泄侧目我者一、二矣。入省,更侧其目;不如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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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黄抚台

  海警乍闻,奸言煽炽;谓倭将甘心「疏禁通倭」之人。某不得不身当海喙,以镇人心。后董伯起奉军令侦探东涌,苦于无船;某恐误军机,不得不就琯头处置以速飞渡。不意竿塘、横山、东涌信地,兵船绝无一只;倭船巧藏以伺,伯起遂为所挟。虽忠愤激烈,于中国事体不无少伤矣。
  近见方舆求往倭国接伯起归手本,心甚不喜。大抵此事不可以伯起故,开奸徒市倭之门;不可以警息少靖,缓选将练兵之举。海用海将、海用海兵,不度其宜而责其效,决无是理!今日所恐在倭知我虚实,今日所苦在奸徒挟倭为市;事虑其终,当慎其始,伯起不足顾也。
  谨将「侦倭实话」、「辛亥禁通倭疏」及方舆奉禀稿呈上。福州备兵可借吕益轩,起沈有容参海上,亦三年之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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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毕见素

  海上初十晚始雨,略可救槁苗之命;尚须马鬃一点也。
  戎政近虽改观,然选操水兵最要;选、选之于海,操、操之于海也。兵未有不能水而能战者。犹之土人也,或望水而呕;犹之海人也,或望海而眩:习与不习也。宜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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募兵,俱驾船至定海、竿塘,能行走自如者,真水兵也;即听用。把总,亦以此选之。选得千兵,杂以铳手,统以惯海、惯战之将,时时操于海上,则人人胆固,而倭不足虑矣。其次,择要地而城之。贼至则清野,令无所得食;贼入则尾其后、贼出则扼其吭,省城可高枕而卧也。五虎门最要,庆石可城;有此二著,即不必侦探,坐得胜筹矣。今百事未归矩,但欲侦探,譬如病人不调理气血,但使巫视鬼;巫说多端,病亦不起矣。抚公前日见教,以无事常如对敌;诚是也。弟所言二著,亦宜早办!何如、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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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韩璧老海道

  环天外夷狄,凶莫如倭,狡莫如倭;前事可见。王直、徐海等之残东南,皆在弛禁之后。戚将军收闽血肉以来,海禁不弛,故亦无患。顷自禁弛,而奸人挟倭吓我矣。
  今始萌芽,垂涎鸡笼,志不在小。或收鸡笼以迫我,或借鸡笼以袭我;无但曰「彼志通商,逆风假息」而已!如但假息,何以巧掳渔船?何以甘言诱之,藏倭其中,以钓以侦?船以及船二只倭耳(?),麂山、礵山、东涌能有几日,遂掳南吉了船,白艕船无虑数十。多少寨、游,不敢一出;探报侦视,无一真息。设前日不遣伯起、伯起不奋危辞,再息数日,后继至;掳船既多,见我兵船伎俩既熟,乘我空虚,安知所支!夫彼惟不掳耳,掳小亦且掳大、掳水亦可掳陆;初但劫以自资,后且势不自已,以数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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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横行各郡,佐以奸民及海上群盗。明台以今之兵船、水将及诸营佽飞之技,能与敌否也?且彼志鸡笼,以便于通商为声;然孰与得福建之尤便乎!前残朝鲜、又收琉球、又志鸡笼,然则闽、浙沿海诸郡不在第四之科矣。兴言及此,可无寒心!
  今之通倭人必言「倭好」,皆曰「彼但利汉物耳」。夫言「倭好」者,我人至必奉以女使,必优其货直;奸徒贪财、荡子好色,安得不奔命恐后!此贾谊五饵欲施诸胡者,彼乃以施我。我人畜妻、生子其中如陈思兰辈,不少矣。明州互市之初,倭亦何尝不「好」;后竟何如?平壤残灭,初亦惟「好」之故也。往时之倭人以为仇,今日之倭人以为好;往时之倭杀劫我人,今日之倭诱使我人。劫数将至,人心先迷。呜乎!危哉。今日之倭谋,恐又在嘉靖末年之上也。今日兵船,武将如俞、戚诸将,不能屈一指矣。其尝搏贼、能用奸人少有功效者,似无如沈有容。有容尝以便宜渡海破倭于东番,又能却红毛于立谈之顷。此人若起为闽海将,则漳州贼可收为用;且敢战,决不至如此仓皇也。今之兵船,无一敢出洋;今之侦探,无一敢至信地:徒拾道路人语回报,百无一实。老公祖虽极聪明敏练,有心地方;安能飞耳于千里之外哉!
  奸欺既露,百计弥缝;造言生端,群党相煽。倭至而声息乱传,倭未去而遂报无事;如此不已,恐大可忧!为今之计,惟有信赏必罚:逗挠者法,侦探不实者法,负任使者法;毋系金柅一饬功令震其耳目,而后人可任使也。海将素不习海船,兵包多亦无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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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贼至而逃,势所必至。今欲择将,必先尝与倭战之人,其次惯海敢战者;诸凡有手艺、善条陈者,皆无所用。盖海战只在识风势、会犁船、善用火器、善抛石而已。以不识海之人战,犹鼠涉水、鱼上山,虽督以功令,万不能济。今之材官什五拥旗鼓、驾船艎者,大半若此矣。欲除包兵,必清其源;欲士敢死,必严其令。欲责兵船向贼,必参募精强海人,使豪杰自将而重其赏。欲固门户,必扬兵威。欲破倭,必破之于海;不御之海、御之陆,吾民糜烂矣!盖倭船制低,结草为篷;正风而驾,不能作使:故犁之易也。某前「疏禁通倭」者,亦恐通倭人以船予倭也。俞虚江有言:『胜倭无别法,只以大船犁小船、以多船胜寡船』。若彼得吾船,则夺吾长技矣。彼之刀法极精,使至登岸,谁能御之!戚少保宁德、福清、兴化诸捷,虽曰陆兵;亦因倭骄而怠之馀,有陈白头为之前锋,而麾下士皆百战敢死,故能胜也。且戚初至浙,亦数败;至海门得陈白头,始胜耳。虚江之扫粤东山贼、海贼、倭贼六七种,亦造船于福,而克有成功。故御者海易而山难,故兵船要、海将要也。至于地方长策,台堡为尤。先倭之蔓延,掳我所有以为质、掳人以为向导也;设处处有堡、处处有台,贼至则守坚壁清野,彼何所掳而能久哉!布以游兵、将以能将,尾贼所向,急则依壁以战,多鼓钧声,士气倍之;是又不独为守资也。今堡台甚多,而存者亦多坏;不助之修,决不能守。不守,则贼据以为巢,驱除更难。虑患若周,当以他日享士之费十一为修堡用,庶几患至无虞,不至追悔于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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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也。今出省城外,沿海只合北里三堡而坏其二,连江几堡不知坏否,长乐北乡独无堡,宜为之处。合北,省城门户也;坏者为长湾、东崎。长湾堡可三百丈有奇,尚能自修;东崎堡可五百丈,而人多贫,非官助不能完。若曰民堡民修,终难竣事。若为门户计、为他日贼据为巢虑,则此费似不当惜也。
  伯起生未识海,奉军令侦探为倭挟归,尚能奋辞恐倭,誓死慷慨;观其来书无一毫儿女态,某亦心壮之。男儿以王事死异域,何所不可;但恤其家、怜其母节,彼死瞑目矣。决不可遣人迎,亦不必阴购熟走倭人作计。伯起既甘心死矣,何烦台虑乎!
  松下皆盐贼,收以为用,可消盗、且可敌倭;最是妙策。今方资民船、民兵,功赏宜厚,不可淹没其功;一船有赏,豪杰争奋矣。馆头、壶江诸澳人,未奉功令,无人敢应;若以守门户,胜于兵船十七、八。其人入水不没,但未与贼斗;急亦可用也。
  今省城不知为何人所嗾,某之坐镇海喙,安人心也;忽传倭来屠某、忽传某走入省、忽传倭入堡杀某一家四十人、忽传军门不与某入省、忽传伯起逃归某家藏匿,至使警报初闻,堡中人恐某累及,皆欲走。老公祖亲见伯起家书,人言犹如此;况其他乎!若云不肖信义、一呼百集,彼且传某反矣!承腆惠感刻,质言以资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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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韩璧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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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道友誓心保塞,愿以幼子为质。彼虽异类,亦感至诚。至于不难片札助我成功,弃其同类,愿筑京观,可谓明于顺逆;天实以伯起为饵而得此酋也。前之犒抚,犹为未费矣。
  东沙之役,某生六十一矣,未见有此不伤一卒、不折半矢、不糜斗粮、不旷时日,去如振叶、归若系豚,捷速而完,功难而易;就使俞、戚再生,亦当首肯矣。而露布不扬、铙吹不震,饮至不誉,赏赉不破格。窃以为执事者之有阙!或者临遣之后,图此殊烈乎?非王居华不能身尝寇而下之,非宁海不能驱使居华作诱道友,相机合变,制胜于心;其馀将吏所为,因人成事,抑当念乎舍命不渝、遗功今日者哉!宁海结此两局,或可免妄荐者之罪。明公嫌于同功,冲谦虽胜,未合大公。禹皋陈谟不嫌自伐,岂可嫌己而掩人哉!明公毋易视此功,恐他日不再得也!
  嗟夫!自去夏以来,飞语万端:或言海本无倭,或言倭来有仇;或言伯起未去,躲在某家;或言伯起诱倭为害,或言伯起头髡;或言伯起以船载物,藏于某家。今果何如乎?即宁海之来,亦有反唇;今尚不知都下如何传布?虽然,所恃有天、有明公在。久雨伤禾,且虞秋旱;恒雨之占谓何?或曰奸在下,其谋狂;愿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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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黄玉田方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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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宁海之才,若以闽事付之,造船、制器、募兵、用人俱出其手,赏罚听其自决,勿为飞语所摇,两年后决可使海上无寇;此弟所敢保也。今能如是否?
  东沙之役,虽凑巧天然,非宁海决不能无意外之虞。若当时上山与战,倭藏礁石间以实击虚,三千兵不彀其杀,反与之抢船之便矣。若如人言围守,令其饿死;十七、八飓期,不知兵船坏几何、兵溺死几何!今坐而诱之,取道友一札,个个就缚;分功诸将,可谓奇策:而犹以为议,何也?至发遣道友只在夏至十日内,未迟也,忮懻者反谓宁海见围哄然;尤其失策!夫兵势所趋,非亲履者不能知;事机百变,非有识者不能虑。今以悠悠之口,坐制效死之人诱倭就缚,何所见而议其非!万一少迟,飓作船裂、兵溺倭逃,又议其罪矣。侯便发遣,即谤其「被围」;万一风未盛而遽遣,东漂浙、南漂广,致有他虞,又罪其「早」矣。动皆罪府,将如之何?且今等安子船尚有二只,惕于彼国重法,势不得归,势必作贼;一有警报,宁海必且鼓行而前。勿论兵船调度,不得悉如其意;纵如其意,乘便趋势,不能保无他言!污言易受,误事难当;及既败事,何以自明!尔时宁海虽欲不束手入狱,不可得矣。以聘始,以罪终;虽童子,亦知趋避。况特题一将,仅管二十四船、兵不满千,而责之以三路之远;一路失事,即受一路之罪。分不足以相统、令不能以相及,而与受其罪。兵船又少,不能奔命;兄以为处宁海之道乎?新命虽荣,后罪且至;此宁海所以决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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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前荐宁海,啧有烦言;今幸成功,亦欲结局。弟荐宁海,实闻其退却红毛番事于国子博士之日。以为此公之舌可以敌手,其调度必中机宜;藏之胸中已八、九年。至癸丑,乃言于益轩;乙卯春,言于李旭山先生。丙辰,因警报,乃言于诸公:弟初未识其面也。壬、癸间,彼有两书,无半字及于功名;弟益尚之。此以神赏,非由皮相度;当今海将,决无出此公右者。今日本形势,已在其胸中。军门不移镇,彼不思归;事事凑手,彼不思归;飞语不狠,彼不思归。彼之做官,利害与弟不同。弟出不审,不过失官;彼留不审,将邀重罪。弟欲善其出,亦欲谋其终;丈夫肝胆,自是当然。彼留而做得事,可为梓里留;彼留而事不能做,无利于桑梓、有害于相知,留之为不情。且彼亦英杰,岂能以虚词借也!兄言「成败萧何」;何非汉皇,岂能留信,信亦岂能为何留!夫留信,易易耳;处置得宜,令得展布,信亦贪功名者,不待何而自留。权不由信,而欲信留;信,庸奴也则可。兄又以「道尚可行,孔子安然以观其自化」;又非也。孔子摄政才七日,便杀少正卯。正卯不杀,鲁君不听孔子;杀正卯,则孔子之行,不待膰肉不至时,谓能安焉观其自化乎!夫功之所以成也,以其有权也。童子牵牛,可耕百亩;一传众咻,难为齐音。今日事体,譬如托家老妇,而群婢朋挤;为主翁者,岂能涵容!或时而节约其物,令当众膳;老妇能之乎?兄言「当去者不能使之去,而欲去其不当去者」;惟当去者不去,故不当去者宜去耳。且弟岂能去宁海也;弟正为地方计,思所以处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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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耳。兄欲处宁海二十四船,决不能任三路。只以小埕、海坛令其专辖,护省城门户,弹压东涌一带海洋;勿使群儿与其间,缓急操纵一从其请;敢为飞语者,不验必法;而后彼乃展布,恐更有奇功未可知也。嗟夫!人各有能,能者不用。用者不能,又使无用辈得关其口斗搆是非,疑误事会仓囊扰乱,授人以谗。即微宁海,孰不危疑乎!不知「道尚可行」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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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韩晋之

  足下以某年来旋往旋返,为不能自信。又云自信诚真,虽日弹亦无避,惟尽我事而已;此未做官之言也。即使尹伊在今,上无圣主深知、下无当事同德,安能抗时以自信乎!即足下所称李纲、阳明、罗峰诸公,以为出处合于圣贤;足下曾观史乎?李纲条水灾于金兵未至六年之前,为蔡京所逐;后乃以理卿当国难。如足下之见,胡不守定春明门豫弭金祸,至危急乃尔哉?阳明由兵部谪驿丞,诡死以免;后起知庐陵、入吏部,以南仆少展转建节,非王国华为之内主、许以便宜,功安能就!且既入吏部为考功,何不守定掌选,而唯唯仆少以出也?罗峰以南刑部议礼,为时所不容;非承世庙独断行取入京、不次超用,恐难措足于鹓行,况入相乎!之数子,自信非不真、自任非不力;其进退委蛇,犹如此。况时非昔,乃欲以不可久、不能久之时与位而责人以留,是犹责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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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群酗骂坐之时而尤其不尽欢也。即孔子所称「可速则速」,何称焉!仆才非数子,欲不旋出旋返,何可得也。
  所评宁海,盖得之。至以却金评伯起,又以卖倭刀病伯起,皆未得其情。伯起一贫如洗,安能却金;其不受倭馈,乃得生还:此是伯起有算。前韩道赏倭日,倭叩头言:『伯起不受我物』!人遂曰「伯起能却金」。不察其所以却之之故,亦告者之过也。卖倭刀一节,乃明石道友托卖;伯起生还,亦友力。即为卖数刀收利器于中国,亦奚不可!今伯起满身皆债,日食难度;某犹恐后之苟且若以「一介不取」望起,敢信之乎?
  造渡事,乃敝里里长私呈于县者。盖馆渡多双潮,里长苦于稽迟;渡船又坏,每风起,人人有性命之忧:故名曰里长渡。非不佞之所能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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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黄玉田

