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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附录 第 113 页
    跋

  张菊生先生命校「罪惟录」竟,复以是书见督,亦海宁张氏传钞秘笈也。书中所纪,皆明亡殉国传略,分省为编,以地系名,凡为浙语、楚语、闽语、粤语等,多至十馀编,而签题则曰「查东山稿」。心窃惑之。覆按「海昌艺文志」卷四载有「南语」、「北语」(原注见「馀闻」)两种。「南语」条又注「拜经楼诗话,又有浙语,疑即一书」云云之语。详加釐勘,实与锲合。始悟海昌志著录犹为鳞爪。
  是本中有舟山前后二语、国语补(南、楚、浙凡三语)、墨子语后自序并诗十九章凡四种,皆沈仲方补述之笔。其题「查东山笔」、「查东山散笔」、「东山散笔」、「查东山散记」者共得十一国,仍不能举是书之何名也。及读舟山前语结论,一则曰「与十五国之语绝殊」,再则曰「凡十五国,皆中土版图」,参稽卷末沈氏国语补,方知东山原著,实名国语,所纪共十五国。此存十一国,尚佚其四。墨庵补述之舟山语不与焉。又證以沈氏国语补之南语,与海昌志南语、北语之说合,则南北二语语虽佚,而国尚存。语国并佚无考者,祗二国耳。而舟山前语结论尚有『不与琼崖同例』语,则更有琼崖一国可得而徵。所佚仅一国矣。惟是本十一国中,浙语之四、五、六则题「墨庵补述」,临门语、虔南语、江右语二、闽语三、粤语一、二、三则题「沈墨庵补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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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右语一则题「沈墨庵述」。传中名氏见于罪惟录列传者颇不乏人,文字详略互异,似为罪惟录列传删逸之馀。或者罪惟录未成以前,东山先有十五国国语之辑。是本又为沈仲方掇拾散亡,补而未完之笔,亦未可知。质之菊生先生,亦以为然。因为补辑目录,复其旧名,题之曰「东山国语」,附于罪惟录后,俾并传于世,且以补海昌艺文志南北二语著录所未备焉。
  民国二十五年六月,吴县姜殿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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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 序

  向读觉庵存稿,拟辑年谱,自恨才疏学浅,无从起手,盖世稍远而年湮矣。至东山老人,国初名最著,家乘竟一传之不存,岂因革之际有所隐讳欤?然并无所为隐讳也。公开我族之文运,衣被一时者泽甚深长,著作富而传者绝少失,今不采葺,后渐散失,讵不可恨哉!
  张君铁庵,予之畏友也,博识周知,以搜罗近代逸事为己责。偶乘夜航入禾,晨未起,梦中若有人促之者。入市,见古董摊适陈列残书,见有学圃集两卷,其一为东山查先生年谱,盖即公门人墨庵沈仲方氏所论,最为徵信。大喜,如见鸿宝,购而得之。若少迟,则为他人有矣。铁庵不以为帐中秘本,遍告同人。既见铁庵学问明通,性情坦率为不可及,而更喜我辈蓄志欲修辑先哲旧闻,一旦遇合有缘也,谨借而录之,以补家乘之不足,且订卒年丁巳之误。而从叔稻荪翁亦尝从事于此,拟汇他书之异同,釐而正之,别为一叶。澧即以东山老人七秩时其门人吴启丰所作乞言四六寿启,排列事迹缀于左,以备参考。其句云云,与年谱合而观之,为显为隐,如山川互相映发,真所谓验燥湿之殊节,千载依然,体老壮之异时,百龄俄顷,不觉欣感交集。此与东山外记所载略同,内中特为陆晋出色写照,以见世俗称雪遘直是传闻之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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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墓在袁镇南十一庄慎字号黄泥潭南岸旧居之南。黄泥潭即以公所居得名,故杭城铁冶岭亦有黄泥潭之名。公寿穴在八字桥,此谱中所称生圹是也,今已不可考矣。此称新坟,蒋夫人有蕊阁偶吟,别新坟诗云:『翁姑身归三尺土,儿妇心安十二分。泉下无人谁个伴?临行含泪别新坟』。曰新坟则非旧穴可知矣。今仅一坏之土,四面尽为乡人栽作所佔。而州志坟墓一卷独漏,后谁顾而问之?澧拟约同人清釐之,并拓其馀地,搆祠堂数椽,立石以表墓,奉栗主以栖神。墓旁更栽梅花数十本,梅亦公所爱。暇日约二三知己以杯酒浇之。但自顾齿发零落,骎骎恐有不及,爰书此以俟来者能踵而成之,是亦一佳话也。
  时岁在丁巳季冬上浣,裔孙熙台世澧记,年七十有三。
  年谱钞毕,系以诗:与世渐疏名利澹,于书转切性情真。此身恨不通前哲,今日欣然见古人。七十年诗分两甲,八千叶稿散残鳞。深知时务称豪杰,独抱经纶异逸民。丝竹何曾妨道学,金兰原不隔风尘。爱才目识翳桑饿,分利心怜范叔贫。见业也知宜闭口(曰人能闭口一日,则鬼神亦不能测),逃名竟未克藏身。数先相理盈亏出(有数先于理说),阳不除阴治乱循(原本书序,谓阴阳合而成道)。贯索文星通象纬,山林钟鼎付荒榛。祖镫禅已归天上,钓玉轩徒问水滨。讲席久随云气散,故园难觅石泉新(东山旧宅,相传有井七口,今皆湮没)。孤坟拟补梅花树,唤醒东风岭上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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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 序

  谱何以注?注之者,志幸也,异也,又从勉强而成之。
  昔吾里查东山先生,一世龙门,束修远数千里;为儒,为侠,为理学,为游艺,当世莫得窥其藩篱。著书满家,蚕丛独辟,五丁气索,惜世少镌本流传,知希则贵矣,恐久久湮没。涛遇书籍中有事属先生,必捃摭随手钞录,将核其事迹,系以岁月,汇年谱一书,以志向往,愧才蹙线,急理乱丝,千头万绪,猝难措手,藏锢箧中,寒暑屡更。丁巳秋,附夜航之禾鬻贩,甫就枕,梦古衣冠伟丈夫捉予臂,连呼起起,豁然惊醒,无甚异焉。晨抵郡,会计粗毕,舟子速乘,忽遘同乡友遇行,拉予茗谈,纡道经角里街,瞥见东山先生年谱厕古董摊乱书堆中,是及门沈子墨庵所著学园集原稿之第七卷也,亟购获,奚啻球璧!恍悟昨夜梦中起予者,得非沈子耶?沈为先生入室弟子,久侍讲席,赞饬诸草,于先生伟行奇节,审之甚详。度所编最可信。弗秘弗弃,阅今一百八十年,奇逢巧值,留以赠予,若有冥契。呜呼异哉!几年来若吞鱼鲠,横贮胸中,格格不能吐,一旦涣然冰释,岂非大幸乎哉!前此箧中物,概当焚如弃如,奚用日孳孳为;但恐好古之心懈,懈则不振,后无复从事于斯,遂将夙所捃摭钞录,或补、或注、或附,真所谓碌碌因人成事者。将伧父目我,我无辞。昔先生之教人曰:『此心置之则浅。如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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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然,已踰半空,释去,必从山麓起步,不逮昨日矣』。又曰:『学贵勉强』。涛习懒性成,恐始勇终懈,故勉强踵成之。倘敬修堂尚在,或许我焉。
  咸丰九年,岁次己未,孟冬下浣,同里后学张涛铁庵书于篝镫补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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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徵引书目

  钦定贰臣传、三藩纪事本末(杨陆荣)、逊国纪(郑晓)、杭州府志、扬州府志、海宁蔡志(蔡完)、海宁金志(金鳌)、海宁许志(许三礼)、海昌外志(谈迁)、拜经楼藏书题跋记(吴寿旸)、海昌艺文志(管庭芬)、老父云游始末(闺秀陆莘行)、东山七秩乞言启(吴启丰)、南征纪略(孙廷铨)、花溪志(许良谟)、始读轩集(查旦)、同宗诗选(查虞昌)、选佛诗传(查羲)、南烛轩诗话(查选)、岩门诗话(查岐昌)、国朝诗别裁集(沈德潜)、浥翠轩稿(闺秀徐莹)、绍更馀闻(许良谟)、耄馀诗话(周春)、蕊阁偶咏(闺秀蒋宜)、词苑丛谈(徐金丸)、西河集(毛奇龄)、安雅堂集(宋琬)、咸斋文钞(查魏旭)、耿岩文钞(沈珩)、学园集(沈起)、渐江诗钞(查容)、安序堂文钞(毛际可)、硖川志(王简可)、觚剩(钮琇)、蒋夫人行略(查升)、查氏谱、东山外纪(刘振麟、周骧)、查浦辑闻(查嗣瑮)、在园杂志(刘廷玑)、偶然录(查灏)、艳云亭杂纂(王简可)、莲梦居笔记(祝咸章)、怡园纪闻(周在霄)、澄斋偶谈(冯骐)、梦椽杂钞(许良谟)、明诗综(朱彝尊)、聊斋志异(蒲松龄)、池北偶谈(王士祯)、金牛随笔(许令典)
