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清稗类钞选录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 页

清稗类钞选录
   台湾渡海开禁

  台湾自古不通内地,名曰东番。明天启中,荷兰人居之,属日本。顺治己丑,郑成功据之而逐荷人,置承天府,名东都,设二县:曰天兴,曰万年。其子锦改东都曰东宁省,升县为州。康熙辛酉,圣祖用姚启圣议,授施琅为靖海将军,征之。癸亥,琅率舟师由铜山进,入八罩,直抵澎湖,歼其精锐。郑克塽穷蹙归命,台湾平。改置府治,领县三。雍正癸卯,复添设一县。
  初,私渡之禁严。闽、粤人利其土地肥美,辄偷往开垦。久之,欲归则不忍弃业,归则干例禁。其父母、妻子之在内地者亦不得往。大吏悯焉,曾奏宽其禁。未几,复停罢。乾隆己卯,光山吴士功抚闽,特奏垦饬部定议:嗣后除内地只身无业之民及并无嫡属在台者,仍遵例不许过台,有犯即行查拿递回外,若在台有业良民果欲迎其祖父母、父母、妻妾、子女、子妇、孙男女等及同胞兄弟过台者,许赴台地接管官报明籍贯、眷属姓氏、年岁,册移原籍覈覆给照,回籍搬接;其在内地眷属欲过台完聚,报明该管地方官移台核覆,申督、抚给照亦如之。过台时,验照放行。如人照不符而放行,及滥给路照,各该管官司均分别议处。其馀偷渡人,仍如旧例严禁。疏入,下部议行。

清稗类钞选录 第 2 页

   台湾置郡县

  康熙癸亥,台湾初定,提督施襄壮公琅请设官镇守。有谓宜迁其人、弃其地者。圣祖召问阁臣。高阳李文勤公霨奏云:『弃其地,恐为外夷所据;迁其人,恐奸宄生心。应如琅议』。上韪之,遂置郡县。


清稗类钞选录 第 2 页

   台湾不建城

  台湾平后,雍正年间有请建城垣者。世宗谕云:台湾非内地比。此次之易于收复,亦因贼无险可据。设有城垣,贼必负隅抗拒,更费兵力矣。故台湾郡县不建城,而用刺竹。


清稗类钞选录 第 2 页

   台湾藤桥

  台湾诸罗有游八社,其第五社曰藤桥。高山对峙,中夹大溪,深数千仞。番人剖大藤为经,系于两麓大木上,以小藤为纬,横织如梁,翼以扶阑。行则摇曳如欲坠,过者股慄目眩,不敢俯睇。而番人以头顶物,往来如飞。
                    (--以上四则录自地理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 页

   郑成功祠

  郑成功世居福建泉州府南安县,其先潮州人也,初名森,字大木,成功乃明隆武赐名。生于明天启甲子年,至丙戌起兵,年二十三岁,卒年仅三十九,士人爱戴,建为祠宇,世尸祝之。沈文肃公葆桢撰郑成功庙联云:『开千古得未曾有之奇,洪荒留此山川,作遗民世界;极一生无可如何之遇,缺憾还诸天地,是创格完人』。外又一联云:『由秀才封王,支持半壁旧山河,为天下读书人别开生面;驱外夷出境,自辟千秋新世界,愿中国有志者再鼓雄风』。闻上联为唐景崧所拟,属对者丘仓海也。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 页

   王义娘庙

  福建同安之厦门,濒海险徼也。世祖入关后,举师南下,时厦门为明遗民郑锦所守。顺治壬辰,大队进薄郑营,悉掠附近村堡子女而还。有一骑士挟一妇人于马上,色颇艳,士人妇也。过同安东郭时,大队犹未至,骑士乘隙下马,拥妇。时同行者各据地媟狎所掠妇女。妇睨道旁有古井,绐骑士曰:『愿壮士念久远,勿效他人,旋乱旋弃』。骑士首肯,遂乘间落井。骑士大愤,窥井而詈。临去,连发三矢,中妇肩。越十馀日,有乡民薛姓者经此,因拯其尸焉,颜貌如生。乃为之拔箭整衣,殡而埋之。其地去井丈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 页
馀,前临官道。月馀,薛梦妇求立庙。乃于次日舁运砖石筑小庙,并以瓣香酬赛,而肖像其中,题其额曰「王义娘庙」。
                    (--以上二则录自祠庙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 页

   世祖下薙发令

  世祖初登极,以其时明弘光方称帝于江宁,故未强国人以一律薙发,曾下令曰:『予因前归顺之民无所分别,故令其薙发以别顺逆。今闻甚拂民愿,反非予以文教定民之本心矣。自兹以后,天下臣民照旧束发,悉听其便』。越一年,南方大定,乃下薙发之令。其略曰:『向来薙发下令不急、姑听自便者,欲俟天下大定始行此事。朕已筹之熟矣。君犹父也,民犹子也,父子一体,岂可违异?若不归一,不几为异国人乎?自今以后,京城限旬日,直隶各省地方,自部文到日,亦限旬日,尽行薙发。若规避惜发,巧辞争辨,决不轻贷』!时有「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之语。县官令薙匠负担行市,见蓄发者执而薙之,违即被杀,悬其头于担上之竿以示众。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 页

   仁宗信任李忠毅

  嘉庆初,李忠毅公长庚剿除洋匪,屡败蔡牵于浙洋。以闽师掣肘,牵尚游弋海上。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 页
上闻,逮治督臣。而代者入闽中,乃文武各官疏参忠毅逗留捏报斩获。谕密询浙抚清安泰,赖清力陈忠毅剿贼之勇、海战情形之难。仁宗委任忠毅,由是益笃。当时贼中谣有「不怕千万兵,只怕李长庚」之语,亦达天听。
                    (--以上二则录自帝德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 页

   福文襄异数十三

  福文襄公康安,初以领队大臣随征金川,攻克得楞山,赏嘉勇巴图鲁,后即以「嘉勇」二字叠为封爵佳号;异数一也。索诺木就缚,金川平,封三等嘉勇男,班师。上幸良乡,行郊劳礼,赐御用鞍辔一。旋御紫光阁,饮至,诏图形阁中,上亲制赞;异数二也。甘肃逆回田五等滋事,授参赞大臣,擒贼首张文庆等,晋封嘉勇侯;异数三也。台湾逆贼林爽文围嘉义,诏以为将军,驰驿往剿,立解县围。捷闻,封一等嘉义公,赐宝石顶四团龙服;异数四也。生擒林爽文槛送京师,台湾平,赐金黄带紫、金黄辫珊瑚朝珠,又命于台湾郡城及嘉义县各建生祠,再图形紫光阁,上制赞如初;异数五也。廓尔喀贼匪窜后藏,诏以为将军,叠克贼寨。奏入,御制志喜诗,书箑以赐,佐以御用佩囊;异数六也。甲尔古拉集寨之捷,酋惧乞降,诏许班师,晋大学士,加封忠锐嘉勇公。会十五功臣图像成,上复亲为制赞。时大学士阿文成以未临行阵,奏让首功;异数七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 页
也。寻赏一等轻车都尉,命照王公亲军校例,给六品蓝翎三缺,赏其仆从;异数八也。由川督移云贵,会黔苗石柳邓围大营、嗅脑营、松桃厅三城,楚苗石三保围永绥厅,逆渠吴半生附之。有旨命督师进剿,未月,立解三围,赏戴三眼花翎;异数九也。屡燬贼营、夺贼卡,降七十馀寨,诏晋封贝子衔,仍带四字佳号,照宗室贝子例给护卫;异数十也。吴半生降,赏其子德麟副都统衔,授御前侍卫;异数十一也。积功无可加,赏晋其父文忠公贝子爵;异数十二也。逮薨,特旨赏郡王衔,赏库银万两治丧,并于家庙旁特建专祠,以时致祭。其父傅恒追赠郡王衔,子德麟袭贝勒。丧入城,亲往赐奠,御制诗哭之,配飨太庙,并入祀贤良、昭忠二祠。复奉谕德麟承袭贝勒后,其子袭贝子,孙镇国公罔替;异数十三也。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 页

   绘功臣像三次

  乾隆间诏绘功臣像凡三次:一、丙申平金川五十功臣,一、戊申平台湾三十功臣,一、癸丑平廓尔喀十五功臣;高宗皆亲洒宸翰,制赞褒美。
                    (--以上二则录自恩遇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 页

   总署论中日和约

清稗类钞选录 第 7 页
  光绪甲午中日开时,灌阳唐景崧方署台湾巡抚,统领福军刘渊亭永福督师台湾,绅民拟举义旗,不甘沦陷,彼时总理衙门大臣有复唐书一通,书云:『来电均已进陈。和议一事,现已于十八日定约。台湾久隶版图,感激朝廷恩泽,一归他属,忠愤勃发,自在意中。但时势所迫,勉从其议者大要约有两端:一则战不可恃,虑其进逼京师,利害所关,视台尤重;一则台无接济,一拂所请,势必全力并攻,徒损生灵,终归沦陷。查自三月起屡次来电,有云台无兵轮,坐困绝地,其危可知。有云台营分布则少,防不胜防,勇难急到。有云一、二仗后,无营接替,勉强久支,难操胜算。此皆贵署抚体察情形,不可因一时义激,遂置前电所陈患害于不顾也。现在定约,由日本声称本约批准交换后,限两月之内,地方人民愿迁居,准变卖所有田地退去界外,但限满之后未能迁徙者,宜视为日本臣民云云。是彼虽得地,而百姓之不愿居台者,仍有迁、卖两途,似尚不致坐困。贵署抚须念朝廷爱护台民,不忍涂炭之意,并以上定约所云,劝全台绅民,勿得一时执意,致罹祸害。以后办法,当随时电知。有所约,于定议后限二十日互换,再限两个月交接台地,馀与华官无涉。如时务当妥为抚字,免滋事端,致碍大局。至来电所称台民集义勇万人袭澎,商月内起程,此时和议已定,奉旨禁止勿发,即速办理毋误』。
清稗类钞选录 第 8 页

   李文忠主与日和

  光绪甲午之役,丧师失地。我以朝鲜内乱事与日本失和而战,海陆军皆败,割台湾以和。然李文忠公老成持重,瞭然于势之不可为,故发难之始,即主持和议,当时交口非之,后出师果不胜利。迨李奉使议和,尝因宴会,伊藤博文口占一联曰:『内无相,外无将,不得已,玉帛相将』。索李属对。李知讽己,思有以报之,顾久思不得,归语其参随,咸默然。浙人某,有隽才,而不为李所重。至是,独慨然曰:『是不难!何不云:「天难度,地难量,这才是帝王度量」』。李叹息称善。
                    (--以上二则录自外交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8 页

   钱法源流

  国初钱法屡经更定。始以满、汉文分铸「天命通宝」、「天聪通宝」,钱幕皆无字。迨铸「顺治通宝」,则专用汉文。嗣于钱幕之左铸汉文「一釐」二字(纪值银之数也,与古半两、五铢等钱纪铜之轻重者异),其右,系户部者铸「户」字,系工部者铸「工」。后又改定京局,钱幕分铸「宝泉」、「宝源」二字,皆满文。其各省镇局亦分铸各地名:江南江宁府局铸「宁」字,安徽局铸「安」字,苏州局铸「苏」字,江西南昌
清稗类钞选录 第 9 页
局铸「江」字,后又铸「昌」字,浙江杭州局铸「浙」字,福建福州局铸「福」字,漳州局铸「漳」字,台湾局铸「台」字,湖广武昌局亦铸「昌」字,后又铸「武」字,长沙局铸「南」字,河南开封局铸「河」字,山东济南局铸「东」字,后又铸「济」字,山西太原局铸「原」字,后又铸「晋」字,陕西西安局铸「陕」字,甘肃巩州局铸「巩」字,后移兰州,仍用「巩」字,密云镇局铸「密」字,蓟州镇局铸「蓟」字,宣府镇局铸「宣」字,大同镇局铸「同」字,临清镇局铸「临」字,四川成都府局铸「川」字,广东广州局铸「广」字,广西桂林局铸「桂」字,云南云南府及临安府、大理府、禄丰县、蒙自县各局俱铸「云」字,贵州贵阳府局铸「贵」字,毕节县局铸「黔」字,皆满、汉文各一,满文居左,汉文居右。至雍正初年,又定各省钱幕俱照京局例,以「宝」字为首,次铸本地方一字,皆用满文。盖于钱面铸年号,以昭王制。于钱幕铸满书,以示同文。


清稗类钞选录 第 9 页

   诸寇钱文

  开国以来之诸寇皆尝窃大号,铸钱文:郑成功曰「常平」,孙可望曰「兴朝」,吴三桂曰「利用」,耿精忠曰「裕民」,迤西土酋王耀祖曰「大庆」,洪秀全曰「太平天国」是也。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0 页
                    (--以上二则录自度支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0 页

   台湾社师

  雍正甲寅,台湾南北诸社熟番始立社师,择汉人之通文者给馆谷,使教番童。巡道按年巡历南、北路,宣召社师及各童至,背诵经书。其后有岁科与童子试背诵诗易经无讹者,作字亦有楷法,且皆薙发冠履,衣布帛,如汉人。
                        (--录自教育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0 页

   姚石甫府试第一

  桐城姚石甫观察莹少贫,不能应试,其家惜抱老人给赀使入场。时童生中惟刘孟涂有名,已县试冠其曹矣。郡试日,太守命诗题为「大观亭怀古」。姚作五言律百韵。太守大惊曰:『吾知桐城有一刘开,不知又有一刘开也』!遂以为榜首,入郡庠。
                        (--录自考试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0 页

   铭军为淮军第一大支

  开军之后,推铭军为劲。西捻之役,功冠诸军,号淮军第一大支。其始赖唐忠壮公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1 页
殿魁、刘廉访盛藻二人为之左右。唐之调度、刘之训练,合为两美。又得刘中丞铭传为帅。以故虎步一时。其部下骁将著名者颇多,大率苏沪降将,更事老练。忠壮阵亡于鄂,铭军奋气,后亦未有大敌。忠壮弟定奎,以忠壮故,旋统铭字武毅等军,积功至福建提督。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1 页

   海 军

  海军经始于咸丰之季,初购英国战舰数艘,并议聘英水师兵官统之;旋寝其议。同治壬戌,曾国藩、左宗棠合词奏陈,请开船政局于福州、上海,而福州规模尤壮,船政大臣主之。设船政学堂,分习造船、水师,成材渐众,萨镇冰、罗丰禄、刘冠雄、严复皆学生也。
  同治甲戌,以日本窥台湾,海疆无备,遽缔和议,朝议急兴海军。李鸿章请分立外海五军,以饟绌不果。光绪乙亥,设北洋水师,购铁甲船八艘,而别购中小铁甲二艘,防长江口。时日本灭琉球,俄据伊犁,将启衅。海关总税务司赫德请购蚊子船、快船,分驻大连湾诸隘备敌师。总理衙门从其议,拟以赫德总司南北海防。薛福成时以道员在直隶,上书鸿章,谓一国兵权、饟权付诸一外人之手,其事至危。议遂罢。庚辰,鸿章议减水师、裁绿营以治海军,立水师学堂于天津。主办者闽人,生徒遂大半闽产。及甲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 页
午中日之战,海军将领偾事者亦多闽人,而济远管带方柏谦先遁。是役也,海军熸焉。
  甲申,从鸿章议,大治海军,乃立海军衙门于京师,以醇亲王督办,鸿章会办,山东巡抚张曜、奉天将军善耆帮办。建旅顺等处台,为海军根本。大购铁舰。丙戌,醇亲王奉旨周历旅顺、大连湾、威海卫、烟台诸要隘。戊子,定海军制,以丁汝昌为海军提督,英兵官琅威理为海军总教习。设督一、总兵二、副将五、参将四、游击九、都司二十七、守备六十、千总六十九、把总九十九,皆隶北洋大臣。铁甲二:镇远、定远;快船六:致远、靖远、经远、来远、超勇、扬威;蚊子船六:镇中、镇边、镇东、镇南、镇西、镇北;练船三:威远、康济、敏捷;合鱼雷艇六艘、运船一艘,大小二十五艘。以山东之威海卫为宿泊海军之所,奉天之旅顺口为修治战舰之所。大连湾建台,固旅顺后路。总兵张光前统亲庆军三营驻西台,总兵黄仕林统亲庆军三营驻东台,四川提督宋庆统毅军九营专防旅顺,陆路提督刘盛休统十二营驻大连湾,皆受辖于北洋大臣。恐仓卒不及禀节度,乃设北洋前敌营务处,以道员充之,尽护诸将,隐帅旅顺。前者刘含芳,继者龚照屿也。辛卯,北洋海军遂大成立。总之,我国海军发轫于福州船政,成军于北洋舰队,至晚近始设专部。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 页

   法越一役之军需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3 页
  光绪癸未法越之役,首尾数年。事定,粤东报销至二千五百万,实则用者不过七百万,而张文襄借洋款三百万及曾忠襄经用之款皆在其内。馀则有代部借五百万,又续借二百万。而云南之岑毓英、唐炯、广西之苏元春、台湾之刘铭传各军饷项咸取给于是。还款时,则代部借者由部拨还,而粤东又岁筹闱姓款四十四万两、四成报效(粤中官绅向收番摊陋规,不可裁革,令以四成充公,名四成报效)约十四万两、某款约三十万两、官售盐(盐仓剩盐,官为售之)约十馀万两,截至光绪甲午止,约得千馀万两。又罚黄江釐厂书吏三十万,罚海关收税家人十馀万。有是蓄聚,故接任者亦无怨言。又时在龙州筑台十五座、琼州等处筑台数座。继其事者,以惜费故,凡琼州等台悉皆停罢。已订购之大及别购之枪弹,悉移解于北洋焉。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3 页

   沈文肃重典论治

  光绪中,沈文肃公葆桢督两江时,辄以重典论治。每派道员往各属查办事件,濒行,授以信矢而嘱之曰:『所查事外,遇有不法者,即以军法行之』。故一时杀戮必夥。及卒于位,有计其自授任日起,至病故日止,所杀戮者平均每日得五十人。其任福建船政大臣时,监督工程,异常严厉。凡委员监工草率者,立予参办。工匠有偷窃公家一木一石者,亦即以军法从事。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4 页
                    (--以上四则录自兵刑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4 页

   前后三藩战事

  国朝战事,大者曰前三藩、后三藩。前三藩,明福王、唐王、桂王是也;后三藩,平西王吴三桂、平南王耿精忠、靖南王尚之信是也。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4 页

   宋献策退日本兵

  顺治间,总兵某镇泉州。时海氛未靖,总兵颇留意抚戢。一日,有客踵门请见,貌甚猥琐,心易之,姑接与谈,则高谈雄办,抵掌风生。自云宋姓,湖北人,向为军门记室,闻公好士,愿备驰驱。总兵即延为上客,军书章奏,皆其主裁,部勒兵伍,动合机宜。忽报日本兵自澎湖入犯。时郑成功据台湾,与海酋约结。泉州为闽海门户,军储未广,士卒新募,总兵惶急无计,商之宋。宋云:『倭易退,勿烦虑也』。约与俱至海岸五台。宋令健卒百人拾沙上乱石,纵横累砌之,如布营垒然。既毕,与总兵坐台上,置酒对酌。夜将半,倏见海上飞舰如蚁,直趋厦门,火不绝。将近港口,船忽挥旗鸣金,徐徐敛退。总兵讶其故。宋曰:『适余所布右,乃武侯八阵图也。彼疑大军有备,故遁去』。总兵奇而德之,礼有加焉。久之,卧病增剧,取藏书一筐,避人焚之。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5 页
兵适至,见内有阵图符箓,深以为惜。宋曰:『留此,不适公等用也』。后出一编,授曰:『此金创良药秘方,可广传军伍,以备不虞』。因徐语曰:『公知余否?余即李自成部下宋献策是也。以择主不良,身名俱丧,今死晚矣』!言已,泣下而殁。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5 页

   邬景超平台湾

  邬景超字旷思,川沙人。康熙戊午,台湾构乱,全闽骚动。总督姚启圣驰檄募义勇。景超罄家资,得勇士百人,诣漳州行府。启圣授以守备衔,使隶中协副将蒋懋勋,军于赤岭。会贼列阵索战,景超等远望之,见贼虽众而不整,独率所部绕出贼后,贯其阵搴旗而出,贼众披靡。接战二日,复奋击先登,拔其砦。蒋奇之,上其绩于督府。启圣亲履所战之处,亦赞叹不已。由是日益亲任。
  己未五月,以母疾假归。九月初,复至行台,令首攻新寨。是日,死伤遍野,景超为流矢贯肘,裹创复战,克之,遂留守双桥。十一月,调守观音山要口,与贼垒隔一溪,矢飞射,不解甲,立弹雨中凡十有二日。庚申正月,调回赤岭,议大举进剿,水陆并进。景超从蒋为先锋,破鳌头等寨。连战数次,气益奋,从矢石中大呼直入。贼众溃走,奋槊追之,擒其伪帅,遂至海口。又合攻狮子山诸砦,皆以次歼克,直抵海澄。时启圣亦督大兵趋厦门,贼酋仓皇奔溃,缭罗、金门等望风投诚。景超飞骑传令,禁杀安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6 页
民,复请启圣直捣台湾。启圣将从之,为众议所阻,不果。
  是役也,论功题叙,加景超左都督衔。癸亥,启圣督将士至厦门,与水师提督施琅密议荡平策。是年六月,大兵乘风破浪,直捣澎湖,一鼓破之。贼将刘国轩乘小舟遁入台湾,贼酋穷促投诚。八月初五日,景超赍令往台湾,迁贼酋刘国轩冯锡范等至省。十一月,竣事。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6 页

   蓝廷珍、施世骠灭朱一贵

  康熙辛丑,朱一贵作乱,全台陷。总兵蓝廷珍偕水师提督施世骠,帅水陆大军八千人渡海进兵。不旬日,肃清台郡。其擒贼首朱一贵等平南北二路露布如下:『惟辛丑六月二十有三日,本镇总统官兵克复台湾,大张文告,与民更新。为殉难将帅讨贼复仇,枭磔元凶,招徕市肆,宥罪恤伤,询问疾苦,乃会同水师提督施遣兵追剿逸贼,分攻南北二路。以林秀、薄有成、郭祺、齐元辅、范国斗、胡璟、李祖、刘得紫、郑文祥、刘永贵、董方、林君卿、游全兴等带领官兵,穷追朱一贵诸贼;以王万化、林政、边士伟、魏天赐攻取南路,营凤山县;以朱文、谢希贤、吕瑞麟、洪平康、阎威攻取北路,营诸罗县;以景慧收复笨港,林亮、魏大猷率舟师北上,平定沿海一带地方。指挥已定,剋日遄征。犀甲熊旗,耀若长虹四出;金戈铁马,闪如怒瀑齐飞。越五日戊午,林秀诸军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7 页
遇贼于大穆降,追奔逐北,炎火之爇飞蓬,斩将搴旗,豪鹰之攫爰兔。贼遗车马器械,堆积如山,馀党溃散归降,十去其九。朱一贵走湾里溪,我军追至茅港尾、铁线桥,收复盐水港。一贵夜遁下加冬,绝食月眉潭,狼狈星散,不及千人。乃有义民王仁和、杨石密受本镇外委守备衔劄,与杨旭、杨雄倡率沟尾等六庄乡壮,计谋擒贼。闰月七日丙寅,杨旭、杨雄诱贼至沟尾庄。是夜鸡鸣,火震天,金鼓动地,六庄乡壮喊杀攻围,遂擒贼首朱一贵及其党王玉全、翁飞虎、张阿山,缚置牛车,驰解军前。五十日自大夜郎王,囚首叩阶除之石;卅万众伪称国公府,拽颈杂羊豕之群。馀孽虽奔,天网不漏。枭杨来于大排竹,竿首级于十字街。林曹、林骞、林琏、郑惟晃、张看、张岳等咸向我军面缚乞降,复擒吴外、李勇、陈印、陈正达、卢朱等,皆系长缨,以为俘馘。渠魁党羽,无不械送就诛;胁从爪牙,已尽烟消靡孑。王万化诸军至南路,擒斩贼目郑定瑞、颜子京等,收凤山县,安抚下淡水各处庄社民番。南路五百里地方,悉皆恢复荡平。朱文等诸军至北路,擒斩贼目万和尚等,收复诸罗县,安抚哆罗啯、斗六门各处庄社民番。景慧引兵至笨港,林亮、魏大猷以舟师来会,遵海上下,扫除贼薮,招辑流亡。而援淡游击张駥、守备李燕、刘锡、千总李群、淡水营守备陈策等引兵南下半线,谢希贤引兵北上,与张駥等会合。北路千馀里地方,尽皆恢复荡平。扫逆寇于一朝,根株悉拔;奏肤功于旬日,山海叛宁。从兹鹿州踞县,终当横分腰领,犯乱不可作,虽道寡称孤,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8 页
毕竟坐受诛夷。起普天忠爱之心,寒千秋叛逆之胆。桓桓熊虎,厥月微劳;忻忭曷胜,驰闻敢后』。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8 页