  昨见小埕秀才说兵船事,甚可叹。有用接木、竹钉参于要害之所者,有以篾肉为篷、厚不可捲、落而即折者,有以沙土参火药试之、火药尽而沙土见者,有碇索竹少、苟且易断者,有刀不用钢、不用磨、制成而插于沙而见白者;顷小埕征操军手长刀而舞,琉球人观之,取其刀而视,鼓掌而笑、画面而耻之。刀价三钱五分也,实不直八分;百械皆然。由造船、制器,无处不用常例,经历衙门多,故蚀价益多;蚀价多,故物料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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敝也。设以其价直发寨、游,彼船、彼器生死所关,其敢不精乎?
  今欲出战,决须先料理船只、器械;必坚必精,不可草草。况倭船数只实在东涌牵泊甚牢,硬攻不得;又有白艕五只时时入定海侦探,我之动静、虚实一一皆知。年兄决不可轻动,有将、有兵、有具、有时,出乃利也。何也?我之胜倭,在犁其船;今我船不坚,安能犁人!我之犁倭,当诱于海;今彼负山,何策以施?时又南风也,我船入湾,即彼为主;我船不入,浪又飘下,时亦未可也。万惟持重选将、料兵,计定而后出,未晚耳。
  定海要地,城守之计何如?城中无米,卒然有变,且奈何?卫官摘支之弊,噬军甚;可恨!
  更有老渔父言攻倭之法,附览;似亦有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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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韩海道议选水将海操

  海警虽息,冬初风便,尚须提防。
  御倭必海,水兵为便。水兵伎俩真伪,只看使船。自五虎门抵定海掠海而过,能行走自如,其技十五;掠竿塘、横山而目不瞬者,技十八。乘风而直抵东涌之外洋望鸡笼、淡水岛屿如指诸掌者,惟老渔能之。此选兵法也。麾下材官能此者,百不得一,故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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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率虚张;亦宜以此选之,后乃不面谩误军事也。陆兵月数操,水兵不一操;是要者反轻,宜其不任也。操必于海;纵不下竿塘,但出五虎、抵定海犹可。某生未习海者,前与右伯渡此,忽如矣;海操亦不难也。海数操,而水兵皆犀手矣;诸寨游毋敢偷泊内地送日矣。今不习兵于水而欲御贼,犹以婴儿搏也;不选材官于水而使之将,犹使鱼缘木也。选将于骑射,不如选将于海。选将于海,不如就捕盗哨官之水战有功三次以上能获贼首者递升之;益鼓其气、精其技,无患海矣。
  伏惟裁择,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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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黄玉田

  前承手示,以小冗未及答。然已身至庆石,相度地势,实省门要害也。其地临海,六山倚聚,可二千家;业渔习水,多殷实有力。若因山而城之,其险天设,即海上诸城不如也。梅花虽有城,然在外;此地与梅花犄角,内与琅崎门相绾:险可城,人可用。若创一城,宿以兵;贼至则扼其吭、贼入则尾其后、贼出则要其归,皆便也。兄前议设凰峬敌台,甚善。有凰峬台以束港门之东、有庆石城以扼港门之南,省城可高枕卧矣。且庆石城,长乐北乡诸村皆可依以入保;即长乐亦增一铁障也。庆石对面为张岐,亦有山险!但人居不多,难以立堡,设一敌台可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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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内固不如守外,然须扼险;战陆不如战海,则水兵之选操为尤先。选,选之海;操,操之海也。选不于海、操不于海,谩言海边人习水,此与耳食何异!兄知嘉、隆之际乎?邑造一巨舰,募海人为兵,皆游食者;应出海,率眩晕不立,潜凿船底沉之,乘小舟栖岛上呼救,以风破为解。彼其初亦谓是海上人,安知其至此哉!故弟谓兄所募必试之海;试之海而能舟,乃可练也。选精,即不必汰;初不选而后辄汰者,其害有二。弟癸丑读书南门陈氏园,微行教场,见一老兵太息曰:『我当兵亦费本钱,每汰选一番,辄费八、九两』!问费之何处?屈指应曰:『某处三两、某处二两、某处一两,使用二两。有此八两,老亦可壮;无此八两,壮亦可老。春壮秋老,我兵会老如此快耶?我兵借银,息皆加五;借银得选,年年月粮皆是人有──无可奈何』!此语,弟所亲闻也。且又兵既汰,无生理,皆去做贼,海上数被其害;弟所亲见也。汰兵选兵之说好听,而有隐害;不汰兵之说不好听,实可消贼。弟意不如初精选之,而后可不汰。大约选兵三十岁上下,可得二、三十年之用;水兵益老,益精也。秦经国为将,听水声知是何海;老而习也。今老渔亦然,望云而知风,望水而知海;故水兵未可数易也。兵数选,则牙官喜;兄知之乎?用「名色」听用把总,不如用捕盗哨官之有功、能者递升之,彼亦得以益习于海。一切听用,用之陆营或可。凡兵选欲精,勿取肥大,只看精神。选精则一船可当十船之用,不精则百船不如一船;精则不必汰。兄受抚公特达之知,决须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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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事,选兵亦须亲选;海上风波止是如此,勿足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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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黄玉田议城庆石

  承问省门要害,近至庆石相度地势,六山倚聚,东临大海,可二千家。其地,出镇门南行四十里,与琅崎相对,在梅花之上。其人业渔习水,多殷实有力。若因山而城之,其险天设;即海上诸堡,不如也。外与梅花犄角,内与琅崎门相绾,险可城,人可用;若创一城,宿以重兵,贼至则扼其吭、贼入则尾其后、贼出则要其归,无所不便。盖镇下两港,东下则五虎门,南下则琅崎门。五虎上有急水门,甚狭;前议于凰峬、桃源对造敌台,以束港门之东;今又城庆石以扼港门之南,省城可高枕卧也。且庆石城,长乐北乡诸村皆可依以入保,即长乐亦增一铁障矣。省城门户,无如此要;盖于海在外之内、于镇在内之外,真要害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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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蔡虚台

  做提学不止是收得士望,还有正风俗之责。某平生有两念未遂,一是房考、一是提学。今六十有一矣,目力渐昏矣。人说兄于文字阅两、三遍,苦心至此,方尽衡文之责。太宰知兄甚,前犹诵山中宰相之疏;内召,在旦夕间耳。南中京堂,迁转稍冷。然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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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觉南妙诸公虽年非尽少壮,然天苟有意,公孙六十应选,竟取平津;程行湛六十为陈晋尉,竟官御史大夫;张柬之六十三为青城丞,八十乃成大功:彼皆过时从小官拔起也。丈夫患无树耳,迟速隐显,何计焉!兄之言,爱惜人才之心也。然持弟之说,则铨曹无权,不尤快哉!
  吾闽降倭一节,人虑报复;则浙之犁沈一船并杀十倭,不虑报复乎?且所降之倭,掳有浙兵、浙捕,今固未尝杀也。降之犹虑,杀者当如何!且生倭、杀倭,权在海道军门,安可责沈宁海!宁海知择便成功,可杀则杀,可围则围;不可杀,不可围,其计不得不出于诱。诱之以报命,权听当事;于宁海何与焉!凡飞语欲害宁海者有数端,其一则不幸为弟所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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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海道议看航建牙

  看航事,某向议属之戈船者。非独为渔人,实以寨游出汛,从来未有出洋者,率泊港口避风涛;某欲引之出洋与以航利,兵贪利出洋,益习水:一利也。外有异船,彼在海中先报,不至如前年夷船入港不知:二利也。海渔以兵船犄角,若船给以百子铳,贼至蚁攻之;此不资粮、不造船而得胜兵之利,最为长策:三利也。但所遣戈船,必如黄右伯所招壶江兵取回用之,乃可;不可参以南兵──正防南人为盗也。大抵沿海老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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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可为兵。有此一法,就引兵船出洋,又引渔船习战。国初,以屯田助兵威;今以渔船助水阵,内政、军令,计无踰此者。
  东崎建牙,似为得算。以地利,则在省城外关。南出琅崎门、东出五虎门,水道既均,控扼两近:便一。内则从溪头山七、八十里至省,水从闽安镇入;警息易闻,烽火可不设。且号船往来马江、龙江之间,盗贼可少:便二。外则宿兵,近海渔船往来,虽纤芥之患亦知;不至妄传:便三。将在兵集,出汛、收汛俱在海澳;闻警即发,不似南台发遣之迟:便四。拨一戈船看航,即为远探。自东涌、锐山,蚊子飞过皆见;急则随势袭击,一面报闻、一面济师:便五。平时海贼常乘收汛出没;今虽收汛,贼不敢发:便六。一向选将,数套刀、数把箭、数行条陈摇炫上人,无丝毫中用;所报水兵,皆非惯水。今令参府督之,浮海伎俩,能否立睹;可得真材:便七。沿海城堡,无统难坚;得一参府就近弹压,人益有恃。守固野清,贼无所掠,其势难久:便八。外有重镇,省城高枕:便九。此东崎建牙之利也。若论堪舆,则祖龙两蝏发下,南面甲马,亦用武之地。但恐处置失宜,居民畏骇;使某先受众尤耳。当示以利,官为造二敌台于浦所出处以便拒守,又增修其堡乃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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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沈宁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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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礼法,只是做戏,当以戏法处之。良马伏枥,志在千里,宁当以观鱼、看鸟自快耶!丈夫欲有所念,奚为于规规小节间哉;则我之眼孔与彼等耳。姑安之,或有别转,未可知也。陈蠡老操江到,能明吾兄之功,前谤渐解。弟以「待命」两字,不得遄归。九月,先发家眷;自以身寄萧寺,听当事之所为。寻得旧例:宋阳山以北寺丞出为知州,许敬庵以南府丞出为佥事;以此祈于贵人,或者许我乎!某想:天下做官人至于变乱是非,去禽兽不远者,只欲为京堂;此即是禽兽胎也。如弟不肖,置之蛮夷僻仄之乡,定有所立;何有一理丞哉!人说不要做官;弟说要做,非是做官,做事也。人说不要做官者,却要官好;我却要官不好,更好做事也。然又不如削官;削官更有千年事做。见小儿道虎洞,十倍于前蝙蝠洞。近有雪衣来,无数黄者绕之,见人不飞:此是神仙召我矣。
  明公建牙东崎,为省城门户。但恐拆屋太多,给价太少,人情不安,归罪始议;则弟为怨府,则是保安地方之心反为胎祸地方之罪;弟亦何颜以见东崎人乎!以此亦欲飞至,从明公审察地势、慰抚人情、优处地价,与其便利;不想为待命所滞也。弟之始议,不甚妨民而有益于省城之门户,故敢出口。今为听用委官、地师作弄,其地之怨我日深,悔之无及;不得明公亲为抚摩,少取地而多与价,为之兴利禁暴,则弟何以自解哉!自想年来过虑地方,取尤不少矣。壬子,揭债造堡,得地托处者不以为恩。癸丑,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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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折备荒,而仓前包揽户以为怨。甲寅、乙卯,为窦公伸枉,而言者螫之无妨耳,乃至为势家所螫、为南贼哨所螫;无非为颠连无告申白之故。丙辰,海警至,以身死守二百七十丈之堡;又身说长乐东崎,令其修堡、为之请金,而贫民畚锸亦不乐。其冬,为连江百姓请命于旧令,为八将所谮;至今,受令毒不可解。又为海上散故所无有之帮,进课三倍,救出死命数万家;而福清豪恶人仇我不置。丁巳,白莲教不轨之咒,摘其乱萌,亦为才舌所闻。前荐明公收拾两倭,压尽风涛,功亦不细矣;受去多少谤议。今又为会城扼门户之险,通海上之真息;处置不得宜为地方害,则某之肉其足食乎!某在家无一字渎官府,家田不给食,债负岁益,省下无一楹。同年知厚官于吾土者不乏,皆不自为一毫计;独苦心竭力为百姓,犹被疑阻如此;今可益之乎?今幸得明公亲到,必能曲处。旧料可用者为之用,地价应加者为之加;兵之所处,民自受累;为之平其曲直,明立条约,水兵无故不许上岸扰民,别为数款勒石于门。如此,则明公功德与山水俱长,而弟亦可以消万分之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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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沈宁海

  人生建功立业,皆有分定。凡建功立业之人,皆遭磨挫;或始挫而竟成,或垂成而忽祸,皆看国运。国运当隆,则豪杰得伸其志,宵小不能排;国运当替,则豪杰为宵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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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弄,功竟不就。总之皆天,非人所能与也。但真正豪杰,必不以躯体性命为自家物;但要顶天立地,虽老不怯,虽死不悔!马援老而矍铄据鞍,充国老而请伐先零。然而薏苡兴谗,铜标犹在;祸及子邛,而屯册至今不泯:遭时之隆者如此。至于宗汝霖、岳鹏举阨于汪、黄,死于秦桧,垂成而忽祸;岂以是悔而改其志哉!观千古之豪杰,则老不足恤;参国家之运会,则死不足畏。弟虽不才,窃有斯志。今生民膏血已尽,天下之祸乱未已;若不屯田,何以救之!成不成,不在弟也。
  兄在登莱,初苦陶不得措手,继苦病不得展手;然竟须作一事而去,方称男子。岛中可屯,则屯以省饷;奴机可挠,则挠以分敌。想兄必有以自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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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南二太公祖书

  去冬幸谒武清行台,随奉手教,甚慰。后闻老公祖抚闽,某宜修治民礼启贺。缘迫屯事,外阻内摇,几不得措手;身至田所督开河沟,日夜不得暇,故奉贺独阙;而台驾南矣。
  某虽奉特遣,无一舆、一皂、一兵、一马,有司视之漠如;即邮符亦多浮沈,良乡之教,未之领也。大帅屯田,以兵势便而饷足;其他募屯,亦得自主。未有如某之买地开屯,而飞语犹四布者。幸徼天时,颇有收入。以工本计,子粒大率倍以上。畿东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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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可救国;若纵某手,不患无效。刘晏救唐,只是商法;以彼其权,犹畏牵制;况不肖某哉!
  闽中地狭,左山右海,徒偷其隙为田,皆仰上四府之粟;而邵武可通新城、广昌,时得其粟以益贱。漳、泉田少而仰粟于东粤,海上多盗兼窘红夷,粟道益艰;不驱红夷,其忧不少。福州田少,而盐筴所出,豪商为害,海民甚苦;盗与商哨为毒迫之,且胥为盗:此大较也。张益州初到蜀,兵食告匮;令民以米粟易盐,逾月饷大足。其在杭,值岁饥,捕得私贩释之;或以为言,公曰:『岁饥且乱,乱末易定;不少纵之使为生,后将如何』!此明于大计者也。毕见素加西路盐课以抵加赋、散海帮以得倍课,不为无见。某以天启元年出西路商盐,得利十倍,有愿加引者。闽之兵食无措,只此一项可处。近议省官,则福建盐运司可省。盖福建盐课不及三万,不及淮阳一商;全设运司,官吏之费无算。东粤盐课十馀万,仅一提举;福建课少而全设,诚为舛也。以某意,但于福清海口盐所自出之地设一提举,以出盐计石而税,不问所往;水口以府佐掣之,又加税焉。盐所自出之地既税,则各处之利收其全;水口又税,则西路之盐利绾其口:则虽不设运司、不立南台帮、不立东路帮,而盐利固已数倍矣。又于海上渔船,稍加盐课。愚恐闽课且十倍而百姓无哨害、无兵船害,得自为生,不至弃为盗,而海上事益少矣;此未易言也。某向以条陈盐筴为势家、为商者所毒,飞语四布;谓某有不利盐官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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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起为难。此某所以誓不驰书当事,以远此嫌也。
  闻诸人言:老公祖毅然以闽事为意,不惮炎蒸,身抵海上,日夜经画所以驱逐红夷之法至严、至密。昔沈有容以一把总能却退红夷,弭无穷之祸;今乃迎之入城,生其戎心,得贿勾引之人枭之,非过何也!红夷既据彭湖,倭必来据东涌;即不据东涌,且与红夷合而互市。昔勾倭于日本,今勾倭于彭湖,故红夷不驱,闽不知其谁有!红夷无能,止恃一铳;能制其铳,技无所施。用兵以谋为主,以简为策;以盗贼攻盗贼,以乱止乱,想幕府自有石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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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南二太公祖书