  引自著书目:国寿录、罪惟录、鲁春秋、东山国语、同学出处偶记、族谱徵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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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日记、敬修变风集、钓业、先甲集、后甲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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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例 言

  沈君所纂,不敢损益一字,圈点悉遵原稿,庶存庐山真面目。
  先生事迹散见于外纪、偶记、东山国语、鲁春秋诸书甚夥,倘有年日可据,沈谱失载者,补之。
  沈谱既载,与诸书微有异同,附记于后,互相證明。诸家论赞品题,足资阐幽表微,间亦采入,仿王阳明先生年谱例也。谱中诗文有关系者,或节录,或全录,仿吴忠节公年谱例也。著书目录全载者,仿杨园先生年谱例也。
  昔人以谱系诗,兹以诗系谱,体例不同,非敢卖菜求益。诗文有年月可考,谱中不相及者,附载于后。
  姓氏爵里可考者,详注其下;有所不知,概阙如也。
  仆猥处阛阓,家无藏书,兼之学陋才疏,篝镫属笔,挂一漏万,知所不免,尚期诸君子指示迷津,匡予不逮,感戴奚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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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山七秩乞言启                    吴启丰

    (庚戌秋七月之四日,为东山七秩悬弧,同门吴启丰,字文源,遣使属昌等遍乞大言为寿,愧无能胪述,聊数百一,以闻同伦曰:)
  孔夫子自题年谱,老至从心;朱文公特笔斋轩,晚而讲学。彼翁孙方将擐甲而起,即渤海犹能奉诏以行。记丝竹自古东山,谢傅恐勋名不免;嗣梅鹤相陪西子,逋公高封禅著书。盖洛社固不以其年,而阳秋实自忘其老。如我敬修先生,簪祓至列唐而盛,勋封自东济以来(初为子,因春秋会吴于查,即其地)。生龙凤两山之间(海昌东鄙,刘青田以壮气在此,明初截龙腰泄之),本节孝再传之后(曾大母破镜矢节,大父以孝闻)。童而得悟,多从板凳说书(童听评语水浒,爽然有得);髫亦无师,私忖高眉故事(七岁效塾本吟诗)。借钞以开耳目,镫暗孤禅(尝赖佛镫以炤);手爨不释诗书,烟笼两眼。读伍员传,便疑能孝而不能忠;见汲冢书,直叹可存而不可论。多学亦曾游艺,尊儒祗有穷经。揣摩不止于期年,称翁以自愧(年二十馀许,在门及闾巷咸呼为与翁);从游皆遵其别说,饭乞而为朋(事在外记,所云陆晋是也)。已先闱解(丁卯,马山阴拟压卷,争不得),旋复差之;偶挂曹衔,匪所善也。尝司选政,文非又戒之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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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观;亦坐墨池,世竞鲁公之书为尚。序拟墨只一言,诸公兴会及此(贾求弁言,急振笔书上六字应之);别粤东留数韵,名山交付何人(留别同人,曾有「逸兴淋漓成往事,名山交付与何人」之句,声情孤傲)。虎坐横经,先经术而次词章,取义同乎安定;鳣坛设帐,前生徒而后女乐,秉正过乎扶风。不居道德之名,尽以表章自任。原书指期有用,上下卷颇忧水火分门(革别门党事过激有作,今失下卷);讲录理妙入情,数十年犹认圣贤生面(洗发精义,为诸儒所向)。处困而不失其守,简旧句曾云恃危不见才(题与孙敬人句:「好异都因性,恃危不见才」);感时而快所欲言,捧新篇曰得句诚为福(题于杜于皇句:「得句诚为福,抡文不在时」)。轶简之存无几,尚分先甲后甲(自甲申先后而分帙),等身有馀;丐文之履宏多,不论长言短言,信口付去。说外、说造、说难(三书名),编帙殊名;异书、异梦、异人(尝有「好梦岂教偏独赏,异书忍不与君同」之句),矢心独好。史论初成两部,自司马、班氏以往,直欲将二十七史尽与褒讥;得力但在四书,奉学、庸语、孟为归,每思从七十二贤潜通声气(题讲堂有「有身长置三千座,此日何尝五百年」之句)。闭门而参野乘(以备正史),偏辞博记之呼;负扭而工法书(见逮时楼心尽折),可入二王之室。通鉴严之辑(八卷),删后五代而济彼南唐(有论告世);宫谱定之修,放诸声而原于正始(尝曰事雅工歌谱,而实同文之要)。于是寄情平仄,四剧真可弦歌(玉瑑缘、鸣鸿度、眼前因而外,初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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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谶本被窃独不全,改为小说未竟);因而落笔丹青,此日号为黄戴(论画有独指,直唾时笔,谓于文理上少工夫,且未尝见山水,不过乡塾对课,世多笔)。月每几裁手茧(手承笔处,每月成茧有三四分,每口齧之),徒遗秃管如林。生不一借唾馀,自理旧篇饷客。敬修堂之孤唱,要言不漏,无过存诚;六一亭有丰碑,群贤合祠,实烦道力。或曰安危竟关象纬(文星贯索直事),共知性道即在文章。生平以利物为心,振拔即更端难数(在外记不过十二三)。联名入牒,两家数百口总在帡幪(范陆共返浔湟);借鉴抡才,是年甲乙科尽登英妙(辛卯,张群伯相延阅卷,乡会两试榜首赏者七十三名,前得隽者共十三人)。读书而并悟尊生之学,隆儒不过为辟佛之言(以外教无尚实用,而理有可存)。遥束脯数千里以外,传一语奉为直诠(常贽外兴宁长乐至合学咸侍坐,且有未谋一面驰脯而请教者);尽负逋数千金有馀,越十年不经责券(粤囊率缓急,人坐是窭甚)。无所为门户,群以为诙笑而适藉以藏身(甲申后常恐不免);益力此居诸,不以当危疑而坐荒其初业(诖误之后,不释旦夕)。必投笔而揖客,每续膏而始眠。笠屐纶竿,尚欲果梦游之约;兴观群怨,拟踵成诗可之篇(前刻仅宦粤者,兹拟为明诗可之选,与墨庵共事)。学易加二十年,恰好秋之初吉;传人在二三子,无能赞以一辞。虽外记所次,未尽德言;在趋庭有人,能闻诗礼。即欲閒系驹于在谷,其如赋呜鹤以闻皋。敬候大言,用将跻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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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东山先生年谱

                         槜李门人沈起仲方撰

                         同里后学张涛铁庵
                           族孙 谷稻荪纂注
明万历辛丑(一六0一),先生始生。
  先生生于万历辛丑秋七月四日酉时,为神宗二十九年。浙之海宁人。(「一统志」:三国盐官州,元改海宁)。先生手葺家谱,溯周时有讳延者,以子爵始封于柦(新安统宗世谱:姬姓,字东安,周惠王封于查)。「春秋传」:晋会吴于柦。柦系古字,即查,为姓(「东山外纪」:凡有大书、率用楂)。其分支为胥臣,从重耳出亡,赞城濮之战,显于晋。至南唐,文徽公破闽,抗吴越,居徽之休宁,坟墓在焉(查氏世谱:师诣公字崇远,唐僖宗时官游击将军上柱国,卒葬歙之西山。生子昌,字宗儒,为唐吉王长史,避乱居休宁,卒葬二都□圩。长子文徽公,字光慎,南唐建州留后、工部尚书,封宁国公。「敬修堂文集」:师诣公由丹阳郡迁歙之黄墩)。元末,伯圭公(字璋叔。查氏宗谱:任元为校书郎。孙均宝,号仁斋,始迁袁化),迁槜李(「一统志」:吴越槜李,今嘉兴),复迁海宁之龙山(州志作妙果山。周光斗怡园记闻:袁花之山总名为龙山,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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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主峰为妙果山)。俗称园花镇。刘青田望气海上(「海宁寓贤传」:刘基字伯温,青田人,元末尝来海宁。「外志」:龙尾山即妙果山尾。相传刘诚意凿断。「许志」:镇在县东六十里。「金牛随笔」:袁市之为市,自唐宣宗以来有之),游龙山,与伯圭为密友。先生盖伯圭公十五世孙也(考查氏宗谱,实十三世)。离龙山二里为审山(「外志」作石棋山。「金志」:按石棋山今名审坟山。相传上有审食其墓,土人误读食其本音,遂称石棋。案审食其高阳人,历仕未尝至吴,何得遗骸远瘗,必无是理)。先生世居山之西(旧居查家桥。先生祖讳肇翼,始迁),呼其山为东山;后遂称「东山先生」云。
  [补]曾祖讳懋功,字维叙,号果山,邑庠生,早卒;配徐鲁人,破镜矢志。(「谈迁海昌外志」:徐氏,诸生查懋功妻,年十九,夫亡,破镜见志。慈溪观察刘宪龙作破镜行,茅鹿门坤有半镜赞)