   福康安、柴大纪平台湾

  乾隆丙午,台湾彰化县有林爽文者,恃其所居大里杙地险族繁,恣为盗贼。闽、广间有所谓天地会者,为奸徒结党名目,爽文藉以纠不逞之徒而起事。知府孙景燧至,趣知县俞峻、副将赫生额、游系耿世文率兵役往捕;不敢入,驻营五里外之大墩,谕村民擒献,否则村且毁。先焚数小村怵之,被焚者实无辜。爽文遂因民怨,集众夜攻营,全军覆,俞、赫、耿皆死。时十一月二十七日也。明日,贼乘势陷彰化,孙及都司王宗武、同知长庚、前同知刘亨基、典史冯启宗悉为所害。十二月六日,又陷诸罗,县令董启埏死之,淡水同知程峻亦被戕。
  凤山县有庄大田者,亦盗魁,乘乱起,十二月十三日陷县城,县令汤大奎死之。府城有总兵柴大纪、道员永福、同知杨廷理率兵民固守,贼屡攻不能破。而彰化之鹿港,贼已遣伪官往监税。有泉州民林凑等起义擒之,是以府城、鹿港两海口俱未矢。
  变闻于福州,而闽浙总督雅德时方被逮,将军常青老而耄,摄督印,略无措置。惟檄黄仕简及陆路提督任承恩入台擒贼。黄病初愈,杖而行。任为金川殉难总兵任举之子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9 页
,年少得荫,不知兵。二人仓卒入台。仕简由厦门渡海入府城,承恩由蚶江渡海入鹿港,俱以丁未正月初旬至。贼势稍敛。仕简卧病床箦,因命大纪北取诸罗,总兵郝壮猷南取凤山。大纪,骁将也,率乡兵数百,说以大义,转战贼间,屡擒其酋,遂复诸罗,守之。壮猷南出二十里,为贼所阻。承恩至鹿港,距大里杙贼巢仅四十里,观望不敢进。壮猷顿兵几五十日,二月二十一日始进凤山。凤山空无人,招民复业,贼潜入其中,与外城相应,三月十日城复陷,游击郑嵩死,壮猷等遁归府城。
  高宗见两提督彼此观望,不能速殄贼,有旨命常青往督师。常不得已,迁延入台。闽督李侍尧甫莅任,即预约两广总督孙士毅调兵四千备缓急。而凤山再陷之信至,立起兵往,以三月末悉抵台。贼方攻城急,赖以不陷。李又奏调浙兵三千,上益以驻防满兵一千,令将军恒瑞为参赞赴府城。提督蓝元枚亦为参赞,分浙江兵二千赴鹿港。有旨以失律诛郝壮猷。诸将咸思进兵,而常畏陷,惟日夜流涕而已。
  时贼势未炽,村民尚未为所胁。诸将以五月二十四日出师。甫交绥,常战慄,不能举鞭。大呼曰:『贼砍老子头矣』!策马遁,诸将因之退。贼大欢,啸而归。入城,即令闭关。又请兵一万。贼得暇蚕食各村,不从者辄杀,于是遍地皆贼矣。
  庄大田扰府城,爽文扰诸罗,势益炽。迨官兵自邻省调至闽,又守风过海,凡两、三月,官军仅增万,而贼已增十万。诸罗为南北之中,爽文必欲陷之。自六月中攻围,
清稗类钞选录 第 20 页
日夕不止。大纪语诸将曰:『有城守责者,生死以之。大纪虽武夫,敢弃天子所付乎?誓与此城终始也』!因置酒会诸将,亲酌酒,挥涕拜诸将曰:『君等能固守,固佳;否则砍大纪以降贼,无苦苍生为』!诸将感激用命,日夜防守。时出军扰贼营。贼用吕公车以数百人牵之,击城北堞,城上用飞碎之。复用火箭射雉楼,诸将预蓄水桶扑灭之。贼日夜諠哗,以乱军心,城中应以鼓角,使不得闻。如是者百日。诸义民鼓于忠节,皆出饷劳军,城赖以全。
  大纪数遣死士突围出,请救于常,常终不发兵。副将蔡攀龙请行。上严旨责常,不得已,命孱弱数百,使蔡率之以往援,咸没于阵,蔡仅得入城。诸罗之围益密,入者不能再出。大纪告急之文,用小字书寸纸,募人间道夜行,始得达。而贼禁粒米不得入城,城中饥疲不能支。上谕大纪拔身出。大纪以士庶助守久,恐遭贼屠戮,誓死不出。奏闻。上垂泣曰:『大纪忠诚,虽古名将,何以复加!所谓我君臣各尽其道也』。因封大纪为一等嘉义伯,世袭罔替,赐银一万两。念诸罗被围久,特旨改名嘉义,以旌士民。
  时常在府城,欲弃城遁者再。赖诸将护持,因密札哀乞和珅,请以他将往代。和晏见,奏之。上亦预知常必偾事,六月中,即调陕督福文襄康安为将军,及领侍卫内大臣海兰察来统兵,并发明诏,声言调兵十馀万。冬十月,所调蜀番、粤西兵五千先至。有旨官兵不必至府城,即往鹿港。会飓风不得渡,守风于崇武澳。二十八日,忽得顺风,
清稗类钞选录 第 21 页
一昼夜,数百艘尽抵鹿港。海口帆樯如栉,列数里。贼不测多寡,始惧。
  十一月八日,福等起行。贼方列拒于崙仔顶。海率巴图鲁侍卫发矢,殪数十贼,贼大惊,遂披靡。海笑曰:『此群犬耳,何畏之有』!麾兵入。先是常伪造蜚语,谓贼有异术,实不可撄。福亦先惑其言。至是始知其妄。乃沿路击杀,至牛稠山,再败之,即以是日抵嘉。嘉义城中官民出迎,饥羸无人色。见福至,无不欷歔啜泣,喜其来而悲其晚也。
  大纪以功高,与福抗行宾主礼,福衔之,密奏其人奸诈难信。会侍郎德成自海上监修城垣归,复媒孽大纪之短,遂以前贪纵事逮大纪及台湾道永福入京,先后正法。而大纪部下诸将李长庚、王得禄、邱良功等后皆立功海上,盖承大纪训也。
  嘉义城北有山名小半天者,四面陡绝,贼遁而聚于此。十一日,福率将士百道仰攻,又克之。贼遁归大里杙巢,筑土城。二十四日,官兵至,贼犹数万出拒,退而复集者数次。既夕,官兵伏沟坎间,贼万炬来索战。官兵在暗中,贼不能见,发枪箭,无不中。贼知失计,遽灭火击鼓来攻。官兵又从鼓声处击之,杀死无算。黎明进兵,遂克其城。林爽文已携妻孥走,据守集集埔。其地前临大溪,就高岸垒石为陡墙,长数里。十二月五日,官兵腾而上,杀千数人,贼党皆溃。爽文先匿其妻孥于番社,与死党数十人窜穷谷丛箐中。十三日,先获其妻孥。福又遣使入大山说生番,怵以兵威。生番惧,遂献
清稗类钞选录 第 22 页
爽文出。而庄大田虽与爽文同逆,又各不相下,乘官兵未南,益焚掠聚粮为抗拒计。已又思出降,计未定而福已于十六日抵牛庄。大田仓猝出拒,败而走。官军连蹴之,累战皆捷。极南有地名郎峤,负山临海,最辽阻。大田力不支,与党潜匿焉。福先遣水师由海道绕而截之,自以大兵环山围之。贼冲突不能出,杀者数千,擒而戮者亦数千。大田就获。台湾遂平。


清稗类钞选录 第 22 页

   嘉勇贝子征诸罗

  乾隆时,嘉勇贝子援诸罗。时超勇公海兰察前行。行约百里,贝子督师继进。夜大雨,天黑如墨。遇土山,驻军山顶。贝子中坐,随军官围贝子坐,外亲军外正军皆围坐。贼游兵近山,践泥泞过,火炬千万。贼自炬中窥山,黝黑无所见。疑有兵,发统击之。贝子令曰:『无出声!无动』!久之,贼过尽,雨霁,天益明,海已入诸罗城。捷使至军,始起行,无一伤。视铳子,皆历落入山腹。
  贝子征卫藏时,有隘道,几一里,贼屯军守隘北,甚严。大军屯隘南三十里许。贝子调军伏隘东西,而以前军分五军攻隘。迭退迭进,战一日,有数十胜负。贝子在大军中,前军军报沓至,不动。及二更,前军大败,退不止。贼逐前军出隘南,声大震,火炬尽爇,照耀如白昼。东西伏军皆起。贼惊退,自相蹂躏。大军蹙之入隘。贝子急上
清稗类钞选录 第 23 页
马,万骑齐足,顷刻至隘口。前军伏军已过隘,闻贝子至,勇气百倍。大军乘势合攻,遂夷贼屯,追奔五十里而后止。


清稗类钞选录 第 23 页

   李壮烈讨蔡牵

  自总督雅德、伍拉纳相继督闽,骄奢贪纵,吏治废弛,海盗遂猖獗。水师懦怯,莫敢撄之。闽水提倪斯得耄矣,且不谙纪律。以是蔡牵、朱濆得拥众十万,啸聚为患。嘉庆丁卯冬,突入台湾,赖李壮烈御之,台湾得全。
  壮烈名长庚,福建同安人,隆乾乙酉武进士,由蓝翎侍卫改外,任浙江衢州都司,迁游击参将,至乐清协副将,旋擢定海镇总兵。时安南阮光平阴叛,入我国海面行劫。李思擒之,乃饬工造战船数十艘,不加饰,外视之若商舶,乃实以兵三千人,自率以行。尾贼船,旗鼓突出,枪骤发。贼惊溃,覆船数百,俘斩数千人,生擒其酋伦贵利等以归。浙抚阮文达公元乃大器之。
  台湾之役,李方以福建水师提督总统闽浙水师,围蔡牵于鹿耳门,计日可擒矣。而牵以赕钱数十万贿闽卒,诸将遂解体不为用。牵犹遣使佯献降书于李。李得书,抵之于地,褫使者衣,刀见,立诛之。是晚大风雨,牵乘夜遁。时李方饮酒,闻之,大怒,立倾杯,命整队进,而闽兵莫有继者。太息曰:『朝廷养兵百馀年,一旦转为贼间,果何
清稗类钞选录 第 24 页
为者』!遂率全军归。闽督阿林保置酒贺,从容语曰:『海上事易饰。公如以蔡牵假首至,余即飞章露布,不惟公居首功,吾亦受帷幄之赏,岂不胜冲突鲸涛,侥倖于万一哉』!李奋然曰:于清端之捉贼,姚制府之用兵,长庚所知也。石三保、聂人杰之擒,为长庚所未解。皇上所以任长庚者,欲使永靖海氛,以绥民命,成功与否,则天也。公文吏,幸事早蒇。仆则视海舶如庐舍,不畏险也。公今以逗挠劾长庚之罪,他日以覆舟讳长庚之死,皆惟命是从。仆一武夫,犹知以死报国,公以世臣名族,亦罔识忠孝二字乎』!推几而出。幕客谏曰:『将军误矣!自闽、粤用兵,生灵糜烂几数百万,皆以蔡牵一人。故今假传授首,博天颜之喜,后或羁以官爵,啖以利货,以伺其敝,不亦可乎?今必冒风涛之险,困其巢穴,一旦飓风阻路,粮饷莫继,士卒散亡,竭一人之力,敌百万之寇,稍失利而大吏朦蔽奏之,将军必遭狱吏之辱矣』!李慨然曰:『君不闻王彦章人死留名,豹死留皮语乎?仆虽不肖,不愿与牵同日生也』!


清稗类钞选录 第 24 页

   王得禄、邱良功平蔡牵

  嘉庆己巳,闽浙水师攻剿蔡牵,鏖战重洋。阅两昼夜,牵夫妇淹毙黑水洋,盗船一律烧燬,馀盗擒斩无遗。时王得禄为福建提督,邱良功为浙江提督,两人同心敌忾,为李壮烈复仇,故成此大功。事平,王封二等子,邱封二等男。
清稗类钞选录 第 25 页

   刘壮肃胜法人于基隆

  光绪甲申,法人扰台北。提督刘壮肃公以巡抚衔奉诏督办台湾军务。闰五月,抵基隆。法人来犯,毁台。刘以我国无军舰,海难制胜,欲诱敌陆战。俟其登岸,迎击之。六月,率曹志忠、章高元、苏德胜、邓长安四提督与法人战于基隆。
  是役也,死法军官三人,法兵百馀,夺获旗帜二面,枪数十杆,帐蓬十馀架。又以沪尾离台北三十里,离基隆八十里,兵力单薄,恐后路稍疏,则基隆之兵不战而溃,于是朝战胜,夕即退军入山后,使法人聚于基隆,则沿海边境不至处处窥伺;其形似弱而其策万全。后法人三犯沪尾,皆受创而遁。沪尾守将孙开华亦善战。刘既退回淡水,则策应沪尾益灵。然台既毁,全恃兵卒血战,故犹相持至八阅月,而孤岛独全。
  是时马江已挫,汇利、万利、华安三船皆不克济师,刘卒能尽力支持。十二月,法人又增兵犯月眉山,拒战五日,法兵皆服雨衣,更番迭进。我军力薄,无可更换,各将士皆忍饥冒雨,月眉山卒得保全。


清稗类钞选录 第 25 页

   章高元胜法人于基隆

  章高元为淮军后起名将,发、捻诸战,功绩至伟。法越之役起,光绪甲申正月,以淮湘军各千名渡海守台湾,署台湾澎湖挂印总兵。六月,法兵攻基隆,守将孙开华战既
清稗类钞选录 第 26 页
不利,基隆遂陷。时章所部仅二千兵,分防各地,在麾下者五百耳。闻耗,誓于所部,率以进。将抵基隆,复戒其众曰:『国土失陷,吾将兵者之耻也!与诸君约,今夜必复基隆。若及明而不复者,吾宁自刭,不与诸君相见矣』!章为镇将多年,不营利殖,所得财,悉以养死士,故深得士心。令既下,士卒咸鼓勇而进。将抵垒,使部将李世鸿、章保胜分兵由小径抄其后。章则率兵士百人,提刀直击法营。途遇逻者,缚之而前。此时法兵忽觉章来袭,鎗如雨。海中法舰复以大榴弹击章军。章之帽檐被弹击去其半。左耳受震,终身失聪。然是时袒臂大呼而进,不用鎗,挺短刃直斫法兵。法兵大败,死者二千馀,折其兵官二人,馀众凫水逃入舰。舰于夜中引去。时他将闻章短兵进战,咸震慄失色。迟明,率兵来援,则见基隆早易法帜树章帜矣。


清稗类钞选录 第 26 页

   张佩纶与法人战于马江

  光绪乙酉中法一役,督兵者为丰润张佩纶。张初为御史,贫甚,至不能具炊,京人称之曰「黑都老爷」。以疏劾李文忠公名震都下,且好大言,遂有知兵之称。及中法衅起,群以为非张督兵不可,乃被简。既至闽,纶巾羽扇,谈笑自如。诸将请备战,则却之,笑而言曰:『君等且弗喧,自有奇兵胜之』!及法人贻书约战,置不答。至期而法进兵,诸将大惧,请方略。则命记室书「免战」二字于木牌,令悬座舰之樯。法人大发
清稗类钞选录 第 27 页
,兵败。张弃舰,足不及履,乘小舟而逸。事后语人曰:『法国人果知兵者,何并免战牌而未之识』耶?闽人于其遁走之地,磨崖镌大字曰「张佩纶只靴逃至此」,盖罗星塔石上也。
  先是闰五月二十一日,法军有兵船一艘进港。二十四日,其水师提督孤拔座舰又进口,泊罗星塔上流。自此以后,日有一、二船至。至二十八日,共得八艘。而我船之在港内者仅六艘:曰扬威,曰福星,曰艺新,曰琛航,曰福胜,曰建胜。驻船厂者惟陆军四营而已。其后又得济安、飞云、伏波、振威、永保等五艘,增调闽安平海师船八艘、剪镇炳南船十艘,添募陆军数千。相持匝月,至七月初三日而难作矣。
  是日晨,法船升火起碇。学生魏瀚仓卒驰告,而法人已牒告未刻开战。佩纶大恐,遣瀚向孤拔乞缓。比登舟而已发,我船犹未起碇也。三船在罗星塔下流者先被击沉,振威管驾许寿山死之。其在罗星塔上流者,扬武先沉,管驾坐舢板而遁。伏波、艺新随之。福星欲斫碇赴救,已不及。法军弹如雨。福星管驾陈英屹立望台,传呼开。其仆请曰:『伏波、艺新已驶向上流矣,我船亦宜相机行事』。英瞋目曰:『尔欲我走耶』!叱之退。遂令于众曰:『今日之事,有进无退。我船既锐进,当有继者。安知不可转败为胜』?于是鼓轮掌舵,贯法阵而前,开边左右击。惜小,未能中法舰要害。我船虽被弹,而尚无大碍。复在下流装足子弹,贯敌阵而回击之如前。随其后者,虽有
清稗类钞选录 第 28 页
福胜、建胜二船,顾小而行迟,仅遥为声援而已。福星至此,遂成孤立之势。孤拔见之,乃以三船合围。管驾陈英中弹殒于望台,三副王涟开奋击,亦被弹洞胸而死。船上尸骸枕籍,而犹力战不退。迨火药舱中弹,军士始纷纷赴水。船额配九十五名,存者仅二十馀。是役也,诚可谓血战矣!
  福星既沉,建胜亦被轰沉,管驾林森中弹殒。福胜督带吕翰亦及于难,盖吕方在其船也。是时全队尽殁,仅馀福胜一船,船尾已受弹火发而尚燃猛击。管翁守正发数鎗,殪二法人,弹贯其胸而踣。管驾叶琛方在望台指挥,忽一弹飞至贯其颊,仆矣,复跃而起,传令装,弹复集其胁而亡。于是全船所存,仅学生二,船亦半截。二学生见孤拔方植立督战,乃从容装药,瞄准孤拔而击之。殪其左右二人,孤拔亦受伤。计各船管驾力战阵亡者四人。或曰:有徐某者,上海人,年十岁失怙恃,家贫,流为丐,丐中之强有力者多欺之。以故不惯与群丐伍。夜无所归,恒号泣于天主堂前,法教士哀而收养之。徐固世为教徒也,命之读,琅琅上口。性颖悟,不数年通法文,教士爱之。返国,携以去,使入中学校。及中法战时,教士携之入军,随孤拔来寇。因利徐以谋我焉。
  徐居军幕,为虎作伥。孤拔率兵舰寇台湾,知福州防御严,不利深入也。徐曰:『福州舰小兵懦,长驱直入,不足敌也』。孤拔颔之。笑问教士曰:『徐,华人也,保无意外乎』?教士曰:『徐家世奉教,依吾为生,庸何伤』!翌日,徐又谓孤拔曰:『台民
清稗类钞选录 第 29 页
强暴,恐将不利于将军』!孤拔然其言。将转舵西驶,先锋已报失利。急鼓轮向福州行,窥马江。福州水雷艇数十方防堵海口,孤拔以远镜窥我军,乘未备,发先击。我军乱,不及整师,仓皇出。法军弹纷至,已洞穿我铁甲,渐下沉。徐又乘机语孤拔曰:『必尽歼之,毋贻他日忧』!又连发数,而我军仅一艘矣。有一军官跃出曰:『我军还击固死,不还击亦死,何可束手待毙耶!』强令发一弹,中孤拔腰,立仆。法兵见主将被创,停战。徐仍促之还射,我军遂全没。


清稗类钞选录 第 29 页

   孙开华胜法人于台湾

  孙开华字赓堂,湖南人,咸同间,从鲍超转战楚北、江南、江西,有功,累迁至总兵。光绪初,调台湾。甲申,法人来犯。时督办台湾军务者为刘铭传。刘故淮军宿将,多谋能断,部下将士,皆精锐善战。刘知孙可大用,令守淡水台。
  刘尝于酒半语客曰:『吾有四提督、一总兵,谋勇兼备,何忧敌之不破,功之不成哉』!四提督,谓曹志忠、章高元、苏德胜、邓长安;一总兵,谓孙也。既而孙以火药不足,不用大,令军士尽伏台后。法兵官从铁舰开放大二百馀门,台上寂无声息,相戒不稍动。法人以为我守兵已溃走,立放舢板,驱兵登岸。伏骤起,奋勇直进,肉搏移时,斩级数百,呼声震天。法人惊出不意,入海死者不可悉数,击沉舢板四。军中莫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0 页
不称贺。孙曰:『敌虽经此钜创,然心不甘服,必且复来,吾等防务不宜稍懈。如有解甲休息者,罪以军法』!未几,法人谋袭击。孙率士卒,贾其馀勇,冒死抵御,三战三捷。法人慑其威,自是遁。
  孙强毅而宽和,得士心,故能搴旗斩将力遏凶锋,相持数十日而淡水卒无恙。当时无水师以为援助而台军械又远不如敌,乃竟能转败为胜。刘奏陈战绩,擢福建陆路提督。光绪癸巳,以疾卒于淡水。举殡之日,士民爇香会送至为泣下,亦有绘像以祀者。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0 页

   张李成与法人战于台北

  张李成,台湾内山人,美风姿,操俳优业,媚目巧笑,傅脂粉登场,初不审其为勇士也。光绪乙酉,法人攻台北,观察李某以刘省三中丞命,练士兵拒敌。张忽舍所业应选。李呼张小字曰:『阿火!汝胡解兵事』?张慷慨言曰:『火生长是间,不欲变服饰为西人奴也』!
  山中善火者可千人,招之立集,善猎能鎗,可应敌。李善之,易其名曰「李成」,谓李氏所成就者也。时擢胜军二千众屯沪尾台坡,李成则率新卒五百,分为两队,承其后。擢胜军一与敌接,立败。张以二百五十人出,散发赤身,嚼槟榔,红沫出其吻。时潮上,法人争以小船抵坡下。坡上草深没人。此二百五十人者,见敌皆仰卧,翘其左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1 页
足,张趾架鎗以待敌。敌近,二百五十鎗齐发。法人死者百数,大骇而遁。山后复出二百五十人,作圆阵包敌。时潮落舟胶,有巨贾购得法华战事股票,从军观胜败,时亦陷足泥中。船上张白麾,请以金赎。张不可,作俳优声曰:『吾不欲仇人金也』!杀而烹其尸。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1 页

   李世鸿与法日战

  李世鸿字海珊,合肥人。夙秉母虞夫人训,明大义。死绥盖平,时母犹在堂。前一夕,手书戒子,不以生还为念,仅属善事祖母,求自立而已。
  咸礼、己未从戎,时粤、捻两寇已炽。克复寿州、六安之役,与焉。积功至守备。同治甲戌,台湾与日本人鬨,从福建提督前往镇抚。由竹坑山进兵,收复大龟纹溪、内外狮头等番社,擢都司,加游击衔。内渡,驻军江阴,督建台。光绪癸未中法之役,防堵台南,援台北。尝夜半率兵,由菱山绕小路,攻敌后营,踏破之,夺还垒,获法军旗器械。法人攻沪尾,守军几溃,复赴援,伤敌无算。和议成,擢游击,守台南,办开山抚番事。
  丁亥,总兵章高元赴山东,初檄管带广武营。壬辰,移驻青岛,督建台,未就。甲午,日本在朝鲜与我开衅,章援旅顺,世鸿帮统新募福字两营,未出。旅顺陷,时日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2 页
本海军方逡巡渤海,不易渡。乃率师冒险由登州茅家口,乘海舶,往大营口登陆。宋忠勤公庆檄守盖平。爰相度形势,以牵马岭为要隘。设戍甫定,日本将率军来袭,战屡胜,歼敌不可胜计。敌还攻析木城,宋仍檄守盖平。一夕,敌至。杨寿山守东北隅,李仁党守东南隅,世鸿守西南隅。西南当敌之中坚,两军交绥,敌忽向偏东抄击,而东南敌亦猝集。时我军不及八营。敌马步兵数万,弹丸如霰。东南隅陷,仁党死之。东北隅继陷,寿山死之。西北隅遂孤立,矢尽援绝,犹抽刀搏战,剸数人,冲入敌阵,世鸿死之。时光绪甲午十二月十五日也。同时阵亡将校凡二十馀人。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2 页