  红夷恃铳,近则难施;红夷恃舟大,浅则难施。彭湖港形如葫芦,上有天妃宫,此沈将军有容折韦麻郎处也。是时韦麻郎与高寀为市,军门遣官拒者三,无如之何。众推有容;有容方为把总,得其通事抚之,作兵装直抵天妃宫,折红夷曰:『吾这里有抚按,无内监;汝恃内监不得!汝铳诚大、舟诚高,吾诚不能敌;然吾船多,委数千艘联锁港口,汝船能飞出耶?即用铳打一船破,一船补;火药有限,吾船无穷;恐汝枯死也』!韦麻郎点首。沈有容易衣冠,直上其船,饮其酒;韦麻郎即图其像而去:此二十年前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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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事已至此,问一旧为海贼者云:『此不可以力破,可以计诱。彼方欲市,阳为私市,送火药上其船;火药桶中用小竹筒藏火,幸一发而糜烂矣』。又问一漳人云:『此事只可用间。阳得罪而投彼者,乘机图之。今红夷截海,人不得为生;但委土人之有心计者能了此事』。由沈言,则当不惜舟、不惜兵力,乘其敝而图之;此正兵也。由后言,则当不惜饵、不吝官赏,乘其间而施之;此奇著也。两著并用,不必明登之疏。法曰:始如处子,敌人开户。其机在乘地方之怒而用之;然不可迟,迟则各番蚁附,吾力难支──此番决不能以空口退贼。凡所施设,亦不必闻之朝;事成,陈之可也。始诱红夷者,法其一、二以警耳目,而后间可施。
  心怀桑梓忧,不觉其言之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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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朱军门书

  罪戾残生,仰承照拂;锡扁宠门,损惠示德,感激何已!
  海贼猖獗,别无他术;只是巧用吾民,在福海者劫而用之,在南海者恩而收之。劫者易除,收者难测;而皆有夺之之法,总不出于用海上豪杰鼓用渔船一著。当芝龙初至时,能捐数千金以收彼中渔船,令其魁自统率,与兵船相为经纬,则我得其用,贼不能收矣;何待远调兵船以尝寇哉!盖以土人而敌土贼,知其气力所极,伎俩所短长,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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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当。又彼中饥贫、广粟不来,总以贼故;乘其愤而鼓用之,是亦一助也。若福海之贼,初至亦只数只;掠船既多、分益众,遂至数十馀只,飞哨出没,捉人取赎,海人不能营生。其实,每船不过真贼数人;只是渔船无铳,故为所并耳。今若用海上豪杰乘渔船不能营生之愤,鼓之杀贼,乘夜飞渡,出贼不意,必可成功。正恐此法一行,贼且先遁。何也?贼之虚喝,不能当我实愤也。往贼尝有言:『我不畏兵船,只畏汝「兄弟兵」。──「兄弟兵」者,渔船、商船自相为也。况今公帑匮竭,补造兵船亦难。即有补造,夙弊难袪,不能如海船之坚;召补水兵,不能如渔民之惯水,仍旧不得实用:孰如参用渔船之为愈哉!参用渔船,必须用海上豪杰自相统率,人乃乐从;若分配官兵,不惟离心,必至误事。何也?彼不成为「兄弟兵」也。故以豪杰而借用兵船、资其火器则可,以兵官而分配渔船则不可。收我渔船不弃以资敌,结我渔民可借以代兵,用我豪杰可鼓而为将:此所谓夺之之法也。
  福建安危,只视漳、泉;漳、泉饥则盗贼广,漳、泉乱则各府危。今闻漳、泉一女易米数斗矣,恐益弃为盗贼也;若稍通米禁一路,即为收民之法。乱而后图,费且益广。
  狂瞽之言,自知无当;临楮不任主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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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海事

  海政坏极矣!姑勿论漳、泉,即福海往时五虎、小埕寨游出汛,率至东涌、东沙、竿塘,南则东西洛,皆有兵船来往守之,故贼不得长住;今止泊海边,明以汛地予贼矣。往时贼劫船止在海洋,少有登岸者。去年且上黄崎、北茭、奇达、五虎门沿海诸澳,攻堡杀人、抢畜烧房,偏于寨游近处肆毒,明示无畏;又睥睨内港壶江、馆头、琅琦诸澳,张榜索银;又遣贼徒坐澳头柴贩船以出,此直在省城重门之内:而猖獗如此矣。往时贼索「报水」、劫人取赎,岁不过一、两次。今四季索报,如徵税粮;前贼既免,后贼又索,不啻鱼肉。且择其强壮者为用,择其船之完而能飞者加橹为哨;劫船既多,分益众。每以四、五贼分统数十被掳,不与手持寸木,不许交语;颜色稍异,立刻见杀。逐船不获,大棒破顶;被掳赎回,大率皆死。其留人索赎者,必条物件,遣贼徒监买以出,无敢言者。寨游失事不敢报;甚且兵船为贼得,以银与火药遗贼赎归:故贼益得势也。
  夫祸莫大于习为固然,变莫变于久酿而恣其毒。今民以纳贼为固然;贼以索赎「报水」,因船于我、取人于我为固然;兵船以泊海边、让汛地与贼,劫人不救为固然:任其肆毒。岁酿一岁,则沿海数十万生灵,其不尽折而入于贼乎!何也?海民恃海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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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海为贼据而兵船不问,则民之死命制于贼矣;民之死命制于贼,何所不从。此非贼强而我民弗敌也,无铳也;又非贼众而兵船寡也,船非船、兵非兵、将非将也。何以谓之船非船?夫船者,将与兵之所托命也;船坚则足当风涛,乃敢出洋捕贼。今所委造船者非托命于船之人,所领船价经历多门,其实为船用者不过半价;至使捕盗借贷贴造,而归派于兵。夫以非托命于船利害不相关之人使之造船,又历扣而半其价;船能坚乎?以故民船二寸一钉,兵船间尺一钉,或用南钉、或用半钉,或絮隙而不以网丝,甚且钉参竹、油参沙;钉力既稀,胶灰又滥。龙骨所以为干也,短则易飘;板底所以为载也,薄则易脆;篷所以受风也,参以篾囊则易折;镇索所以定舟也,不以竹皮为筋、纯以篾囊则易断。其他杠具,率多苟且:其敢出当风涛乎?此所谓船非船也。何以谓兵非兵?水兵月粮,出汛九钱耳;把总扣一钱二分。哨官捕盗请粮,队长皆有扣,又有出汛风篷、照夜长烛、打醮做福诸费之扣。有委官放粮,长夫程仪折席之扣;有放粮过期,兵士缺粮、借银纳息加五之扣。又有上司差官差役查船、查兵、查器,送礼使用之扣;多一查,则多一扣。如新船贴造,少者各扣八、九钱,多者扣两四、五;如旧船不及十二汛而坏者,算汛扣陪:则是新旧船费皆出于兵也。且将领到任有扣,祭江、霜降有扣,督府水标春汛、冬汛常例有扣。仅仅九钱月粮,扣去许多;得到兵手,能几何哉!故非穷丐极无聊赖之人,孰肯当水兵者!彼名为水兵,实不谙水。且有各衙门寄名食粮者、有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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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包兵自润者,十名之兵,率虚三、四。每船除贴驾外,不过水兵十五名耳。以至无聊赖、不谙水之人,数又无实;敢出而当贼乎?此所谓兵非兵也。夫兵非兵,与无兵同;船非船,与无船同。且将又不识水,自兵部除来者,既不辨其宜水、宜陆;自军门标下补出者,又不辨其宜水、宜陆:往往以纨裤充总,以生不见海之人充哨、充捕。一出外洋,七魄无主;足且不能立,安能杀贼!是有将而无将也。无兵、无船而又无将,直以海予贼、以民委贼耳。贼安得不生心大肆,日益日进,出入内地如入无人之境乎?如此不已,闽其危哉!何也?火之初发,盆水可灭;及其燎原,焦烂难救。夫芝龙初起,亦不过数十船耳;当事不以为意,酿至百馀。未及一年,且至七百;今且千矣。此莫非吾民;何以从贼如是之多?我弃之,彼收之;我驱之,彼用之。我兵非兵、船非船、将非将,彼善用我人、取我船、掳我将。乘我遏籴饥荒,而以济贫为名;故归之如流水也。今日福海贼亦无几,而海政不修,委民于贼,坐视其死,势且燎原矣。呜乎!戒之哉,毋使芝龙之祸复移之福海,拱手以听其糜烂而莫之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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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 禁

  福建治乱,视乎漳、泉。漳、泉饥,则盗贼众;盗贼众,则福建乱:此必然之势也。福建上府多山,而沿海郡邑田多咸而少收;故上仰粟于上府,南仰粤,北仰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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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如是。漳、泉近粤,故粤粟、上府粟聚于洪塘,温、台粟聚于沙埕;福海民资以贩籴无阻者,此固然之事也。论势,则漳、泉不可使饥;论事,则海民不可遏籴。自南贼炽,粤粟阻,漳、泉饥;庆石、猴屿海商之贩粟而南者如织。不重禁,则虞内竭,故虑根本者请禁,又请以接济禁。于是乎罗之于洪塘,又扼之于闽安镇;以镇外,即海也。而镇外闽县、连江、长乐、福清沿海数十万生灵,缘此遂病。何也?概以「接济」目之也。
  愚以米可禁,而以「接济」为名则不可。何则?接济之罪,与盗贼等,获则宜杀。今不杀而没其粟,使诚接济耶,不杀犹为失刑;使非接济而悬以坐之耶,没粟犹为非辜:其不可者一。夫以接济禁而以没粟罚,不过欲绝其贩耳。不知商逐厚利,不吝重费,百计营出;或贿委官、或求分上批准。批放者不绝,放者是则禁者非,准者是则禁者疑。且上人何以知准者、放者之不为接济乎?其不可者二。夫所谓接济者,于贼所获之,必有左验,乃可行法;今或于洪塘、或于内港、或于乡村,不问真否,无不为哨捕、差役、委弁、委官关津所持,至使穷秀才亦歆其利而请为哨。古人禁酿具,君子笑之;今亦类此。商贩行贿而得出,海民嚣嚣而待毙;同一赤子,而弃外如此,恐非仁人之所忍也:其不可者三。此风一倡,穷山奸棍无不藉此骗人。负贩小民以鱼易粟数斗,遇即夺之,徒手涕泣而归。罗源、古田、福安、福宁大户有积粟二、三年者,亦为奸民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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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粜。不能禁奸而以生奸,不惟贫民苦而富者亦病:其不可者四。或曰:军门有「二、三十担准放」之令,足以通海民矣。不知海民至省,近者二、三百里,远者一、二千里,往来烦费;仅仅三十石,处处查验,费多而粟加贵矣。且以数十万生命而限担以出,即使数米而食犹为不给;而曰以此通海民乎?其不可者五。夫禁于洪塘,犹曰虑根本也;而沙埕北粟与闽何与,而亦禁之!至使寨游兵船动以「接济」为题目,其害不可胜言。禁于洪塘、又禁于沙埕,禁闽粟、又禁北粟,令民何所措手足乎?其不可者六。郑芝龙之初起也,不过数十船耳;至丙寅而一百二十只、丁卯遂至七百。今并诸种贼计之,船且千矣。若曰禁接济以绝贼饷道;饷道绝矣,何以一年而贼加十倍乎?岂非驱吾民以与之耶!彼以恤贫诱人,我以禁粟驱民,此芝龙诸贼所鼓掌而笑也。率此不已,闽且为墟;而何有于闽安镇内之人哉!其不可七也。
  或曰:『子欲弛禁欤?如根本何』!曰:『吾正虑根本也。吾郡米粟多出上府,而邵武粟乃自新城、广昌至,得利则流通;禁严则止。而上府之粟且不下,是自绝其源也;是非根本虑乎?福郡沿海数十万人,亦根本赤子也;今上籴扼于闽安镇、北籴又扼于兵船,食者民之所天,持之急则乱,恐难收拾:吾之所虑乃在此。昔张咏在杭,值岁饥,获盐贩数千人,悉纵之;或以法谏。咏曰:「使此辈作贼,不知何如能收」!蔡齐在河北,值饥,许民贩盐自活;河北以宁。古人弭乱,岂在羽檄飞驰、生民涂炭之日而后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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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度其必至之势,审乎利害之分而豫为之处,法有所不问、衅有所必窒,惟恐民散而为盗,况为厉禁以驱之耶!今子之所图,近在城郭;而外弃海民,委之于贼:掩耳冷心,禁绝生命;海已焚焦,恶人言贼。贼尚在远,憪然登陴省城,军民几乱;忧根本者,固如是乎?吾以米当引其所自来,奸当察其所自往;厉禁则上米不来,而下且多漏。不如明令海商告贩,给文以往,取彼回文为验;无回文者必法,则其往有数、其来可稽,可以示德于南人,而他奸亦绝。何至遏籴仓囊,殃及吾民也哉!语曰:「皮之不存,毛将安附」;此言良可思也』。或曰:『军门近招南商,给票籴于上府,何如』?曰:『无益也。南商籴于上府,溪道远,烦费;给票往返,不下月馀。南民从釜底望粟而令饿以待之,莩矣!且上府粟是吾郡海民利,而以予南人,不便。不若开沙埕禁,以北粟予南人泛海,便;又不如听海商贩往,尤便。其事简径而法制不烦,闽可苏矣。不然,既不能驱除盗贼以还粤粟于漳、泉,又不开一路以通海贩;徒以万姓性命,刻担刻期处处把截,以为差委、官役、衙门、地棍奸利,无益于防奸而乱且日益矣。此亦究心地方者,所宜知者也』。
  夫黄巾、赤眉,乘饥而起;我朝刘六、刘七,因饥收众:前事较然矣。黄萧养乱粤,广城昼闭,几危;约制严密,军民汹汹。及杨公信民至而开门谕贼:凡为萧养挂误,投兵归农者,听出入自便。盖示一出,降者日数千人;萧养擒矣。今欲除贼,先散其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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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散其党,先恤其饿。更于漳、泉百姓所最疾苦处,先为挈出以感动之;庶乎党易散而贼可孤,扫除之有日矣。吾以望夫今之为杨公者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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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宁海事

  闻之同年郑玉沙曰:自万历癸酉福宁烽火寨失事,始募建宁人千名为左、右营。至壬辰,奏复参将,又立浙兵一营;海则添设崳山、台山、礵山三游。兵加矣、船众矣,宜乎山海无事;而海无安枕者,以债将、剥兵驱之为盗也。
  盖北路水兵多系临汛招募,每兵揭债四两,充为拜见圆、月粮耳;而月粮九钱,除扣杂费外,多不过五、六钱,以还债息且不足,安能果其腹哉!然使长得为兵,犹可隐忍;未及数汛,复汰矣。负债下班,计无复之;不得已,去而为盗。彼既稔知港屿险隘与海村民家贫富,随意剽掠,招集无赖为之内应,号为「海上齐王」。凡渔钓者遇之,轻则给票令赎,重则身首异处;沿海俱不聊生,职此之由也。况近年游营多系武科,钦依名衔与防馆本州分庭抗礼:冒粮既多,役占又广,出入仪从,体过都阃;谁肯披坚执锐,履汛地为民御侮乎?稍拂其意,挑众为难以求必胜;无论齐民受害,即青衿亦受其辱。今又借宪禁接济,骗银煽害;有赂则奸贩扬帆,无赂则闾阎枵腹。其间拘留报州申道者,皆不遂其吓索也。禁籴原以为民,反以害民;设官原以禁盗,反以为盗。凡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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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欲求江河晏清,其可得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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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中丞勘功揭