  祖讳肇翼,字祖信,号继泉,配苑孺人,始迁东山。先大父述略节:大父两岁孤。少警慧。嗣汪五峰以倭牵舟避城南。舟为诸卒撄去。时大父仅八、九龄,自缒城下,步履如飞,觅得之,以缆系腹,引而归;虽旌旗盛设,金鼓震动,军容特严,无少怖惧,长老咸叹服。贫无师,年十四为塾师,读讹,旁观笑之,遂发愤读书,遍咨询,性敏记,尤嗜性理书。晚通景绳学。好周给人,生平活生者五、六人,葬死者数十人。年八十有六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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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父讳大宗,字尔翰,自号桃源居士,配沈孺人,黄石斋撰传。
  先子节记:信理真,故能坚忍。惟坚忍,故不为饥寒所移。用情笃,故能宽恕,故不为聪明所激。先生病,家之人梦坐奠于古墓之旁。先生戒勿事医,曰:『医医生,否徒多事』。已而药勿效。先是先生重两听,时语后事,勿令先生知,先生辄闻之,如有神告。作偈语,有『孝弟为根本,忠厚以周旋』;又有『六十馀年间,今日见我真』之句。预定逝期,促沐浴,神气间适,指此心快活者三。卒年六十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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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巳(一六0五),先生五岁。
  先生幼多病。父尔翰公醇朴不善治生,家道中落(先子述略:食贫甚,俯仰常萧然,绝无愠色),力不能延师。尔翰公口授章句。踰年,四书成诵,无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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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未(一六0七),先生七岁。
  [补]七岁,效塾本吟诗(吴启丰东山七秩乞言启:髫亦无师,私忖高眉故事注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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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酉(一六0九),先生九岁。
  时尔翰公就馆于于族姓,先生居家,助母夫人操作(「花溪志」:沈氏,处士宗武女,查尔翰室,自幼即解音韵反切之学,工诗文,稿于沧桑后散失。子即毅斋伊璜,其学半得于母氏之教,亦不废所业,与长兄毅翁同力学。「州志」:查继伸字寤五,号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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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诸生,受业漳浦之门,著有寤庐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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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戌(一六一0),先生十岁。
  先生儿童时常游市,见市肆儿阅水浒传,借观之,中生纵横,自以为有悟(乞言启:童而得悟,多从板凳说书。「外纪」:母夫人曰:「何不读四种书?吾闻水浒不可应试」)。一日,然桑条未枯,火不力,母夫人语曰:『汝知之乎,条去皮而火壮』。先生悟,于是每事求理,十馀龄即留心格致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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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一六一一),先生十一岁。
  受业于邻近,通专经,读兼经竟,继续国策。忽失声曰:『一部水浒却从此书出』!同学咸怪之。偶于败楮中得先辈桂北海制义一首,□□摹逾刻,率尔为文,悬衣带累数十。家人浣衣,出视之。尔翰公取阅,谓有思路,有别情。始命先生与文期。每日晨炊,一饱赴馆,袖粉饵以代晚食,随路口诵,声彻林樾,翱翔而行,亦随路遗失粉饵,不知也。日过中,从袖觅粉饵不得,往往受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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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子(一六一二),先生十二岁。
  是年,负笈从学,不便家食,宿馆中,手执爨,烟迷两目,为掩泪若泣。如此经岁,意固乐之。文成,而蒙师不甚解。先达许公方壶览之(名□□,诗集自注:效翁尊人),嗟叹以为当代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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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卯(一六一五),先生十五岁。
  文誉日起(「查旦始读轩集」:寄伊璜兄:「十五擅诗文,下笔风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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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午(一六一八),先生十八岁。
  始出应县试,名「继佑」,以试册误书「佐」,遂仍之。初字三秀,更字支三,号伊璜。发标题书画,称钓史,或称钓玉,当世珍之(「外纪」:少好学,自号与斋,身在兹之义。申酉之后,更名省,字不省。入粤后,或隐姓名为左尹,别号非人氏。乞言启:「年二十馀许,在门及闾巷咸呼为与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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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未(一六一九),先生十九岁。
  始受室孙氏夫人,为孙怀泉公女(集中有怅内兄孙明寰诗云:自余亡妇翁之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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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昌元年庚申(一六二0),先生二十岁。
  先生以家贫,应聘为童子师(「外纪」:邻生某至弃其师所教,私就塾;生父怒挞之几毙,闭一室,不与饮食且三数日,家人从门隙饼饲之。出曰:「即死,吾不忘与翁之教」。又某以不得及门病,至欲自裁;乃延先生。先生一日至,尽焚其夙业,与弹琴终日,病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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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元年辛酉(一六二一),先生二十一岁。
  应道试,游府庠,学使者为闽中洪亨九先生(承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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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年孙夫人生子名嗣昉,至丁丑而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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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戌(一六二二),先生二十二岁。