   唐景崧遣将与日人战

  光绪甲午,朝廷以台湾割让日本。台人不怿,自立民主国,举护抚唐景崧为总统,以邱逢甲副之。而日本所任台湾总督桦山资纪知台人之反抗也,率师来攻。先攻基隆。景崧命吴国华守三貂岭,复命营官包干臣驰往助之。偶与日军侦探队遇于途,奋勇击之,毙日兵官某,日军大溃。干臣适驰至,遽夺日兵官首级归,冒为己功,报大捷,吏民皆贺。国华方追逐日军,忽闻干臣夺己功,大愤,遽舍日军,回兵追干臣。日军瞰之,亟返旆,遂夺三貂岭。时基隆危急,分统李文忠等会师援之。日军已密布,文忠等屡战皆败北。景崧复命黄义德屯八堵为后援。逢甲乃请于景崧,遣他人代之。景崧弗许。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3 页
义德至八堵,闻日军势盛,胆几丧,遽舍八堵驰归,诡言狮球岭已为日据,八堵逼近敌营,不能驻军。日人悬金六十万购景崧头,故亟驰归以防内乱。逢甲知其诈,面斥之,景崧莫敢诘,其实狮球岭尚未失。自义德驰归,其地空无一兵。翌晨,日军遂不折一矢而得之矣。
  是夕,义德所部军索饷,大哗。逢甲请斩义德以谢台民,并严惩一二乱兵为首者。景崧不从。逢甲叹曰:『祸患之来,迫于眉睫,尚不能整饬军纪,徒畏葸游移,坐令哗变,天下事尚可为乎』!次日,城中闻日军将至,相惊扰,军士蠢蠢有变志。景崧束手无策。薄暮,溃兵争入城,沿户淫掠。客勇、土勇互相斗,积尸遍地。中军护勇为内应,总统府火发,光燄烛天。景崧大骇,亟微服,挈一子而逃,妾易男服随之,杂难民中出城,疾附英轮至厦门,置台事于不顾矣。逢甲闻之,哭曰:『吾台其去矣!误我台民,一至此极,景崧之肉其足食乎』!时游兵淫掠无厌,居民迁避一空。逢甲急举义兵。然府库军械,尽入游兵手,义兵势不支,大败。逢甲孤身遁乡间。游兵大掠三日,日军尚未至。德商毕狄兰以书告日军,乃从容以兵来收城。逢甲收拾散亡,义师复集。间日军至,伏于途而击之。顾日军势张甚,逢甲又大败,全军尽丧,逢甲仅以身遁,复匿于乡。台北遂为日有。是时刘永福尚坚守台南,日军攻之,数月不下。逢甲思往依之,道中梗,不能行。而台北已陷之城邑,闻台南义声,咸跃跃思奋。逢甲复与之约,定期起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4 页
兵图恢复,为日军所侦知,防备周密。日军复以台湾自主事为逢甲所首倡,嫉之甚,严索之。逢甲窜身深箐穷谷间,幸脱于祸,而恢复之志不稍替。未几,永福力不支,台南亦失守。逢甲知大势已去,乃亦痛哭而行。台湾遂亡。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4 页

   孙子堂与日人战于台湾

  孙子堂为赓堂总兵开华之子,好读书,不求闻达,时究心戚继光兵略。赓堂诏之曰:『吾自从军以来,大小百数十战,其中布置,得诸兵法者十之四,参以己意者十之六。盖泥古而不知变通,未有不致败者。尔能研究古兵略以求其变,按之时势以为其通,用兵之道,不外是已』。子堂谨受教。
  光绪甲午,中日衅起,海陆军屡战屡北,乃割辽东半岛、台湾、澎湖以和。台人不肯让,知子堂为名将之后,深谙兵法,遂推为义师首领。子堂奋袂起曰:『国家土地不可以尺寸与人。台湾北通吴会,南接粤峤,乃东南之保障,又况物产丰腴,鱼盐充足,正多天然之利,而朝廷视若弁髦,委诸敌人之手,是诚何心!某虽无能,然不忍睹此大好海疆沦于异域,重辱我先考也』!即日募壮士,墨绖视师,购器械,立旗帜,不数日而战守之具悉备。当操练时,以黑布抹额,足著草屦,往来指挥,骁勇异常。咸谓孙开华乃有此儿也!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5 页
  已而日兵抵台,示威于众。扬言有反抗者,立予屠戮。其家人闻而惧之,谓之曰:『将军死未几,后事方殷,公子宜自爱重。且朝廷既允割弃,力复不敌,幸毋以千金之躯轻于一掷也』!子堂曰:『不然。今日之事,先考之灵,实式凭之。即不成,亦可告无罪,正不得以其必败而遂怀退志。人孰无死,死贵得当耳』!乃与诸壮士枕戈待旦,誓以死拒。未几,日兵来犯,奋勇击却之。翌日,日兵来者愈众,自辰至午,肉搏相当,伤夷略等。顾敌源源继进,而子堂无后援。移时,壮士死者几尽,子堂亦身受数创。大呼曰:『吾可以见先考于地下矣』!复策马陷阵,力竭死之。
                   (--以上十六则录自战事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5 页

   黄性震密陈平台方略

  康熙癸亥,平「海寇」郑成功,发纵指示,以姚启圣为首功,而实多出于漳浦黄太常。方启圣奉命入闽,太常谒军门,条平海十便。启圣用其策,相与密谋,伺间出奇,先收诸要地以蹙其势。乃大开修来馆于漳州,来降者予官服车骑;即亡,无所问。卒有亡入贼者,皆誇示所有,贼心动。谍至,密使诸营厚款之。谍即以情输。战有日矣,或塓馆舍,盛供具,大书「某镇某官公馆」,声言某月日某将当来降。贼互猜贰,归者日众,贼党日孤。乃一鼓而下十九寨,遂复海澄,克厦门。澎湖一战,郑克塽面缚求贷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6 页
,海寇以平。
  方诸将克厦门时,议悉诛贼党,而以其子女资财犒军。启圣申禁令,全活数十万众,亦由太常密请也。太常总藩湖南时,适武昌夏逢龙乱,已陷四府。廷议出京军。圣祖曰:『湖南有黄性震在。彼佐平数十年海氛,何愁么么跳梁辈』!时抚臣亦拟请兵,太常第主静镇。未几,逢龙果诛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6 页

   施琅善水战

  施襄壮公琅少有识度,膂力绝人,通阵法,尤善水战,谙晓海中风候。明末从军,讨山寇有功,授游击。尝隶黄道周麾下,道周不能用,乃谢去。郑成功托明遗民栖海上,以琅为左先锋,而心忌其能。琅以法诛逃将,成功怒,执琅,囚其家属。琅脱身归本朝。父与弟皆遇害。成功后悔之。尝曰:『楚国之祸,其在子胥矣』!康熙癸亥,琅平台湾,成功孙克塽率其属迎水次。人谓琅必报仇。琅曰:『绝岛新附,一有诛戮,恐反侧不安。吾所以衔恤茹痛者,国家事重,不敢顾私也』。宣布诏书,抚纳降附,遣克塽等次第渡海,至内地待命。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6 页

   漳浦蓝氏多将才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7 页
  澎湖之战,漳浦蓝理实为前茅。敌舰蔽江迎战,中过腹,肠出矣,血淋漓。族子法为掬而纳诸腹,四弟瑗傅以衣,五弟珠持匹练连腹背交裹之。理大呼杀贼,不暇顾也。有荷医治之,卒无恙。台湾平,入都,抵赵北口,遇圣祖驾车出水围,马凝立,不及避。乃舍骑,步入梁园中。驾至,遣侍卫问谁骑。蓝乃出曰:『臣蓝理从福建来』。圣祖问:『是征澎湖时拖肠血战之蓝理耶』?奏曰:『是』。召至前,问血战状,解衣视之,为抚摩伤处,嗟叹良久。嗣专阃浙省,每遇南巡迎谒,圣祖辄指其面,语诸王公拖肠血战状。又引见皇太后曰:『此破肚将军也』!理之诸弟,皆以平台功加都督。瑶功最多,未仕卒。瑗至金门镇总兵,与理皆喜书擘窠大字,扬盾一跃三、四丈。珠官参将,勇不让诸兄,而性敏嗜学,能背诵通鉴纲目,不遗一字。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7 页

   赵翼知城不可弃

  乾隆丙午,阳湖赵云松观察翼乞养归,值台湾林爽文作乱。浙闽总督李侍尧自浙赴闽,治军事,赵偕往。台湾镇总兵柴大纪以易子析骸入告,谕镇臣以护遗民内渡。命李拆阅,仍封发。李示赵。赵曰:『柴总兵久欲内渡,畏国法,故不敢。一弃城,则鹿耳门为贼所有,全台休矣。且以快艇追败兵,澎湖其可守乎!大兵至,无路可入,东南将不可问。宜封还此旨,某已代缮摺矣』。李悟,从之。翊日,接追还前旨之谕。及批摺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8 页
回,李膺殊赏。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8 页

   福康安能用海兰察

  乾隆丁未,台匪林爽文平,高宗召见德少司空成,以「福康安视阿桂何如」询之。德奏云:『阿桂能指撝海兰察,福康安则极力周旋之,方得海兰察之力,以此不如阿桂』。上云:『汝所言亦是。但阿桂出师西域,海兰察系末弁,夙感阿桂拂拭之恩,故愿效驱策。海兰察为金川参赞,福康安尚系领队,一旦骤临其上,不能不谦谦自下,倚为干城。两人境地不同,福善周旋,是以平贼』。
                    (--以上五则录自武略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8 页

   顾亭林通郑成功案

  顾亭林尝以世仆陆恩叛投里豪,数其罪,投之于江。盖亭林之先世,曾以良田数顷,向里人叶方恒押银,亭林急欲赎归,而叶意图吞没,再三延阁。亭林迫之急,叶遂以一千金啖陆恩,使讦亭林通郑成功事,冀亭林畏罪逃逸,无暇问田也。其后移狱松江,幸而免。
                        (--录自狱讼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39 页

   吴兴祚历官治绩

  山阴吴留村名兴祚,中顺治戊子进士,时年十七。明年,选江西萍乡县知县,改山西大宁县知县,升山东沂州府知府。以事镌级,左补江南无锡县知县。时忽有奸人持制府札,立取库金三千两。吴疑之,诘数语,其人伏罪。乃告之曰:『尔等是极聪明人,故能作此伎俩。若落他人手,立斩矣。虽然,看汝状貌,尚有出息』。乃畀以百金,纵之去。后数年,闽寇日炽,吴解饷由海道至厦门。中途忽逢盗劫,已而尽还之。盗过船,叩头谢罪,曰:『公,大恩人也』。询之,即向所持札取库金者。由是其人献密计为内应,将以报之。时闽浙总督为姚启圣,与吴同乡也,商所以灭寇之法。康熙丙辰冬,八闽既复,姚以吴功绩上闻,特擢福建按察使,旋擢两广总督。
  吴在无锡时,前官亏帑金不得归者三人,役之在狱者三十馀人。吴慨然力为补苴请豁,官得归,役得出狱。佥曰:『吴公生我』!县田久不清丈,飞诡隐匿,弊百出,输役者至破家。吴以入官田千馀亩卖为役费,民害遂除。康熙己酉庚戌,水旱荐臻,为分乡赈粥之法,全活无算。苏州驻防兵回旗,吴请令箭于都统,单骑弹压,有取民一鸡者立笞之,以故兵过而民不知。既膺殊过,夙驾将行,锡之父老士庶被泽蒙庥者,自县治以至河干,直达于省城之金阊门八、九十里,号泣攀留,不下数万人。其搢绅及受知之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0 页
士,则操舟祖道,肆筵设席,鼓吹喧阗,或有执卮酒以献于道路者,亦连樯数十里,依依不舍。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0 页

   沈端恪筹台

  仁和沈端恪公近思作远虑论四篇,皆为台湾作:一谓台地宜分为八县,地方官易于约束人民;二谓宜收桀鹜之徒为兵;三谓宜令渡台之民搬取家属,团圞保聚;四谓宜各设义学于乡村,以化强暴之风。
                    (--以上二则录自吏治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0 页

   台湾镇道奏事

  台湾镇为挂印总兵,王命在焉。旧例:台湾镇、道得封章奏事。每决囚,道至镇署会鞫行刑。奏事列衔,道居镇后,决囚坐次如之。上元叶抚部世倬为台湾道,谓坐次不合,力争。奏事亦由道主稿。他镇武人悉听之。都统音登额兼娴吏治,为台湾镇时,阅道中稿,常有商改。遂为叶所衔。道光初,叶方大用,陛见,奏音有微词。宣宗犹念音功,第令改镇天津而已。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0 页

  蓝鼎元以知县被劾授知府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1 页
  漳浦蓝鹿洲鼎元,工古文。少与上杭刘鳌石坊友善,以文章经济相期勖。顾贫甚,尝著饿乡记以自慰。为诸生,受知于张清恪公。旋从其族兄台澎总兵廷珍平台湾朱一贵之乱,羽书露布,咸出其手。雍正初,贡入太学,以保举官广东普宁令。失上官意,被劾逮系。久之事白,世宗召见,即受广州府知府。莅任甫逾月,卒于官。
                    (--以上二则录自爵秩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1 页

   查伊璜知吴顺恪

  海宁查孝廉培继,字伊璜,明崇祯时名士也。家居,岁暮,值雪,偶步至门,见一丐,避雪庑下,强直而立,心异之,因呼之入。坐而问曰:『闻市中有手不曳杖、口若衔枚、敝衣拐腹、而无饥寒之色,人皆称为铁丐者,汝耶』?曰:『是也』。问:『能饮乎』?曰:『能』。因以壶中馀酒,倾瓯与饮。丐者举瓯立尽。查复炽炭发醅,与之约曰:『汝以瓯饮,我以酬,竭此醅乃止』。丐尽三十馀瓯,无醉容,而查颓卧胡床矣。侍童扶掖入内,丐逡巡出,仍宿庑下。达旦,雪霁,查酒醒,使人以絮袍与之,丐披袍而去,亦不求见致谢。
  明年,查至杭。暮春之初,遇丐于西湖放鹤亭侧,露肘跣足,昂首独行。复挈之归寺。询之旧袍,曰:『时当春杪,安用此为?已质钱付酒家矣』。因问『曾读书识字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2 页
否』?丐曰:『不读书识字,不至为丐也』!查悚然心动,薰沐而衣履之。徐谂其姓氏、里居。丐曰:『仆系出延陵,心仪曲逆,家居粤海,名曰六奇。祗以早失父兄,性好博奕,遂致落拓江湖,流转至此。因念叩门乞食,昔贤不免。仆何人斯,敢以为污!不谓获遘明公,赏于风尘之外,加以推解之恩。仆虽非淮阴少年,然一饭之惠,其敢忘乎』!查亟起而捉其臂曰:『吴生固海内奇杰也!我以酒友目吴生,失吴生矣』!仍与痛饮。盘桓数月,赠资遣归。
  六奇世居潮州,为明吴观察道夫之后,略涉诗书,耽游卢雉,失业荡产,寄身邮卒。时王师由浙入广,舳舻相衔,旌旗钲鼓,喧耀数百里不绝。所过都邑,人民避匿村谷间,路无行者。六奇独贸贸然来,逻兵执送麾下,因请见主帅,备陈粤中形势,传檄可定。奇有义兄弟三十人,素号雄武。苟假奇以游劄三十道,先往驰谕,散给群豪,近者迎降,远者响应,不踰月而破竹之势成矣。如其言行之,粤地悉平。由是六奇运箸之谋,所投必合,扛鼎之勇,无坚不破。征闽、讨蜀,屡立奇功。数年之间,官至通省水陆提督。康熙初,开府循州。即遣牙将赏三千金,存问查家。别奉书币,邀之至粤。舟舆供帐,俱极腆备。居一载,军事旁午,得查一言,无不立应。义取之赀,几至钜万。其归也,复以三千金赠行。
  先是苕中有富人庄廷鑨者,购得朱相国史概,博求三吴名士,增益修饰,刊行于世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3 页
。前列参阅姓氏十馀人。以查夙负重名,亦借列焉。未几,私史祸发,凡有事于是书者皆论置极典。吴力为查奏辩,得免。后吴卒,赠少卿,兼太子太师,谥顺恪。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3 页

   汪文端知姚石甫

  山阳汪文端公廷珍尝督学安徽,闻姚石甫乡试中式,语萍乡刘金门侍郎凤诰曰:『吾昔于皖中佳士无所遗,独惜未得姚莹。今君暗中得之,何快也』!及姚成进士,为福建平和县知县,赴官,过钱塘。时汪督学浙江,姚谒之,纵谈三日。索观诗文,为题诗卷首,有「众鸟啁啾中,独见孤凤皇」之句。石甫名莹,桐城人,后官台湾道。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3 页

   曾文正、李文忠识刘省三

  刘铭传字省三,怀远人,自幼喜弄棍棒。粤寇据金陵时,刘纠合数百人练之为团,以卫地方。然以经费支绌,尝遣其所部劫资以为助。邑人大忿,控之于钦差大臣向忠武公荣。向命邑令就地正法。令使入站笼,将毙之也。然刘无所苦。守役奇之,与之谈。刘谓:『因公获罪,自问为全大局计,无所怼。惟吾死,恐邑亦陷矣』。役心善之,乃与偕亡。中途,守役别去。刘乃至苏州,以乡谊谒李文忠公鸿章,李畀以帮哨。未几,曾文正公国藩阅兵至苏,命传见,且纳为门生。旋令统领四十营,去待罪时仅十八日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4 页
耳。其后荐至提督,改巡抚,遂开府台湾。
                    (--以上三则录自知遇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4 页

   刘省三挂冠遗世

  合肥刘铭传字省三,起家淮军,转战江右,建业回疆,被爵归田,年甫及壮。其遣怀云:『自从家破若奔波,懒向人间唤奈何。名士不妨茅屋小,英雄总是布衣多。为嫌仕官无肝胆,不惯逢迎受折磨。饿有糗粮寒有帛,草庐安卧且高歌』。自新疆归,即挂冠遗世。尝居金陵莫愁湖,恒策小驴,寻老僧谭佛。有题报国寺慧真和尚游春图二绝云:『桃花如锦草如茵,一杖逍遥物外身。春色万山使谁管,神仙多半出家人』。『踏青携杖到云岑,绕涧穿林缓步行。山水多情常供佛,不教春色动禅心』。
                        (--录自隐逸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4 页

   海外华侨人数

  我国以生齿之繁,生计之窘,濒海人民,遂多有移住国外者,而以美为最多,世称之为海外华侨,皆汉族也;满、蒙、回、藏、苗、黎之人殆无一焉。自咸丰乙卯至同治丁卯,岁有六千人。自同治戊辰至光绪辛巳,岁有一、二万人。壬午,则达三万三千六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5 页
百十四人之多。于是美国禁阻之议起,而重课以人口税。壬午,遂减为三百八十一人。丙戌,仅有十七人。戊子亦然。此二十年间,美于华侨,专施强暴之阻力。又英属之科伦比亚及澳洲亦课以苛重之人口税。我国虽有公使、领事,不能力任保护,兹可慨也!
  宣统辛亥所调查在外之华侨人数如下:台湾,二百五十万有奇;香港,二十七万九千四百有奇;澳门,七万四千五百八十有奇;日本,一万八千有奇;朝鲜,三万七千二百有奇;安南,十二万二千有奇;暹罗二百四十六万一千有奇;南、北美洲,二十六万九千有奇;澳洲,二万九千有奇;非律宾,八万六千四百有奇;爪哇,九万七千有奇;欧洲各国及俄属西伯利亚,四万三千一百有奇;其馀各小岛,一百八十四万五千有奇。
  华侨以在台湾省为最多,暹罗次之,南洋群岛、马来半岛及俄属西伯利亚又次之。省籍以隶广东、福建者为最多,浙江、江苏次之。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5 页

   台湾番人

  台湾土人,不知所自昉,俗谓之番人。闻自海外迁来。及宋末零丁洋师败,遁归。其种类甚多。南自加六堂至崇爻七十二社,北自崇爻至鸡笼番社,尤不可胜数。自康熙癸亥开台以来,渐次归顺。台湾被割,等于日本之虾夷矣。
 台湾内山有社曰嘟啯,其人剪发、突睛、大耳,状甚恶,足指楂如鸡爪,升树如猿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6 页
狝,善射好杀,俗称之曰「鸡距番」,食息皆在树间,非种植不至平地。深夜辄独出,至海滨取水。遇土番,往往窃其首去。土番亦追杀不遗馀力。盖其足趾楂,不利平地,多为土番追及。既登树,则穿林度棘,不可复制矣。其巢与鸡笼山相近,无路可通。土人扳藤上下,与之交易,一月一次。虽生番亦慑焉。惟惧火,闻声即跳遁。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6 页

   淡水熟番

  台湾之淡水县,熟番极多。男子肤略黑,眉宇间似有桀骜状。妇女则面目姣好,明艳动人。
                    (--以上三则录自种族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6 页

   台人无子聚媳

  台湾人以无媳为耻,故虽本无子,亦有以他人子为嗣而娶媳者。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6 页

   台湾番人婚嫁

  台湾近城社番颇知习礼。议婚时,令媒通言诹吉,以布帛蔬果及牛二行聘礼。俗重女,赘婿于家,谓之「有赚」。生男出赘,谓之「无赚」,盖以女配男,承宗支也。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7 页
  婚日,女靓妆坐于板棚,四人肩之,揭彩于前,鸣锣前导,遨游里社。亲党各致贺。婿携手同归。两家父母亦共饮酒三、五斗。以后遗簪绝缨,欢谑无度,数日方止。
  其又一俗,则新妇于婚日乘舆临门。先以长凳横列厅事,新郎华冠䌽服,背荷两盖一柄,立于凳之左端,以一足踏凳,作行色匆匆状。新妇离舆,即立于凳之右端,启口问曰:『郎往何处去』?郎必曰:『往泉洲一路去』。于是新妇媚声柔态歌「妾送郎曲」以饯之,然后送入洞房,交拜花烛。众宾始欢呼畅饮,平视新妇而散。
                    (--以上二则录自婚姻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7 页

   史可法孙

  明史:可法殉节时尚无子,遗命以副将史德为之后。及雍正初,聊城邓东长宗伯督学江左。时有童生年四十馀,视其卷,署祖名可法,询之,即其孙也。盖督师赴扬,寄孥白下,有孕妾,沧桑后生一子,延史氏之脉,因家焉。邓遍询诸老生,对无异词。阅其文,疵类百出。邓曰:『是不可以文论』。录之邑庠,而刻石署壁,以记其事。是史阁部固有孙矣。
                        (--录自门阀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8 页

   台番育儿

  台湾番人初产,产母携所育之婗嫛同浴于溪,不畏风寒,盖其性夙与水习也。其乳儿时,见者与之相狎,甚喜,以为人爱其子。虽抚摩其乳,不怒也。遏而不问,殊有怫意。
  儿之襁褓,以布为之。有事,则系布于树,较枝桠相距远近,首尾结之,若悬床然。风动,枝叶飘飘然,儿酣睡其中,不颠不怖。饥则就乳之,醒仍置焉。既长,不畏风寒,终岁裸体,而扳缘高树,尤为其特长。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8 页

   台番让路

  台湾番人颇知礼让。卑幼遇尊长于途,却步道旁,背面而立。俟其过,始行。若驾车,则远引以避。如遇侪辈,亦停车通问以让之。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8 页

   台番女勤操作

  台湾番女勤于操作,巨细各事,皆能任之。富有亦然。不若内地之汉、满、蒙各族,凡中人之家之妇女,终日坐食而无所事事,至以废物为世诟病也。
                    (--以上三则录自风俗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9 页

   台番农事

  台湾归化既久,有生番,有熟番。熟番颇知以稼穑为重。社中之地,皆芟刈草菜,加以垦辟。有虑其旱涝者,效汉人筑圳(音酬,田畔水沟也)之法,自内山开掘,疏引溪流,以资灌溉。片隅寸土,悉成膏腴,所谓开圳也。耕田之事,以女任之。盖番俗以女承家,凡家务悉以女主之,故女倡而男随焉。且有襁褓而负子扶犁者,男则馌饷而已。
  插秧在三、四月。先日猎,生酹酒,祝空中,占鸟音吉,而后插种,亲党饟黍往馌焉。番地土多人少。所种之地,一岁一易,故颖粟滋长,簿种广收。其稻七月成熟,集通社阄定日期,以次轮穫。及期,各家皆自蠲牲酒以祭神。遂率男女同往,以手摘取,不用镰铚。归即相劳以酒,酕酉匋醺醺,庆丰收焉。


清稗类钞选录 第 49 页

   台番种芋

  台湾内山生番不知稼穑,惟于山间石罅,刳土种芋。熟则刨地为坑,架柴于下,铺以生芋,上覆土为窍。数日取出,芋半焦熟,以为常食。行则挈以为粮。
                    (--以上二则录自农商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0 页

   李壮烈以死报国

  嘉庆丁卯,蔡牵寇台湾,浙江提督李壮烈公长庚率兵讨之。渔山之战,坐船遭风失信,闽督阿林保遂诬李逃寇不知所之。赖浙抚阮元以李受伤入告,仁宗优诏奖之。嘉庆丁卯,战于黑水洋。蔡牵穷迫,以三舟舣岛,去李艇半里耳。李因山为垒,以逸待劳,四面围之,计日可获。而闽督飞檄催战,责以逗挠。幕客劝李封章入奏,李斫舷怒曰:『大丈夫以死报国,不受睡面辱也』!因整军进。下令皆持短兵,为必死计。及战,浙军无不一当百。有卒跃登牵船,牵几被擒,以众寡不敌死。而牵奴林十回素识李,潜由篷窗发火枪,中胸。李茹痛呼曰:『诸君不杀此贼,老夫死不瞑目矣』!长号而终。事闻。仁宗震悼,封一等壮烈伯,谥忠毅,祀昭忠祠。
  李卒之二年,部将邱良功、王得禄等率旧卒建功海上。时闽督方葆岩制府维甸,与邱、王合志歼贼,戴文端公衢享掌枢柄,所谓无阻挠,二将得以用命。牵投海死,子小仁获而奴之,海氛遂平。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0 页