  为直叙前抚倭功,以昭遗烈、以明公道事。
  照得沿海苦倭,其来已久;彼势张则地方糜烂、我策得则俄顷收功,其固然耳。忆自万历丙辰奸徒搆倭,栖泊东涌,张声作势,上下震惊;城门为之昼闭,侦使又被挟归。中丞黄公赫然震厉,特起宁国废将沈有容于家,属以水标治兵练器,振法周防;于是我武维扬,先声远震。次年,侦使送归;道、参出抚,倭皆崩角弭心,不敢有他。惟抚御之有方,虽凶残而惕息。何物桃烟门者,将倭二百,杀掳浙兵;突入闽疆,夺我渔船,掳我渔户!幸触舟于东沙,犹修舟华以肆毒。公念海多飓风,又多礁石,围久则恐损我舟,战速又虞彼困斗;遂假沈将以便宜,听其从长而絷敌。故得乘机用间,碎其续到之船,尽沈于海;孤其望救之路,诱令就擒:生絷六十七倭、水捞二级以报命于幕府。孤豚入笠,永无奔突之虞;半镇不遗,坐得万全之胜。自是倭酋丧胆,入犯无闻;非公神武,孰克除凶!独惜功疏才腾,制归悲怆!虽蒙勘功优叙之旨、兵部覆勘之行,而公以劳悴陨身,前事永阁矣。故使遗孤叩阙,再核厥功。
  查得兵部行勘原文:斩获首级桃烟门等,果否真倭?犯浙侵闽,果否杀掳?所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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铳兵器,果否夷式?此则件件无疑:真倭反狱,见于王巡抚之疏;犯浙、侵闽杀掳惨剧,出于浙捕余千、闽渔郑居之口;所获倭刀、倭铳,贮库见存。覆勘叙功,确然有据。若以倭船触礁、未经鏖战为疑,则法惮穷寇,迫则两伤;当日非便宜假之沈将,则料罗以一倭缘船尾而夺船、大金以数倭追所获而毁堡,皆缘失算,以致差池。故知东沙生缚之功,审谋识势,不损舟、不折兵、不费粮,当加于鏖战百倍也。且是后屈指一十四年,海寇虽生,倭犯不入,犹足徵其慑我天威。今日海寇纵横,元戎诏狱;则公当日谋将苦心所以备于未来、惧于临时者,其功烈尤烂然可想矣。至于捐赀造船、选锐巡海、迫倭于险者,则署福宁道右布政黄公琮之力为多;并宜叙录。
  某闻骏骨收而燕霸,怒蛙式而齐张。况今当宁之拊髀,犹思异代!加以后车之振策,可掩前徽。谨据当日实景、士民公论,一为揭明,以佐勘局之采择。若云情面枉舌,非夫。伏祈裁察!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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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丞黄公倭功始末

  在万历乙卯、丙辰间,长崎岛倭酋等安与鸡笼番搆难,其子秋安未归,遣船寻觅;而通番喜乱者遂诪张倭遣蔡钦所、陈思兰子督船三百只来报仇。以某疏禁通倭,海道石公置二人于法也。此语一煽,人人震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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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丙辰五月,明石道友船停泊东涌仅二只耳。内地不知多寡,大家争奔入省城;城门昼闭,无一敢出侦者。军门黄公以厚赏募人远侦,而董伯起应命。时某方在海上,率人守龙塘堡。伯起持红票来,时贼报急,无船;为讨馆头施七船,同李五等往。十六夜,驾出;十八早,始至东涌。上山四望,因二倭船泊在南风澳、布袋澳,篷樯俱卸;一白艕,藏在南碴伺船。伯起不见也,以为无倭矣。已而南碴船张帆逐来,问『汝何船』?众诳以「讨海」船,遂令上山运水。道友见伯起面白,疑之;持刀诘问,众皆诡对。伯起知不免,大呼『我说亦死,不说亦死!我军门闻汝来侵,已造五百只船以待;令我出侦。今日杀我由汝、不杀由汝;我兵船即至矣』!倭皆拍手喃喃。通事曰:『他是长崎岛等安差来十一船,今二只在此。彼国法重,去早、去迟皆杀;欲借汝「首军」一人去报国王免罪。八月即送汝归,无恐也』(首军者,彼处头目之称)!遂挟伯起过船,施七船归;伯起据船傍写书归报,有「誓死」之言─-此十八晚事。十九亭午,倭犹不去;伯起问通事:『倭何不去』?通事曰『彼待十一只齐归』。伯起念二只倭船,省城惊惶如此;若十一只俱到,岂不倒了城墙?遂语通事,教他题「番字」石上,后船至,自然归矣。通事以语倭;遂于十九午时开洋去。二十二,伯起报书始到,省城乃解严。于是通番棍徒又哄海道,欲往长崎寻伯起。予以伯起肯「誓死」,何必寻;毋落棍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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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后料罗、大金各失事;予乃以书与见素毕公云:『闽海事,非参将沈有容不能了』!沈,予未识面者也;但闻其为浯铜把总时,舌退红夷,又以便宜击倭于东番,遂力荐之。毕公转告黄公,黄公立差人往宁国起沈于家。其冬,沈公到,黄公特题沈为水标参将,信任极笃。沈公访予于百洞,见伯起归报书,曰:『此子仓皇写书、暇豫如此,必归也』。次年四月,明石道友果送伯起归;泊王崎澳,上下又惊惶,莫测倭意。黄公命沈出抚,伯起同明石道友三人来叩头,不佩刀;沈公问:『汝何不佩刀』?道友曰:『不敢』!沈公取一长倭刀与佩,道友感激欲死──盖彼国以佩刀为饰也。又以「唬头」坐三头目驾至定海,实分其势,看其意何如;道友等又大感。沈公遂带伯起见军门。予恐倭或挟伯起为互市计,请绑解,轻其所挟。黄公然之,乃命海道、水标出定海抚赏;七十馀倭皆跪道左迎。及颁行赏赐,皆叩首言『伯起不受我物,我亦不敢受』!二公曰:『天朝赐汝,如何不受』!乃各叩头受讫。
  未几,倭首桃烟门者犯浙,破浙一兵船,杀兵十八名,掳捕盗余千及兵目十名。至闽,又掳渔船郑居等二十馀人;而舟触礁于东沙,碎焉。搬上搭寮修舟华,以引渔船。署福宁道黄公琮先令把总何廷亮巡海,知其事,报;抚公即檄沈水标便宜从事,各寨、游俱听节制。何廷亮欲战,沈曰:『困兽难迫;且多礁石,易损舟。彼藏礁石间伺我,必大损兵。不如诱而擒之便』。乃遣王居华上沙与语──居华惯通番语,与伯起同送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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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言明石道友已受抚。桃烟门心动,曰:『有道友书来,即从』。沈即遣居华取道友书;书到,乃降。沈公令倭先束刀铳,乃许上舟;沈公分倭与各船为功,自解桃烟门等二十八名并二级归报军门。此事若非黄公以节制便宜假沈,则如廷亮辈轻率上山,我兵必为所屠。如料罗数十兵船围迫一倭船几破矣,一倭潜入水,从兵船尾缘舵而上,杀兵夺船而去;北路兵船钩一落水倭,抬入大金堡,数倭赶上抢夺,燬其堡而去:此皆前事之鉴也。沈公奉军门命而出,可杀则杀,可围则围;不可杀、不可围,不得不出于诱。然无道友一札,诱亦未易终始。是黄公信任沈公抚道友,得其欢心,故以一札助我;复令节制诸军,故得操纵自如。不折一兵、不损一船,不旬日而缚虎狼如系孤豚;成功如此之易,非沈公之力,黄公善将将之力也。
  当侦使之送归也,人疑倭必要市,竟不要市矣;人疑诱倭、倭将报复,竟不报复矣。迄今十三、四年,海寇虽生,倭犯无有;则黄公之谋将善后,灼灼可知。非黄公不能用沈,非沈公不能为黄公用;故予谓黄公倭功加于鏖战百倍者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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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谕嘉登里文

  董见龙谨谕:隔江嘉登里地多海咸,时遭岁歉。然昔年未通番之时,生计亦自不乏殷实时有者;人无外心,各勤本业也。自近年恶少生心通番,地方益穷;去者死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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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死倭及病归死者,不下五、六十人。骨肉生离,长作蛮夷之鬼;妻儿恸哭,莫招鱼腹之魂!丁壮或至绝嗣,髑髅杂于泥尘。呜呼!哀哉!通番求富,反以致穷;通番求活,反以速死。若以不顾死亡之心力,用之农亩、用之生理,亦可救口安生,妻子且得长聚;不幸而死,亦在故乡:何至析骨灭烟,如此之甚!今日兄弟、妻子思想悲泣,当日何不力行劝阻,使至此极乎!
  嗟夫!前车既覆,后辙又寻。前通倭,今又通红夷矣。恃水洋七更船之便、贪小物三倍利之多,莫不碗毡绒袜、青袄皮兜,叉手坐食,耻问耕钓。其黠者,装作船主;客银落手,浪用花撑。不德大姓,又阴主之;断送人性命以益自己,罪莫大焉!
  更可怪者,漳、泉通番,其故习也;今乃反来嘉登觅船!舍彼素通之地,借途于此;不知何意!数年满海受南贼之害;今以嘉登为窟,将无引鬼而入市,深恐种祸于无穷!
  此地独董汉桥、江益侯、陈鄂渚数君超然不染,言之蹙额;污泥之中,亦有莲花。汝等何为甘沦恶趣,害己而祸地方!非颠、非愚、非恶,非劫数将至,不作此事矣。念在隔江,不得不出一谕相劝;听与不听,即是人鬼生死之关,毋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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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 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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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己巳七月末,吉蓼警至,人心奔溃;当事汲汲图近守之策。有以专守闽安镇为言者;以此镇最狭,可设铳墙、设木牌也。不知此镇受上三府之水,岸狭流迅;嘉靖季,曾以铁锁截流,立断矣。今即用木,犹恐其断;纵不断,贼至钩绝之,鼓掌而入,我能如之何哉!何也?凡锁江蹶船之事,阴为之而贼不觉,乃为我陷;若明设,贼即明断,易耳。且贼未至而木牌一设,必蹶行舟,溺人必多;是不能御贼而徒为人害也。今财匮,兵船正缺;孰若以此费造船,列于可守之处之为愈乎!举生长海滨,于海颇习;其可守之处与其所以控制之方,亦尝一再筹度。不敢谓是,姑漫言之;以请于同郡士大夫之为地方计者。
  省城门户,以闽安镇南出之琅琦门、东出之五虎双龟门为两喙,以梅花、定海为两臂,以松下之东西洛、礵山之西洋为两关,以海坛、台山为两游;近之东沙、竿塘,远之东甲、东涌,皆我汛地:此其大势也。旧时兵船盛设,汛地有船,故贼不敢泊,而福海无事。今各寨无船,汛地皆弃以予贼矣。贼自南来,必径海坛,上东西洛,出则浮东涌;而北入,即上磁澳、东沙、竿塘,乘便掠北茭、黄崎、小埕而窥内地。贼北归,必自台山抵西洋,扰我福海。今欲御贼,必御之游;否则,御之关;又否则,固吾两臂;又否则,营吾两喙。两喙致力,则省城高枕;两关致力,则内海安堵:此又事势之必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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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无暇远谈,请言近守。夫扼险者,扼于内,不如扼于外。扼内者,如鼠斗穴中,弱者先走;扼外者,如虎踞当道,展步有馀。故守闽安镇,不如守两喙也。东喙五虎门,上有双龟、壶江、熨斗塞其隙。而桃源一支瞰江,凤峬有石砠入江中,名曰叠石;与桃源宫后相望,可三百丈,其流甚急。于此对立敌台,列铳以守;又以兵船十五只泊壶江为有脚铳城,与之进退:贼虽百艘,亦不敢上。何也?水急而铳近也;又壶江人保护妻子,力为吾助也。两台铳手不过百人、船兵不过四百馀人,足以固镇门之东喙决也。南喙琦琅门,与庆石相对;其江颇阔。然江中有积沙,非潮满,大船不得行;时从两港出入。贼若窥镇,必从此入。然庆石六山倚聚,居人二千馀家;如断然城之,其险天设。更于近港处作铳台,宿兵船于城下为有脚铳城,贼必不敢越此而南上。何也?贼来则扼其吭,贼上则惧我尾其后也。所用兵船大小二十四只,兵不过七百人,而镇门之南喙无虞矣:此为守省城门户之要著、实著、万万可据;何必缩入镇内、局迹累息,一败则不可复支也哉!故曰「两喙致力,则省城安枕」者此也。乃若梅花、定海军民伉健,力足自守。嘉靖季,倭曾屡攻不破矣。今以游手充入,反为扰累。但所乏者,粮耳;食足,则守固矣。至于两关,则东西洛尤急。何也?贼,南贼也!来必经此。旧属五虎游汛地,小埕十船贴守,往往相挨。今若专设松下二十二船,省小祉巡司改为标翼衙门,鼓舞土人与之协力以遏贼冲,彼必外浮东涌而北,吾海可以不犯;即不然,随贼而入,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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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庆石犄角,贼必横趋东沙、竿塘,垂涎小埕、定海,亦必不敢遽入两喙。何也?小埕水标兵船,或南征被烧、或破坏不补,几尽矣;贼欲据此断吾左臂,彼见两喙地险有备,敢遽入哉?至于西洋,为小埕、礵山交汛之地;旧制:小埕兵船四十,正以其汛地远及东涌。近乃西洋、竿塘、东沙备多,故船多也;今纵欲省,亦须二十八只,与松下合,俱为标翼防守两关。其两喙兵船,原属军门标下;时时出海游侦,遇贼掩击。事急,则专守两喙,护根本。如此,则内外完密,而福海可无事矣:故曰「两关致力,则内海安堵」者此也。或问海坛;曰:『海坛游,原驻海坛观音门,有船二十馀只;沈有容尝击倭于东碇矣。今船少将懦,入居镇东,则海坛为空设;非复其旧不可』!或曰:『如子所言,两喙、两关既须补船,又补海坛,不已费乎』?曰『非费也。省城,根本地;福海,贼所眈眈而船不及百,非自完之计也。况各处见在船已有四十馀只,补造仅及半乎!且从来以省饷祸军事者多矣;船缺不补、粮缺不问,海贼至则以陆兵尝之;水、陆不相及,而调少船尝之。一尝、再尝,船兵俱尽,而糜饷且不赀;费益甚矣,其祸不可言也。今不核省之实而徒畏费之名,闽乱其何既乎!不特此也;今之纵横海上,不奉正朔、焚劫地方、烧船、杀兵、杀弁、惮吓官府者,皆通番之魁宿也;今之接济货物,输火药助贼势者,皆通番窝藏人也;今之为贼奸细,出入内地、传报消息者,皆通番徒隶也。彼既作贼,得利破尽地方,无如之何;则阳而要我抚,而拥众自卫、拥财自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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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故。又索我饷、挟我官,一不如意,振翮欲飞;一贼未除,一贼又起。千祸、万祸,皆由通番。漳、泉向藉洋税明行,祸已如此矣;吾郡效尤,犹幸当事持禁稍严,莫敢肆往。但恐奸徒钻刺百出,或援例请洋税助官造船;一为所惑,福郡即为漳、泉之续耳』。呜呼!戒之哉。
  查得嘉靖二十六年,福清冯淑等三百四十人泛海通番,朝旨查劾海道官,诏用朱纨为福浙巡抚,裴直指绅乞敕纨严海禁勾连主藏之人;纨持法必行,通番巨姓不便,遂为言者所劾,改巡抚为巡视,寻罢。二十八年,巡按浙江御史董威希贵官指,请宽海禁。二十九年,纨被论逮问,自杀。于是海禁大弛,通倭如织,徽人王直、徐学、毛勋、徐海、彭老、陈东、麻叶等遂引倭寇浙东诸郡,因寇浙西、寇苏松、寇淮,闯入南京;寇闽、寇粤,凡十五年。沿海郡邑,被倭残杀无虑数百馀万:皆董威宽禁一疏之流毒也。当董威请宽海禁,岂不大快奸徒、贵官之心!当时大家无识,亦岂不以取财于夷以富中国,犹为得算;不知未旋踵而祸遍东南矣。今漳、泉已残破,吾郡犹贪厚利而忘酷烈;则曷不以前事、近事合观而一怵惕也!此尤为福海生死安危之本。若论福海全局,则漳、泉当散贼党,福兴当扼贼锋。漳、泉有漳、泉之海民可用,福兴亦有福兴之海民可用;大约复外汛、扼内险、补额船、急粮饷、谋海将、练海民而用之,算定而终始必行,勿图苟且。如此三年而贼不消磨、闽海不清,未之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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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海纪实