  与同里诸子创为月课(许效翁、祝天孙、沈闻大、徐邈思、查毅斋、许楚白、许元昊、查鲁生、许川翁及先生),号十二翁(许效翁名□□,□□□;祝天孙名□□,□□□;沈闻大名兆昌,号天目;徐邈思名林宗,号□□;查毅斋名继伸,字寤五;许楚白名士璜,号匪峨;许元昊名□□,□□□;查鲁生名嗣馨,号日庵;许川翁名□□,□□□),自为风气,好尚崖异,衣冠不同俗。乡先达闻之或舆从相访,则裹面不见,曰:『吾学未工,辄为所长短,势必释吾就彼,终无以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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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一六二四),先生二十四岁。
  豫章吴公兹勉(之甲)督学浙中,得先生卷,异之,拔置第二名,食饩。秋闱不利。嗣后考结诸生,单薄之子一无所取,故临试时,才而贫者愿尽附先生结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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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丑(一六二五),先生二十五岁。
  先生声价益高。里中诸望族备厚币争馆谷之。每与及门讲学,恐其昏愦失听,取优俳所用一撮须置之座右,讲未半,见有昏愦者,即挂须齿颊閒作俯仰视,顷刻变易,昏愦者咸笑起,为之惺然。于是听讲诸子耳目开明,无不受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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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卯(一六二七),先生二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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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赴秋闱,房师马公腾仲(□□)请以先生卷领浙首,主司欲屈置第二,马争之不得。曰:『宁落在为后科第一人』。遂入穷山。以魏珰骄横,行且乱,世必多故,与门人技击,因有『弧矢方将易蠹鱼』之句。魏败乃已。时效翁挈其弟川翁约先生同守岁僧舍,共一竹榻。后赋诗云:『犹记肄业菩提庵(「州志」:真如寺在县东七十里,旧名菩提寺,晋干宝故阯),除夕不归西风单。竹林趺坐况不足,三人侧卧犹云宽。五鼓起奏二艺毕,归寿家长日未光』也。
  [补]少颇事钓戈,兼以博弈。丁卯,延师肄技击,独善运槊,小弓洞彻,走马最便(见「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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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元年戊辰(一六二八),先生二十八岁。
  是时,三吴坛坫繁兴,先生每少可而多怪。既与十二翁为月课,自为风气,而好尚颇杂,凡殊能绝技之士无不游于先生之门。武林有郑方叔者,精琴学(文集:郑方字正林,别号无偶,又号韵谷生,草桥门小卖为活,亦精天文。与武原祖无功游。从学弟子得其传者惟祖氏为精。其删定诸谱并乐论诸书,无梓本,藏祖氏。「外志」作郑正叔),与先生交最善。常问郑曰:『琴未弹,故无声也。既弹,声从何起』?郑曰:『声起七徽之间,渐分而两杀,每弦精刻十二律,从尾至徽,徐而促,盖数周律而弦尽,历七弦而黄钟、大吕诸律每二十馀见也。变化足效通神』。先生曰:『然诸书皆言理,惟易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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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通神。琴弦神理,其尽易乎』?(「外纪」:先生学琴于郑正叔,互相发难。语郑曰:「凡八音,匏、土、革、木,一声无高下,金、石与竹,止十三声,其高下借用,亦无所不备。琴瑟所以通神,犹之五经惟易理无不备」。尝作玉瑑缘,有曰:「三教无如儒最大,五经惟有易通神」是也。先生畜琴名自然弄,易习历二十馀年,弃之入越,归时盗撄去,不知其处,自是情荒,遂绝响)。又有杜生,六合人也,俗号水杜,亦以水自名。与人对局,不愿求胜,而立论多奇诡。先生时与之弈,以善败为喜。久之,人不识也(「外纪」:杜水棋尝傍赞秋干弈谱一著,国手曰:「水乃有此」!为存谱,不没其善。江南遂竞呼杜水云)。先生分馆谷以养之。一日,两国手打谱,定一和局,所争只一子,在白则白胜,在黑则黑胜,两人各不能下。杜生从傍语曰:『须如此,则两平矣』。两人愕然叹服(「外纪」:水棋工圆情,常曰:「奕智不能益人」。吾见善奕,绝不解人事,如愚。圆情以极动而得静,颇益人。自后吴尔求者,出水棋门下,亦相依先生最久。先生精此义,最后从吴云从得错认三蹬,尤绝)。若王乐水之评话(「东山国语」:江宁有王乐水者,天启中杀仇人于市,更姓名,逃居武林,无所恃,乃专说书,尽态极奇)。江济寰之星学,赵君融之篆籀(「外纪」:先生尝用印章,初为云间赵君融所镌)。盛符先之术数,沈似萝之度曲(同学弟子出处偶记:沈陵字湘岸,号似萝,海昌人,年十三工奕,复善讴。私搆制艺,率似艳曲。投以科举程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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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阅月,揣摩工,年十七为诸生),约二十馀人。其后刻钓玉轩稿,列同友姓氏共二十子,首列郑、杜,而所谓十二翁,竟置不书,世愈奇之。
    (涛案王乐水,乙酉武林溃,扶其瞽妻登江桥,相持恸哭,入水死。沈陵,乙酉六月,受计监荆本澈军,遇大军于郭店,战不胜,众溃,独殿,后中流矢没于阵。又有田家儿马圣相,乡人,弃农为瞽星家代杖牵走,受星学。先生教之字,辄了了。闻沈陵奋义,往助之,同败卒。先生赏识人才,迥出寻常,类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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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巳(一六二九),先生二十九岁。
  从游益进。族弟虹成(查氏谱:名王冘,字商衡,又字虹成,布衣,即韬荒父,著有「吹云集」)。就学他处,慕先生教,私以文求正。阿翁知而痛惩之(查氏谱:名大绪,字绳武)。虹成私请如故。不踰年,虹成得首拔游庠。阿翁曰:『吾恐伊璜诡怪误我子,今且有成验,姑听之』。既而二南、王望诸兄弟(「州志」:名诗继,字二南,号樊村,顺治甲午举人,有深宁斋集。名培继,字王望,号勉斋,顺治壬辰进士,有「玉海堂集」),皆在先生之门。
    ([]偶记:犹记己巳、庚午之间,邹静长先生督学吾浙,课士最严。时故事:童子府名落,例得借所知馀名以应,及列红案后,徐请更名。邹道设威仪甚,竟作对簿状,随之以法具,如犯闱,不啻诸露借名之实者咸不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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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午(一六三0),先生三十岁。
  先生与十二翁就试武林,遇乞儿陆晋、于畏五等。晋,新安人,抗声长歌,目空左右,群乞咸唯唯听命。先生异之。问曰:『若乞亦识字乎』?晋笑曰:『不识字,还成得个乞子』!先生惊,下阶与揖曰:『子其得道者欤?曷舍乞,俯共朝夕』。晋曰:『夫谁不衣食人也?吾取之不如其与之。吾劳取之不如其逸与之。吾奢取之不如其约与之。且取之而使人忌,取之而使人怨,至取之而使人夺,取之而使人不容抵于法,何如与之而人乐,与之而人不见损,与之而人咸自以为积福也』。先生固请。晋曰:『公等解我意,暂为知己辍业』。遂邀归寓,为之栉沐,为之衣冠;同社诸子皆亲如昆弟(乞言启:从游皆遵其别说,饭乞而为朋;自注「所云陆晋」是也。外纪:钱塘乞儿陆晋与群乞高步狂吟,先生异之。试之诗,应声立就。先生曰:「此中乃有逸才」!扶归栉沐,裹以完衣,约同社具进,饭之。是秋应试,复不利,挈晋归龙山)
    案此事,蒲留仙、钮玉樵皆指为吴顺恪事。蒲谓清明遇之野寺中。钮谓雪中留饭;明年,孝廉寄寓杭之长明寺,携侣薄游湖上,忽遇前丐于放鹤亭侧。王阮亭、蒋心馀承袭其讹。吴启丰乃顺恪子,肯将父落魄时事,嫁名他人,形诸楮墨,欲盖弥彰,有是理乎?