   滕玉亭知有国

  光绪甲申七月,法人陷越南北宁。法海军统帅孤拔率舰攻台湾不利,进逼福州,窥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1 页
马江。我军中孤拔。马江要塞毁,军械、兵舰尽为法破。乙酉,法人闯进镇南关,我军猛击,法人败,我军乘势克谅山。人皆谓提督冯子材之功,不知实滕玉亭之力也。
  玉亭少孤贫,豪放不羁,好读书。以贫故,弃而业商。养母,以孝闻。逾年,母死,投冯军。初为小卒,旋擢百总。谅山之役,法军参谋某多智谋,有干略,勇敢善战。子材忌之,募刺客,谋阴伤之。玉亭欣然往。跛其足,敝其衣,日行乞于法营旁。法人不察。会军中缺伙夫,招华人贫苦者充之。玉亭乘隙往,法人不疑,纳之。入营三月,怀椎枕刃以待。某夜,战,某参赞督队。玉亭闻而潜尾之。至郊野,出手枪,轰然一声,毙某参赞。玉亭被执。法军官鞫讯,玉亭无惧色。慷慨陈曰:『予华人也,与参赞本无隙,所以出此者,为祖国耳!尔军屡获胜,计画悉出自参赞。今参赞死,军气不免稍杀』。法军官曰:『尔从戎久,如以华军秘密告我,可贷汝死』。曰:『我知有国,不知有身,死非我惧』。法官知不可强,命毙之。临刑时,面色如恒,向南点首者再,含笑而逝。参赞死,法军纷乱者屡日,我军遂规复谅山。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1 页

   左文襄呼出队而薨

  光绪乙酉,法人入寇,诏左文襄督师闽海。至天津,与直督李文忠等协饷,弗谐。中道谓所亲曰:『老矣,不复能如往年台杠。到天津与李二台杠不中用,到江南不得与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2 页
曾九台杠』。俗称强梁争事曰「台杠」。时曾忠襄督两江,既见,执手欷歔,相顾须鬓曰:『老九识我耶?我乃不能识老九。老九之兄死矣,我便是老九之兄』。曾喻意曰:『此行,闽海协兵、协饷是小弟事』。退而燕谈,问老九一生得力所在。曰:『挥金如土,杀人如麻』。左大笑曰:『吾固谓老九才气胜乃兄也』!
  到防,忧愤时事,有如心疾。日在营中呼『小孩儿快造饭,料理裹脚草鞋,今日要打法人』!謞謞不绝口。左右谋看戏,演忠义战事如岳飞大胜金兀朮等出,乃欣然不言。会元日,问『是何日』?曰:『过年』。曰:『儿辈都在福建省城过年耶』?曰:『然』。曰:『今日不准过年,要出队。法人乘过年好打厦门,小孩儿出队,我当前敌』。总督杨昌浚贺年,谓『法人怕中堂,自然不来,中堂可不去』。左曰:『此言何足信!我在浙剿粤寇,在陕、甘、新疆剿回,都非若辈怕我,尚须打』。杨沮之不已。左哭曰:『杨石泉竟非罗罗山门人』!左右报将军穆图善贺年来。曰:『彼来何事!彼在陕甘害死刘松山,我还有多人为彼害乎』!且詈且泪。及见,将军曰:『中堂在此为元戎,宜坐镇。宜去者将军、总督耳』。左曰:『汝二人已是大官矣,仍是我去』。将军言『我辈固大官,要不如中堂关系大局』。左无声,徐言:『如此,便汝二人亦不必去,令诸统领去,诸统领不得一人不去』。
  先是,法人诇厦门距福州极西无重兵,将乘元日以大队兵船扰厦门。未至厦门五十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3 页
里,用远镜测厦门沿海诸山,皆恪靖军红旗,知有备而遁,曰:『左宗棠利害,不可犯也』。
  他日,欲渡海至台湾。杨载福请行。或谓台湾危险。杨曰:『中堂硕德重望,请行,我安得不行』!左曰:『去,善甚!惟须秘密』。因假他事造杨以送别。俄而杨使人以病告,左拍膝曰:『厚庵病矣,奈何』!使人省视,返命曰:『病甚,裁留一子供药饵在侧』。左又拍膝曰:『厚庵去矣』!杨著洋布旧衫,携一子,趁渔船渡海,以帮办钦差关防钉船底。谍搜之,无所得。至台湾,仅王纯龙有湘军二千人。穷夜造姓字旗,分数人为一哨,连绵屯岭上。明日,法人见其旗,不知此兵何处来也。当夺回四堵、五堵各地。
  和约定,左忽咄咄自语:『今日大喜事,速张灯悬彩』。将军、总督以为有喜事,相率入贺。问曰:『今日贺中堂,中堂是何喜事』?曰:『大喜事,都不知,未免时局太不关心!我昨日以灭法人露布入告矣』。将军、总督退,使人出视和约,气急而战,不能成读。太息曰:『阎中堂为全国清议所归,奈何亦傅会和约』!然犹不时连声呼『诃诃!出队!出队』!颠而呕血,遂薨。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3 页

   邱逢甲谋保台湾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4 页
  邱逢甲,台湾人,字仙根。躯魁梧,幼负大志,于书靡所不读。未几,举于乡,旋举进士,授主事。光绪甲午台湾兵事之初起也,逢甲忧之,日集乡民训练,备战守,涕泣而语之曰:『吾台孤悬海外,去朝廷远,朝廷之爱吾台,曷若吾台人之自爱。官兵又不尽足恃,一旦变生不测,朝廷遑复相顾。惟人自为战,家自为守耳。否则祸至无日,祖宗庐墓,掷诸无何有之乡,吾侪其何以为家耶』!听者咸痛哭,愿惟命是听。时护台抚唐景崧与刘永福交恶,分兵而守,逢甲又引以为忧,乃急为之调停。景崧坚持不为动,二军遂分。逢甲出而叹曰:『其殆天乎』!
  割地之议既起,举国大哗,台民争尤力。廷意颇动,欲改约,而约不可改。时俄、德、法三国出而抗日本,日本惧,许还辽东,台湾终不肯还。旋换约于烟台,适台湾举人以会试在都,伏阙上书,涕泣而争,朝廷不顾。特命景崧率军民内渡,又命李经方为台湾交割使。逢甲乃倡台湾自主之说,台人响应。以须先定宪法,群推逢甲起草。逢甲遂草定临时宪法,议建台湾为民主国,选总统、副总统各一人,开议院,定官制,设内部、外部、军部,制蓝地黄虎国旗,皆赞成。次议总统,众意属景崧,逢甲乃帅绅民数千人,鼓吹前导,诣抚署,上台湾民主国总统印绶于景崧。景崧朝服出,望阙九叩首,旋北面受任,大哭而入。即抚署为总统,电告于朝,言遥奉正朔,永作屏藩。副总统一席,群以属逢甲。逢甲不获辞,乃为副总统兼大将军。大权仍景崧操之。于是台湾为自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5 页
主国矣。
  台既自主,设官分职。部署略定,官吏不愿留者听内渡,有留者,有去者。时日本明治天皇已命桦山资纪为台湾总督,兵舰将大集。台中兵力薄弱,饷又不继,乃乞兵饷于沿海各督抚,无应者。又命陈季同介法人,求各国承认自主,皆不答。景崧复不善治军,军中时有变志。仆长李文奎杀副将方某,景崧不能正文奎罪,乃令充营官。军士夙貌视景崧,至是益紊乱无纪律矣。逢甲请严肃军律,景崧不之从。逢甲不获已,乃练乡团义兵以备变,倾家财充饷,不足。则乞诸义士捐资以助之。
  及日兵大集,战不利,据台北,景崧遁。日人又诇知台湾自主事为逢甲所倡,下令严索。会防守台南之刘永福以兵力不支,亦失守。于是逢甲知事不可为,亦内渡入粤,而台湾遂亡。
  逢甲既内渡,遂入广东,家于嘉应州,买屋居焉,自署为台湾之遗民。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5 页

   简大狮爱国

  闽人简大狮,少有勇名,富民族平等思想。市井佣工请见,亦礼之若上宾焉。尝游厦门,偶于途中睹一西人欺凌一华人,又有一人袖手旁观,其色若自得者。大狮耻之,乃击旁观者之颊而骂之曰:『若视同胞受辱,不引为耻,反顾而笑之,诚无耻之尤者也』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6 页
!西人见其勇,亦遽退焉。
  光绪乙未,大狮闻台湾割于日,甚不平,乃散其家资,募死士拒强邻。卒以众寡不敌,败窜泉州。然日人惮之,威逼闽官,谓若不予大狮,当兴师问罪。闽官惧,亟索大狮,获而囚之。大狮泣曰:『吾宁见杀于本国,不愿被赦于他邦』。闽官不可,遂畀日人。日人甚敬之,呼为烈士,欲降之。大狮不可,乃不屈死。
                     (--以上五则录自忠荩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6 页

   杨硕父收瞿式耜、张同敞尸

  顺治庚寅十一月,定南壮武王孔有德之军抵灵川,入严关。起兵之明遗民张同敞乃乘夜独泅漓江,入桂林,见明桂王之广西巡抚瞿式耜,相对泣,誓以死。王既下会城,执瞿、张,令降。不从。幽之月馀而后杀诸市。瞿被执时,家属匿杨蓺所。蓺字硕父,瞿之幕客也。事发,并执蓺。蓺不屈,王义而释之。瞿死,蓺服衰绖,悬楮钱满衣,行窣窣有声,号哭营市间。见缨弁裤短后衣者辄叩头,请言于王,收殓主人。王闻之,曰:『瞿某有客义若此乎』!并同敞尸许之,遂得葬。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6 页

   僧性因请殓瞿式耜、张同敞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7 页
  当瞿式耜、张同敞未收殓时,有僧性因者,即永明王时之给事中金堡也,谪戍不赴,披剃于桂林之茅坪庵。亦上书定南壮武王,言收殓瞿、张事。其略曰:『古之成大业者,必表扬忠节,杀其身而爱敬之;若唐高祖之于尧君素,周世宗之于刘仁瞻,元世祖之祭文天祥,明太祖之祠福寿是也。衰国之忠臣与开国之功臣,皆受命于天,以分任乾坤之事。天下无功臣,则世道不平;天下无忠臣,则人心不正。事虽殊轨,道实同源。王既杀两人,则忠臣之忠见,功臣之功亦见矣,抑又王见德之时也。夫杀两人于生,王所以为功于本朝也;礼两人于死,王所以为德于天下万世也。请具衣冠为两人殓,并择付亲知,归葬故里,则王播仁义之誉无穷矣』。侍者诣府将投书,遇蓺,知已得请,遂不上。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7 页

   朱湛侯、诸雅六救黄晦木

  明末画江之役,黄晦木步迎明监国于绍之蒿坝,兄弟毁家,率子弟僮仆荷戈,妇女皆执爨以饷,世所谓世忠营者是也。其兄梨洲西下海宁,晦木乃留龛山,治辎重。事败,狂走入四明山,为冯侍郎京第参军事,奔走诸寨间。顺治庚寅,山寨军歼,被缚。侍郎之嫂,晦木妻母也,匿其家。事发,当论死。梨洲还至鄞,谋以计活之。冯尚书子道济,故人也,慨然任其责。临行,日晡矣,道济潜载死囚随之。亡何,火忽灭,暗中有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8 页
突出负晦木去者,不知何许人也。火至,以囚代之,冥行十里许始息,则万户部履安之白云庄也,负之者户部子斯程也。时遗民毕集,解缚置酒。忽管弦声出隔岸,晦木掉小舟往,因自取琴弹之,曰『广陵散幸无恙』。侍郎故部寻复合,晦木仍左右之。慈和寨主沈尔绪又以拿寄。丙甲,再遭名捕。梨洲闻之,叹曰:『死矣』!故人朱湛侯、诸雅六力救之,免。遂提药笼游海宁、石门间,或以古篆为人镌石印,或用李思训、赵伯驹画法鬻之以自给,浙西传为黄高士画,争购之。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8 页

   朱璧欲保张苍水母子

  康熙初,鄞张煌言解军后,将以悬岙为首阳。议者谓其不死必复逞,购之急。有司乃系其妻子族属以待。及被故校所执,遂赋绝命词,挺立受刑死。时杭有朱孝廉璧者,投状有司,请以百口保其母子,不得。
  煌言字元著,世称苍水先生。明末南京之败,与同郡钱肃乐等倡义,奉鲁王监国,以佥都御史监张名振军,屡抗王师。舟山破,鲁王入闽依郑成功,苍水劝成功取南京,自崇明入江,所向克捷。苍水先移师上游,直取九江。成功自镇江败退,事遂不成。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8 页

   史丙藏张苍水诗文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9 页
  张苍水被执登舟。中夜,防卒史丙坐篷下,唱苏武牧羊曲。张披衣起,扣舷和之,且酌以酒,劳之曰:『尔亦有心人也。吾志已定,尔无虑』。张之诗文集,如奇零草、水槎集、北征录、采薇吟,皆丙所藏。或有从而购之者。丙曰:『公之真迹,吾日夕焚香拜之,安得付子』!


清稗类钞选录 第 59 页

   张亨甫急姚石甫难

  道光庚子,桐城姚石甫观察莹官台湾道,礼聘建宁张亨甫孝廉际亮为幕宾。亨甫喜,将渡海。及厦门,畏险,使人写其貌,题诗,寄姚而返。闻鹿泽长为宁绍台道,往依之。至则宁波失守,狼狈走江西。将至山东,不果,遂过桐城,访方植之、光律原、马元伯而至湖北,方伯叶敬昌厚礼之。复之吴中。既而姚以事为英人谋愬江南,奏劾,有闽人附和其言,被逮。亨甫闻之,愤甚。见某巨公,面责之。意石甫赴逮,必过吴,栖迟以待。七月,石甫过淮,乃从至京师。时台谏愤石甫之被祸,交章论救。山阳鲁通甫一同又作台湾道姚莹功罪状代鸣不平。及抵都,一时名公卿争枉车骑出迓,至长新店者凡三十馀人,曾文正其一也。而石甫终入刑部狱。
  初,亨甫有妾蒋氏从在淮。及赴石甫难,留蒋于淮,属其友。亨甫方痁疾,扶病从。石甫止之,不可。自投方剂,未已。石甫事白,出狱,亨甫大喜。从石甫居炸子桥杨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0 页
椒山故宅,延人治其病,而所患深矣,竟殁。何子贞太史绍基挽以联云:『是骨肉同年,诗订闽江,酒倾燕市;真血性男子,生依石甫,死傍椒山』。亨甫疾革时,托遗诗于石甫。值临桂朱伯韩观察琦来视疾,因坐榻前,代执笔而自定去留,所谓思伯子堂诗集者是也。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0 页

   姚石甫抚刘孟涂孤

  姚石甫与刘孟涂,皆桐城人,相善也。孟涂客死亳州,石甫抚其孤如己出。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0 页

   刘壮肃杀陈总兵

  总兵陈振邦剿捻阵亡,无子,其妻方娠,扶榇南归。至清江,忽有陈姓者,亦总兵也,自诡为振邦子,欲夺其丧敛赙资。妇大哭,伏榇上。某强推之下,颠而小产。妇愤甚,自缢。家人控告府县官及宪司,皆相视嘿嘿。时刘壮肃公铭传方奉檄赴山东过此,闻之大怒,命卒缚某至,数其罪,斩以徇。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0 页

   苏有彪归刘璈骨

  光绪朝,河南豫正营之驻河南岸者为南路统领。其中营帮带苏有彪,台州人也,初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1 页
从黄金满为盗。台守湘潭刘璈治盗严,先后获一百七十馀人,有彪与焉,皆就地正法。行刑日,盗左右分两行跪。杀时,自右行始。至三十馀人,刀口渐捲,须斫十馀刀,颈乃殊。有彪杂左行中,忽大呼曰:『技若此,能杀人乎?速易人来』!刘遥语之曰:『释汝缚,能代此职否』?有彪曰:『能』。乃去绳索,付以刀。有彪飞步至右,少选,诛讫矣。至左行,刑至已所跽之处,逡巡不前。刘又语之曰:『汝可为殿,速依次斩之』。顷刻,左行亦竣。释刀跪堂下,愿受刀。刘曰:『今宥汝。能不再为盗否』?有彪曰:『果得温饱,誓不复为』。乃挈之回署,充什长者三年。
  刘旋以擢台湾道去,有彪从之。光绪甲申中法之战,我师败于马江,刘亦以贻误军机被劾,发往军台效力,时年已七十馀矣。族戚幕仆皆星散,侍姬亦囊财物而遁。有彪独慷慨请从,至黑龙江,遽病卒。有彪敛之,厝山下,自行乞以存活。年馀,负遗骨南行。及抵道口镇,宿逆旅。夜半,有盗至,毁门入,无所获。盗以隐语自嘲,有彪亦答以隐语。盗闻而诧之,曰:『若岂同党耶』?有彪曰:『然』。问何以至此?有彪述崖略。盗肃然起敬,出白金数十两,赠之而去。十一月中旬至朱仙镇,忽大病,泣告逆旅主人曰:『我死,而委主人遗骨于外,不能正邱首,殊可痛耳』!时许州城守王某往开封,道朱仙,至此就食,闻哭声,询之,有彪具以告。王曰:『无虑,我与汝主人为同乡,且姨表兄弟。刘子适见访,贷资归庐。今既与汝遇,当专马往告,许州距此百馀里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2 页
耳。三日后可相晤也』。越翼日,刘子驰马至,携骨以归,即以有彪介绍于王某。及王充南路统领,遂以之为中营帮带。
                     (--以上九则录自义侠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2 页

   姚启圣全家武勇

  会稽姚尚书启圣,生而倜傥,以豪闻。甫冠,以诸生游通州,得权知州事。杖土豪,杀之。寻弃官去,游萧山。遇二健儿掠二女子行,有老父随之哭,持牵汹汹。姚怒,夺佩刀杀二健儿,纵女去,乃亡命,隶汉军。康熙辛酉,平台一役,功独多。夫人何氏亦绝有力,举石臼如无物。姚奇之,娶焉。长子仪,雄伟与尚书埒,尝驱驷马驾奔车,自后掣之,马为之却。挽强弓百步外,可洞四札。人望见前锋,曰:『此姚公子旗也』。以功授知县,擢部郎,出知开封府。圣祖谕以京堂用。自请效力从戎,改总兵,终云南鹤庆总兵官。国朝文臣自请改武自此始。
                        (--录自技勇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2 页

   蓝理斩戈什哈

  康熙癸亥初,郑成功踞台、澎,数侵扰漳、泉,为边患。议大兴师,命靖海将军施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3 页
琅征之。施名将,雅知人,闻蓝理忠勇,奏署右营游击。部议持之,特旨报可。使领前队先锋,自是遂在厦门练水师。一日,有二卒出市薪蔬,遇将军戈什哈观剧使酒,擒而挞之,且痛诋及理。卒归愬,理笑曰:『斗殴,常事也。且问汝,胜耶?负耶』?曰:『受挞耳』。理怒曰:『汝不能胜二戈什哈,何能杀贼』?命斩之。卒呼冤,曰:『某等以将军故,让之。请复与斗,如不胜,愿死』。乃从之再斗。反命,曰:『大胜矣』!大喜。命二卒卧板扉上,刺鸡血淋之,舁以往,见将军,请发戈什哈二人付治。琅不可。理固请曰:『今用人之始,士卒不爱躯命,为将军出死力,将军宜一体抚恤之。戈什哈倚将军势,无故挞士卒,且大言辱詈某,损先锋威重,摇军心。将军不发此二人付某治,恐军中人人解体也』!琅不得已,付之。理回营,具牒飞报将军曰:『今日上吉,先锋官启行』。即诣海岸,缚戈什哈二人斩以祭江,轰巨,顺风扬帆去。琅闻之,不怿。既而曰:『虎将也』!
                        (--录自正直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3 页

   杨勇恪示庞鸿书以谦

  法越事起,杨勇恪公载福奉特旨,募勇援台。时庞鸿书为巡抚,重其名,先为募勇数营。杨至省,见多市井之徒,不可用,改募之。庞又荐某为将,杨以其曾隶部下而偾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4 页
事者,告以不可用。庞衔之。
  是月,适届太后万寿期,文武官绅皆诣万寿宫庆祝。初,所司置拜垫,杨与绅士伍。适杨先时至,拜位列大府后。藩司某至,见杨垫居第三,曰:『公昔为总督、今为钦差,朝廷班次宜有序』。杨谦谢。藩司固请之,亲移拜垫于巡抚之左。庞至,即行礼,不知其前之谦也。见而益恨之,乃日催其拔队,阴按饷不给。藩司请示,不置可否。长沙民习于兵,见乡兵至,辄欺侮之。兵怒,数斗詈,或延烧居民草房一间。庞遂命闭城门,且傍示,民得诛乱兵,格杀勿论;阴欲激变,即日以纵兵焚掠入告。且谓彭玉麟受命即行,而杨乃逗留长沙,久不去。于是杨部将多愤懑,幕宾亦怂杨疏辩。杨曰:『朝廷方忧边,何忍更以琐屑烦圣虑耶?降罪,我自当之』。然德宗知杨,卒未下庞奏。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4 页

   杨勇恪以入告事让守臣

  杨勇恪既以援台事至闽,与守官等议办防守机宜。幕府欲其入告。杨曰:『此守臣事。吾特助为之耳。若我入告,是佔守臣颜面也』。卒不奏。
  时须渡台,而我海军悉已为法人所歼。将军、总督等欲留杨省中,因问渡台事。杨曰:『吾奉朝命渡台,自当即行』。问行期,不语。翌日,巡阅台,提督方留宴。杨起如厕,久不出。众候,不敢散。逾日,始知已改装附舟渡海矣。后和议成,遂归。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5 页
  杨在家,与诸绅齐列。出门,但坐平常肩舆。至乡,即乘竹轿,与田夫野老问答如平交。
                    (--以上二则录自谦谨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5 页

   陈清端廉俭

  陈清端公瑸释褐归里,讲学五年,足迹未尝入公门。每谓贪不在多,一二非分钱,便如千百万。后尝举此入对,圣祖嘉之。旋令古田,调台湾,督川学,巡台厦,开府湖南、福建。子身在外,几二十年,未尝挈眷属、延幕宾。公子旷隔数千里,力不能具舟车一往省视。仆从一、二人,官厨以瓜蔬为恒膳,其清苦,有为人情所万不能堪者,陈晏然安之,终其身不少更变。圣祖目为苦行老僧。又曰:『从古清官,无逾瑸者』!
                        (--录自廉俭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5 页

   黄梨洲却荐

  馀姚黄梨洲名宗羲。闻翰林院掌院学士叶方蔼将荐己,寓书拒之。叶不从。门人陈锡嘏知之,大惊,诣叶曰:『公如是,是将使吾师为杀身之叠山也』。叶愕然,乃又以老病奏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6 页

   李二曲一再却荐

  李颙字中孚,陕西盩厔人,学者称二曲先生。康熙癸丑,陕督以隐逸荐。书八上,皆以病为解。戊午,部臣以真儒荐之。乃固称疾笃,至就卧于床,使人舁之至行省,以示不起。及圣祖西巡,将召见,闻之,曰:『吾其死矣』!遂遣其子进所著四书反身录,圣祖御书「关中大儒」四字赐之。
                    (--以上二则录自狷介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6 页

   福康安享用之豪

  异姓封王者,三藩而后,福康安一人而已。福享用豪奢。其用兵时,大军所过,地方官供给动逾数万。福既至,则笙歌一片,彻旦通宵。福喜御紫色衣,人争效之,谓之福色。善歌昆曲,每驻节,辄手操鼓板,引吭高唱,虽前敌开仗,血肉交飞,而袅袅之声犹未绝也。
                        (--录自豪侈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6 页

   沈文肃虑西人见底蕴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7 页
  同治甲戌、光绪乙亥间,日本与台湾生番搆衅,侯官沈文肃公葆桢奉命巡台。晤日本司令官西乡从道,告以两国海军方萌芽,不宜遽开战,为西人尽见底蕴,不如各归,益自治军,二十年以后可相见也。西乡大感动,遂罢兵。及移督两江,奏定各行省岁协南北洋二百万两,专储海军用,期以十年成南、北、粤三洋大军。又恐缓不及事,先助北洋四百万,令成军。于是购制镇远、定远铁甲两舰,镇东、镇泰、镇南、镇北、四舰。己卯,日本灭琉球,北洋增购致远、靖远、经远、来远四舰,雇琅威理督操。及颐和园工兴,海军费二千馀万尽输之。南洋前积费数百万亦为左文襄公宗棠移治朱家山河工。甲午战后,文肃孙翊清赴日阅兵,西乡从道犹在,语翊清曰:『日本海军之有今日,不敢忘令祖之赠言,惜其人不再见。且贵国任事者,不能完其遗志,尤可惜也』!
                        (--录自明智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7 页