  省城门户,从闽安镇南出琅琦门、东出双龟门,以定海为左臂、以梅花为右臂:皆牙突海中,国初江夏侯之所城也;而又置寨小埕,与定海犄角。其汛地,乃远至东涌,拒贼于外海。自分寨为游,兵船少而远汛废,贼遂据内海而有之;贼至则寨官逃,定海亦岌岌矣。去岁兵道陆公至其地,叹曰:『小埕,定海之脰也;脰断,则定海危。定海危,则左臂折;安可不城』!父老进曰:『小埕后,故有城址;当时亦虑此而未竟其功,以待今日』。陆公归以语予,予力赞之;且请环两山城之,虽费而险固可恃也。陆公尽捐赎金为倡,两台、监司诸公闻之,各有助。始基于前一年,而前城犹未就。陆公以捧行面托予曰:『公能为我了此局乎』?予诺,而召丘生庭训计议。丘生毅然任之,且请银。为请于闽县吴公,前后领四百八十金;遂完前城,且及两山。
  予犹欲亲往督之,遂以十月望日从双龟门浮海,宿荻芦门。二鼓开驾;月明风厉,波涛大作。黎明,始至小埕;见前城既竣。遂上东烟台山。其山倚壁而立,外临深坑,高可百丈;不可舆,蚁附而上,几坠。丘生奔至,曰:『此山削,其外稍施崥山,贼无住足地矣』。又从烟台绕定海后山;益东,其险如前。蚁附而下,见攻石者十数人。予讶其少;丘生曰:『馀匠分造西山麓;──且往兴化雇匠者三矣』。遂从后城迎恩门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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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嘉靖官造之遗址焉。西望半岩,视东山稍平;丘生曰:『山险易城,此却费力;何者?用石多,培垒厚也』。问轮广;曰:『前后四百丈耳;两山加二、三焉』。问费;曰:『以丈计,城面一两四钱,里则九钱而已』。予曰:『价廉至此乎』?曰:『取石于山海易也险,之费省;尚不至此,吾酌而厚用之于平。且官银百,申水可十有奇;报官必踰于所领,无糜也』。『然则前城何以糜』?曰:『首事难。又起基于深沙,匠志在领银而廉其价;首事者贪其价廉,多与之金。不幸匠死而子掳于贼,遂负金耳。其实前城费广,非尽糜也』。曰:『前城仅二百丈,一年未就;待子始竣。今子所任不下六、七百丈,当就于何时乎』?曰:『银便匠多,明年四月可报功也。给银不时,匠辍手矣;吾能为无米之炊乎?请先生任银、我任工,迟则甘罪』。遂指海而誓曰:『所不了此以见先生者,有如海』!予面叹曰:『勇哉!吾藉子以复当事矣』。遂别。即开缆,乘风逆潮而上;昏抵壶江宿焉。李生伯夔、王希舜(宠命)诸人来请曰:『吾地在东喙外,贼眈眈我下城,不可居;愿公为我谂众而次第其力役』!予诺以旦旦;则集众于神祠卜焉,得吉。首事者持户籍进问于众,差为三等:上者三圈,中二、下一,最下者勿事。凡得三圈者三十户,二圈八十、一圈二百,亦就此地而上下之耳。即三圈者,亦非有阡陌阛阓之积也;而王希舜顾独自请三圈加一焉。且曰:『此冬海利熟,吾尽以城,以奠吾家而宁吾乡,愈其弃为贼有也』;可谓知义、识利害之实矣,归以厉吾乡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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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又念镇门南喙无他堡,独一梅花为省门右臂,或传其城压于沙,不可不视。遂夜度琅琦门,旦而至。见城二方临岩石上,海水薄之甚险;独东南有山,出城十馀丈。曰:『江夏侯何故不收之城内』?梅花之人曰:『此非山;海沙飞积,岁久草木附之,乃益高耳。且自此至南门,皆为沙压。吾军人岁岁挑之,甚苦。往时有月饷与本色米,今皆无之;不知此项蚀于何处!而飞沙为虐,岁益甚。贼来临高而射,恐不能守;公独不一悯我乎』?予曰:『若附城建铳台于巽──高五、六丈,以敌沙飞,城可守矣;且利文物』。曰:『如此甚善』。然而沙飞有门,指紫崎尾空处曰:『沙自此飞来。前议醵军银三百馀金筑坝栏之,纵不尽塞,沙犹可少;不知其后何以不果?公能复吾月饷、本色以除此患可也;不尤愈于岁岁枵腹奔命,不得生理、穷饿其妻儿,贼至而惴惴慄慄不能朝夕者哉』!予闻其言而悲之。念此城不料理,右臂必折;安得有心地方者一目击之乎!遂南登烟台山,望滋澳御国山,历历可见;犹欲至松下,而道远,仆夫不任。问于人:松下故有砦,隤矣;故此番贼得入。不然,此地素为贼惮,号为深门入。设有堡可凭,何至被其焚掠至不聊生,跳而为盗者哉!若完其堡,挑其悍者为兵;不惟消盗,且可杀贼矣。驱而之盗,他日将不知所终!徘徊注立久之,榜人报潮迫,遂归。见海中暗沙横亘,舟师避之;指曰:『若非此沙,贼入省河久矣。此沙能蹶舟,贼不识港,故不敢入;若引贼入港,殆矣』!或谈『猴屿铳城,以公之议得银千六百金;官不费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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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尚未起手?此港门南喙要地也,公独不视如小埕、壶江乎』?曰:『此地无丘庭训、王希舜其人,吾何能为;当力请诸官耳』!然吾犹以铳城之守,不专恃兵。兵急则弃而走耳;须择土人移家而守焉,乃固。且如双龟铳城,坚矣;而邻于山,合而围之,乃为完璧。猴屿银有馀,赤崎、鸡笼屿铳台可对立。此皆一得之愚虑,未知有当否也!国初,设寨防于海外;今乃谋于臂与喙之间。子囊城郢,识者笑之;然而旧制失、新备疏,江海之上盗贼为政,非扼险使民知可恃,且鸟兽散矣。
  予为此行,非得已也;出海五日,三以夜渡。不历风涛,安知海之利害与后事、前事之得失。聊以所见所闻记之,庶有采而固吾圉者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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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海图说(福海者,福州暨福宁海也;南北凡千七百里有奇)

  福海内,水自上府至芋原、洪塘,分为南台、西峡两港,会于马江、束于闽安镇。自南台至闽安镇,盖八十里而赢也;出镇,又分两喙。
  东下三十里,经馆头、薄双龟为急水门,是为东喙;已筑有铳城矣。下此则五虎门,巡司居焉;而今不往者,堡坏也。五虎门,南则壶江、北则荻芦门。并海而东,遥遥百八十里,有山高突而城者,定海所也,为省门左臂;而小埕寨为其脰,脰断则定海危,左臂折矣。故前兵道陆倡城之,两院报可;今署道申、连江知县沈毕其役。过此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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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黄崎澳,有堡而低;又百二十里蜿蜒突出而饮海者北茭,有巡司堡,亦低坏。前年两堡被贼,甚苦风雨;后之绸缪,则连江县事也。自北茭折而北,为奇达、为马鼻、为罗源之廉澳门。奇达堡固足守,马鼻下屿人悍矣;廉澳门盐哨往往行劫,最为害。北茭东百五十里为西洋,有山则小埕寨与福宁烽火寨会哨处,距急水门五百七十里矣;此福州东北界也。自西洋哨界以北,辖之福宁州;至大金所百里,至州治又百里。州至三沙八十里,三沙至蓁屿百二十里,蓁屿至沙埕百七十里;过此则浙界矣。大金、蓁屿、三沙,皆有城,烽火寨直于蓁屿,台山游直于沙埕。沙埕有小堡据山,而商舶、渔艘南北百货所积皆在沙际,岁被贼焚毁破数万;若倡而城之,必有雷动而响应者。且贼自北入闽,此为首犯;自南入浙,亦于此取资:故不可不城也。且台山绝远,把总罕至其地。倘城此,令台山游居之而时出以备贼犹可;又令烽火寨居于三沙或蓁屿,便于出海,尤胜入居福宁州、贼至不知万倍也。盖有城,即懦将可守;无城,即要地亦逃:此今海弁之大致耳。至于民间土堡,亦宜及时修治,使百姓有恃;不然,去年福宁王崎镇、往年大金所之事可鉴也。
  闽安镇南出琦琅江抵大海,城堡甚少;独镇喙猴屿可筑铳城,以扼入镇之路。前议以寺田为资,有成案矣;尚未卜工。下此四十里为庆石、百里为梅花所。梅花突入海中,与定海对;此省门右臂也。其城甚固;但东南隅,岁为飞沙所压,高于城。贫军岁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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汰,不能绝。贼若骑高以攻,恐不守矣。或言贫军历过未领之银且四年,稍与数月以筑坝障沙,不亦可乎?在当事决之而已。梅花有南茭,舟行戒之。过此百里为磁澳,磁澳百馀里为松下,松下百三十里为海坛。海坛亘绝海中,福清外障也;有苏澳、观音澳可泊船。嘉靖年,倭陷福清,故议设游总于此。后以绝地,不敢居也;往往退居镇东,游为虚设矣。近议欲移海坛游于松下,以松下为镇东门户,南贼入犯必经之路;东行则东沙、白犬、竿塘、定海,北则直入梅花内地,最为要害。若依宝鹊山城之,摄以游总,西可以障镇东、东可以阑内地之入。且其人劲悍善战,素为南贼所惮;据其险、因其人,化虚设之游为要地之障,策无善此者。或曰:『海坛可废欤』?曰:『非废海坛也;以海坛游而居镇东,贼过不知,是真废海坛耳!今移于松下,为镇东扼门户、为东北内海扼路头,不失前所以设游之意;且亦不时分哨海坛,与万安、南日遥相接,犹得实用。孰与退入镇东、任贼纵横,漠然不知乎』!或曰:『松下去万安、南日二百馀里,远矣;哨能相接乎』?曰:『海坛哨,故与南日会;今虽移松下,哨法如故,何不接之有!若入居镇东,更能接耶、否耶?今为此议,正以处置海坛,使不虚设耳。况今海贼皆自南发,长、福海上亦浸有非为;扼险收民,正为此著』。若万安而南,属之莆海;不具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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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海寨游说

  计福海南至万安、南日之交,北至沙埕:千七百里有奇──如此其远也。国初,只设烽火、小埕二寨而海得无事者,寨之兵船多,得以驱使远汛于外海也。外海有汛,则贼不敢近;而内海得以渔。沿海居民无盗贼之警,亦不待城堡以自固。
  自倭变作,而沿海焚如矣。事平之后,往往设堡自固,以苟一日之命。当事者不深维始终,姑折寨为游以弥缝其阙;始犹一、二,继且五、六。盖自隆、万之际以及今日,闽海分为二十一寨、游矣;兵愈分愈弱、船愈分愈寡,于是远汛废而内海之汛亦废,远近汛废而海始为盗贼有矣。海为贼有,肆然得以掳人掠船,分以自益;由一、二而八、九,由八、九而数十,且至百馀、二三百,纵横于吾汛地之海,无敢问之者。或兵船为其所获,则送火药、牲酒、银币以赎。贼见其如此,则肆然登岸,掠城堡焚劫以去;而兵且叩头而从之──以为从贼得饱而无患,为兵且饿死而不救也。夫海,昔之海也;寨、游日增而盗贼日益。岂有他哉──兵分船分,力不足以及于远汛;且兵孱船弊不敢出当风涛,弃海与贼,使得成其势而炽其毒,非一日之积也。然则寨、游多分,何益哉?夫寨、游使用,未有不取于兵粮者。兵多则派少,兵少则派多;此其势也。又有请粮散粮造船之费、各衙门差人稽查之费、新船贴造之费、旧船未及汛而汛坏计汛扣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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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月粮过期借银纳息之费,皆于兵粮乎取;所馀几何哉!故非极懒、极无用之人,不当水兵:此兵之所孱也。至于船,兵弁之所生死托命者;今以利害不关之人督造,能有坚船哉?以弊船孱兵当贼,宜其望风乞命,不能与抗也。不此之察而徒多设寨、游,官多费多,祗益为弊;此海盗所以益炽,不可收拾也。今不得已,稍就中而损益之。如烽火析为台山、礵山、崳山矣,而礵山、崳山可裁;小埕析为海坛、五虎矣,而五虎可裁。即水标之设始自黄中丞──以沈有容有功设之,旧制无有也;且能继者寥寥。宜并之军门标下,而两翼可裁。裁三游、两翼,可省七、八十船矣。或曰:『今中丞熊公,福海杀贼,多仗新标;新标,故五虎游也,亦可裁欤』?曰:『谓之游,则有汛地不得远出;近日游弁亦执此为词矣。即抚公初募海兵练成此军,年年飞出擒贼,贼畏之,呼为「新标兵」,有先声;宜从贼之所畏为号,不必仍「五虎」也。然新标兵少、船少,宜以所裁七、八十船半与之,长居馆头;有警则出,令寨、游各出远汛与新标为声援,则势益壮,而寨、游亦收实用矣:此所谓用兵少而成功多者也』。『然则水标并之军门标下,何用』?曰:『传宣上德,督寨、游远汛,鼓舞新标杀贼;即其功也』。或曰:『福宁三游而裁其二,不已削乎』?曰:『福宁海程不过六百里,一寨、一游、五十馀船,出居海堡,备贼足矣;焉用骈枝』!
  或曰:『子言海而勤;勤于设险者何』?曰:『吾戒往事:往者海警一至,沿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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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可守,竞奔溃;外邑大家竞挈家入省,省城昼闭,且塞河闸,议守于闽安镇南台、洪塘之间,其仓皇如是。海上诸寨、游,无一敢抗贼者;小埕总以逃,论死。黄崎、北茭连破,贼哨直至连江内港;邑居者汹汹欲逃之山。惟险不设、堡不修,故至此。今幸无事,风雨后之绸缪,似宜更急耳。今小埕既城,双龟亦有铳城矣;独梅花、松下、猴屿未决,沙埕尚未议:此皆至要。至于五虎、黄崎、北茭诸堡,修之易矣。今海弁率出三科武举,素不识海,往往入居内城;如海坛、台山,几为虚设。吾故欲城海堡而居海弁于要地,有事则合兵民以守,以定民心而阻贼气;不至震及省城』。此子囊城郢下策耳,何足采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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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熊抚台书

  闽海数十年积弊,尽被老公祖一札道破。今日狼狈已极,若不从头整顿,闽不可为矣。而整顿之法,当分水、陆二路;而海贼纵横,亦当分南北数种。陆兵伎俩,与海不同:陆用步骑,海用艅艎。闽海风涛,百倍扬子江。惟以海为命者,能安若枕席;否则,必呕吐僵仆:故陆兵不可用之于海也。海之伎俩,善抛石、善用火器、善犁船、善戗上风。乘夜飞出大海,出贼不意而击之;而大船随其后,则贼不能支。即海将韩白,不过如此。御贼于海易、于陆难,有真正水兵,船坚器利,时出汛地,外洋无贼不灭。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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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登岸,则地方糜烂;嘉靖东南之惨,不能御倭于水也。当时戚南塘以陆将成功,俞大猷以舟师收闽、广之敝,用各有宜耳。近来海贼猖獗,皆因海政不修,将非水将、兵非水兵、船非能堪风涛之船,明以海上汛地与贼、以海上百姓委贼,虽至杀人登岸,亦不肯报。贼之初来不过数船,见兵船不敢出,便捉人索赎,掳船为用、掳强壮为役;分出哨,遂至满海是贼。其实一船不过数贼,馀皆被掳,不得手持寸木之人耳。贼所索赎,火药、䌷毡、五色布、鞋袜、丝线、猪羊、酒而已。火药、硝磺,则有通番人买与;及兵船被抢,不敢报官,亦以火药数千斤赎回。亦有残兵被剥,穷极无聊而为贼者。总是海政不修,酿成此祸;及至无可奈何,则归咎于无饷而已。
  善乎!去秋洪亨九之言曰:『只是无人,不是无银。有人,则用皆著落,不至妄动取败。今宜慎重;再败,则无救耳』。某每念其言。老公祖天挺人豪,声威远鬯;号令明肃,事事求实。海贼闻风,决无舍舟入犯之想。所虑近海州邑寨所便于出入者,倏然大抢而去耳;不徒海澳受害也。今贼船既多,兵船又脆,其势不得不用惯海民船;欲用惯海民船而无惯海民兵,犹为无益。欲用民船、民兵为我杀贼而先加骚扰,苛责穷治,有駴而散耳;势必上下相遁,致生他变。愚意此事须大立赏格,鼓舞民心:凡有豪杰向前立功、破贼有效者,授以官。冲锋船破者,官给其价;人伤者,优给:则人知杀贼之利,不至自遁。又择一废将之能者统之,令之招集豪杰,各相鼓舞;稍假事权、给粮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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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机应敌。如此,则船与兵一时皆具,无待分分数数,祗取扰而事不集也。福之海民,松下蓝盘为最;招之易集,只须一领袖耳。方今材官如云;某言废将者,近来将领多不谙海,旧时废将废弁向曾呼斥风涛、饱经海战,犹尚可用耳。昔谭二华守台州,先恤巨盗黄、杨二人,竟得其力以杀倭;戚南塘亦用朱玑陷阵。今之水将,求如秦经国、沈有容者恐不易得。但能得士卒心、惯海勇决者,差可召而试之;不效,则以严法随其后,谁敢欺哉!今贼随风出没,恐烧我兵船、抢我寨所;故以目前应急之说进。郑芝龙受抚未决,闻城内有奸人密贻书挑其反侧。福海之贼未除,事可寒心!所恃老公祖英略潜机,消此巨憝耳。
  柳生左肘,答教迟滞,罪不胜言。外交趾铳二,乃友人临安守林裕阳所贻者;今附上幕府,不知堪用与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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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熊抚台书