    先生自云:葛如(六奇字)方布衣野走,世传余有一饭之德,怀之而思报,其实无是也(见偶记)。是则公在时已传其事,故公为之辨。或谓时将军已贵,公为之讳,是固未可知(见同宗诗选)。有谓顺恪既贵,颇谙文墨,先生遂讳言此事,令著录称门人;此则先生通变矣(见耄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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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话)。诸家臆断纷纷,皆因陆晋事而附会之,不及见外纪及年谱故耳。后许梦椽事记谓野寺即吾乡之崇教寺,胜国时屋宇尚未稠密,故谓野寺。向有覆钟地上,扣之无声,人称哑钟。又称大刀钟,更属痴人说梦,岂但蛇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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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未(一六三一),先生三十一岁。
  杭友邀先生读书三茅观,乃留陆晋于董升家(外纪作治升)。旋赴三茅观。山静无人,常中夜起,垂殿上悬镫,泛滥典籍(「外纪」:忽作狂呼,虎豹警去。倦卧败经厨,鼠龁其须眉,不觉也。又或潜入睡仙祠,与同卧,覆衾下终日,道士觅之不得)。始晓,则与狎客丝竹骑射以为乐。寒食抵家。陆晋过钓玉轩,坐客问『陆生何字』?先生漫曰:『字与之』。晋曰:『取义云何』?先生笑曰:『子不言与之之乐乎』?于是陆与之之字始著。留信宿,借先生诗稿,仍归于董。未几,陆有去意,久不言。至中元之夜,先生复自杭归。翼日,造董升家访与之。董叹曰:『渠昨日不告我,逸去,留诗为别,覆之瓯下』。诗曰:『桎梏一年馀,以慰诸公意。我欲脱空游,闷煞此天地』。先生得诗怅然,因为之作传(「外纪」:晋所著多异人,往往詈同社,索资税舆从一游故乞处,群乞蒲伏不敢仰视。久之不乐,题诗底,复乞去,不知所之。「查灏偶然录」:家敬修公拔陆晋一事,世无知者。余向阅公所著同门录,略识其端,故询之故老,始得其详。盖晋亦丐者也,公一见以为不凡,留之于家,厕于门人之例,饮食教诲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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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载。已而晋不自重,与臧获博钱为戏。或以告公,固以为跅弛之士不足介意,然恐为下人所轻,因以微词感动之。晋惭,是日即逸去,莫可踪迹。案查浩亭得诸故老传闻,不及外纪年谱之详且确)。是春岁试,有鲍子班者,与许效翁交,言其慷慨离俗,以冒籍领首。值覆试,或发之。功令最严,闭会城夜索。先生与效翁奇计匿之。倾枯囊为路费,又出奇计,晨纵武林门。而复一日疾舆二百里。闻其父兄令为备。则子班徒步,先以父兄去,留五言诗一章于门首云:『我本大漳人,饥驱无失路』。邑令遣吏捕其家不得,舁录门诗以报,乃免(「外纪」:鲍生贫不能菽水,当事者得其诗,怜之,为和韵,而法故不贷也。时同事咸坐毙,鲍生全)。后子班寄籍山阴,以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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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申(一六三二),先生三十二岁。
  先生馆于族弟二南家,时从游益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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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酉(一六三三),先生三十三岁。
  江右黎公博庵(元宽)督学浙中,录先生卷第一,叹曰:『漆园其复生乎』!是秋登贤书,出李公少文门,列卷首(族谱徵异:余癸酉读书西湖之包氏庄,偶倦立堤上,忽一书生过堤,揖余而进曰:「君莫是查」?余以每临场,多游术士,善之,不深与语。书生曰:「吾无所求。昨有如君者,谒一公座,见南面朱衣二人互争,一欲首君,一不肯,竟填入第九名,查而忘其名。余方侍侧,但识其貌,恰似梦中,故相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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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犹以为术也,复谢而去。及场后,有蜚语,余卷不得达内帘。书生复至曰:「无虑也」。已果出李老师少文门。初拟解前,而忤副座主置第九。书生沈姓,忘其名)。海内盛传钓玉轩稿,其自序首句:『余生节孝之后,盖未尝无所本』云。节孝,谓大王父,幼孤,未亡人徐母苦节,破镜自誓;前辈茅鹿门曾赋半镜歌。而大王父寻以孝闻(注见前)。先生既隽,仍故居,无馀椽,新僦茅庐数楹,咏歌其中。时尔翰公年踰五,生平和易。先生与兄毅斋、弟少王(名继培,号兰阶)、师虞(名继伍,号□□)同居一室,互相友爱。尔翰公色和。先生益从容而加之以敏。至岁暮,始计偕北上。
    ([]篝镫杂缀:案是科吾里获三人:一祝开美先生(讳渊),甲申杭州失守,投缳死;一贾心直先生(讳檖),归德卫籍,河南解元,闯贼围归德,不屈骂贼死,赠宛平知县;一为东山先生,奇行伟绩,照耀里闾,可与弘治壬子科浙江乡试故胡尚书世宁、孙忠烈燧、王文成守仁同榜先后映辉。当时谓三人做得好事,两间正气,萃于一隅,岂偶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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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戌(一六三四),先生三十四岁。
  会试下第归,始应坊贾请选房牍,名之曰戒。自先辈抡文,立教甚严,及金沙操选多曲徇,凡与复社者(案复社始于崇祯戊辰,成于己巳,推徐传、周钟为之主。其盟书:毋蹈匪彝,毋读非圣书,毋违老成人,毋矜厥长,毋以辨言乱正,毋干进丧乃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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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今以往,犯者小用谏,大若摈。佥曰诺。盖先后大会者三,复社之名动朝野),以多选为荣,加以请托。先生痛戒之,因名为戒。其书盛行满天下,风气为之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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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亥(一六三五),先生三十五岁。
  先生读书西湖之南屏,著七字书,原名兵榷,为兵家言,上下二卷。七字者何?分为声字、形字、气字、时字、情字、力字、实字,列数十,往往以名将故事为验。序曰:『此书可以无人,特恐不能无天耳』。谓逾数多变,以七者不能尽验,故云。
    ([]外纪:读书西湖之南屏,从游者颇众。时先生初谈兵。夜与诸子约试水战。群衔枚窃拿湖渔舟百,集龙王堂,合散东西如约。最后发号,众雷和。时有客轻舟眠月,惊,急出其囊伏舵板上寿。先生挥之曰:『吾师行法不得犯一黍』。明日,大喧南屏有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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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子(一六三六),先生三十六岁。