   圣祖于台湾事不降谕旨

  康熙庚申、辛酉间,台湾蠢动。闽省警报到日,圣祖方率诸皇子习射于畅春园,谕令该部知道而已。旋报全台失陷,仍如前谕。诸皇子请宣旨指授机宜,圣祖不答。射毕回宫,始召诸皇子谕之曰:『闽省距京数千里,台湾复隔重洋。平日用督、抚、提、镇,原为地方有事而设,伊等自能就近筹办。若降谕旨,岂能悉合海外情形?不遵则还旨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8 页
,遵则误事』。未几,全台收复矣。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8 页

   圣祖保全施琅

  福建提督靖海侯施琅陛见,圣祖曰:『尔前为内大臣十有三年,当时颇有以尔为闽人而轻尔者。惟朕深知尔,待尔甚厚。其后三逆反叛,虐我赤子,旋经次第平定。惟有海寇游魂,潜踞台湾,尚为闽害。欲除此寇,非尔不可。爰断自朕衷,特加擢用。果能竭力尽心,不负任使,举六十年难平之寇,殄灭无馀,诚尔之功也。迩来或有言尔恃功骄傲者,朕亦颇闻之。今尔来京,又有言当留尔弗遣者。朕思寇乱之际,尚用尔勿疑,况天下已平,疑尔勿遣耶?今命尔复任。自此宜益加敬慎,以保功名。从来功高者往往不克保全始终,皆由未能敬慎之故,尔其勉之!更须和辑兵民,使地方安静,以副朕爱兵息民并保全功臣至意。琅奏曰:『臣年力已衰,封疆重大,恐精神不堪』。圣祖曰:『为将尚智不尚力。朕用尔,以智耳,岂在手足之力哉』!
                    (--以上二则录自雅量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8 页

   闽海船祀天后

  闽中海船之舵楼,皆有小神龛。龛中安设天后牌位,并备具木制之小斤斧、锯、凿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9 页
等物。若遇大风浪,必先斫断桅木,以免摇撼。仓猝间力斫之不断,则由舵工向神龛虔诚拈香,然后取出木制之小斤斧,作斫伐之势,则其桅自断。天后林氏,初封天妃,莆田人。
                        (--录自丧祭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69 页

   天地会

  传言天地会之起因者,颇近神话。谓在福建福州府莆田县九连山中之少林寺,地至幽邃,人迹罕至。伽蓝堂有塔耸峙林间,规模极庄严,相传为达摩尊神所创建。寺僧诵经之暇,恒究心于军略武艺焉。
  康熙时,藏人寇边,官军征讨之,大受创。圣祖乃悬赏,谓无论贵贱、男女、僧道,有能应募征服之者有重赏。寺中诸徒,有勇武绝伦之郑君达者,偕一百二十八僧应募,誓必扫荡西藏。抵京,圣祖召见,许从军,欲任以总兵。询以需兵几何?需饷几何?答言不需一兵,有粮马已足。乃即授以征讨全权,赐以剑。剑有「家后日山」四字之铁印。僧择吉日,整装行。辟山通道,临流架梁,不数日,达藏,张营建栅。藏人探知,突进攻击。僧军乃转守为攻,一战破之。斩将搴旗,累战俱捷。藏人行成,约仍献贡物,遵约束。僧军出征未三月,不损一人,不折一矢而凯旋。圣祖忻赏有加。将如约,惟
清稗类钞选录 第 70 页
所欲与之,而僧等乃一无所欲,各愿放归故寺,优游以终。君达留就总兵职。上乃大赐宴,赏金银绢帛无数,并御书「圣泽无疆」匾额以及「英雄居第一,豪杰定无双」、「不用文章朝圣主,全凭武艺见君王」、「出门朝见君王面,入寺方知古佛心」各联。僧军归寺,居民欢迎。
  顾是时廷臣有陈文耀、张近秋者怀叛志,以僧军武勇,惮不敢发,谋除之。百计谮于帝,谓『官军屡为藏人所败,寺僧乃能征服之,设若辈有异志,朝廷灭亡犹反掌耳,窃为国家危之』!帝聆言大惊,曰:『然则奈何』?文耀、近秋言有守兵三、四百,足灭之。帝不许。文耀、近秋谓以火药焚之必尽歼。于是命文耀、近秋率兵至闽。顾九连山既极幽深,而寺又在邃密之地。正在搜索,有马仪福者愿为先导。仪福亦寺僧,武艺居第七,然性极好色,卒以引诱君达之妻郭秀英及其妹玉兰为众所不容,驱之出。仪福衔之。至是,文耀、近秋居为奇货,许酬以官。因乘夜引至寺,埋火药,复积柴草,引以松香,燃之。达尊神现灵救之,遣朱开、朱光二天使引十八僧遁。仪福见有遁僧,急追踪擒之。忽浓雾蔽天,追者迷于所向。十八僧乃得达沙湾口,道经黄泉村,有十三僧战死其地。于是徒党相谓曰:『彼等虽死,继历万年,此雠不复不已』。时生存者五僧,曰蔡德忠、方大洪、马超兴、胡德帝、李式开,即所称为前五祖者也。仪福卒为同党友人所杀。以仪福武艺居第七,故会中禁言七。五僧焚死僧之尸而葬之,匿桥下,适泊
清稗类钞选录 第 71 页
有舟。舟子谢邦恒、吴廷贲见之,迎之舟中,宿焉。翌日,辞别。乃与以秘密符号,为将来承认之證。
  方五僧未离黄泉村时,适有兵队至而搜索。有勇士吴天佑、方惠成、张敬照、杨杖佐、林大江五人告以今已被害,因得安全远遁。既至惠州府之长沙湾,后又有军队追蹑,而前有河流。达尊神乃再遣二使现形救之。一持铁板,架作桥渡之。僧因至宝珠寺,转而至石城县之高溪庙。有天使给以食物用品。中有三僧疲劳,互相扶持,强起行,向东方进发。不数日而寺庙即消失,四邻咸大骇诧。僧既行,犹虑有兵士追踪,避至湖广,抵阎王庙,赖其守者黄昌成及妻钟氏,宿半月,再去之。至丁山之一小港。无意间,忽遇秀英、玉兰,并君达之子道德、道房,于是相与结合,往祭君达之墓。盖君达此时,已为文耀用红绢缢死。墓祭时,来兵士一队。正皇急间,忽一桃剑自君达之墓跃出,秀英握得之。其剑柄刻有「反铦月复汨」文字,又有双龙争玉图。秀英持剑乱挥,斩首无算,遂脱险。无何,此事为近秋所闻,特派兵士搜索秀英。秀英先知之,乃以剑与二子,令速遁,而己则与玉兰投三合河死之。谢邦恒得其尸,葬之河畔陵上,并为立石碑一志之。
  五僧闻近秋之暴横,欲击之。匿森林中伺其来,出不意,突击之。乘其兵士周章狼狈之际,斩近秋。兵士怒而反追,会吴天成、洪太岁、姚必达、李式地、林永超五人救
清稗类钞选录 第 72 页
之;是即会中所称后五祖也,或谓之五虎。五僧复还高溪庙,再过宝珠院,倦无卧,饥无食,困苦殊甚。至是而遇创会之陈近南。
  近南曾为学士,于帝之焚寺也,力争以为不可。以文耀、近秋之谗,不得已辞职。痛僧之遭谗也,益与僧党相结。近南家湖广;返里,就白鹤洞研究道教。后又以代僧复仇,变形为卜者,作江湖游。至是,适遇五僧。怜其困,迎至家。后其党员相遇,询自何处来,必答言「来自白鹤洞」者以此也。
  后近南以所居隘,不适于谋事之用,因告僧曰:『距此不远,有下普庵者,后有一堂甚宽广,俗称红花亭,可居之,徐图复雠』。众因移居于红花亭。
  一日,僧逍遥河上,见中流浮至一物。审之,一大石香炉也。检其底,有「反雠复汨」四字,又有小字一行,注明五十二斤十三两;是即与会中白镴鼎同形,因是鼎失于杭州故也。时既有香炉,因取树枝与草以代烛香,注水以代酒,祭告天地,期必复寺雠。不意树枝与草忽焉自焚,众以为得请之兆应,归至红花亭,以告近南。近南曰:『此铦月代将覆、汨朝复兴之天意也』。以为复雠之期已至,即日明揭旌旗,发传单,召将士。时有朱唇美丰仪之少年,手过膝,耳垂肩,俨若刘备。众见其态度非常,询之。则曰:『我朱洪竹也,乃明思宗之孙,为李妃所出。先帝为北胡篡夺,怀复雠之志久矣。今见诸士以明代故,仗剑群起,特来相助耳』。众闻之,推之为主。以次日为吉日,宰牲
清稗类钞选录 第 73 页
祭旗,部众咸集旗下。近南对众言曰:『武装诸君,宜各别择吉日,歃血盟誓,以武装者为兄,后来者为弟』。近南即自为香主,择甲寅七月二十五日,以红花亭为兄弟盟誓之地。各会员即以其日为诞日,称为洪家大会。是夜,天显瑞兆,南天光耀,有灿烂之星辰,作「文廷国式」四字。近南从天意,取以为元帅旗。而东方复发红光,红音同洪,故即以为姓。拆之为「三八二十一」,即以作符号焉。
  近南筹画一切,以苏洪光为先锋,吴、洪、姚、李、林与五僧为中坚。令吴、方、张、杨、林至龙虎山,募集兵马,整理后备。近南乃发令于次日进击官军。不意官军至强,一战而败洪军于山中。于是近南特开军前会议,决暂退至万云山。道经万云寺,为其院长万云龙所知。云龙即浙人胡得起也,貌魁梧,膂力过人。以少年曾杀人,惧罪为僧。至此,见僧军却退,惊问其由。则大怒,谓『胡人何无道至此,誓必灭之,以雪幼帝之耻』!近南见勇猛,以幼帝介绍之,命为大哥。云龙则歃血设誓,以示非覆清兴明不已。
  八月二十日,再战。云龙提二棍,痛击官军,不幸于九月九日中矢而毙。馀军见大哥被杀,皆溃。五僧乃潜匿。俟官军去,燬云龙尸,裹以红绢,葬丁山下。墓前有九曲河,后有十三峰、右有五树、左有一树,以为标记。近南尊之为达宗神,建三角形之万年塔,密加刻画之九话塔各一。
清稗类钞选录 第 74 页
  事毕,乃遍觅幼帝而不知其踪。乃相与议后事。近南曰:『近顷大败以来,知时机未至,政府尚不能覆灭。然不久必亡,明当复兴,幸勿遽萌懈志。惟劝诸兄弟暂时解散,隐遁江湖山泽间,静以待时。予今亦暂与诸君别,游历各地,以观时机。如洪家有可告成之豫定日期,尚望必来,勿爽约也』。遂对众作礼而去。于是诸党徒四出运动。临别作诗,诗曰:『五人分开一首诗,身上洪英无人知。此事传得众兄弟,后来相会团圆时』。此即党人所持以为会员之證者。散后,周游各省。后于惠州府高溪庙,再图大举。然头目生存者仅洪光一人,未几亦死。旋传洪光复生。其所以复生之故,传说亦至诡异,然要不离复明之思想,借以为收拾人心之计而已。
  意谓思宗缢死之际,京师为李自成所陷,帝缢于柏树。有宠任之宦官黄承恩者,冀得附葬明陵,欲与帝共缢死。然更无他柏可缢。将欲缢于同枝之上,又恐冒渎尊严。不得已缢于帝足而毙。不意后之寻得帝尸者,转以承恩为叛逆,弃之于野,游魂无归。当大军云集于高溪庙时,达摩怜其游魂无依,即将其灵移之于洪光尸。更生后,定名曰天祐洪,重握三合军之司令。统三合军连战连胜,扫荡七省。四川之战,不幸为官军击毙。于是三合军即四散,而七省亦一律为官军所恢复矣。
  哥老会及其他各秘密社,传说虽略有差异,而其言焚寺毙僧,以逃出之五僧作为五祖,图复雠于万一,则出于一。此种传说,绵历数代,辗转口传。其谬处,识者当自能
清稗类钞选录 第 75 页
辨之也。