  海上事体,已在老公祖目中;所苦无银,不得副所欲为耳。今试举目前急务而后及处饷之法以取裁,可乎?
  诸贼近虽南下,势必复来;彼以此为生理也。贼自南来,必道东西洛。其他近于松下,向为五虎游汛地;而不能守者,远而险耳。今陈学炳募有松兵,其首列陈叔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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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惯打贼者;若募得二百名,即得千名之用。何也?地近而父子、兄弟争赴也。得此一兵,则南贼之来者,或少矣。今但募有百人,其骁勇为富人役使者尚未肯出;诚以其名下县,著保约起送,三日可集。不特可以御贼,且可以消盗;此急著也。贼自北来,出则必道东涌、入则必道西洋;此皆小埕汛地。近来北茭、王崎澳被劫,西洋失守也;诚严令小埕兵船往来西洋、东涌间,贼至不报、报而不遏者以军法从事,则贼之北来者无不先知,而陈有用等船疾驰而赴之,一日夜可及也。南北两头扼险之处既有责成,而有用等军视其所急与之并力,海可清也;此又急务也。如此,则水标两翼不设,亦可矣。又兵以船为命,其生死止隔片板。船不牢利,难以出海;即如福船三十只已出江上、不敢出海者,杠具未全、兵力甚少也。问其杠具所以不全之故?则归怨于督造者蚀其价,又借节省之名以解咎也。愚意此船用之大海,则乘风下压,即为无敌之奇兵;泊之内港,则为无用之钝物。既经大费而不完其杠具,置之无用,诚可惜哉!愚按防海船图,此船压倭只斗船力,但不利于内港;然则措备杠具,使之有事出海,似亦一急务也。至于梅屿未修柴贩船及大桥双桅船,统付赵将修理为急,不必更委文官。文官既不习船,徒为衙役利,事急则派铺行,为害甚大;而船又不停当。以兵将生死托命之船,付之不相关涉之人,任其稽迟苟且,使武弁得指以反唇;孰与令彼自修造,刻期勒完、刻期出海。苟不如令,杀之何怨!愚以此似为简易直截之法,未知有当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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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兵以食为天,月初给粮,得其实用;月中给粮则费半月之息、月尾给粮则费一月之息,且赊米又甚贵。况今出海极寒,身无绵衣,饥寒并至;欲其为我效死,难矣!此非当日招募意也。某极知钱粮缺乏,然不可不急为处;即挪撮以应,毋失士心!贼若合而复上,士饥船缺,坐费前功,尤不可也。近赵淇竹议:以北籴商船寄籴兵粮十两;此最善策。若乘之北路粟贱,发银三千两寄籴,藏至春梢便可增息千馀,足抵海兵两月之饷。又若镜澳看航、馆头立渔牙、北路沙埕铜山复牙以充饷,不下五、六百金。壶江、庆石、连江、定海、奇达、北茭六处海民所认盐课加商三倍,而哨害、兵害为毒甚苦;至于松下盐贩原许海民买用,若令每船大者纳金六两、小者递减,岁计不下五、六百金。且西路、南路商船往往被贼烧劫,亦当出金助之。至于海生学加一人,亦不为秽。布司差官──旧为乡官利运司盐引及诸恶少狱情可通者许赎,亦可数千金;此尤愈于蚱蜢股取肉耳。漳、泉过洋税且二万,彼地以此为生,禁则闭之为贼;此项似亦可开也。至于各处禁米,上三府之米不下,以故城中米价腾贵,宜檄上米下济省城;且改闽、侯二县上仓本色照凭时价加折与军,留万六千石之米于市:庶米价可平。此则某于癸丑冬乃赞毕、窦诸公行之而效者,敢再以进。或言柴贩往北、往南者每被贼打票,不下六、七十金;若兵船护出,令纳饷八两,亦何不愿!凡此,皆无中生有;不知有当否也?伏惟裁察!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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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张蓬玄

  漳、泉二郡,以通番作贼为生理。习通番者,得其大铳、利刃、坚甲以作贼,去截各处通番之货而入番,归劫各处通番之银以聚众。因而流劫海船,捉人取赎;捉船为哨,分满海。乘间上海澳,烧兵船;入内港,焚室庐:而寨、游无一敢问者──海政大坏,以海洋信地与贼、以沿海生民委贼也。其以信地与贼、以民委贼者,将非水将、兵非水兵、船非可当风涛之船也。积弊已久,迩来尤甚。漳、泉为郑芝龙残破矣,福海又为周三、钟六诸贼骚掠,民不聊生、地方几为贼有者,旧抚非其人,总兵恃其乡之奥援,沈醉王亢寇也。而漳、泉多贼之故,亦有数端:一是田少米贵;一是乡宦子弟多白夺人财产,人怨之彻骨;一是贼有墙壁,获亦释放;一是外海寨、游以货物放兵而吞其月粮,故恨而从贼。米贵,则饥困无聊,易与为非;白夺怨深,则起而思报;贼有墙壁,益无忌惮;兵恨从贼,则贼益得势:此漳、泉诸贼所以蕃也。前抚不能了贼,只禁米粟贩船出海,以为绝贼饷道;不知贼之米粟皆打劫而得,岂待接济!若待贩船接济,则是买米作贼矣;天下有是理乎?上下不察,以为消贼之法,莫良于此。不知米粟未禁之先,芝龙船仅百只;既禁之后,遂至千艘。未禁之先,仅有芝龙数贼;既禁之后,遂加林姐哥、梅宇六七种。绝贼饷道而贼益多者,何也?我厉禁而漳、泉益饥,益饥则益生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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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厉禁而芝龙济贫之说益足以收人心,故从贼益众也。当事不察接济何物、不查接济何人,而猥以加之米粟之商贩,不亦左乎?夫接济何物也?铳药,贼所急;五色䌷布、毡条、丝线诸物,用以通番;猪羊、酒果,海所少也。凡贼捉人索赎,必列此数;并无及米粟者。接济之人,即是通番窝主役使海边小船为之传送,于米粟贩船何与哉!贼诚急米粟,有抢与劫而已。旧抚借此以文其不能了贼之责,而一切海政不修,动而愈误禁行而盗贼益众。兵船被烧者三之二矣,兵被杀及叛而从贼者亦且无算;非新抚熊公接手,闽将不可为矣。
  某聚族海上,连年播迁甚苦,颇知贼之情形,念无可告语者。不竟熊公虚心下问、极意商榷,故极陈其弊,而以精募海兵、参用渔船之说进。熊公大以为是;遂托小儿募渔民,用其头目为兄弟兵。兵既精矣,又苦无船,而周贼已纵横海上;又托小儿联络渔船。幸海道徐公适至,与署督府赵公庭亲临海上,鼓舞海兵、渔船;九月十三日出海,十四日即获贼之先锋。十六夜,又出海;十八日,与贼大战海之外洋。渔船低小,仰攻其母船;即获勍贼许六等,贼为之丧气。而抚公且出海料兵,贼遂远遁而南矣。是后中路、南路报捷不绝,即郑芝龙亦报获周党,皆以渔船取胜矣。抚公之料兵于海上也,某亲见其日一食,终夜不寝;呼之声不绝,纤微之欺必察。从来料兵、料器,未有如此之精详,亦未有如此之精力、如此之用心者。使有钱粮彀其调度,海贼岂足平哉!今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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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兵中,募海兵;无船中,用渔船;无饷中,百方撙节设处以为饷:可谓难之[尤]难者。但其性善骂,一事不肯假手于人。又漳、泉士夫力为芝龙请饷,而持之颇坚;恐其间有不悦者。要之,海事大坏之后,非此公奋厉躬亲坚持,决难振起;在庙堂诸公,当亮此公之苦,毋摇浮议而已!闽之所恃,在此公也。徐海道才识、心胆,亦他日中丞之料。赵庭义勇慷慨,留心海事,调度兵食、鼓舞士卒,有大将风;而操守廉洁,故能使其下为之用命。三公合,而闽事可为矣。独芝龙桀黠,烧船杀将为多;非为我尽灭诸贼,不足赎其罪。今一挫于红夷、再挫于其党李芝奇,或能弭心悔罪效死乎!不然,天或者授我以渔人鹬蚌之一机,亦未可知。大抵元气盛,则邪气消;海政修,则盗贼退。如使一贼起、一贼抚,作贼者尽得美官,则元季张仕诚之祸可鉴也!
  某家居海上,与盗贼为难,非保全身家之计;且使寨游侧目、海防修船诸衙门侧目,其阴螫必多。然而不避者,诚激于桑梓之大祸,不得不尔也。近旨闽帅不用闽人,极为有见。俞帅败坏闽极矣;今如置帅非其人,且益坏。见今署督赵庭,扬州人也;已著有功效。如即用为大帅,必能与抚公、海道成功也。小儿,南中自有合做之官;苦为抚公所留,日夜驰骛,不能脱离。今抚公布置已有头绪,而固结人心、通达下情,与赵将绸缪门户,非三、四月不能了。抚公疏留,亦出于为地方之公心。如蒙庙堂见亮,宽其任期,使得终其事,甚幸!不然,某以身家尝寇、小儿以官偿寇,亦惟命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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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海道徐公书

  漳、泉事体,与福海不同。贼出自漳、泉者,以百姓为势家鱼肉、又困米贵,故多从贼。故处漳、泉之法,在收拾人心以散贼党。福、兴苦南贼为害,在扼险要以折贼锋。贼南上,首犯南日、次则海坛,又次则东西洛三处;皆贼所必经之地。三处著力,则贼亦破胆。今松下扼东西洛,最为得策;而海坛游舍观音澳而徙入镇东不当贼冲,则此游为空设矣。南日所恃者,吉了渔船、渔兵。前陈乔等以家财出船杀贼,正可鼓舞在彼处用;乃诱之造福船,郁抑而死于水。近又为虐弁、残贼激变,则吉了人心稍变矣。今欲控扼险要、折贼首锋,仍须固结吉了人心;除其虐害,民乃可使也。海坛下接南日,上接东西洛,其地亦有渔船、乡兵可用。该游若出镇观音澳,则上下声息相接;澳中可泊船数百艘,用力把截,贼亦不能径上。若但靠松兵扼东西洛而海坛游总任其内居,吉了人心不行固结,亦非万全之道。
  至于北路以防北贼,亦有三要:台山游宜出台山,不可长住沙埕;小埕兵宜扼西洋,不可退居定海:各于汛地扼险,贼自无安然著足之路矣。伏惟台裁!
  冬米踊贵,不惟忧海,且忧荒也;奈何、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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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朱未孩书

  向虑福海,今北茭、沙埕见端矣。初,贼以十馀只尝北茭不利,即去招船;不半日,从东沙、白犬、东西洛飞到者二百馀只,而北茭熸。独怪贼所散处,皆小埕、五虎汛地──水标所往来海也;何以不报,使得呼吸聚集如此?且有大可駴者,春汛水标左翼船被贼抢,遣兵金勇送火药二千斤并银赎归,竟不报官,令贼暂北!秋后风转复来,来则福宁残兵作贼者且与之合,恐定海、梅花且为中左续!何也?水标小埕、五虎诸船不堪当贼也。其不堪当贼者何?彼原不谙水,故以汛地与贼;贼至不报、民船被掠则闭目不救、兵船被抢则以火药赎,其弊非一日之积也,以故小贼酿为大贼。
  今以海事责成寨、游,必无幸矣。计莫如选用废将、厚募海人,参用惯海之渔船、商船;大揭告示,募海上豪杰能杀贼者不次擢用,决不使寨、游冒匿其功。又松下蓝盘、瑟江人间亦作贼,收之足以杀贼,且销贼;而贼势渐孤矣。所以必起废将,彼曾经海战,熟风涛且知贼情;非若今水标寨、游,一无所用也。水陆异宜,海将非可以骑射选。嘉靖岁,倭登陆攻陷郡邑,故戚南塘得以见功。若楼船洗海,则惟俞大猷、秦经国两人,近则沈有容而已。今贼势如此,寨、游如此;不为改弦,福海之祸即在眼前,不可不深虑也。抚公雄武不群,明公识略迈等,必能灭贼;望于海政大加振刷:如海防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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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百三十馀人加前四倍,何用?寨、游把总向有自水哨拔用,今悉从军门听用补出、兵部除授,往往以极不谙水之人用为水将,此其所以多败事也。
  某聚族海上,祸患切近;近作罪言,触尤必多。知明公深心大度,必不以为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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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方伯朱公祖书

  当事禁米以为省城,某敢言弛禁哉!顾有禁不必弛,而可以通法之穷,以救闽、连、长、福沿海十馀万生灵死命者;老公祖亦欲闻之乎?盖今禁米,禁其出闽安镇门耳。而镇门外十馀万生灵鳞集海上,海田少,而往往上仰粟于洪塘,南仰粤,北仰温、台、福宁。今粤米为贼扼矣,洪塘米又为官禁,止有北米一线;使得籴以自给,则其上而籴于洪塘也或少矣。此为道之而使不犯禁,非绝其吭而驱之从贼也。如此则上禁不弛,而下可以留一线之生;不然,上下两极觅生无路,何所不为!恐亦非诸公祖、诸父母之所忍也。
  忆在癸丑冬,海田不淑,曾劝当事改闽、侯二县折色,留一万六千石米于市;一冬米价遂平。又劝当事买粟于粤,以佐闽粟之穷。故虽有珰变,而地方无事。是时毕公、窦公、吕公、按院徐公颇相听信,合力查措备荒银二万两。毕公又有心计,次年以银抵军粮,留米于仓;又以米易腐,令上府诸邑应上本色者以粟代米上仓。盖至升任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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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粟且十万石,留为数年之用;此真善于筹国者。今改折已迟矣,能买米于浙乎?不然,稍开福宁之禁以救诸邑海民,免其犯禁于洪塘,抑亦可也。
  夫禁米者,能禁米之出,不能引其来。且厉禁一行,各处效尤;溪米不下,即省城亦坐困,不独海民之无天也!惟老公祖裁察!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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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马还初书