  时黎公博庵为温乌程(体仁)所搆被累,先生寄书云:『古道德之儒,其发诸文章以自表见者,其人必非随声逐迹、安居美食已也,类有歉然不得然之事。天下以此难师,师岂得辞。屈曲困瘁,且为竖子谈笑佐酒,而千载不可磨灭,常在于是。是故君子每引以自安耳。两浙人士群欲走阙白无他,而或传赐环,即日尚在悬悬。师即不以此为荣遇,而吾道舒塞,卜以是矣』。未几,博庵罪释归里,先生亲抵南昌,论及天道,因赋诗言别。其一云:『天高不可闻,中尚有心存。晦塞当吾道,艰难几及门。避时机在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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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发梦谁论。欲起东湖伴,清宵孺子魂』。
  [补]娶侧室蒋夫人(查升祖镫萱大师行略:讳名萱,字悟真,仁和蒋氏。父心斋先生,任楚之长沙。母潘氏。师生而颖异。及长,庄简懿惠。年二十,字家敬修伊璜夫子。阅春秋廿四,便谒费隐容公求出世法。翁叔元铁庵序:夫人姓蒋,字宜德,名悟真,著有祖镫悟真萱禅师明心录二卷。日记:嗣余以伪书被逮,内子蒋计从死,幸事白得免,食长斋,法名本英。偶然录作然镫大师,耄馀诗话作悟真录,俱讹。又有蕊阁偶咏。案先生年七十六,夫人方开六秩,以年月推之,归先生时当在孙夫人卒之前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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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丑(一六三七),先生三十七岁。
  时孙夫人以子殇过哀,病卒(族谱徵异:余殇子嗣昉,幼颇颖慧。十四、五,能日搆应制艺十首具草,不须篝镫。酷好陈大士之为文,亦好古义,窃喜为诗句。十七,病疥且革,神思不乱。曰:『吾非此中人。有僧迎我,更得一清凉处矣,还我故所读书』。于是抱卷而逝。先是为昉聘吴氏女,女少昉二岁。昉病剧时,女忽见团火,庭中滚抱如卵,卵中有似人眼一。起急呼家人共视之,火不为灭。久之,滚入地,而嗣昉弃余去矣)。蒋夫人继理家事。仲方沈起始游先生之门。起初登敬修堂,先生与起叙宾主礼。越夕,先生为起发明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之意,起始下拜称弟子。因命起与选政(「外纪」:沈子仲方,初即龙山,惫甚。或云钓史尝急人,从之。仲方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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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愿就笔札。先生曰:「无十三行书为佣者急引见」。曰:「子无言。知子清白之遗,不得于其室,激而无归也」。仲方泣下曰:「先生何以知之」?曰:「吾见子华而存其质,蹑丝履无跟也」。索袖得诗文,为称可。仲方辄轩眉作尔汝语。先生为解质直好义数语,仲方辄拜,愿侍坐。仲方左引匕不胜食。先生曰:「学贵勉强,从此始」。以是辄陪选政,海内无不知仲方起者)。删定子丑程墨戒成、丁丑房书戒成。
    ([]外纪:杨机部先生门多材,移书先生,愿各得一语,则先生选既而机部之门已居最盛,机部益喜。吾闻钓玉子腕不可夺,吾悔多驰前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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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寅(一六三八),先生三十八岁。
  先生下帷南屏,与同学开讲席,或技击较射,继以丝竹。有处子字雪儿,年十四,家西冷,善歌舞称绝,愿为先生校书,因留绛帐中(「外纪」:先生歌儿一部内字蝶粉者,声色两妙,性慧,破口便绝倒。时闻雪儿初见御蝶粉,熟视而笑问何以故。蝶粉为歌浣纱春风满面之句,婉丽入听。雪儿裹面羞坐帐中竟日。后蝶粉流落都中。先生壬辰入都,杨犹龙先生谋为合镜不果。又有陈姬名因,字夙谁,为豫章吴令所赠,工琴弈诸音事。凡先生制作,率手为税稿。未几死。先生曰:「吾缺一书记,能不伤心」)!有东山女乐。季秋,诗经同门稿选成。
    []先生妙解音律,家畜女伶。姬柔些尤坛场,广陵汪蛟门制春风袅娜一阕以赠,同里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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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九和之(「词苑丛谈」)。毛西河诗有「独有柔些频顾影,倩人不欲近阑干」(「西河集」)。孝廉夫人亦妙解音律,亲为家奴拍板,正其曲误。以此查氏女乐,遂为浙中名部(觚剩)。家僮侍婢解音律者十馀人,悉以「些」呼之(「南烛轩诗话」)。案先生歌姬有十些之目。其见诸外纪者,蝶粉有妹曰留些,姿慧稍减其姊,然犹压群。李太虚先生赠。叶些年十五已登场。杜于皇作叶些歌以赠。又澄些能歌牡丹亭,流丽幽遥,珊些能作高调。梅些亦婉入情。又得红些,粤人也。粤人不可训,红些傅粉诙笑特佳。庄史之祸,柔些随北,几欲身殉。其馀不及考。又有家僮云些、月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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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卯(一六三九),先生三十九岁。
  海昌诸君子稍稍有异同。在邑则范文白(名骧,号默庵,门人私谥「靖献先生」)、朱近修(名一是,号欠庵,崇祯壬午举人,著有为可堂集),选观社。(「艺文志」:国初,海昌文社最盛。观社十二子实主东南坛坫,今无能举其姓名者矣,因备录之:葛定远辰婴,葛定象大仪,葛定辰爱三,朱嘉徵岷左,朱升方庵,朱一是近修,朱永康石盘,范骧文白,袁秣丹六,查诗继二南,梁次辰天署,张华书乘)。龙山则徐邈思、沈闻大亦有晓社之选。先生自吴门归,欲平意见,乃合诸公之文而归于一,名旦社(识海昌一社:余乃预为一之。一之云何?无二之义也。无二尊,二尊必诛;无二说,二说必解。夫一者,天地人物之所以始。诸子生末造,□所以始之,则今日是书盛行所最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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欤。曰无二尊,无二说也已)。而两社之刻遂止。十一月己卯,墨戒成(「外纪」:附有拟墨未成,坊者促行书。先生索楮六,大书「诸公兴会及此」六字,书法遒古,选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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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辰(一六四0),先生四十岁。
  春闱(是年与沈闻大同车北上,沈获隽),先生卷落诗二房,房考则徐勿斋先生(汧)也。勿斋得是卷,甚异之,首荐见厄于总裁,勿翁大为惋惜。先生初不知之。山左孙枚先(廷铨)得隽。勿斋语同门诸子曰:『本房多佳卷,惜查伊璜见遗耳!诸君既遇,视查如同门,固我愿也』。后枚先贵显,以公事至西湖,投剌敬修堂,称同年弟。先生怪问之。答曰:『此勿斋先师之意』。嗣是先生知己之感,不以遇不遇为重轻也(「外纪」:时勿斋已殉难吴门矣,先生作勿斋传,存此事以志知我)。庚辰,房选又戒成,序之。发端曰:『物有大反,知之乎立言与气运相关』。未几而验。起亦有序列凡例之前,其结语云:『抑运使然。此先生所以戒天下者,因以自戒也』。先生览之怃然。既而同游练川(嘉定地名),遇云间吴□□□(觐章)、阳羡周颖侯(世臣),同寓徐园。时坐有校书,小字阿采(「偶记」作宛宛),机警绝世,颇放佚,屡困吴云间。吴窘甚。余不平,欲辱之。先生心知之,向余宛转密代为之谢过。采微会意。后又复故,困吴曰:『犯酒政者跪听考』。吴先犯,行听考礼。采问吴曰:『欲起乎』?吴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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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起』。采复曰:『走向何方』?盖借余之名与字相调也(偶记作仲方事,非吴云閒)。余爱其机警,忘其放佚,曰:『如此,吾当为保』。吴乃起。余密语先生曰:『采有目空一世之意。某今爱之,当善为彼终身之』。先生始微告采。采惊喜,向余下拜。自是每事相左右。余力劝先生纳之,采竟从先生归龙山。