清稗类钞选录 第 75 页

   三合会

  三合会或称天地会,世人以此名之,会中人亦即以自名,遂成为通称。或曰即三点会。凡清水会、匕首会、双刀会等,皆其支会也。
  三合会之成立在康熙甲寅。相传其原起之目的,以少林寺僧既被官焚杀,志在复雠,或有疑为未必然者。然观其尊信一种神秘仪式,自知为僧道创始之者无疑。至其叛乱之事,则以乾隆丁未台湾林爽文始。
  林为彰化县大理杙人,乃三合会大头目。数十年间,土人多党于三合会,以免地方官暴政者。忽为大吏所闻,即令总兵柴大纪率军三百剿捕。于是林与土人起而拒捕。某夜,突袭官军营,破之,斩其司令官,陷彰化。旋又进攻各地,围守诸要隘,绝官军粮道。官军久为所苦。及福建援军提督黄某、总兵普某至,夹击之,遂大败,退保大理杙。中途遇伏,几至全军覆没。林举家远遁番夷中。时有一女党人郑氏者,容貌绝丽,多武勇,能使剑弯弓,鎗百发百中。领残军,指挥中要。屡与官军战,多所擒斩。然极淫肆,党人中无可其意者。适擒获官军一武员,迫之,则加以诟辱。郑大怒,斩之,醯其头。后三合会大失败,郑匿广东,卒被捕杀。
清稗类钞选录 第 76 页
  嘉庆己巳,有三合会支派清水会会员胡炳耀等十七人,在江西崇义被捕,治以叛乱煽惑之罪,僇焉。
  丁丑,三合会员增至千馀人,其会员有犯事被刑者。戊寅,又大败于梅岭,常称兵以与广东官吏抗。会员在江西者亦甚多,常干涉行政,官吏畏之。
  道光壬辰,两广、湖南各山之猺大叛,传言为三合会所煸惑。官军征之,即因以征三合会,杀二千人。一时居于猺族官军间之三合会迷于向背,卒结猺人以攻官军。某夜,猺效田单火牛之计,燃火于羊角,驱群羊至山。官军怪而进击之,猺即自后突出袭击。官军大败。后猺以得贿故,退入山。三合会乃独当前敌,被戮者无算。官军遂获胜。
  如上所言,三合会蔓延之广可知矣。当是时,台湾、两广、江西南方一带,三合会至跋扈,而以福建为酝酿之所。虽官吏下严令痛制之,卒无效。盖此种秘密社会,不独为官吏所忧,其挟此主义,自闽、广往马来及南洋各岛或暹罗、印度诸地者,所至往往盗杀,为地方官吏之害。且党羽既多,即不愿入会者,亦多惮而求其保护,受逼迫而入会矣。
  庚戌,三合会扰两广各地。粤寇洪秀全效之,起事广西,辗转而至中原。
  秀全本农家子,嘉庆壬申生于花县,距广州七十里。幼丧父母,于乡里授徒为业。屡应省试,继而流寓四方,阴结同志,卖卜江湘间。先是,粤人朱九涛倡上帝教,秀全
清稗类钞选录 第 77 页
及其乡人冯云山等师事之。九涛死,乃推秀全为教主。
  丙申,秀全、云山同至广西,居桂平、武宣二县交界之鹏化山,传上帝教。初,桂平有保良攻匪会,为秀全、云山所设。立会讲教,官吏已阴恶之。至是而秀全、云山与卢贤拔等造「真言宝诰」诸书,秘密传布。蓄发易服,潜伏山林,遣人游说四方。会大疫,岁饥,人心所在倾动,附从者日多。于是秀全举兵金田村,移屯武宣县东乡,招集四方豪暴。时三合会各头目之有武器者悉归秀全军,然以其教义相异,不久辄散去,惟粤人罗大纲从之。世多以秀全为三合会首领,呼粤寇曰「三合贼」,实大谬也。秀全仅容纳三合会之一部分耳,非自为三合会员也。虽其复明逐满,两者俱同,蓄发易服,不背三合会之主旨;然三合会所奉为道教、佛教,上帝教所奉为基督教,其根原实大相刺谬。秀全尝语人曰:『三合会之目的在覆清复明,其创始在康熙时,主义虽正当,然必至二百年后,如今日始可为覆清之举。至于复明,则又似是而非。既还复吾旧有之山河,必当别建新朝。今乃以复明为言,焉可以得人心?若就吾真教言之,全赖上帝之威力为援助耳。其得助多者,以吾等数人敌彼百万可也。予是以不知有孙膑、吴起、孔明各名将,三合会果有何价值哉』!此其语实确有所见。后之称太平国王效乱世英雄之所为者,非其素志也。
  厥后,贵县林凤祥、汉阳万大洪、湖南衡山洪大全等来归,势大振。即分诸将席卷
清稗类钞选录 第 78 页
广西,进陷永安,创国号曰「太平天国」,自称天王。所向无敌,遂进陷江宁,据之;而三合会亦纷起于各地矣。
  当己酉年,新嘉坡陈正成设三合会支部于厦门,命名曰匕首会,入会者数千人。咸丰辛亥,传闻至广州。官吏调查三合会,欲镇定之。遣道员某径捕正成。正成被捕拷问,令自述。英领事以其为新嘉坡籍,欲干涉之,然不知其拘于何处。方侦察间,正成已毙于拷问之下。舁其尸以肩舆,仍弃之于其寓前。后由黄威代领其众。时官吏横暴,迫劫豪富财货之事时有所闻也。
  癸丑,以官吏强夺豪富黄某之财,黄威保庇之,率二千馀人起兵。其队长多新嘉坡人。夺厦门附近二市镇,附从者增至八千,遂进而据厦门。威出示谕,自称明军指挥官,大抗官军,而不扰外人。其战也,持人道主义,尊生命,画战夕休,不尚夜袭。然卒未能持久者,以粮饷、弹药不足也。明军于是启城,议款而去。明军既去,官军入城市,纵劫掠,戮及童稚,刀钝而不血,则并缚数人而投之河,不可理喻。英领事通牒劝止,亦无效,乃用威压之计,以两军舰泊香港,若将强制者。于是洋场及船埠四周俱免于祸,馀则有一日斩杀至二千人以上者。
  厦门为匕首会占领时,上海复有三合会起事。时闽、粤两省人之在上海者约十四万,多三合会会员。粤刘丽川、闽陈阿连等群谋袭上海城。事未发,为地方官侦知,捕粤
清稗类钞选录 第 79 页
、闽头目七、八人。粤、闽人大怒,致书地方官,谓『信偶尔之浮说,究何理?不速返者,立斫汝头,毋后悔』!地方官大骇,返而谢之。八月二十日,适地方官致祭孔子庙。黎明,丽川、阿连等六百馀人潜匿北门外,待启城,即入袭县署,迫知县袁某缴印。袁骂曰:『印为天子所赐,汝欲印者,先取吾头』!丽川党人大叱而斩之。众乃围道署。而党徒已集万馀,城中鼎沸。官吏命守兵放大,众仍不退,并迫道员吴某缴印。吴恐蹈袁之覆辙也,即解绶与之。丽川取其印,缚吴,夺官家银无算,城亦陷。时其党悉以红巾为号,因称为「红巾贼」。后数日,丽川、阿连等欲杀吴,众大哗。美总领事麦辖尔闻之,告丽川,使以吴付之。丽川不许。然有二西人潜诱吴自西门缒城逸,匿麦所。丽川大怒,将攻租界,租界防益严。镇江之官军闻上海陷,乞购大数尊于洋人,不允,乃强夺之,与洋人斗,死者数十人。官兵营于跑马场,凡四千馀人,时或嘲弄洋人而殴辱之。于是驻沪各国领事请于总督何桂清,欲移军于跑马场。桂清犹豫未决。各领事又致书,令速移,谓将以兵力夺取。时英、美军舰之在上海者各一艘,合租界所有洋兵得三百馀人,各戒严以待。桂清以为仇洋人,则洋人必恶我而助敌,转而攻我,则沪城何以复。遂自至租界谢罪。时官军集上海者万馀人,借洋人之力为断粮道,复向城中击。丽川闻洋兵之助官军也,率死党百馀人犯围遁。
  庚戌,三合会蜂起两广各地。见秀全之得胜也,势益张。咸丰甲寅,两广皆乱。其
清稗类钞选录 第 80 页
年,占领广东之肇庆、佛山、东莞各地,广州几为所包围,珠江悉为所据有。占领各地之头目,虽多放荡无赖,然军队尚有纪律。统率之者亦多得力,又知公表其目的,其旗有「反清复明」等字。而对于外人,亦知竭力联络之。然自此官军与三合军显有区别,而官军之运饷广州者,转得利用外人之助,悬外国旗,安然行过三合军之台与军舰间矣。
  十一月,广东豪商集备舰队,运兵向佛山,与三合会战。三合军大胜,获军弁四、五十人,且戮兵士无算。后又战于珠江,即用此舰队攻破官军之兵舰四十四艘。
  在广东通商之外人,恶乱之久也,遂亦不望三合会之有成功。而被累尤甚之英人,亦渐袒官军。会三合会涣散,中有率党而遁者,泰半至广西之外郡,馀八千人。至桂林,与将军罗某合,形势遂大变。乙卯,官军益顺利,而省城外十数村镇皆为官军所克矣。
  广东总督叶名琛之镇慑三合会也,为法至严。然两广、江西、福建诸省尚时时暴动。方英、法同盟占领广东时,石达开自湖南进兵广西,欲攻据桂林。三合会乘之,乃再有回复之希望。戊午,陈清康率兵数千会集于广东之北,隐有占领广东之计。将待同盟军退,即拟起事。适攻击桂林之粤寇遇强悍之官军,突围逃广东。更于中途胁诸无赖,加以三合军,势遂益盛。其主力军乃再向广西而进。
清稗类钞选录 第 81 页
  主力之粤寇既去,官军乃径攻三合军。并用贿通、悬赏等法,潜约三合会副统领陈政及诸头目谋杀清康,率众投降。政遂斩清康,官军乃大得胜。官吏为升职地,欲以血战报告,乃捕与内应无涉之三合会员二千馀人斩之,于是十年之间,凡三合会之在广东及其邻境传播无政府论者,悉处以极刑,捕缚者一不宥恕。其家族之幸逃至香港者,既无官吏管辖,则仍昌传反清复明之主义焉。
  光绪丙戌,广东惠州府宁山有三合军三千人抗官起事,别有石工四百编一队,为三合军之应援。由香港至九龙山会集,至归善,则宁山之三合军已为官军击败。于是此援军即解散矣。
  戊戌,三合会头目李立亭、洪振年等起事于广西郁林、南宁一带,车陷各城,所馀仅梧州、桂州耳。官军多投降之。粤寇以后,此为第一大乱。延十数月,官军镇定之。
  庚子,三合会头目郑弼臣等与兴中会□□□□□相约,受其指挥,在广东惠州树革命帜,所在响应,从者逾二万人。然外绝输运弹药之途,官军之援兵频至,不可支,遂解散。是役也,日本山田良政亦战死于虎头山。
  以上为三合会小历史。其宗旨始不过反清复明。自□□变化其思想,易而为近世之革命党,其徒党遍伏各地。辛亥革命之所以风靡南方者,三合会未始无力也。
  此外则有海外三合会,由中国本部党员扶植其势力于海外,不仅以倾覆政府为宗旨
清稗类钞选录 第 82 页
,贫病死丧,亦互相援助。以是侨民钦其义,入会者益多。
  十九世纪之初,诸会员之自福建、广东而至南洋群岛者,每于其地犯法,或保庇犯法之人,殖民政府无如之何。且不仅因犯罪而骚扰,犹有因各公所会员屡起争斗者。必大经残杀以后,始略镇定。然固不抗叛殖民政府,即其政府起而镇服之,亦不违异。以其所怀思想,虽为无政府主义,然不过自相争斗耳。
  道光辛丑,中、英之战端既开,新嘉坡之三合会即因以再起覆清兴明之望,屡与殖民政府协商。时各头目多蒙宕不羁,惟部下悉无赖,常劫夺财物,殖民政府欲有以约束之。于是向各公所会员,强行录载人名。由是得揣测其会员之多寡,知其头目为何人。遇会员有违法者,其责任始有所属。数年来,政府大便利之。后来者十九皆三合会员。殖民政府乃思为一网打尽之计,于数十万之中国人特定一审判权而保有之,于是各会员始与其地之政府为敌,更秘密运动以求胜之。而其地政府之官吏,亦渐觉其言语、风俗之异,不易应付。且中国人之至自各内地者,语言又互异,虽镇压之责任在各头目,然不能悉通其土语,即无从约束焉。
  三合会之在南洋各地或英属各地者,其地之政府,恒视为害物。暹罗亦然,且其势甚盛,凡其地有大暴动,必三合会所为。于澳洲,亦以反抗其地之官吏,致其政府横生议论。于北美洲,则肆行杀害,强夺掳赎,其恶名高于太平洋海岸。犯事以后,辄用秘
清稗类钞选录 第 83 页
密势力,由诸兄弟庇之,以是得常逃法网。
  其在香港之三合会,则发端于殖民地建设之日。道光乙巳,凡反抗殖民政府者,皆烙印于颊,监禁三年。又制定放逐之法令,其年又改正之。惟三合会员犯有不法情事须处罚者,不烙印于颊而烙于腕。其判定,一任判事为之,废放逐之令。然此法曾未实行。而三合会反抗政府,亦无公然之举动。蔓延日久,至咸丰丁巳中、英开战,乃于香港备攻广东。以八百苦工编为教练队,苦工皆客民也,大抵属于三合会。其数头目以排满故,曾于英军有所协商。
  光绪丙戌,三合会以苦工营业之纷争,各公所曾有械斗。其主动者为万安及福义兴两派。万安之头目,充中国侦探。被捕后,以团体不法行为之罪付之高等法院审问之。旋准其保释,出狱,即逃归归善,华官侦知所在,举兵捕之。自后安与义兴,即因此时有争斗,两派互以数人投之狱。
  丁亥,制定秘密结社各条例。凡应拘禁于公所者罚银千元,会员之应拘禁者罚五百元,且禁止单会。香港二三十公所皆秘而不宣,其墙壁仅有字画旗帜以为装饰及各会员捐款簿一册,馀无所有。各公所均祀关羽,每以六月二十日为其忌日、以五月十三日为其生诞,皆庆祝。公所会员,多有于外洋犯事,因求保庇而入会者,或有因掠夺远行而入会者,或有因欲在广东各港湾劫夺而入会者,或有因放火迫胁掠夺而入会者,或有客
清稗类钞选录 第 84 页
民孤寄欲求安全而入会者。然多数会员均能严守会中法律,坚持目的而不变。要之,所有会员,无论其为贫病死丧之扶持而入,或为求免会中诸种压制而入,或为好奇而入,或为种族革命而入,或有所利己而入,而皆同抱一倾覆政府之念。歃血以后,众志即团结矣。
  公所:设会之始,曾立五大公所,每公所各分配以数省,为五党派。年代久远,公所渐失,而亦无大聚会。然各以意立旗旆徽号,别为五部,各以特别之文字记之,专用于各部。色彩亦各有别。其旗左右各五种,分隶五祖,记五祖之名于上。复书意造之字,五字为一句以别之。
  第一部称为一九梯,分配于福建、江苏,记号为江彪(即彩字),旗为黑色,记前祖蔡德忠、后祖吴天成之名,配以青莲堂及凤凰群等字。是部之印为菱形。第二部称为十二梯,分配于广东、广西,记号为洪虎寿(即寿字),旗为红色,记前祖方大洪、后祖洪太岁之名,配以洪顺堂及金兰群等字。是部之印为三角形。第三部称为九梯,分配于云南、四川,记号为虎合(即合字),旗为深红色,记前祖马超兴、后祖姚必达之名,配以家后堂及莲章群等字。是部之印为四角形。第四部称为二九梯,分配于江南、湖广,记号为淇虎和(即和字),旗为白色,记前祖胡德帝、后祖李式地之名,配以参大堂及锦厢群等字。是部之印为平行四边形。第五部称为四七梯,分配于浙江、江西及河南,记号为泰
清稗类钞选录 第 85 页
虎同(即同字)旗为绿色,记前祖李式开、后祖林永超之名,配以宏化堂及得兴群等字。是部之印为圆形。又各以意造之霓龙霓虎霓龟霓蛇霓(山秽乃)、虎公虎侯虎伯虎子虎男、霓阴霓阳霓合霓化霓成、虎春虎夏虎秋虎冬虎季、霓金霓木霓水霓火霓土、配分五部,各从其次,制为旗。
  中世之大公所,有称为广惠及肇义庆者。公所之大哥曰何胤,殆死于五十年前。未死之前,有广东、福建之大首领每于夜间聚集于公所。何歾,会员益不和,互相争斗,遂成数派,而各设公所。插旗帜于木斗之上,称「木杨城」,以参拜唐太宗李世民为宗教仪式,即献之于少林寺以为根据。旗分五部,凡集会均用之。
  会员:公所之首领称「大总理」,或「元帅」,普通称「大哥」,为万云龙所拟。以下之头目称「香主」,普通称「二哥」,为陈近南所拟。再次之头目称「白扇」、或「先生」、或「三哥」,再次为「先锋」,为天祐洪所拟。次为「洪棍」,以执行会员之刑罚。以下总称「草鞋」,为最下级,供服役、使令、随从等事。
  入会式:入会式称为「作戏」或「放马」。举行日,会员咸莅会,谓之「看戏」,须俟入会者有五十人以上方举行。会员谓之「香」。入会者谓之「新丁」。入会者须有头目绍介,为收取入会费之保證。若头目为其叔父、令教以入会式之举止问答。凡富贵人、学问家、官吏、农夫、商人、兵士、莠民、盗贼、乞丐,苟存忠义之志思复明者,均得入会为洪家兄弟。会场则临时设于郊外,方约五丈,分外部、中央、内层三区。其
清稗类钞选录 第 86 页
行仪式之秘密室,则取陈近南之亭名作隐语,谓之「红花亭」。中祀关羽,额曰「忠义堂」。堂中央设种种神座,如女军神关英以及前五祖、后五祖、郑君达、万云龙、郑玉兰、郭秀英、周洪英等;此外如洪家之已故会员及其他有关系者亦列之。神座前设高溪塔,盛果实。又有细加刻画之九话塔。香炉有「反铦月复汨」等字样。其馀则有红灯、官伞、七星刀、刻画龙凤之棍棒以及木杨城之木斗。案前列烛无数,下有七星剑,以明覆满兴明之意。有算盘,以算灭清后明帝再行登位之日。有红灯以辨真伪。有尺以比较会员之行为,且以计天地合一之处。有秤以表正义公道。有镜以照破一切顺良邪恶。有剪刀,谓可剪开蔽空之暗云。有桃枝,以明刘备、关羽、张飞结义之意。此外有珠串、木鱼抱合一剑,以成穹窿之形。下置一桥,以为五祖由少林寺逃出时下降之桥,杂取铜、铁板为之,外更作沟渠围之。红花亭前有休憩室二。各部门前均有卫兵拔刀挺立。卫兵更以竹圈植立门际,凡入会者必经过此竹圈。然以事须秘密,多于普通室举行。室中装饰亦略,或以他物代之。除关羽外,诸神之名,仅以纸写之。且常于夜中举行。俟会场准备已毕,公所之头目、会员均披明代衣冠,红巾结发,以次入会。置木斗焚香,拜五祖。其时一举一动,咸诵规定之诗句为之。祭毕。大哥坐神前,香主坐左,先生坐右,草鞋则均立,会员则散坐远处,卫兵则带剑各立门际,先锋则导入会者居休憩室。
  次则入会者散发入第一圈。其门口甚狭,皆须匍匐而入。至门口时,卫兵与入会者
清稗类钞选录 第 87 页
作问答如下。卫兵曰:『何故来此』?入会者曰:『意欲列名军籍,为洪家兄弟,故来此』。卫兵曰:『何以知可为此间兵士』?入会者曰:『见有召集之示谕故』。卫兵曰:『谁教汝来』?入会者曰:『由于己意而来』。是时保證人导入会者入第二圈。卫兵曰:『自何处来』?入会者曰:『自东方来』。卫兵曰:『谁为保證人』?入会者曰:『保證人某』。卫兵曰:『兄弟食三分米、七分沙,困苦否』?入会曰:『兄弟所食,我亦食之』。次乃入第三圈。卫兵曰:『剑与颈孰坚』?入会者曰:『颈坚』。是时入会者袒其衣,露右手及肩,执香三枝或六枝。先锋首为诵规定之句,膝行,导入会者入内室。其门际又有卫兵作问答如下。先锋告卫兵曰:『高溪之天祐洪率新兵数千,欲加盟我军。遵桃园兄弟之约,来报香主。新兵咸愿以洪为姓,请香主于五祖前鉴照吾人之神,以嘉纳吾人之行为为祷』。卫兵曰:『命天祐洪晋谒五祖』。先锋曰:『我敬从是命』。香主曰:『汝为何人』?先锋曰:『我高溪天祐洪也』。香主曰:『勿谵语!无姓天之人。汝究生于何处』?先锋曰:『我乃明思宗宫中宦官,忠心义气,以复雠为事。欲再兴明室。我以天为父、地为母、日为兄弟、月为姊妹。天以洪为治,日月为明,故我自名天祐洪,言天必护洪也』。香主曰:『天地日月之姓若何』?先锋曰:『天为兴,地为旺,日为孙,月为唐』。香主曰:『汝经若干之路而来』?先锋曰:『我历万里而来』。香主曰:『几人与汝偕来』?先锋曰:『三人』。香主曰:『汝何以独到此』?
清稗类钞选录 第 88 页
先锋曰:『谢哥前行,万哥后行,我居其中』。香主曰:『汝自何方来』?先锋曰:『日月照东海时来』。香主曰:『汝来,由大道乎抑小径乎』?先锋曰:『由大道之中央来此』。香主曰:『汝既为洪家先锋,何书为汝之秘略?试说之』。先锋曰:『我有文武书』。香主曰:『文从何人?武学何人』?先锋曰:『文从孔子,武学养由基』。香主曰:『自何处习之』?先锋曰:『在红花亭习之』。香主曰:『读至何书何项』?先锋曰:「百万书」「洪水横流」之项』。香主曰:『何处演武艺』?先锋曰:『少林寺』。香主曰:『汝先为何』?先锋曰:『洪氏』。以下尚有种种隐语问答,不及备载,姑从略。
  问毕,先锋导入会者至剑桥下,膝行执香。香主演述以下各语,作礼拜。其语曰:『吾人当吉凶与共,以求回复天地万有之明,灭绝胡虏以待真命。吾人当虔拜天帝、地皇、山河、土谷之灵、六恶之灵、五方五龙之灵以及无边际之神灵。创造以来,百事提倡。其古人所知而足为后代教训者当传遗之。诸兄弟,今再导汝于忠义之中。吾人当以同生死誓于上天。今夜吾人各介绍数新信徒于天地会,仿桃园结义故事约为兄弟。洪其姓,金兰其名,以合为一家。自入洪门之后当一心同体,互相扶持,毋许有彼我之别。今夜拜天为父、地为母、日为兄弟、月为姊妹,复拜五祖及始祖万云龙等与夫洪家之全神灵。今夜吾人跪拜炉前,心神立即清净。吾人各刺指血混啜之,以为同生死之盟誓。
清稗类钞选录 第 89 页
吾人以甲寅年七月二十五日丑时为生诞时。凡昔二京十三省,留一心同体,人人互求幸福,各分其劳,毋或疏隔。一遇今朝廷王侯非王侯、将相非将相,人心动摇,即为明代回复、胡虏剿灭之天兆,吾人当决行昔时陈近南之命令,立亭作桥,开天下太平之城,以实行作戏。历五湖、四海以求英雄豪杰,握木杨城主权,焚香以设山河同永之誓。凡新会员,各以其范围行所任务,顺天行道;顺天者存,逆天者亡。如有能回复明代、报仇雪耻、建设天下太平之治者,及身封王侯,子孙则历世永昌。违反是道者,应灭绝于剑戟之下,且须灭绝其种。惟忠心义气之人,得受永远之福祉。吾人受生于天地,被日月之所照,结义以后,啜血盟誓,上仰神明之降鉴,当各表诚意,以矢三十六誓』。是时下级会员之所谓草鞋者,进三十六誓书之黄卷于香主。卷中右绣双龙争玉图、左绣凤凰追玉图,上下各饰以花鸟,背面四隅各书「反清复明」字样。受此卷者,一人跪右足、捧以右手,一人跪左足、捧以左手,各提其一端。他会员亦一律长跽,听香主朗诵三十六誓词。朗诵毕,皆起立,引入会者至神前,各执香焚之。复执一雄鸡,斩其头,香主以碗盛其血,以钉刺新会员左手第二指,滴其血于碗,乃焚三十六誓词。将其灰同调入碗,各固其信誓以啜之。
  其后则新会员行相见礼。大哥各以红纸包钱四文与之。新会员咸纳入会费银一元,会中即于是夜以红布票印成秘密符号及公所名与之。登录簿籍后,复给以会规二十一则
清稗类钞选录 第 90 页
、十禁、十刑,令知所遵守。
  三十六誓:
  一、自入洪门之后,尔父母即是我父母,尔兄弟、姊妹即是我兄弟、姊妹,尔妻即是我嫂,尔子侄即是我子侄。如不遵此例、不念此情,即为背誓,五雷诛灭。
  二、倘有父母、兄弟百年归寿,无银埋葬,有白燐飞到,求兄弟相帮,必要通知各兄弟,有多帮多,无钱出力,以完其事。如有诈作不知者,五雷诛灭。
  三、各省、外洋洪家兄弟,不论士、农、工、商,江湖之客到来,必要支留一宿两餐。如有不思亲情,诈作不知,以外人相看者,死在万刀之下。
  四、所有洪家兄弟,未相识挂牌号,说起投机,必要相认。如有不认者,死在万刀之下。
  五、洪家之内事,父不能传子、子不能传父、兄不得传弟、弟不得传兄以及六亲、四眷一概不得传。讲说以及私传衫仔腰平以及本底私教私授、贪人钱财者,死在万刀之下。
  六、凡我洪门兄弟,不得做线捉拿洪门兄弟。倘有旧仇宿恨,必要传齐众兄弟,判其是非、曲直,当众决断,不得记恨在心。倘有不知者捉错兄弟,须要放他逃走。如有不遵此例者,五雷诛灭。
清稗类钞选录 第 91 页
  七、兄弟患难之时,无银走路,必要相帮钱银水脚,无论多少。如有不念亲情者,五雷诛灭。
  八、捏造兄弟有逆伦以及谋害香主、行刺兄弟者,死在万刀之下。
  九、不得奸淫兄弟妻女及兄弟姊妹。若犯者,五雷诛灭。
  十、兄弟托寄银钱以及什物,必要尽心交妥,逮到支还。如有私骗者,死在万刀之下。
  十一、兄弟寄妻托子或有要事相托,如不做者,五雷诛灭。
  十二、今晚入洪门,年庚八字须要报真姓年月日时。如有假报瞒骗五祖者,五雷诛灭。
  十三、今晚入洪门之后,不得叹息自怨入错,当天解愿。如有此心者,死在万刀之下。
  十四、私劫兄弟财物、暗帮外人抢夺兄弟财物者,五雷诛灭。
  十五、不得强买兄弟货物,以及骗买争卖亦不得强为。如有恃强欺弱者,死在万刀之下。
  十六、所借兄弟钱财物件,有借有还。如有欺心不还、不念情义者,五雷诛灭。
  十七、或有抢劫取错兄弟财物者,即速送回兄弟。如有欺心不送回者,死在万刀之
清稗类钞选录 第 92 页
下。
  十八、倘或被官兵捉获,此乃天降横祸,不得供出洪门兄弟,亦不得记念旧仇,乱供兄弟。如有乱供兄弟、不念洪门结义之情者,五雷诛灭。
  十九、兄弟被捉去,或出外日久不得回家,留下妻儿子女无人倚靠,必要留心帮助,以得长大成人。如有诈作不知者,五雷诛灭。
  二十、有兄弟被人打骂,必要向前,有理相帮,无理相劝。若系屡次被人欺打者,即传知众兄弟商议。若其家贫,必要帮助钱财代他争气,如无钱者出力;不得诈作不知。如有犯此例者,五雷诛灭。
  二十一、各省、外洋兄弟文书物件,有官府追拿,即时通知他逃走为上。如有不通知者,死在万刀之下。
  二十二、或赌博场中,不得使假吞骗兄弟钱财以及串同外人骗赌,贪图利己以伤兄弟。有此欺心者,死在万刀之下。
  二十三、不得捏造是非。有增言灭语、离间兄弟者,死在万刀之下。
  二十四、不得私做香主。入洪门之后,三年以外为服满;果系忠心义气,有香主传授文章,或前传后教、或有三及第保举,方可做得香主。如有私自为之者,五雷诛灭。
  二十五、自入洪门之后,或有前仇旧恨,不得再行记念;前事了过,无容怀恨,如
清稗类钞选录 第 93 页
有私怀恨者,五雷诛灭。
  二十六、有亲兄弟以及洪家兄弟相打或官讼等事,必要相劝,不得帮理一边,总要以和为是。如有不遵此例者,五雷诛灭。
  二十七、兄弟看守之地方,不得犯他,各有事业。如有诈作不知,固犯兄弟所守之地方,连累兄弟受苦者,五雷诛灭。
  二十八、有兄弟劫抢偷拐或骗执之财,不得眼红;兄弟有发财,不得泄漏机关。如有不遵此例者,死在万刀之下。
  三十一、勿恃我洪家人多,倚势欺虐外人。不得横行凶恶,须安分守己,各守职业。如有恃众欺人者,天地难容,死在万刀之下。
  三十二、不得因借不遂生冤以及怪饮怪食。如有怀恨含冤于心者,此乃小人之见,五雷诛灭。
  三十三、不得弄奸我洪家兄弟之幼童少女。有犯此例者,五雷诛灭。
  三十四、不得受买洪家兄弟妻妾为室,亦不得以兄弟妻妾通奸。如有犯此例者,死在万刀之下。
  三十五、不得对外人乱讲书句,口白宜谨慎;腰平衫仔,不得被外人看破,务宜小心,不得泄漏机关。如有犯此例者,死在万刀之下。
清稗类钞选录 第 94 页
  三十六、士、农、工、商各执一艺,自入洪门,必要忠心义气为先,交结各省洪家兄弟,皆同一体手足之情,不得分彼此。或日后起义,务宜支办军火、粮草,一同协力杀灭铦月朝,保汨主回复,以报五祖火烧之仇,以表今日结义联盟之情。如有二心、不奋发其力者,死在万刀之下。
  立誓传来有奸忠,四海兄弟一般同;忠心义气公侯位,奸臣反骨刀下终。
  二十一则:
  一、犯罪而波及他会员者,捕之,处以死刑;轻者刵其两耳。
  二、奸淫兄弟之妻室或与兄弟之子女私通者,处以死刑,决不宽假。
  三、诱拐兄弟至国外者,刵其两耳。
  四、因图悬赏以捕缚兄弟者,处以死刑。
  五、诈称香主为一切事件之指导者,处以死刑。
  六、示外人以仪式书及会员之凭證者,刵其两耳,且加以笞刑百八十。
  七、新会员有僭越之行为者,刵其一耳。
  八、报告会中事件于外人者,刵其两耳,再加笞刑百八十。
  九、以恶意语其两亲之事者,刵其两耳。
  十、恃强欺弱者或恃大侮小者,皆刵其两耳。
清稗类钞选录 第 95 页
  十一、私行毁坏香主之名声或对香主作用邪曲之言语者,刵其两耳。
  十二、兄弟已起义时,隐身不出者,刵其两耳。
  十三、可救兄弟之时不救助或诈作不知者,刵其两耳,并加以笞刑百八十。
  十四、盗劫兄弟之财产、不肯返还之者,刵其两耳。
  十五、私自毁伤兄弟或浪费其钱财者,刵其一耳。
  十六、他省有召募兄弟之文书到来,匿不应召者,处以死刑。
  十七、为外人所嘲笑、以语诱惑而即报告以会情者,刵其两耳,并加笞刑七十二。
  十八、管理事件有过情之举或任意消费会中之资本者,刵其两耳。并加以笞刑百八十。
  十九、入会后一月以内不纳会费者,刵其两耳,并加笞刑七十二。
  二十、强请于兄弟或欺虐之者,刵其两耳。
  二十一、破坏规则而抗拒定刑或归其罪于他人者,刵其两耳。
  十禁:
  一、兄弟之妻室必须务正;有妻室,即不宜贪色。如妻室不务正者,刵其两耳;如贪色者,处以死刑。
  二、兄弟之父母死后,无力埋葬,告贷于兄弟者,无论何人,不能抗拒。抗拒者,
清稗类钞选录 第 96 页
刵其两耳;再抗拒者,加重刑。
  三、兄弟诉说穷乏而有借贷者,不能拒绝。若侮辱之或严拒之者,刵其两耳;再拒,则加重。
  四、兄弟至赌博场,不可故令输财或私行骗取之。犯者,处以笞刑八十。
  五、自入洪门之后,不可私与外人以会章。犯者,处以死刑。
  六、兄弟营谋事业或有所营运于国外,因而封寄钱财、托寄文书者,不可私用之或骗取之。犯者,刵其两耳。
  七、兄弟与外人争斗而来告知,必当赴援。诈为不知而不赴援,则处以百八十之笞刑。
  八、入洪门之后,恃自己之尊大而侮蔑贱者、恃自己之强盛而凌弱者,刵其两耳,并加以七十二笞刑。
  九、兄弟遭遇困厄,必当贷以金钱,惟借者不可不还。若恃强硬借、不思归还者,处以百八十之笞刑。
  十、兄弟危急时或遭官吏之悬赏而被捕缚,告知后不可不救,诈托不知而规避。违此规则者,处以百八十之笞刑。
  十刑:
清稗类钞选录 第 97 页
  一、不孝敬父母者,笞刑一百八。
  二、泄漏紧要事件者,笞刑一百八。
  三、无事诈为有事者,笞刑一百八。
  四、愚弄兄弟者,笞刑一百八。
  五、结识外人以侮辱兄弟者,笞刑一百八。
  六、经理兄弟钱财而滥费之者,笞刑一百八。
  七、昏醉争斗而起葛藤者,笞刑七十二。
  八、隐匿兄弟所寄托之财或谋算入私者,酌量加刑。
  九、违反兄弟之情与其亲戚争斗者,笞刑七十二。
  十、为欺人之赌博者,笞刑七十二。
  会员證书:腰平或称八卦,以为会员之保證也。入会后,由会付给,有大、小、白、赤、黄数种,多以布片印成八角形文字,中捺公所之朱印。诗句连缀法,种种不同:或一句颠倒文字、或各句互相错综,务令外人见之,难于索解,即无虑矣。诗云:『初进洪门结义兄,当天汨誓表真心。长沙湾口连天近,渡过乌龙见太平。松柏二枝兄弟众,忠节连花结义亭。忠义堂前兄弟在,城中点将百万兵。福德祠前来警应,反铦月复汨我洪英』。『五人分开一首诗,身上洪英无人知。此事传得众兄弟,后来相会团圆时』。
清稗类钞选录 第 98 页
『你我腰平大不同,老母赐我傍身中。上绣五龙扶真主,下绣彪寿合和同』。『阴阳合化成,彪寿合和同』(彪即彩字变体)。『公侯伯子男,天廷国式。金木火水土,顺天行道』。『天地日月年,龙虎龟蛇山秽乃』(山秽乃一即会之古字)。『赐兴(即天),雰赐旺(雰即地)』。『川大丁首(顺天行道之变形),川大车日』(顺天转明之变形)。『日姓孙,月姓唐,云姓气,星姓碧』。『铦(穴秽参)湥铦(穴秽)铦(穴秽化)(参太宏化之变形),反铦月复汨』(反清复明之变形)。『关不正便,龙开不同,洪家后日山』。『金秽(门(糸吉柬))(金兰郡之变形),禾(共秽同)(共同和合之变形),结秽(记(万秽为)) (结万为记变形)』。图之左方尚有「共同和合、忠心义气、日月」数字。其背面记姓名、年、月、日。图有「木立斗世」四字。「木」为「十八」,即世祖在位年数;「立」为「六一」,即圣祖在位年数;「斗」为「二十」,即世宗在位年数;世为「二卅」,即高宗在位年数:言至乾隆末年必灭亡也。票中有「 」,即洪顺堂之变形;有「〤〨〩」,即香主所用之号码。票后附有「臣廿皿右口木」。即姓名「蓝杏」之变形。又有作四方形者。
  造字:会中人以欲守秘密,使外人见之亦不通晓,故用种种方法以制造特别之字;或除去偏旁,或写作不经见之字,或用同音同义之字,或以他字相代,或以数字合为一字,或分一字为一句。如「顺天转明」之为「川大车日」,「顺天行道」之为「川大丁首」,「关开路现」之「秽大井足王」,「天地会配姓洪」之为「雰山秽乃合姓洪」或作「青
难字及罗马数字之一
清稗类钞选录 第 99 页
气山人生共」。其「金兰结义」四字则有诗云:『人王头上两堆沙(金字),东门头上
草生花(兰字);丝线穿针十一口(结字),羊羔美酒是我家(义字)』。「清」字常作
「铦月」,有时作「三月」;「明」字常作「汨」。其用作偏旁以创设之字,如「虎、霓
、、穴、秽(几(一秽))、共、乞、立」等皆是。又如「合」作「虎合」,「会」作「山秽乃」,「明」
作「铦明」,「太」作「湥」,「月」作「月共」,「青」作「氰」,「号」作「立」。其
联结之字,如「结万为记」作「结秽(记(万秽为))」或「(百)」,「洪顺堂」作「(秽珷秽口)(汌共页)」或「(汌口)秽土汌口」等
,「金兰郡」作「金秽(门(糸吉柬))」,「共同和合」作「禾(共秽同)」,「忠心义气」作「秽(我(气忠))」或「铦(秽忠)」,
一片丹心」作「菑(心秽亡)」,「顺天行道」作「畤((顺天)(行首))」,「反清复明」作「(复铦)月」。 其代用
之字,如「天」作「兴」,「日」作「孙」,「月」作「唐」,「云」作「气」,
「星」作「碧」是也。
  又有以数目字代用者,如「洪」字作「三八廿一」,「天」字作「三六」,「地」字作「七十二」,而「三六」与「七二」之合数「一百八」即以代「会」字,故亦称「三合会」为「天地会」,其意义盖以天有三十六宫、地有七十二魔故也。又间以「三六」为新会员,「七二」为各头目,「一百八」为大总理。有时以「文瞋」为「洪」字,「〥〥」为「英」字,「〤〨〩」为「通」字,「〩〣〤」为「大哥」,「〩〣〩」为「香主」,「〩〨〣」为「白扇」,「〩〩〢」为「先锋」,「〤〢〦」为「红棍」,「〤〡〥」为「草鞋」。惟人数
难字及罗马数字之二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00 页
须有定限,满定限者可代用,不满定限者不得代用。
  僧人为妖术者,均以上记字之号数为可驱逐恶魔,或贴于门户及床、或焚之;或包之以为护符,挂于项,谓如是则恶魔不敢近也。
  隐语:三合会员与盗贼往来,有怪文,以之为暗号。今略揭大要如下:公所曰「红花亭」、曰「松柏林」。新入会曰「入圈」,曰「拜正」,曰「出世」。集会曰「开台」,曰「放马」。会员曰「香」,曰「洪英」,曰「豪杰」。外人曰「风」,曰「疯子」,曰「鹧鸪」。新会员曰「新丁」。到会曰「去睇戏」。会中之秘书曰「衫仔」。会员之凭票曰「腰平」,曰「八角招牌」,曰「八卦」。发曰「青丝」。豚曰「毛瓜」,豚肉曰「白瓜」;已燔之豚肉曰「金瓜」,曰「红瓜」。牛肉曰「大菜」,盐牛肉曰「一把菜」。狗曰「蚊」。鱼曰「穿浪」,曰「摆尾」;盐鱼曰「碱筝」,曰「丫环」。米曰「沙」;煮饭曰「打沙」,吃饭曰「耕沙」。鸦片曰「云游」,吃鸦片曰「咬云」。茶曰「青莲」。水曰「三河」。油曰「洪顺」。茶碗曰「莲蕊」,酒杯曰「莲米」。线香曰「桂枝」,蜡烛曰「古树」。蚊帐「灯笼」。明代服曰「袈裟」。套裤曰「菱角」。靴曰「铁板」。帽子曰「云盖」,曰「万笠」。洋伞曰「洪头」,曰「独脚」,曰「乌云」。道路曰「线」,旅行曰「游线」。家曰「甲子」。祖先公馆曰「马桶」。船曰「平」,乘船「搭平」。剑曰「橘板」,曰「绉纱」。小刀曰「狮子」。大曰「黑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01 页
狗」,火药曰「狗粪」,大声曰「狗吠」。银圆曰「瓜子」,铜钱曰「芝麻」。手曰「五爪龙」。耳曰「顺风」。斩首曰「洗面」。海曰「大天」。密会所曰「三尺六」,曰「古松」。扇曰「湾月」。木斗曰「木杨城」。
  符号及茶碗阵:三合会员猝遇素不相识之人,欲探其是否为同党兄弟,辄用许多言语以为符号。此外尚有以茶碗、烟管、鸦片管及种种器物授之,观其接受之状态,以试其确实与否。又有将辫发或手作记号者。临战时,有集援兵之符号,有讽示盗贼之符号。兹略述如下。
  符号:遇有要事,以白扇徐摇三、四次,即招其旁近会员之證。其踰越头上,轻摇其扇三次者,即为招其会员与于战事之證。会员与外人争斗时,在场之他会员以手掌向外人,以又一手之指甲向会员,即为止其勿再争斗之意。两人殴打时,会员以手之两掌向外,连呼勿争斗者,即示以殴,彼乃会外人之意;如曲右手姆指,将两掌向内,连呼勿争斗者,即示以勿争,彼乃会内人之意:谓之「阴阳法」。争斗时,以右手之姆指及第一、第二指伸出,馀二指曲握于掌,伸臂向前,复以左手照式作势,置于右手依肘,即为求救之意:谓之「三角法」。将右手姆指握于馀四指之外,以置头上,为求助之又一法。以右手掌向外伸出,以左手之姆指与前指屈曲之,馀指贴掌置于胸前,为求助之又一法。如左、右手作同势,易其位置,即为止争斗之符号。于道上试人是否会员,则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02 页
叩以『汝为瞎子否』?其人如答言『我非瞎子,我目较汝目为大』,即为会员之符号。
  若欲于饮茶时试之,则以右手之姆指置茶碗缘,第二指置茶碗底,执茶碗以献;左手之姆指与第二指屈曲,馀三指伸出,置于右手之肘。若其人为会员,必以同法受之。供献饮食物三种时,必取其居中之一物,谓之忠臣。伸右手,令姆指与前指屈曲,馀三指伸直,左手亦然,惟以伸直之三指按胸前,此即所以表天。如伸右手,令姆指与第一、第二指伸直。他二指屈曲,而以左手之姆指与第一、第二指伸直按其胸,即所以表地。若伸右手,令姆指与小指伸直,馀三指屈曲,左手亦然,以置于胸,即所以表人。此表人者,谓之「龙头凤尾」。三法连演,即所以表明为三合会员也。
  葡属人及马来人之为会员者,别设便利之法。以绢制手帕卷于颈,于胸前作结,下垂,此即表明为福建义兴公所之会员也。
  三合会起事以后,有保护家族之法。凡会员之家门必贴方形红巾,外作「洪」字,内书「英」字;室中四隅,必竖立三尺六寸长之绿竹,是即会员家之符号也。
  茶碗阵:茶碗阵者,于饮茶之际,互相斗法。甲、乙相对时,甲先布一阵,令乙破之,能破者为好汉,不能破者为怯弱。一、单鞭阵:一碗、一壶并列,即为求救于他同志之意,能救者可径饮其茶;不能救者,弃其茶,再倾茶饮之。二、顺逆阵:二碗、一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03 页
壶,满碗之茶为孙膑,半碗之茶为庞涓。当将两碗茶同注壶中,再倾而饮之。三、双龙争玉阵:一壶、二碗,先置烛于他处,将两碗并列,然后饮之。四、上下阵:一壶、二碗,将下之茶碗移置于上,令两碗平列,或置稍远之处饮之。五、忠义党阵:三碗并列,取其中之茶饮之。六、争斗阵:一壶、三碗,壶口对茶碗,即献茶人欲请其与于争斗之意。如不应其请,取中一杯饮之。七、品字阵:下二碗移与上一碗齐,饮之。八、山字阵:法同上。九、关公守荆州阵:一壶、三碗,将壶上之碗取下,与馀二杯作品字形,饮之。十、刘秀过关阵:一壶、四碗,受茶之人执最近己身之一碗,将三碗整列之,口中呼「刘关张血誓,不可不作一列」。若原置本为一列者,即为求援之意。无以应而拒之,即按前法而尽饮其茶。十一、四忠臣阵:一壶、四杯平列,惟求助时布之。若为寄托妻子而允诺,即取左边一茶饮之。若为借钱而允诺,即取其次一茶饮之。若为援救兄弟之生命,则取第三茶饮之。若为救免兄弟之危难,则取第四茶饮之。设不能应其求,则变更茶碗之位置饮之。十二、英雄入栅阵:四碗,移近身之二碗饮之。若对面之人移之,则己即置之后方。若对面之人置之后方,则己即移而饮之。十三、四隅阵:四碗,将上下茶碗移置一列,立而饮之。十四、赵云加盟阵:四碗,取下边一碗与上三碗平列,饮之,十五、贫困簠簋阵:一壶、四碗,若能扶兄弟使脱患难,则去其壶,任执一碗饮之。十六、孔明上台令诸将阵:一壶、四碗,将壶上之碗取下,使与他碗平列,饮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04 页
之。十七、关公护送二嫂阵:一壶、四碗,取壶上之碗,置于三碗之左,饮之。十八、复明阵:五碗,当举中央一碗,倾茶饮之。十九、反清阵:五碗,惟中碗有茶,馀皆空,当弃中碗之茶,任取馀四碗注茶饮之。二十、赵云救阿斗阵:一壶、一碗置盘中,先将盘中之壶、碗取出,然后饮茶五碗。二十一、患难相扶阵:盘置四碗,外一壶、一碗。取盘外一碗置四碗之中,饮之。二十二、五虎将军阵:一壶、五碗,将茶还入壶,再倾茶于中央碗中饮之。二十三、古人阵:一壶、六碗,取两端之碗,一置于中央之上、一置于中央之下作中字形,饮之。二十四、苏秦相六国阵:一壶在中,两旁各三碗。取去壶,将两端之碗移置上下作中字形,饮之。二十五、六子守三关阵:六碗分二列,取上列中央之碗置于上、取下列中央之碗置于下作斜中字形,饮之。二十六、七神女降下阵:七碗,左端之碗所以表利己之意,不可饮;馀各碗,可任饮之。二十七、七星剑阵:七碗,以四直列、以三横列为第一阵。左右两端之碗不可取,惟尖端二碗可饮之。二十八、太阴阵:七碗,以四直列、三横列为第二阵。左右两端之碗不可取,宜将尖端一碗置于横列三碗之中央者之一直线上,然后取两尖端之茶饮之。二十九、下字阵:七碗,首列三,二列二,三列、四列各一。宜取下边突出之一碗饮之。三十、□□阵:十五碗,以十四碗为圈,中一碗。圈中之茶不可取,惟中央一碗可饮。
  道光时,广东人朱九涛立上帝教,秀全即藉传教为革命机关。然革命宗旨不以兴明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05 页
为然,与三合会相反。当时或指为三合会,误也。
  咸丰辛亥,秀全既据广西之永安州,饬其丞相出安民告示。文云:『大汉军师兼理内外政教、统属官吏军民、开国丞相左,为上谕宣布中外事:照得安邦定国,吊民非所以害民;发政施仁,戡乱非所以扰乱。村乡市镇,不用惊惶;士农工商,各安本业。满夷当灭,皇汉当兴,久合不分,乱极思治,天地古今循环自然之理也。并因君弱而闇,臣暴而贪,残酷日甚,我民何堪!况且朝中文武,权重者尽属旗满之人;外省职员,尸位者无非捐纳之子。士人雪窗勤学,终属徒劳,难抒抱负;虽有经济之才,安有展用之日?朝无善政,野多遗贤。大臣尽自贪赃,小吏能无索贿?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故张家祥等遂致阻截江河,扰乱乡里:逞其虎狼之性,鱼肉生民;肆其狐狸之淫,闾里受害。如渠等类,闻风而兴,招集匪人,凌暴黎庶,沿江取税,到处抢掠;商民当之者迎刃而倒,士庶闻之者望气而逃。官司不肯究诘,猫鼠竟至同眠。吁嗟!我民际此,聊生何赖?是以我圣神文武皇帝心怀恻隐,日夜焦忧。用是聚天下之义士,吊民伐罪;大举义旗,以清妖孽。八月初一日,兵入永安。陛下待庶民如保赤子;本官深体陛下之意,自从出兵以来,不许部下妄抢一物、妄伤一人。倘有抗拒不遵,本官定必重究。各省州县地方,所在必宜更革编发左衽之非,奋厥乃心,成兹伟绩;效力有功,定贻爵赏。且俟东南底定,然后戮力北燕,擒获虏酋,问其累世猾夏之罪,光复中华一统之休。□德论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06 页
功,明刑设罚,我国家自有常典。为此特示,凛遵毋违』!
  秀全旋有檄告百姓文。文云:『奉天承运太平天国总理军机天下大元帅万岁洪,为恺切晓谕伐暴救民事:照得天下贪官,甚于强盗;衙门酷吏,无异虎狼。皆由人君之不德,远君子而亲小人,卖官鬻爵,压抑贤才,以致世风日下,上下交征,富贵者谂恶不究,贫贱者冤□莫伸。言之痛心,殊堪发指!即以钱粮一事而论,近加数倍。三十年之粮,既而复徵,民之财尽矣,民之苦极矣。我等仁人义士,触目伤心,故将各府州县之贼官狠吏,尽行除灭,以救民于水火之中。刻下大兵云集,广西已定;湘、鄂二省以及江西、江南一带,不得不先行晓谕。凡我百姓兄弟,不必惊慌;农工商贾,各安生业。富贵者须备办粮食,助我兵饷,多寡数目,亲自报明,各给回借券,以凭日后清偿。尔等如有勇力者、智谋者,宜同心协力,共襄义举。俟太平之日,各予荣封。现在各府州县官员,逆吾者斩,顺吾者生。著先赴还原籍,听候他日起用。其馀豺狼差役,概行剿除,悬首示众。恐有流贼土匪,藉端滋事,准尔等指名投禀,俾加惩治。倘有乡民敢助清官为虐以敌吾之士卒者,无论各府州县村镇,天兵所到,必予诛夷。凛之慎之,毋违!特示』。
  秀全于壬子十二月据武昌,有乌程钱江字东平者以为非计,宜长驱北上,上书言之。书云:『伏以大王起事之初,笄发易服,欲变中国二百馀年索虏之俗;志谋远大,创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07 页
业非常,其不以武昌为止足之境明矣。今日之举,有进无退;区区武昌,守亦亡,不守亦亡。与其坐而待亡,孰若进而冀其不亡。不乘此时为破釜沉舟之计,长驱北上,徒苟且目前,懈怠军心,诚无谓也。清初吴三桂举兵之时,不数月而南六省皆陷,地广众附,自帝称雄,可谓骤矣。然遣将四出,不越湖南一步,抢攘十数年,终抵灭亡;前车可鉴也。或谓武昌依阻江湖,襟带汉湘,扼险自固。然后间道出奇,以一军出郧阳、攻潼关、趋陕西,扰彼关内外地;以一军出荆州、攻夔郡、趋成都,先取四川为基业。不知秦陇四塞,地错边鄙,人悍物啬,粮食维艰;且重关叠隘,纵我攻必克,大费兵力。劳而莫必,固贻后悔;得不偿失,尽弃前功。况削其枝爪,究不如洞其腹心之为愈也。至四川小局,昔日已形。在蜀汉当日,先以诸葛之贤、继以姜维之勇,六出九伐,不得中原寸土;且江南水邦,赖吴据之以为唇齿,联络援应,尚难得志。况今日哉!天下财赋,大半萃于东南。当此逐鹿于宁谧之中,而欲以一隅敌天下,江决其无能为也。以江愚昧,不若舍西而东。金陵、建业,古帝王建都之所;凤泗、汴梁,真圣人崛起之方。江谓宜先取江宁以裕军饷,继取汴梁以为猗角,终趋济南以图进取。扼齐鲁之运河,可以坐困通仓之食;截南北之邮转,可以牵制勤王之师。然后约我老万,以攻梁厦;檄我舟山,以攻温处。所过则秋毫无犯,所至则招纳贤能;而民有不完发易服、箪食壶浆以迎者,江未之信也。南京不下,则江东不得渡;丰沛不陷,则青兖不得进;山东不摇,则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08 页
燕京不得戒严。粮漕困于内,汉心离于外,孟子所谓不嗜杀人者能一之,正此时也。今日之事,势成骑虎;万一颓惰,转致蹉跎,成败之机,间不容发。我军远离乡井,志切从龙。闻进则同心同力,踊跃争先;闻退则畏首畏尾,存亡莫保。戎衣两截,舍命冲陷,渡湖而后无复有南还之望者,皆欲立功名、享富贵,誓九死以垂勋,不愿一生以伏莽也。诚因时而励之,群策群力,一可当百,万战何敢辞,时哉不可失。席前之箸,江愿借而筹之;马上之策,江愿指而先之也。俟南京底定之后,招集流氓,秣厉兵马,扼要南堵,挥军北上。左出,则趋江北以进战,急则可调淮阳之军以继之;右出,则握河海以拒敌,急则可调开归之军以应之。南阳海宁,则发一军以突其西,略取河内州县,乘胜入晋,直抵燕冀,无返旆;杭嘉金衢,则发一军以冲其东,应我沿海舟归,相机定浙,伺间窥闽,无轻举。兵不止于一路,计必出于万全;内固江南之根本,外安新造之人民。修我政理,宏我规模;则西而秦蜀、南而豫粤,可传檄而定:此千古一时也。自汉迄明,天下之变故多矣,分合代兴,原无定局。晋乱于胡、宋亡于元,数皆恃彼强婪,赚主中夏;然种类虽异,好恶则同,亦不数十年,奔还旧部。从未有毁灭礼义之冠裳,削去父母之毛血。仪制甚匪,官人类畜,中土何辜,久遭荼毒,若斯之酷者也。帝王自有真,天意果何属?大任奋兴。能不勖诸!
  更有期者,旗旄所指,与民无逆;提剑号召,是汉即从。使天下咸知今日之举,并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09 页
非无名之师;亦使天下咸知中国之仍为华,不皆终于夷。王者发轸,彰明较著。阵堂旗正,不容秘诈;军行令肃,所至如归。彼纵有满洲、蒙古殚心竭力之臣,吉林、索伦精骑善射之旅,苟不望风投顺,我百姓其许之乎?方今天下以利为市,上下交征;风俗之坏亦已极矣,人心之愤亦已久矣。纳贿损名,腼然民上;缙绅之途,亦已污矣。而英雄豪杰之士,抱负名节,伏处于山林莽野之间者,亦已困矣。磅礡郁勃之气,积久必宣。有真人起,孰不欲去其旧染之污,拭目而观新命之鼎哉?布置调度,此其大略;欲成基业,愿勿他图。夫草茅崛起,缔造艰难;必先有包括宇宙之心,而后有旋转乾坤之力。知民之为贵,得民则兴;知贤之为贵,得贤则治。如汉高祖之宽洪大度、如明太祖之夙夜精勤,一旦天人合应,顺时而动,事机之来,无可言喻。否则,眷恋武昌,预怀得寸则寸之思,偏隅自足,因循岁月,疆宇不增,粮竭众危,四面受敌,大势已去,不能复振,噬脐之悔,诚有非吾属之所忍言者矣。江合观天下之际、详察地理之宜,谨撰兴王之策十有四条,伏乞采择施之,实为至幸』!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09 页