  去冬、今春,曾有二书谈海事,想并彻览。顷见熊抚台书,云部咨催覆大疏,欲明不佞父子微劳,甚愧;且非愚意所欲。何也?梓里积祸,自当乡官出力;况明知海上利害,岂可惜言。除当时不相听则已矣;如虚心下问,不悉心以告、悉心以从事,是秦、越其肤体而同于寒蝉也。若以此为功,即如家人被盗、大声疾呼,亦可誇以为功矣!且同是乡官,愚言见听,亦蒙诸公赞成之力;今独功归一人,断乎不可!且某所策海事,前何以言言枘凿,今何以言言有效;岂非听而善用者之功乎?于言何与!昔介子推耻贪天功,甘心灭迹;鲁仲连聊城一矢,辞封自逃;田畴忿乌丸贼杀其郡冠盖,引曹军间道袭虏,终不受封:古非人耶!况黠贼伏鸷窟穴、红夷诸贼犹在广海,军需无出、捍御之备未完,愚父子方日夜焦虑;与其功,必当与其罪,智者不为也。
  某年已七十三,手足拘挛。福儿十七,醇笃而质鲁;理儿十四,轶宕而懒学: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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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之伴读,寸步不离。新作大虚庵前一亭,誓言没齿;何暇问世之浮荣耶!既无所需于世,焉用荐扬!业已力辞抚台,亦愿还初再勿提起;此乃是骨肉真相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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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金游击书

  明公虑我舟不及贼船三分之一,十围五攻,两无可恃。某更虑彼主我客,予贼以便;又虑将吏不相得,授贼以瑕;又虑间谍潜在,军中口同心异而我不觉也。
  今日所恃,惟抚公天威。抚公之勤心海事,可泣鬼神耳;不然,未见南征之利也。抑某又有疑焉。福建精兵皆出漳、泉,如浙直之称义乌也;今何以无一人抗贼?今此海兵乃南贼历年斩艾之所馀,蒙抚公收拾训练;毛羽苟完,仅足自守。今乃驱而南征,岂漳、泉汉子皆已从贼耶?以我新集海兵而当二郡积惯之贼,加以三大瑕衅,一折则全海震矣!何也?今日所恃,惟此兵也。明公为抚公督将,其得失所关甚重。但求保全此兵,无使福海丧气、一跌不复振也;则鄙人父子之百叩以请也,亦阖郡士大夫之所佥祷以请于下执事者也。
  仁者送人以言,不佞非能仁,其言固不足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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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军门熊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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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二十六日归,舣舟看夹板船甚壮,真足为有脚铳城矣。颇有愚见,不敢不以请裁。夫夹板三篷,番制也;昨见三篷樯相去不远,恐转帆不便。若中帆做小,则大帆蔽其风,虽便而无益;疑番制三篷者,船必长而帆必布也。今用箬篷而相去不甚远,不如两帆为便。又见船傍出栏杆以便摇橹,是矣。但栏杆不高,藉贼以抛火跳船之便;似亦当虑之。且海中大船只资风力,用橹时少乎!然船傍横木足以撞船,虽不铺板,可矣。某又闻海船尾做风袋,以助帆力;若去一篷、加两风袋,更便于三篷也。又读史,见杨么船用两轮激水,其行如飞;岳武穆从上流以乱草蔽江而下,碍其轮不得转──此在楚江然耳。若大海无草碍轮,倘以兵船效其制为铳船先锋、或以小船载火具,募敢死者驾,使挟浮木而往,乘贼船丛集,顺风放之,轮飞火发,挟木而归,兵船继之,可以得志,此亦海战之一奇也。书生揣摩无当,聊以资噱耳。
  某又想闽安镇东下有东岐、长湾、塘头三堡,双龟又作铳城,壶江近亦议此,五虎旧有巡司,南喙已密;出五虎,则东岱、小埕、定海、黄崎澳与北茭、奇达各有城堡,今但督促增修:而海东一带可固矣。若闽安镇南至松下二、三百里水洋,止有梅花所、松下一堡,此正贼所必入之路;城堡何疏!某前所以欲城庆石、作猴屿铳台者也。猴屿人多殷实,兼有寺田可议,铳台易成;但得吴闽县一力主之,必成耳。庆石城有奸人摇之,秋后方定。老公祖焦劳,福海必计无穷之安;即不能一时并作,即以此入告为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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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亦可也。事虽一时难遽规定,则后有持循,尤不世之功德耳。
  狂瞽妄发,恃在海涵。海贼势必相吞,严备以守、随机而应,必不出老公祖范围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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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按院张公书

  恭惟老公祖德宇渊弘,道韵高妙。阅狱如镜,而出之以矜疑;持法若衡,而施之以宽恕。审以处地方之大患,而虑常深;权以酌郡邑之所宜,而情皆得。某虽病废,不能面赞高深;窃为斯民幸也!
  伏念闽方事势,南贼纵横。玩之,将酿无穷之祸;治之,又无可用之人。惟当随郡设法,先固本根;随事周防,先图要害。漳、泉贼所自出,以解散贼党为先;福、兴贼必所入,以扼险消萌为要。南贼皆通番之魁,必不能禁;且旧有洋税,不能不开。福郡为根本之地,旧无洋税;开之则引民为贼,其祸无穷。支郡作乱,犹尚难除;根本一摇,八郡皆动:此王审知之所以下福而收全闽也。故今福海之防,当倍他郡。若使兵船复故,海民尽有可用。吉蓼之败,固由愎将;亦因私智者设网以蔽矢石,致火砖碍网坠下自焚,非海兵之不可用也。今抚公既造夹板大船置之港口为有脚铳城,复造双龟门铳台,省门之东喙固矣;而南喙之庆石城、猴屿之铳台尤要。何也?东喙自闽安镇至定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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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茭三四百里水洋,有东岐堡、沧湾堡、塘头堡、双龟铳台、五虎巡司、东岱堡、小埕新造堡、黄崎澳堡及北茭、定海各有城堡,若增修完固,东喙无虞矣。南喙自闽安镇至松下不下三百馀里,止有梅花所一城、松下一堡而已;南喙贼冲而城堡反少,非所扼险而周防也。故愚意以城庆石为要,次则立猴屿铳台。庆石若城,则夹板船兵船悉泊于此,小贼至,则兵船飞出海外击之;大贼至,则夹板船移出击之:省城决可高枕而卧,无事仓皇于镇内也。今南贼气势已成一贼抚、一贼起,相续不绝;度其势,必相屠至尽乃已,已且复生。故扼险之策,不得不急也。某福郡人,故止言福海。且居海上,亦尝浮海相度险害;念年老无补县官,稍以所目睹心筹者备荛之一采。苟得与螺鸥凫之民同保首领以没,亦日月清照之所临也。某于二十四、五年前曾虑奴酋,不幸言而中矣;今复忧闽,不敢避海贼、通番人之怨毒,辄辄妄发杞人忧天,亦可笑也。然非真知老公祖之念念地方计安无穷,亦何敢唐突乎!国家赖主上神武,奴贼自退。然经此一番残破,元气其少伤矣,则未大创;势必伺便复来。畿东州县,当使民有可恃,不至土崩;则分练土兵、分地屯田、棋置空心敌台为急。台必出四角,上下三层联络,十馀错峙,得互相救;而屯田环之,刍稿有所出,尽畿东田以食土兵。长吏之能者,即加兵部衔,入为兵部、出为道臣;有成效者,备巡抚选。如此而后民心可固,远调不相及也。至如通州,亦须如是。滦州以南至沧、德无他险,有海涂;宜设备虏。若破关西、南趋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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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奇兵从海涂直下扼我咽喉,则京师立槁;此亦不必然、不必不然之虑也。北水惟三河不冰,宜为敌台以备。此为入通州、入京师要路,其县城险可守也。此亦某所曾经之处,故妄谈之。方今圣人在上,皋、夔在列,何俟齿缺唇腐、手足拘挛旦夕入地之人妄以渎台听乎!念平生见虚怀实虑如老公祖者无几,故因鸣谢,冒及之。伏祈涵宥!
  侄孙妇孝烈倪氏蒙允题旌,岂惟寒门有耀,所关风教且无穷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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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郭噩吾书

  马还初书来,知明公念某也。某足已不能行,家居海上,盗贼满海,赁省城,甚苦!然而海事之得失,则已筹之二十年矣;且于拙集所载「福海禁米」及「漫言」可覆视也。
  大抵贼皆起于漳、泉,其召之有故,其御之有法;其为所败也有由,其救败也有术。其欲一举而剪灭之也,有时、有权。何则?漳、泉出贼,非独其民不善也;田少而乡官多,渔之者众也。故其民皆以通番为生,惯习风涛;得外国利器,收召徒众抢船以自益、掠人以助势。抢掠既多,出哨烧我兵船;寨、游将卒既不惯水,遂为所乘,而汛地且让之矣。此其召寇之故、败我之由也。今欲御之,必用海民为兵、以海上有调度人为将,驱使海船、厚给粮饷,舣船港口;贼至,乘夜飞出击之,无不得志。击小贼而大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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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击初至之贼而贼不得掠船自益:此为御之之法也。贼之败我也,以烧我兵船,以合夥联艘突来抢劫,使我备御无资,内慑而不得不招抚;然而拥众、拥船如故,要挟如故。此如达子要赏,名为抚而实养虎遗患也。其势不已,日趋于败;今欲救之,兵不离船、将不离船,船被烧者如降贼之罪,有司亦不得轻召兵将使之离船,又设荡船为侦,使奸细不得入。如是,则兵船无患矣。贼以同恶而合,必以争利而离;离则可间,间则必相屠。李芝奇之擒于钟六也,间在争长也;其叛郑芝龙也,间在争利也。李芝奇不叛,芝龙之骄悍不下钟六,不为吾用。李芝奇之暴鸷难收,熊中丞妙于用钟,可敌数万师。今抚钟六,亦欲以是术行之;惜为彭让老说破耳。若不说破,假以数时,彼且入吾笼络;向来四贼,去其三矣。此为救败之术,可意会、不可以迹求也。今钟已中变,犹以求抚愚我。熊公苦于财力之匮,从前兵船之烧者不能补、寨游之丧气者不能复,不得不抚;然抚终非策!忆抚公初到时,权于福海借渔船,用渔兵亲出海而鼓之,三鼓三捷;福海稍清矣。后以南征而败者,贼船数百,我止四、五十也;贼在上风压下,我局于内港不得出也。又统帅非惯海之人,不识地利,故贼得而乘之也。故用其所习,老渔可使为将;用违其宜,即韩白难以收功。从来当事皆昧水陆之宜,所以致败。又海贼积强,不一大创,决不能清。而大创必得大财力,而福建老库,既竭于沈何山之助工;往岁又奉例减兵助辽,拮据勤王,财力愈匮。一议修募,布政且以无银阻,不得不纽捏从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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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贼至而无备也。今熊公已悔造船、募兵之不早矣,日夜催促;姑以计缓钟六、阴召芝虎为夹攻之策,幸而成,地方之福也。不然,终须与贵省大造战舰,闽、广会剿,期于必灭。而海将必须择惯海、善调度之人,宜听地方当事自择题用;其钱粮必辇上君子合力为请,使得措手,乃可责其成功。数番纽捏,不如并力大举:此为一起而剪灭之法也。故曰有时、有权。
  熊公在闽,比前二朱极肯任事。但过于强明、苦于财匮;而善于用计,所造铳械极精,所造城堡、铳城皆有头绪。但看此番收拾钟六何如耳!凡事望噩吾主持之,以终闽局;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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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马还初书

  海贼长技,在掠吾船、烧吾兵船;我之失策,在一贼起、一贼抚。率此不已,将为辽东!若使吕益轩制闽,福海一道,某能任之。何也?海民足以敌贼,海之豪杰可以驱策;海之险阨不过数处,肯破万金,无险不阨,贼能如我何哉!熊公此番失措者,过信钟六,而新标海兵渐撤也。钟、郑,势必相屠。熊公徒以计擒芝奇之功,欲合而强抚之;其实今之抚,岂成抚哉!授之以官,抚众如故,劫掠如故、要挟如故。来则席捲而空、去则谩辞谢过,弄我股掌之中,使我自撤藩篱而授之柄;忽然而来,卒不及备,其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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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仕诚,岂难哉!故曰「率此不已,将为辽东」也。
  某于他郡虽不及详,至于福海要害,所云两喙、两臂、两关,具于「漫言」计之已熟;使有尽用其策,何忧贼哉!然「漫言」犹用百船;后见熊公吝惜,说之以精募五百海兵以张新标。抚公欣然,托小儿募而又退却之。钟贼知无备,故敢纵横;抚公今亦悔之矣,渐做荡掌罾船,不言所用,或者用火攻之策乎!但海兵决须精募。目今海将无如刘应宠,若责以管新标,下至海坛、南日,上至小埕、定海、西洋,责成弹压;必能把扼要害,阻贼入犯之路。徒以言语过直,为抚公所不喜耳。至于兵道陆公,四至海上,深识险要。创城小埕与定海犄角,为省门左臂;倡立双龟铳城,把扼省门东喙。又议立猴屿、庆石铳城,扼南喙;增梅花铳城,扼左臂:此皆实实要著。若皆造完,而以新标往来于臂、喙之间,即奸细亦不敢入,安虑其烧我兵船哉!有铳城以扼险,有新标荡船以游侦,又得刘副将将之,福海一路可清也。
  兵道极肯任事,不意其以入贺行;但望还初求铨部水程促其复任。盖当闽海有事之时,与他省官不同;独严其程,亦为地方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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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马还初书

  三鲸授首,闽海稍清。借抚为剿,悉合庙算;抚公今日之功,已昭昭于天下矣。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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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作用始末,有心独苦而人不及知者。盖其初至,盗贼满海,船、兵两虚,芝龙虽抚,桀骜难驯;议者惴惴以骄子奉之。泉、漳二郡,无处下手;不从根本做起,势益靡矣。故于福海精募渔兵,亲出鼓练,一切姑息之说,坚拒不纳。一意擒贼,以振积颓之兵气;一意治铳、治火药,以待有事。盖根本固而后支郡可图、桀骜折而后抚局可成:此其苦心人不及知,一也。及李魁奇畔,芝龙之气始折。魁奇合周三、钟六以来,芝龙始大败,哀辞请救;始为出力奋然南征,苦为违节制者所败。吉了之役,莆中震惊。然周三即以是时烧死,魁奇以是冬擒死;一败而两歼贼首,其用计鬼神且不知,况于人乎!此其苦心人不及知,二也。魁奇之擒,多钟六力;抚之酬功,权固应尔。及钟、郑交恶,突然而来;不得不激郑以去其所仇,而资以火药、大铳、坚船,畀之以破敌。盖抚公火药妙绝,前后而以八桨荡船载大铳以出;船既迅而易于抢风,铳又大、火药又好,易于及远。所以钟船数百,一破立散;芝龙所以成功,坐有此具也。不然,芝龙向为魁奇所败,胁息不支;又畏钟六,不敢与较:何以今能破之哉!此其苦心人不及知,三也。
  今幸钟六水死,而馀党犹未尽消;郑既去其仇,而所以处之之法犹须得宜。其众非能顿减也,其饷非能渐杀也;红夷之利,非能取而还之公也。彼心之所服者,仅仅抚公耳。抚公若升,恐无能为之旋也。报功之疏,以芝龙兄弟可任边方,良有深意。愚意抚公事体既明,且请加衔以收后著,使海波不复扬,方为闽福。且大帽山贼出没,三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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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剿,计非抚公不能任。福海暂平,不能保盗贼之不复生。沿海扼要,人乃有恃以守,不至奔溃,震惊省城;抚公近来深有意于此事。正月末,亲冒风涛、沐岚雨,省骑从,周视小埕、梅花、猴屿,遥望松下、北茭、王崎、连江之镇下宫,度急水门,看铳城,处处皆欲筑。吾福千百年可守之计,端须此公一手做完。盖此公凡事不亲见,则不动;见及者,必要做到十二分方肯释手。如铸大铳、造铳船、制火药,皆极精妙。性耐劳苦;故今扼险善后之事,须留此公做完。今日士大夫、百姓、军伍,无一不愿抚公之长镇闽者;比前议论,大不相同。故合书求按院保留加衔久任,望还初主持,昌言成之!抚公亦自言我于闽海今始透彻,乐终其事也。
  非桑梓大事,不敢唐突。答问一册,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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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熊抚台书