    ([]外纪:庚辰罢礼部时,感齐鲁道上,作流民歌。又感兴人事,指黜时政,有云:『丞相出师诸葛否,将军陷阵李陵无』。有所为而发也。偶记:庚辰讲席,吴门王九纯(恪)偕其弟就正。九纯先人王克重,讳圣佐,崇祯四年征叛苗殉国。余曰:『忠臣后裔,诗礼不烦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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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一六四一),先生四十一岁。
  闻黎师博庵游广陵,先生渡江往候。踰月,起会先生于广陵,与博庵同聚平山堂。既随先生游海陵。海陵守陈公澹仙方试士,聘起入署中,先生已还广陵。时四方名流叙广陵六十馀客。先生与博庵为中秋大会,刻秋宴诗集,起不及赴。至重九,博庵复有萸社之举,起与焉。及先生归龙山,而阿采已化为异相矣(偶记:沈起从余嘉定,余方纳姬宛宛,系歌儿,仲方为力赞。踰年方十七龄,病卒。仲方悲曰:「先生素以起寒宜僧,寒而清宜是有知识僧。此后缺比丘尼一半热棒矣」)。遭旱蝗,龙山南亩皆为赤地。(「外志」:崇祯十四年六月,大旱蝗,民饥,鬻子女,售田舍,涂有饿殍,而赋税加等,始苦田累)。四方至止,宾馆常满,先生未尝谢客。孟冬,三科又戒成,三科选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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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每岁有四方之役,或以为疑。起见先生出游,必当事者敦请而后就。是年,漕台吴震崆(邦臣)延入公署。值江北奇旱,海陵守陈澹仙延先生于客馆,以麦折事就商。先生密语于吴漕台,复致书于司理汤惕庵(来贺。「扬州府志」:字佐平,南丰人,崇祯庚辰进士,扬州推官)。澹仙随亲恳之漕抚史公(可法,字宪之,号道邻,谥忠正)。得允。于是江北四郡皆从麦折,先生与有力焉(文集:为澹仙书海陵荒政前幅)
  [补]同宗诗选传:辛巳、壬午间,公上隅计十二条于浙抚黄鸣骏:一人口募,二稽额,三乡保,四固圉,五号令附赏罚,六侦探,七则古,八拔殊,九俯谋,十器仗,十一形势,十二勤敏;皆为保固浙东西计,切中当时情事。如论形势,谓宜宿兵长玉,应接豫章,勿应以彼此属分尔我。再驻兵五百于独松关,以据险绝芜湖陆走入浙之径。至南都长江为限,一递水道不必虑,亦不及虑。浙东阻海,南接闽,而海寇、山寇为患不足虑。劈画指顾,皆非经生家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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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午(一六四二),先生四十二岁。
  先生丁外艰,哀毁骨立,悉屏诸女伎,独处朴园。朴倚园楼,可三四百年物,设法置柝朴上,击之门自开,似苍头应门。作朴应门传。朴旁有大榆。榆朴交加处,结亭于上。下板上幔。常独坐幔中(「古朴园记」:客至,临窗小坐。爨下茗熟,置圆匜,浮水上流。益水一匙,匜走至窗,有竹堤之。主客随手挹茗。茗竟启堤,空瓯复返爨下。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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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皆如是,省童子携送之劳。壁作径寸小门,门设通气其中,直贯爨处。客至,所须不必传示,就壁门细语,客尚不闻,厨者大悉主人意。须臾,如意而至。中设蒲团,如转斗法。或欲静坐,一转便入秘室。三门蓄书,地通穴,仰出石罅,非习走,入不能出也。至于窗格门式,制无不曲变。甫成,先生叹曰:「吾不知何人效此区区」。从来胜地,造物所忌。会申酉之际,先生坐其中,手录钓业可五、六十日,便释去,避难会稽。归而园芜不可理,尚存数椽壁立耳,而门朴肤创故在也)。有句云:『谁能颜吾庐』(诗集作巢居五古)?继作原书上下二卷(文集:原书及门潘集为之注。乞言启注:革列门党事过激有作,今失下卷)。序曰:『钓史有感于时,而务为有用之学也。凡天道人事物故,无不甚备,主于化小人为君子,不主于辟小人为君子』(辟如阴阳会合而成道,必欲天下独阳,无此天下)。因赋杂感,有『欲近人情姑命酒,不通时务尚论文』之句(先生尝有句云:「世变安能皆我法,情平始解读人诗」。与此俱得风人忠厚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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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未(一六四三),先生四十三岁。
  初,漳浦黄公石斋(道周)得谴,其后赐环,先生各有诗二章纪之。有云:『以名存四海,其道本先民』。又云:『拟作先生传,何当圣主怜』之句(明诗综:黄道周字幼平,一字石斋,福建漳浦县人,天启壬戌进士,授编修,以言事落职,廷杖下诏狱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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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钓业:黄先生得罪,诗以慰之:「圣主终无怒,箕心不悔狂。□婴传谏草,野史备行藏。所议嗟曾验,此身合不祥。是非千载在,屏见待汪洋」。已先生竟无罪,诗以勉之:「不知何所见,穷海欲公存。帝欲试以死,恩深于无冤。艰难历后涉,兵食及时论。一慰苍生望,归来朝至尊」)。至是入闽。石斋方讲学江东,堕崖折肱,肱络如虬。得先生诗,强作书投答。有曰:『读尊诗,令吾风举掷万仞无害』。至于「拟作先生传」之句,石斋曰:『不知此生可复烦君五指,则幸矣』。随和韵见答。后石斋殉难,先生果为之作传(载国寿录。诗综:福藩称制,进礼部尚书。南京既下,犹督师出婺源。师溃,执系不屈。丙戌二月,死于市。著有大涤函书、浩然咏)。旋游兴化,宾客日以百计,酬应繁,或不即答报。有投匿名柬云:『先生海内人望,不宜先缙绅而落寒士』。翼日,有客匍匐伏门外,先生急持之。曰:『昨匿柬,康邵所上书也(偶记:字召平,福建莆田人)。夜读先生诗,有「陌路怜才如护子」之句。邵久在先生襁褓中,愚不足录。虽然,幸赐教,请为弟子』。先生曰:『余无心赋诗,诚能动物,有如是哉』!自是益以诚存之旨示诸学者。未几,漳浦令沈翁闻大迎先生度岁,入署中。
    ([]偶记:癸未,余视沈闻大漳浦,陈夏木(壮行)来见,而以余闽游诸倡和韵言尽付梓,题曰「闽游有韵之言」,余作诗以谢。)
  [补]癸未,草传奇梅花谶入郑所南心史一节,及稗氏中山狂人自刭事,又以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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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陪和靖林先生。方七月,草成,忽庭梅花开西南枝。或曰:『笔墨感无知矣』!先生曰:『非时不祥』!既携书入闽,见兴化郑郊为所南后裔,尚未知井史事,遂存副本(「外纪」:又半剧为书生掷笔弄兵事,数年,三吴果应此谶)。大清顺治元年甲申(一六四四),先生四十四岁。