   哥老会

  哥老会一称哥弟会,秘密会党也;或谓其成立于乾隆时。同治朝,以粤寇平而撤湘军,其人穷于衣食,多入此会,于是哥老会始盛。中有曰「红帮」者,亦曰「洪帮」,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10 页
哥老会之正派也。彼中人之自称则曰「在元弟兄」,又自称为「梁山英雄」。又有曰「青帮」者,其徒本皆以运漕为业,岁取粮船,船北上时夹带南货,南下时夹带北货;所谓「粮船帮」者是也。既改海运,艰于衣食,乃秘密结会,江、浙为多,淮、徐、海尤盛,皖北亦有之;亦曰「安庆道友」,为哥老会之别派。闻其成立至今,已二十馀传。有一定统系,以「清、净、道、德、文、昌、武、发、能、忍、知、悔、本、耐、之、性、原、明、心、理、大、通、吾、学」等二十四字为序。
  山西泽州府之哥老会,则有特别称谓,曰「老大」,曰「老二」,曰「老三」,曰「老四」,曰「老五」,曰「老六」,曰「老七」,曰「老八」。又有所谓「八旗杆」、「二十四个大辩子」、「七十三个黑包巾」、「三十六个大粗腿」、「魔天大王」、「混天大王」者。
  青、红二帮亦有十戒:戒忤逆,戒强奸,戒盗,戒贼,戒扒灰(此与世俗翁淫媳之扒为秘密,若以告外人则为扒灰不同。盖帮中之事至严,轻则挞,重则丢;丢,杀也),戒吃水放水,戒酗酒滋事,戒杀人放火,戒骂天地,戒弟兄不和。犯戒而受刑者,以慷慨就命为能事;呼手予手、呼足予足,无难色、无呻吟声,则目之曰「英雄」,群赞美之。
  红帮、青帮之外,别有所谓「黑帮」、「白帮」者。黑帮专事窃盗,俗所谓「江湖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11 页
团」者是者也。白帮专以拐骗为生。世多以此两帮属之哥老会,然实为哥老会所贱视,不容入会者。在真正哥老会势力范围之中窃盗、拐骗者,则必献纳税金,始能得其许可;否则,必置之死地而后已也。
  哥老会宗旨与三合会无异,亦以「复明」为言。自耶教传播,因其仪式之不同而生误解。加以淫邪、抉眼、剖心、取胆、割势和药之谣言,所在流传;土人偶有纷争,教会牧师不问事之曲直,辄袒其徒,遂化为激烈之排外党。其会最盛之地为湖南、浙江,扬子江沿岸各省次之,然其他各省亦无在不有其会员。
  哥老会虽久有其名,至光绪辛卯镇江洋人弥逊一案出后,始为世所注目。此案以关熙明为主,李丰次之。丰有资巨万,其势力几驾其魁而上之。丰之父昭寿,本淮北无赖,从李秀成为寇。当官军攻天长县时,昭寿降。钦差大臣胜保大喜,奏奖三品顶戴,赐名世忠。然朝廷恒猜疑之,后卒以事诛于安徽。丰乃入哥老会,欲倾覆政府,以雪父耻,则致银六万两于镇江,以三万两托弥购军火。弥更荐六洋人密为之助,由香港购办军械、弹药、炸弹,密输之镇江。时其仆及素与连络之华人以隐谋之嫌疑为官吏所捕,严加拷问,乃具供同盟者姓名。于是弥亦就逮。经驻沪领事审问,监禁九月,驱逐回国。明年,获丰,乃自杀于狱,妻妾及婢亦同时自杀。最后乃捕得熙明,处死刑,与丰尸同枭首焉。自此案出后,扬子江沿岸人民对于外人益起恶感,时有虐杀迫害之事,沙市日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12 页
本领事馆、税关、怡和洋行等屋皆被焚。哥老会至是,益肆行无忌。政府恐再与外人生隙,遂视为暴民之煽动,恒据哥老会以为口实。
  壬辰,湖南醴陵获哥老会中人四,二人杀,二人监禁。其党遂起而劫狱,挟二人走五台山。官军剿之,乃溃。
  庚子,义和拳起,八国联军入京。同仇会之马福益约唐才常起事于湖南,在汉口谋泄,才常等数人为张文襄公之洞所杀。福益之总参谋刘佐楫恐祸及,思以功自赎,以同党姓名密告之。于是有头目二人被捕,福益仅以身免。其年,云彪、鸿钧以广东不易成事,转而至上海,结才常。见康有为、梁启超之势正盛,遂再至广东,起事惠州。谋未密,事败。
  甲辰,福益与黄兴等谋,遣人至广西,结纳各首领及三合会、青帮、白帮各小会,谋设一总会曰华兴会。入会者,岁纳会费一元;积至百万,购军器起事。未久,而陆亚发起事于广西,攻柳州,抢洋枪五千枝;粤督乃大发兵剿之。亚发急告福益,令起事于湖南。福益方创华兴会,事虽未集,而亦虑时机之失也。适浏阳八月有普济大会,四方之人群集,福益乃招集三十六正龙头、七十二副龙头,分中、东、南、西、北五路,约以十月十日同时起兵。会谋泄,九月十五日,南路正统萧桂生、西路副统游得胜均被捕。后又捕得福益,斩之于浏阳西门外。亚发军亦挫,遂为官军所擒。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13 页
  丙午,江西萍乡矿夫肇事。矿夫多哥老会、洪江会中人,于是福益部下之旧头目率之以起事。由萍乡进攻湖南之醴陵、浏阳,陷之,将长驱以攻长沙。所出告示,有「为祖宗雪耻,宜同德同心,体天伐罪」等语。江督发兵二千向萍乡,鄂督发兵三千向浏阳。然官军多有与之通者,枪皆向空击,或弃枪与之而遁。鄂督发兵救援,战二十馀次,福益所部始以子弹缺乏而溃。
  昔之哥老会皆排外,自革命党入其中,教化而指导之,遂自称为革命军。萍乡之役,于教会牧师皆一律保护,而矿夫多属会中人,是可见哥老会思想之改革矣。
  其在浙江之哥老会,处州王金宝则称「双龙会」,衢州刘家福则称「九龙会」,浦江杜勇则称「千人会」,严州濮振声则称「白布会」。数年以来,先后以事被诛。馀如绍兴竺康之「平洋党」、嵊县裘文高之「乌带党」、「金钱党」、以及「祖宗教」、「百子会」、「白旗会」、「红旗会」、「黑旗会」、「八旗会」等,皆持仇洋之主义,以愤耶教徒之跋扈故也。自革命党入其中,说以洋教之跋扈由于政府之恶劣,遂一变而欲倾覆政府,仇洋之主义转以消灭。于是有陶成章、沈英、张恭等倡议于杭州,集浙江、福建、江苏、江西、安徽五省之头目,立一大会,曰「龙华会」。
  以上为哥老会之历史。三合会化而为革命党、哥老会亦化而为革命党,于是全国各省之诸会党,悉统一而为革命党矣。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14 页
  山堂:哥老会每团必设一某某山名,犹寺院之在某某山也。又有堂名,犹水浒传梁山上之有忠义堂。又有水名、又有香名,盖半为道教、半为佛教,又其半则出于宗教仪式以外。复有诗一首,则略与宋公明之题壁相似。有内口号,有外口号,有成语。各省总计,约有山堂数百。其组织之法虽同,而自为统属,绝少连络,又无总括之大本部。自革命党投入,始谋合一。所知之山名如下:
  甘肃有虎形山,正龙头为杨鸿钧。山海关有宝华山,正龙头为萧松山。湖南有锦华山,正龙头为刘传福;又有金龙山,正龙头为杨鸿钧;又有泰华山,正龙头为萧松山;又有楚金山,正龙头为陈尧;又有金凤山,正龙头为胡佐臣;又有天台山,正龙头为胡云。甘肃有西凉山,正龙头为贺桂林。四川有峨眉山,正龙头为颜鼎章。广东有天宝山,正龙头为萧朝举。江苏有东梁山,正龙头为李云龙。浙江有终南山,正龙头为何步鸿;又有飞虎山,正龙头为刘家福;又有万云山,正龙头为王金宝。
  又有二人合开一堂者,曰「山主」。徐宝山、宁春山所合开者曰春宝山堂,盖春山当时资格较宝山为老,故以春字居先。亦有取地名为山堂之名、或取人名为山堂之名者,固无定也。
  会员:每山首领称「正龙头」,正龙头下有「副龙头」(会时以草束龙头跨之,故名)。副龙头下有「坐堂」、「陪堂」、「刑堂」、「理堂」、「执堂」,谓之「五堂」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15 页
。别有称「盟證」及「香长」者,乃举行仪式之际,临时增添,由五堂中人兼摄之。又有称「心腹」、「圣贤」、「当家」、「红旗」、「巡风」者,大抵皆为头目。头目之下,有称「大九」、「小九」、「大么」、「小么」、「大满」、「小满」者,则皆普通会员,各视其功而升转。至普通会员之外,有「八牌」,均为身家不清白者,大抵不能升转。其装束最奇特,披大袍,衷甲,顶盔,缀长雉尾,一足著靴、一足著草履;若曰江山未定,不遑宁处,有文亦有武备也。其位次则:一、正龙头,或称「总正龙头大爷」;二、副龙头,或称「副龙头大爷」;三、坐堂,或称「坐堂左相大爷」;四、盟證,或称「盟證中堂大爷」;五、陪堂,或称「陪堂右相大爷」;六、理堂,或称「理堂东阁大爷」;七、刑堂,或称「刑堂西阁大爷」;八、执堂,或称「执堂尚书大爷」;九、香长;十、心腹,或称「京内军师」,或称「老二」;十一、圣贤,或称「京外军师」,亦称「老二」;十二、当家,或称「京外总督粮饷」,或称「行帖三江总理粮饷军械」,或称「坐帖总理营务处」,或称「老三」(至老四,则以曾出会而反对者,故会中无此称);十三、红旗,或称「红旗督营粮台」,或称「蓝旗传报山堂」,或称「黑旗伺候坐堂」,谓之「老五」;十四、巡风,或称「巡营查哨」,谓之「老六」(至老七,亦以曾出会而反对者,会中无此称)。以下即大九、小九、总么满、大么小么、大满、小满。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16 页
  开山式:行开山式,必于深山古庙人迹不到之所,择黄道日行之。场中正面坛上,祀五祖、关羽等神,别备红纸所书之进山柬、出山柬。进山柬有昭告天地之誓文,辄用骈体,附有会员之等级及种种条例。出山柬则为通告天下各山主之檄文,与进山柬大同小异。俟会员咸集,正龙头即向神坛朗诵进山、出山两柬。朗诵讫,各会员即礼神。行抖海式者,乃处罚之名,当以至诚之心立誓者也。进山柬及出山柬无一定文字,由山主随意撰之。
  东梁山出山柬之文曰:『窃思世衰道微,正英雄建业之秋;水秀山清,本豪杰立功之地。古帝王乌牛白马,告天地而起义桃园,破黄巾而三分鼎足。继起者或据瓦岗而立寨,或镇梁山以称雄,贤豪之崛起不一而足。迨康熙间,我祖招募英豪,平西出力,功不加赏,劳不擢爵。我祖乃独霸山东,建旆出师,登坛拜将,兴起虎龙之兄弟,裁成仁义之英豪。此当时之俊杰,乃我辈之渊源;本而行之,未敢改易前章,用谨稍参末议。
  云龙少读诗书,粗知礼义,飘零山岳,寄迹江湖;鲜受仁兄之指教,多蒙前辈之裁培。睹此世变时艰,焉敢不一动念;识时务者乃为俊杰,知世道者不愧英雄。云龙虽不敢自居,但既承选举,点作龙头,亦聊以仰慕前贤,追随骥足。爰览东山之盛,兴怀西水之清。名山曰东梁山者,因山势挺峙,卓尔不群故也;名水曰西江水者,因水势活泼,清澄且涟故也。得山之厚、得水之深,兼有人文之蔚起,故名其堂曰北汉堂。祝我祖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17 页
威灵,馨香勿替;山岳禋祀,千秋永存。故名其香曰南岳香,取南方火德之旺也。
  兹当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谨选吉日、诹良辰,设五祖之灵,虔伸祭奠;当三光之照,共矢至诚。伏愿当道俊彦、执事仁兄,踊跃急公,指挥美举。俾豪杰同心,雷雨拟经纶之盛;英雄合志,光辉如璧玉之圆。聊志芜词,用伸小引。
  戊戌年十月十五日,在镇江府西城外鹤林寺,坐北朝南设立,齐集关帝、五祖殿前。各踊跃进山。英雄聚会,豪杰同心,义声震河岳,仁德扇区夏,所厚望也。
  此处有古七十二庵百八殿,前有张玄庙,后有竹松林,左有朱夫子、有放生池。寺中有一佛两菩萨。十五日酉时进香,十七日卯时圆香。光绪二十四年十月十五日申时进山,十七日辰时出山。此告』。
  开立
 点得貔貅百万兵   扫平胡凶镇乾坤