  恭闻节钺将往上杭;奉旨会剿,诚亦宜往。且上杭、武定,向为贼蹊扼险要地,非经老公祖雄眼,不能定;是亦不可不往。但贼巢深阻,我往彼归;穷追恐中其计,列守恐费吾力。且沿山茅屋,皆贼耳目;溪店致毒,我不能防。或诱而陷我,或诡而误我:皆当虑及。盖山谷愚民非必乐为贼用,且缓一家性命;不特不然耳。今欲灭贼,当赦胁从之诛、重间贼之赏;得力必在土人,为我擒贼必在贼党:破格密图之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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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四厢以王师攻水寇,卒为所败;岳武穆以水寇攻水寇,杨么授首;白狗洞张琏之擒,亦俞虚江谋之于贼徒也:此一事也。张净峰之破鱼窝也,其巢壁立,我师仰攻,皆为石压;总兵谬说净峰曰:『军门在,贼不出;归则贼出,可诱而擒也』。净峰阳归,数日复往;下令选敢死士,应者三千人。净峰亲选,得七十以付总兵,危言恐之曰:『不往,且有白简』!是夜,果有善为猴缘者至半壁,得树根垂索下引,而又蹑壁而上,杀守者而代之提铃,遂灭鱼窝:此又一事也。韩襄毅之征大藤峡也,贼佯为秀才迎师,襄毅叱缚之,果得短刀于衣中,悉斩之;而一意图贼,拔林锦于教官、用陶鲁于县丞,皆得其力。王文成之灭池仲容也,因其诈降而厚赐之,燕之、衣之;授计龙县丞,即席而鼓吹引之,尽杀八十馀酋,遂引师破其巢:此又一事也。今贼破粤两县,势亦不戢,必以抚而缓我;便可就此作计。老公祖用郑芝龙,明示做贼而能杀贼者,破格受赏矣。此中无穷妙用,不出以贼擒贼、以土人间贼两圈子内也;然须持重。
  某以残骸,不能躬送;但愿计定,节钺早回省中,收功于帷幄之下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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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张邑侯书

  不佞举归海上,一病几弗能寤;沈笃中,承索崇祯二年联络船票,亦弗能答也。今病稍愈,念此事不可不详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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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崇祯二年,前抚公用此法南征,大败于吉了之岁也。前抚公徒见元年秋陈有用、董学祥用渔船杀贼,累有擒获,贼至相戒不敢犯福海;遂以渔兵真可用矣。不知当时所用数船,生课船也;有用、学祥皆是渔魁,而小儿又有以鼓舞之。贼警一闻,连夜飞出,出贼不意,故虽以林七嫂渔妇能挺鎗以挤上猛老于水,虽以许六老之狞悍凶强,有用奋臂大呼,众渔蚁攻,高斌中鎗及喉,能自脱跃过贼船,烧其篷而六老擒焉。不但渔尽其力,渔与弁相得也。渔与弁相得,虽少可以成功;强而率之,虽多致败。崇祯二年,盖犯乎此矣。当时吴父母亲见各渔号哭,前抚公谏之不入,不得已而为调停半饷之说。然以金富濂为将,不谙海也;胶舟下风,为贼所压,首尾不能相救,兵船烧尽矣。而联络诸船,皆先期走出,无一得力。今可踵其覆辙乎?自是以后,前抚公绝口不言联络,而有用、学祥亦不插船;屡屡擒贼于北者,雇吉了船而用之也。由是观之,联络决不可用,插船亦自有法;不可不察也。然则今欲用渔船,当奈何?夫用渔船者,必以其类为招;以其类为招,乃得其情,而可以少得其助;如有用、学祥是也。今之渔魁无过欧文全,累累杀贼于海上矣。若今招其类,可得百馀人;分为数船,令之统摄,给以粮饷,相机剿贼,必有一二思效文全所为者。虽未能必当大寇,而可以渐省南兵,默消门户不可知之隐忧矣。然则饷何出?曰:『沿海渔船、商船无虑七八百只,为兵船所苦;若令免插,大船出饷二、三两,其次两馀或一两,便足供给渔兵:此亦隆庆间船税之旧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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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有实著、有虚著,有可言而不可行者、有可言可行久之而始得效者。今之南贼,势不能绝;惟有扼险收民以固门户为实著矣。如双龟铳城发自吴昆池父母,知扼险矣;而近山未围、营房未立,汪父母续建营房与铳城相隔,犹为无益。必如老父母建土堡以收民、立关门以阻贼上山,乃为得策。盖有险不扼,与无险同;知扼险而无守险之人,与失险同。必立堡、立关,使人可恃,险乃可固,双龟始得其为双龟矣。举以老父母此意与诸澳言,诱之义助,亦有潜为应者;但愿老父母坚持此议,择日建造,便可成功。
  闻抚院欲修五虎堡;此堡甚小,在双龟外十馀里,南有壶江门、北有荻芦门,不能阻贼之入;五虎堡虽修,贼从两门入,奈之何哉?不如移其费以创堡于铳城总会咽喉之地,尤为易守而难犯也。至于东岐建立戎府在镇门东口、南口之中,有堡踞山,有浦可泊兵船,真为门户要地,当事皆知之;但患道旁之筑舍耳。老父母登山周视,以为南口琅琦门一带宜设铳城以应双龟东口,最为有见。前岁刘香入犯,皆从此口而入。举向亦有猴屿铳城之议矣,龃龉未建;通澳付之虐焰,可叹也!举向亦有「有脚铳城」之议,恐亦难行。但戎府一建,枢要既得,亦可支持门户。当事但当见一险扼一险,实实下手,自然可恃;其馀花议、浮议,譬之塔下说铃,终非实际也。
  举见老父母有识、有略,有心、有虑,故不避狂愚,力疾而咕缀如此。伏祈裁鉴,曷胜战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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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问防海事宜、光泽善后实行保甲、开洋利害诸款

  昔日海贼皆起漳、泉,今日海贼即在闽中。闽中之贼,福唐居其强半。贼首萧朝清、林振、林启、郑汉章等,皆海口南城头、赤屿以东诸澳人也;一带三十馀里,处处有贼,处处以接济为利。虽蒙当事屡次芟除,旋灭、旋生终莫能绝者,以咽喉之地无所弹压也。今中丞沈公下令城松下、东澳,欲移海坛游之退居镇东者出而弹压;于此据其咽喉、且扼南北贼往来必经之地,最为得策。如城成移镇,募其人为兵、收其豪杰为用,有粮以养其妻子、有赏级以酬其雄心,不惟可以消本地之贼,且得其力以当贼冲;西可障镇东,折而东北亦可障省门闽安镇之南口:此今日之要图也。然其本,尤在择令。福清剧县,十七、八边海;其人悍而劲,衽席风涛。嘉靖间,倭变未作,此地已有横行海上者矣。今日海贼,此地复甚;愚诚不能无雨雪先霰之虑。况自费令有事以来,三易署、两易令,皆不数月;官数易而吏乘为奸,百姓苦之。盘错别利□□□□□□□□□□□□□□□□□□□□□□□□必得其清严有术略者,乃能善其后也。
  至于光泽之事,亦须问令君何如。令君得人,馀孽可渐解散。尝见汀州同知黄色中署福州海防,矫厉自砥,亦能肃清衙门;散粮海上,兵士欢呼等溢其数,诸寨、游亦惕惕畏之:此似可当繁剧济险之用。顾不知今何如耳?消盗弭邪之术,总归于实行保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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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行保甲,以不扰、不欺为上。盖「周礼」宾兴及移郊、移遂、屏流之制,始于闾师,月书其行而递上之;善善恶恶,如黑白之不能混,改则易之:此即保甲之祖也。管夷吾稍变其法,以整齐其民而日钩考之。一夫有善,可得而赏;一夫有恶,可得而罚:而齐国以霸。今行保甲,何独无其效哉?弊在于闾师之不得其人,报不以实;而甲中生理出入之莫稽,行不以时而聚集听候之妨业,故人厌之而视为虚文。上下相蒙,善恶相混;甚且借保约而武断、用武断为骗局,其弊不可胜言。今欲著实举行,须择立心公正、知事理、识人情者为闾师,月一行约。行约日,保长各举其甲内之行径,闾师对众慎书之:如从邪教,则书「可异」;如久出不归或归而莫知其出,则书「可疑」。月一报县,县数月一至而加察焉;悛则已,不悛则罚。他日事发而册无名或书而不以实者,并罪保长。如此则从邪者惕、非为者戒,或亦挽回恶俗之一大机乎!县令事繁,数出则扰民;县令势隔,耳目远则易欺。故须谨择闾师;闾师公直足以服众者,有司加礼焉。否则,易之。能实行而不扰,奸恶自无所容。故曰「消盗弭邪之术,总归于实行保甲」也。
  至于开洋利害,亦未易言。以为利耶,则数十年流毒海上者,皆是通番魁宿;其聚于福海,皆以打劫通番船而来,其害昭昭。以为害耶,则漳、泉百姓苦于无田,非此无以为生;亦势之必不能禁者。愚以闽中根本之地与支郡异;支郡或可开,而根本之地开则乱迫而无所措手:故当分别以处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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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愚老无识,徒有杞忧,莫适时用。不敢上虚下问,据其所见以复,知不足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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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闽海事宜

  海贼乱闽十有三年矣,初皆漳、泉百姓惯通日本者聚众劫船,掳人取赎。得利既多,效尤者众;连村满海,尽为盗区而莫可御止。赖前抚台熊、今抚台沈运筹发踪,且抚且剿;南贼收拾略尽矣。
  今则福州府属县沿海奸民及省城内外奸徒出海行劫,辇金归而人不敢问,浸成大患。此非闾井编氓耶,有市籍、有户籍、有乡里亲属而乱逆至此者,保甲之法不肯著实举行也。如欲著实举行,须令县发册式,某里某乡第几甲甲长某人、甲内某人男子几、某日出何方生理、某日归或未归,有无可疑?近者半月一报、远者月一报,不许隐漏一人;隐漏事发者,甲长连坐。如有强梁不与甲长报者,以罪论。随地大小,立一保长;合数村,立一约长、约副。每月行约,各举地方可疑人户,对众书以报县;县籍藏之。事发,据籍报;不以实者,如藏贼之法勿贷。夫人不敢开报奸贼者,畏其反噬也。如报而得实,给一执照,为之杜害;有法以驱之,又为杜害。或且肯实报,奸贼无所容乎!此力行保甲之法也。盖察奸禁乱,无如保甲。报恶惹祸、举善多贿,人情所趋;当事宜察,顾力行何如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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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消贼之法,先除接济;贼无接济,势不能久。而接济之利最厚,故有造一船送贼,得银三、四百两者;制一篷与贼,得银三十两者。一刀价至五两,火药诸物价亦称是。利厚,故人冒死以往,不能禁也。然莫如海口至松下之为甚。盖贼多彼处人,村村以接济为利。出而遇贼,皆其熟识;佯为被掳,时时运物取赎,而人竟不归。贼得接济以久其毒,彼亦得利以肥其家:其害至甚。其次,则长乐之庆石、闽县之琅琦、省城之河口南台,线索相通;铳械、火药、米谷、䌷缎,或托兵船、或托粪船、或托荡船,使人不疑,虽关津不得而稽。贼之所以不灭者,接济者之罪也。然其人行径姓名,终不能瞒其同乡;接济踪迹,终不能逃于被掳。间或被掳首告,当事又疑其无赃,往往得脱;夫接济于海上而欲寻赃于其家,岂可得哉!今欲清其源,宜于保甲严查出入。如报得实迹者,赏以获贼之赏;容隐者,事发坐以匿贼之罪。如有被掳首告,面鞫无辞者,从重究治。凡寨、游获有接济赃物、器械真确,不为势家摇夺护会者,准一功。接济法严,贼势自孤,将渐解散矣:此亦消贼之一法也。
  一、御贼之法,无如扼险收民。往岁周三、李魁奇、钟六、刘香入犯,动百馀艘;而其地之有船者往往买其旗号附之而来,助其声势,号称三、五百艘。所至登岸抢掠,名曰「买澳」。当时诸险未扼、无城可凭,莫不鸟逝兽奔;或逃山谷、或奔省城,内外震动,相顾莫必其命。寨、游南兵负铳投贼,把总以逃论死者数矣。于是,议者蹙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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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扼险。当熊抚台时,兵道陆庶愚议设双龟铳城以扼门户之东口,又议城小埕与定海犄角。基未就而以入贺行,属其事于某与丘庭训。合两山而围之,几可千丈;首尾三年而工乃竣。方竣,而刘香至矣;三攻而不得入,人乃知城之利。贼入连江内港,陷幕浦;出攻东岱堡,坚守不拔。幸今抚台许造东岱铳城,以扼港口;又许城小埕后黄崎堡七百丈,而连江之险俱扼。又建东岐行台以扼门户之南口、东口,又设双龟关堡,势益壮矣。又念海口以外三十里诸澳以松下为咽喉,贼所往来必经之地;海坛游退居镇东,不便控扼:遂城松下东澳,西以障福清、东以遥护门户南口。今将竣矣,周丈五百,可以弹压咽喉;但择名将镇之,因其人、乘其险,奸民、奸贼或可戒心乎!此外,惟梅花城为沙所压,宜为区处。沙埕当闽、浙交界之冲,百货所聚,店家无虑数千,皆在水际,独一小堡在山。贼至直掠诸店,饱其所欲;否则,一炬而破数万矣。台山游远在外洋,终岁不一至,几为虚设;如大城此地,移台山游镇其地以控扼南北,不惟闽大利,浙亦利也。其城费所资,即其地牙税设处,岁可六、七千;不患不给。议久不决者,无任事之人;且牙侩支吾其间耳。似当决策上闻,城之可也。至于寨、游之设,本为除贼。前时通省只有三路六寨,后以海警浸加,今且五、六倍矣;沿海星布,信是周防。然府寨分而兵愈弱、饷愈不足,当豫有以处之也。即如闽中万历三十年间,初添五虎游矣,续又添设水标;崇祯间,又添东岐游击,各加两翼:而海贼未见其尽绝也,弁亦何贵于多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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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愚意定海水标、东岐游击宜存其一,而两寨、两翼为之用;则标成其标、寨成其寨、游成其游,所统多则力强,足以弹压,且无兵士重剥之患也。若曰海贼未灭,兵防难减;则请参用渔兵、渔弁。渔之力足以敌贼,而往往为其所擒者,无渔弁以卫之也。如二十渔船推一渔长,官给铳械、船只,责令护渔;渔兵、渔长之饷,出于渔。其能卫渔擒贼者,升为渔总。夫贼之纵横海上者以掠渔船;寨、游之所以驰驱不息者,只为渔船耳。渔船有护,则贼无所掠,其气自消;寨、游之劳可减十五、六:是亦寨、游之一助也,是上台以数船护渔而得全饷之用也。然以属之寨、游,亦大不便。盖渔人畏兵,见弁如见帝;哨捕畏贼而鱼肉渔人,曾有插船而被杀者矣。故以弁统渔,不如以渔统渔之相安;以兵插渔,不如以渔护渔之协力也。此法若行,上人稍稍加意,便可渐成土兵;而寨、游之冗兵冗饷亦可少减矣。昔熊抚台初至,遍海是贼;只募渔兵,用陈有用、董学祥统之,不数月而福海清宁,且能擒贼于浙,则以渔统渔之效也。
  至于漳、泉洋禁,原有开例;不开,则民无得食。向年闽中通番者,皆从漳州月港帮船。二十年来,琅琦作俑,外省□□奸徒反从琅琦开洋;近在门户之口,遽成异国,此不可不虑也。今盗贼皆萃福海,亦只为打劫通番船而来,而渔船受其灾。根本之地:宁可酿乱,基不测之变乎?不如开漳、泉之禁,使四方异客皆□月港而严禁闽中以清盗源为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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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更有言者:福清地广人犷,乱之所从生;宜分为两邑,使远海之民有所统属而易以察奸。海坛山腴,田无虑数万,皆为豪强所有;若丈以定赋,不下万金。闽清僻陋,邑居仅仅三百馀家,田赋、生员皆属省下;而官吏皂役廪食之费、学宫俸粮、上司礼节,莫之能省。云、贵人官于其土者,至无以为归资,殊亦苦之;势似可裁。其田之近水口者,割以益古田;近永福者,割以益永福。省闽清以益□□□□,□为可观;分福清以抵闽清之数,且可弭乱:于计未为失也。此亦计安地方者所宜旁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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