 南岳香  内口号外夷悦服   胸贯文韬武略  上将英雄豪杰

 东梁山  北汉堂       同心兴邦立业  和益正直秉公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18 页
 西江水  外口号华夏心归   为人四方志气  义得八面威风

 英雄本是天生子      风虎云龙统弟兄
  (以下列各头目之名)
  入会式:入会式则择清净之古庙举行。欲入会者,须有会员绍介,保證其身家清白。绍介之人谓之四盟兄中之成兄,一名曰保举。保举先须查明入会者之身家是否清白;如不查明而妄为绍介,可由绍介者令其退会。故红令中有「身家不清问成兄」一条。三纲五子初不许为会员,馀如剃头者曰「扫青生」、抬肩舆者曰「天平生」、演剧者曰「跳板生」,皆不许入会。惟天津多伶人,不得已准其入会。有杨某、马某曾出而反对,故杨、马二姓亦不许入会;后始许之。
  凡会员,人人得收徒。师徒既多,则各序其长幼之辈行以定尊卑。甲为乙师,乙为丙师,丙为丁师,一日间递相传授,乃至数世,即有无数等级。无论先后,惟视所投之师位置高下,如投甲则居乙位、投丙则居丁位,彼此不相通知,告以隐语,即自亲昵。
  入会时,会场之布置亦与开山式同。保举者既绍介其人于管事者,管事者乃与部下头目一人引绍介者及新会员入古庙之会场。行抖海式时,先由成兄及邦兄行礼。礼毕,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19 页
新入会者跪于神前。管事者乃问入会者曰:『来作何事』?入会者曰:『来归洪』。『系何人引进』?入会者曰:『保举人某』。管事者乃顾而问绍介者曰:『此人是尔引进乎』?曰:『然』。管事者乃再问入会者曰:『入洪门之礼,知之乎』?曰:『全仗成兄、拜兄之戒摩』。管事者又曰:『尔何故须入会』?曰『为忠义故』。管事者乃曰:『进我会后,为鞑子所知,将杀尔。犯我会中之条款,亦将杀尔。尔愿之否』?曰:『若事机不密,为鞑子所知,则一身做事一身当,决不连累兄弟。若犯我自己条款,或私与马子通,越礼而反悖,则愿受三刀五斧』。管事者乃顾绍介者曰:『既如此,其为抖海式』。入会者乃对神誓曰:『我既归洪,若有三心两意,或勾用马子、或私卖梁山,日后甘死鎗或刀剑之下(鎗刀剑,随各人自愿言之)。是时管事者立于神之左侧,手持利刃,即时斩一白雄鸡而言曰:『有如此鸡』!神前常供三牲。凡供三牲者,必更用白雄鸡。若略式,则仅供香烛,以五色丝束线香一股。至此乃截线香为二曰:『有如此香』!即以代宰鸡之用。誓毕,再行礼起立,然后行洪家之抖腕式。抖腕式者,即请安式。行毕,管事者乃将入会者之姓名填记于宝,转而与导引来之头目。头目两手捧宝,高诵『大哥命我解宝来』七字。诵毕,入会者以两手接宝,口中诵『多谢某哥来解宝』。受宝后,纳入会费一百零八文。乃照大小等级,拜见诸兄弟及送宝者,彼此且相贺。
  老龙头与正龙头遇,举两手,挢拇指摇之。副龙头举一手。大哥则以左手加右手之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0 页
腕;有至肘者、有至胸者,则皆下于大哥者也。其最下级者,垂手矮身。相遇举手者,则知其为个中人,且知其品秩。后为官吏发觉,多所更改,遂不画一。惟大会时仍摇指。
  会员往来全国,不必名一钱。所至都会市集,先谒外管,曰「拜码头」;继引见老龙头介绍各兄弟,待以宾礼。他往,复量程为赆,丰杀视位之高下。需钜款时,则「拖队伍」。拖队伍者,攫金越货之代名词也。由老龙头遣兵调将,派谙练者领队伺要隘。此领队者曰「提口袋」,号令所从出也。拖队伍须有大研究,非可卤莽从事也。全队伍分内外、二部。内部内管事掌之,主赏罚、调遣、约束。外部外管事掌之,司侦探、调查事。旅人行囊之重量、经由程途,悉报告口袋,口袋示行期于内管事。及期,誓师,众围坐,人有酒一碗,管事宣誓言已,执雄鸡割之,遍滴鸡血于酒碗,众大呼曰『遵命』,乃举酒狂饮。饮已,执械径行,诣所预定之要隘。譬如驻队三峡,则重庆、宜昌、沙市、汉口皆有专探,旅客之举动无不知之。队伍进行时,人挈冰糖半斤,问所用,曰:『此新军之水瓶也』。冰糖能生津液,噙一粒,可走数十里,且取携视水瓶便,故用之。每值敌人追缉时,则令善击射者数十人为殿。前队押金帛,过要隘,插标记;殿者至此,须力御数小时。至第二隘,亦如是数次,前队已远,则扬长而去。每一拖队伍,所得辄数十万,千百不屑也。如追者甚力,则遗银一筒、帛数十束,曰「买路钱」。若复相逼不舍,则聚众力战,必有大死伤。川、湘、滇、黔诸防营深谙此道,得金帛后,遽反旆矣。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1 页
  秘密书:会有秘密书,纪载会话及惯用之秘密仪式。惟会员之识字不多,传诵常有误,而书写时亦或脱漏;辗转传钞,遂多谬误。其大致尚为近是之条,有所谓「拜码头交结」者,有所谓「洪盛殷出身交结」者,有所谓「赞酒」者,有所谓「送宝」者,有所谓「出山访友交结」者,有所谓「四十八句总诗交结」者,有所谓「送行交结」者,有所谓「三把半香」者,有所谓「出门交结」者,有所谓「店主回」者,有所谓「洗面(一称「开光」)者,有所谓「陪堂传令者」,有所谓「五牌高升」者,有所谓「山岗令」者,有所谓「大小通用」者,有所谓「赞刀斩牲」者,有所谓「祭旗」者,有所谓「洋烟开火者」者,有所谓「茶」者,有所谓「祭红旗者」,有所谓「传令开山者」,有所谓「相会合同」者,有所谓「相会皮盼」者(皮盼读如皮盘,盘人底细之意),有所谓「红旗安位」者,有所谓「镇山令」者,有所谓「接客安位」者,有所谓「封赠大爷」者,有所谓「封赠当家」者,有所谓「封赠老五」者,有所谓「封赠老六」者,有所谓「封赠老九者」,有所谓「封赠满爷」者,有所谓「封赠少侄」者,有所谓「禀见盟證大爷」者。以上各条,大率为七字句,辞意鄙俚。其答语曰「回条」。
  议戒:一、不准欺兄灭弟,二、不准咒骂爹娘,三、不准挑灯搏火,四、不准以大压小,五。不准瞒天过海,六、不准扰油别汤,七、不准不仁不义,八、不准抽红采蘸,九、不准行路争先,十、不准坐席要让。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2 页
  隐语:哥老会所用暗语数十,记之如下:会员曰「圈子」,曰「在玄」。新会员曰「新在玄」。集会曰「开山」。按秘密仪式互相问答曰「请包袱」。会员證曰「宝」,曰「帖子」。秘密书曰「金不换」,曰「海底」。外人曰「马子」,曰「贵四哥」,曰「刁滑马子」,曰「玲珑马子」。剃头者曰「扫青生」。舆夫曰「天平生」。优伶曰「跳板生」。鸦片曰「熏老」。吃鸦片曰「靠熏」。鸦片管曰「熏管子」。茶曰「青」。茶馆曰「混堂子」。酒「红花雨」。鞋曰「踢土」。伞曰「开花子」。道路曰「线」。走道路曰「踹线」。到处曰「开码头」。谒客「拜码头」。见时行礼曰「丢湾子」。银币曰「饼子」。被捕曰「被摘」。斩曰「劈」。牢狱曰「书房」。庙曰「哑吧窑子」。衙门曰「威武窑子」。
  会中又分三派,谓之翁、钱、潘。其称呼,翁与钱同,潘则相反。如「学」字辈之称「吾」字辈,翁、钱称之为「老管」,潘称之为「师父」。用「通」字辈,翁、钱称之为「师太」,潘称之为「爷爷」。于「大」字辈,翁、钱称之为「爷爷」,潘称之为「师太」。至于平辈,则称「老大」。凡在此帮中,能知粮船、器具之别号,有三堂、六部、七飞禽、八走兽学等目,尚有三种板名为「有钉有眼之板」、「无钉无眼之板」、「有眼无钉之板」,及运河各处坝名,即谓之「老法师」。徒欲于师求教一切者,谓之「讨慈悲」。初遇,未识其在帮与否,开始即问「老大在帮」?如同道中人,即称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3 页
「不敢占祖爷灵光」。不知其为翁、钱、潘,即问「贵宝茶」?如翁派,即曰「翁祖位下」,钱为「钱祖位下」,潘为「潘祖位下」。不知字辈,即问以「几炉香」?如「通」字辈者,即答以「身站二十二炉香」,馀可类推。
  茶碗阵:哥老会员猝遇素不相识之人,欲探其在会与否,亦如三合会员之授与茶碗,观其接受之状以试之。一、仁义阵,碗二。二、桃园阵,碗三。三、四平八稳阵,碗四。四、五梅花阵,碗五。五、六顺阵,碗六。六、七星阵,碗七。以上均普通吃茶式。七、一龙阵,碗一:一朵莲花在盆中,端记莲花洗牙唇;一口吞下大清国,吐出青烟万丈虹。八、双龙阵,碗二:双龙戏水喜洋洋,好比韩信访张良;今日兄弟来相会,暂把此茶作商量。九、桃园阵,碗三:三仙原来明望家,英雄到处好逍遥;昔日桃园三结义,乌牛百马祭天地。十、龙宫阵,碗四:四海澄清不扬波,只因中国圣人多;哪吒太子去闹海,戏得龙王受须磨。十一、生剋阵,碗五:金木水火土五行,法力如来五行真;位台能知天文事,可算湖海一高明。十二、六国阵,碗六:说合六国是苏秦,六国封相天下闻;位台江湖都游到,尔我洪家会诗文。十三、宝剑阵,碗七:七星宝剑摆当中,铁面无情逞英雄;传斩英雄千千万,不妨洪家半毫分。十四、梅花阵,碗八:梅花朵朵重重开,古人传来二度梅;昔日良玉重台别,拜相登台现奇才。十五、梁山阵,碗二十四:头顶梁山忠根本,才梱木杨是豪强;三八廿四分得清,可算湖海一能人;脚踏瓦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4 页
岗充英雄,仁义大哥振威风。
  令旗:令旗即传令之旗,以绫罗为之。五堂之令称「黄令」,谓之「黄罗宝帐」。当家之令称「将令」,谓之「龙虎宝帐」。管事之令称「红令」,谓之「中军宝帐」。以下则仅曰「宝帐」。
  五堂各以彪、虎寿、虎和、虎合、虎同及虎仁、虎义、虎秽礼、虎智、虎信等家别之,分作公侯伯子男五等:一为彪虎仁公,二为虎寿、虎义侯,三为虎和虎礼伯,四为虎合虎智子,五为虎同虎信男。五堂皆用双金花、双金珠,当家用金花、金珠,管事用金花或金珠。
  会员證;会员證谓之「宝」,用白布,以靛青印之,即票布也。入会后,给本人收执。惟此證若为官吏所得,必处以严刑。
  曾忠襄公国荃督两江,有以哥老会告密者,侦之,则官中人之在会者不可胜数;而督标卫队尤多受运动,群情汹汹,虑酿巨患。忠襄得牍,辄寝之,人莫测也。一夕,漏下三鼓,骑而出,从二卒;踏微月,驰二十里,抵一古庙。前叩门,中有人问为谁,卒以会中隐语应之。门启,卒呼曰:『九帅来』!时庭中彪彪然数百人,分东西排立,一髯叟踞上座,攒刃于案,案陈盘盂酒食炉炬。既见忠襄入,皆愕眙。忠襄前揖,叟起立而避。忠襄即登座,顾叟曰:『若非记名总兵某耶』?叟且悸,勉应曰:『然』。忠襄笑曰:『若固吾旧部,大好事,乃不我告,何也』?叟逡巡问,忠襄又笑曰:『是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5 页
雁行者,皆头目耶?抚此良不易。奈何以鷇音向我,不虑江湖豪杰嗤耶』?忠襄左顾曰:『歃血未』?曰:『未也』。忠襄曰:『甚善!今日之事,老夫当执牛耳,汝当居其次耳』。于是叟乃歃,众以次歃。既归,或问忠襄以所之,卒不告也。于是事遂定。未几而有泄其事于其犹子惠敏公纪泽者,以白文正公国藩曰:『九叔奈何与哙伍,宜诫之』。文正曰:『孺子何知?九叔所见远也』。其后刘忠诚公坤一督两江,久于任,亦藉其为湘人以镇抚之耳。或谓忠诚岁给巨金于会,冀免蠢动者,讆言也。
                    (--以上三则录自会党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5 页

   郑成功为能诗儒将

  郑成功勋业著海南,世鲜知其能诗。如七月登岘山云:『黄叶古祠里,秋风寒殿开。沈沈松荫老,暝暝鸟飞回。碑碣空埋地,阶砌尽杂苔。此间人到少,尘世转堪哀』。又佚题诗云:『破屋荒畦趁水湾,行人渐少鸟声閒。偶迷沙路曾来处,始踏苔岩常望山。樵户秋深知露冷,僧扉昼静任云关。霜林犹爱新红好,更入风泉乱壑间』。深微淡远,殊不似武人吐属。
                        (--录自文学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6 页

   刘壮肃喜谈相

  光绪丙戌,刘壮肃抚台湾,其奏议公牍,虽有幕僚,时亦自为之。性最轻武人,畜视之。既为疆吏,则又轻疆吏。独重京曹官,礼知名士,而喜谈相。一日,有相士谀之,谓当秉国钧。壮肃唶嚄曰:『余,武人也,为督抚已破格,安有为相理』。相士力言法当尔。壮肃曰:『果尔,天下事亦殆矣』!麾之去,命赏五十银圆。顾曰:『他日果验,再赏五百圆也』。壮肃尝自言五十六岁又当革职、六十岁当死,已而果然。
                        (--录自方伎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6 页

   番人善歌

  台湾番社有歌,词简情远,纯然古代之歌诗体也。歌云:『我所思兮貌何美,梦寐辗转不可亡。我今深山去捕鹿,心旌飘摇独徬徨。只好捕鹿归来日,与卿相馈共举觞』。首尾写情,自在流出。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6 页

   铁制之口琴

  口琴,以铁为之。一柄两股,中设一簧,长与股等。簧端点以蜡珠,衔股鼓簧以成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7 页
音。亦有以之为儿童玩具者,特较小耳。
  蒙古亦有口琴,制如铁钳,贯铜丝其中,衔齿牙,以指拨丝成声。宛转顿挫,有筝琶之韵。
  台湾番人亦有口琴,削竹为片,如纸薄,长四、五寸,以铁环系其端,衔于口吹之。又有类琴者,大如拇指,长可四寸;洼其中二寸许,钉以铜片,别系一柄,以手按循探动之,铜片间有声,娓娓相应。男子辄于朗月清夜,吹行社中。番女悦,则和而应之,潜通情款。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7 页

   鼻箫

  台湾番人截竹为管,窍四孔,长可尺二寸,通小孔于竹节之首,按于鼻,横吹之。高下清浊,悉中节度,盖亦可谥为洞箫也。未婚者曰「麻达」,至夜,吹行社中。番女闻而悦,则引与同处。
                    (--以上三则录自音乐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7 页

   戏球

  台湾番人以藤丝编制为球,大如瓜,轻如绵,画以五彩。每风日清朗,会社众为蹋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8 页
鞠之戏。先以手送于空中,众番各执长竿,以尖托之,落而复起,如弄丸戏弹。以失坠者为负,罚以酒。
                       (--录自戏剧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8 页

   角色

  台湾之梨园子弟,垂髫即穴耳,傅粉施朱,俨如女子。
                       (--录自优伶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8 页

   土国宝以盗投诚

  土国宝者,明太湖盗也。国初归降,洪文襄公承畴荐授苏州巡抚。性残暴,一时缙绅故老,咸被其害。又因抗粮案,株连生员数百,尽行斥革。后又交通郑氏,欲以地叛,为制府麻文僖公勒吉所知,因尽调其兵马粮饷赴江宁,露章劾之。国宝侦知,欲逃,城门已闭,乃与其妇同缢死于钟楼。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8 页

   东南海上多盗

  嘉庆初,东南海上多盗,曰凤尾帮、曰蔡牵帮,闽盗也;曰箸横小帮,浙盗也;曰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9 页
朱濆帮,粤盗也。续出者,有黄葵帮及和尚秋等小盗,则皆闽、粤间人。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9 页

   张保以盗缉盗

  闽、浙海盗之与蔡牵同时者有张保,甚猖獗。官军出征,力竭请降,授官至参将。有拟荐擢总兵以示羁縻者,桐城姚石甫观察莹言于大吏曰;『保无尺寸功,穷蹙乞降,官至三品,宽厚至矣。再迁擢,何以服奸宄?不如以海洋缉盗责之,有功则迁擢不为滥,有罪则谪降不为苛』。保卒以此奔走海上而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9 页

   庄芋为美人所困

  庄芋,台湾剧盗也,劫取人财,以施贫乏。官捕既急,贫民恒以死卫之,终不可迹。庄之宿人家也,恒凿洞其壁,开门执枪而假寐。于是官中人谋以美人饵之。聚三美妇人,使设盛筵以宴之。先期招之往。届期,芋就饮;且醉,壮士入扑。芋觉,亟自众人顶飞出。众追逐之,而芋已沾醉,为拳石所梗,仆。乱刃交其背,立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29 页

   台湾生番劫人

  台湾之山,产藤,粗如绳,长数十丈。人迹不到,深林蓊翳之区,滋芃茸,沿盘涧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30 页
谷间。生番往往匿其中,持刃以劫人。
                    (--以上五则录自盗贼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30 页

   台湾金砂

  台湾产金砂。然金砂出,则地必易主。馀姚邵筱村中丞曰濂抚台时,金砂遍地。土人淘金者,赴抚署领照,每人纳制钱二百文,岁可赢十馀万。
                        (--录自矿物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30 页

   台湾人各一刀

  台湾人各一刀,顷刻不离。斫伐割剥,事事用之,不仅以之争斗也。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30 页

   台湾以鹿皮覆体

  台湾番人每以鹿皮藉地为卧具。遇雨,即以覆体。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30 页

   韆 鞦

  台湾番女有渺氏之戏,即鞦韆也。以渺为飞,以氏为天,意以为飞天耳。每风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31 页
和景明,招邀同伴,椎髻盘花,靓妆丽服,以银钱、珊珠贯肩背,条脱缠腕,累相比,而欢呼以为戏。
                    (--以上三则录自物品类。)


清稗类钞选录 第 131 页

   闽人食番石榴

  闽有番石榴者,状如石榴,而皮软可食;中虽略有类子者,而色白无核。价至贱,一、二文即可市斤许。小儿且以之充饥。几乎人人喜食之,谓可辟瘴疠。然初至其地者,触之即觉有一种恶臭,然久而亦闻其香矣。
                        (--录自饮食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