  漳浦多寇警,先生以戎服同令侯巡城者弥月,发矢中盗首。经春寇退,始解严。将北归,石斋贻书云:『贼满山,行道绝,姑待之』。石翁庐城外二里许,先见贼,数过其门不敢入。先生因答书云:『先生惠余诗,在贼当闻而去。贼畏见先生,必不幸见某』(方车岭诗:「传语彼昏犹未化,囊中带有石斋诗」)。既行,沈闻大发机兵二十名(耿岩文选:叔沈闻大,壬午授漳浦令。甲申,郑芝龙遣稗将持檄徵饷,骂绝之,大吏飞章劾罢)。及门胡紫柏(名仁祖)以家丁十人来助。乃谢众曰:『若遇贼过五百众,则吾壁立无声,待其先锋至五步外,视的共击之。即进前不踰十步,若百人以外,可以战,然必乘高,或吾处卑,宁如前法。盖贼之先驱者乃贼也,馀皆农夫,不知共力□□』。再三促行,离县一舍,名方车岭,岭以路狭得名。命整而行。远见贼,吾乘高伺之。贼不知兵,仰高来从。过五步,先生猝取势,奋一槊,伤其股,机兵连发弩。贼反走,吾大声詟之,群贼不敢前。其后渐退。遂率众乘其怯,连伤数贼。贼尽走。一先锋贼恃勇回斗,我众环而擒之。令众高呼数声,声震二十里。又舆从二十人,合五十声为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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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闻声远,以寒贼之胆,虞其尾而求复也。抵漳州,其先锋姓黄(名侪)戮于市,以首级归漳浦示众(方车岭诗自序:乃抵漳浦,郑标来迎,以为神人。吾五六千御贼,不得一贼,坐观贼去,岂有被缚者哉。于是郑师蒲请坐我上座,更为卫我泉州道)。此先生小试兵法之一端。其后有事小亹及尖山(详后),武功于此可见。抵家,值三月十九日之变。龙山有市,鬨狡健起。浙东宋某与狡首李某、吴某为乱,欲辱先生弟,误击先生几毙。邑侯林公子野()亲临龙山,置李于法。吴惧,蒲伏乞命。先生曰:『汝走气急,试其不静,非欲杀我』。诸狡始遁散(耿岩文选:林字子野,号耻斋,侯官人,崇祯十六年进士,授海宁令甫一月,燕京信至,金陵未立。邑镇有大家奴乘间煽诸毒怨于大家者,揭竿起,而已阴阳搆兵其间。通邑震恐。状闻,将状不问。且曰:「皆乡约所搆约」。密于稠人中缚奴,数其罪,立杀杖下,馀悉不问。合邑安堵。绍更记闻:家简可公讳全临,游崇教寺,遇李三刀横目遮路,叱之。时李潜谋揭竿煽乱。公密诣大尹林子野,告诸不法事。翼日,令临寺讲乡约,密相稠人中擒获,立毙杖下)
    []「外志」:东乡盗起。初,孝廉查继佐等渡江任兵部主事,令弟继□等牒鬻武爵,人人系衔。自三月初行劫,云助饷江南。冯骐澄斋偶录:崇祯之季,有苏某为参将,俗号东坡,林某为总兵,诨号朝奉。时奉南京密牒,假名徵饷,横行剽掠。凡里中富室,遣游骑侦视,劫其要人,系之寺前树下,焜垂一牌,书赎银若干。旬日之间,得金数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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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甲申鲁藩未立,先生尚未渡江授职,岂有令弟鬻爵事?外志失于考覈。当时家剽户掠,温室尽罄,先生弟受其摧辱,在所不免。林侯临镇,实为李三刀一人。吴某、宋某,或因苏、林二贼传闻互词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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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西(一六四五),先生四十五岁。
  五月,南都大去其国(「三藩纪事本末」:福王名崧,神宗孙,福王子。甲申四月监国,十五日僭即位,称明年弘光元年。乙酉五月十八日,大兵渡江,王奔芜湖)。六月,杭城北款。先生偕夫人蒋氏避乱庙湾(在县东八十里)。八月,生子勖(字韦一,号斐庵,副室蒋夫人生),方十日,弃不返顾。薶所著书于坎(「外纪」:钓业十二卷,系甲申闽归手书,会避难江东,以石匣锢薶地。既而盗先生故居,索地,意他物发之。及先生归,购得十之五六)。竟渡江去。时越中郑义兴(遵谦。「鲁春秋」:郑遵谦字履公,奉鲁藩起江上,上授义兴将军,后于绍兴晋公爵),已奉鲁起事江上(「鲁春秋」:乙酉八月,鲁王监国于绍兴。王名以海,太祖第十子荒王檀,十传为王,以明年为监国鲁元年),先生领职方,节制小亹。宋狡亦归越,来谢罪请死。即令之去,曰『兹岂不忘宋时』。既率众抵大尖山,告捷(注见后),义声大振,诸镇倚以为重。时沈起已薙发于东禅寺(学园集:江西建昌松溪山资圣寺天水和尚,岁甲申三月,应檀越耆请,始住东禅寺。明年,沈起始从师薙发为弟子。「鲁春秋」:沈起,乙酉弃诸生为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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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禅寺,法名铭起,改字墨庵,亦有似乎晦之义)。浙东任事者犹持东林门户,先生作书以告诸君子,都不省,因自号「不省」或称「省翁」。复拟姚善致郑公智书,其注云:『建文四年,苏州守姚善(建文书法拟:姚善字克一,安陆人。初姓李,后复姓。洪武三十年,擢苏州府。建文元年,至京师,画策防御。文皇即位,为麾下缚之。上诘责,不逊。死之)。知义兵不可战,谓当以智用之。前败事,诸公率不听,以是潜海上自理。郑公智时为御史(逊国志:郑公智字叔贞,台宁海人。方孝孺荐之蜀献王。建文初,为监察御史。靖难初,坐方党论死),视师南浙,欲倚善为重,遣使招之,善致书』云云。书存后甲集中。
    ([]偶记:余乙酉在越,于戎马之日,周九逸(骧)周旋久。时余不自意其生,以故余少壮阅历启处,性情议论,以至述古、怀旧、怡兴、放足、嬉笑、怒骂,无不留心,记忆最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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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戌(一六四六),先生四十六岁。
  在越,得会稽高朗初及门,以文为贽,题为「事君能致其身」,取武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两语为题破,同学窃笑之。先生曰:『毋然!此言其志也』。春,小亹吾捷(「鲁春秋」:监军左尹以兵救赭山,大捷,追奔数十里,多斩获。赭山为小亹对渡,义兴兵越江南而守被残。左尹曰:「不守赭山,是揖敌门庭也」。亲往督阵。副将朱之彪先登)。六月上旬,江上内变,鲁航海(「鲁春秋」:监国奔台州,次富平将军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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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石浦)。高朗具公服,诣浦江自沉以见志(高朗字克扬,会稽诸生。及监国渡海,克扬诣蔡林庙誓神图后起。父岱字白浦,力止之。走浦江投水死。父亦十馀日不食死。岱登北榜贤书,坐借籍见革。监国授兵部职方主事。见「东山国语」外纪中),先生恸哭之,拜于江口。潜走小江。有吴允仲者,素未谋面,募竹筏来迎入汤湖,为治半亩之宫,数日一遗粟。乃手成竹亭,茅覆之。取泉中圆石甓地如鳞。日哦其中。此地一望修篁,泉流曲折,至湖而煖,饮之可治寒疾(「外志」隐汤湖时,拟作史论,论必得解,不砻前人一语。每史冠以史律,律不得意出入,如传次第之。方竟史记及两汉共三史,便归东山)。除夕,年家子董克千(良槚)远遗豕肉,有谢诗云:『珍重私遗除夜肉,至今馀煖在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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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亥(一六四七),先生四十七岁。
  初夏,先生将归东山,以诗别吴允仲及履伯:『草长花飞尽可伤。百年心事重他乡。主人此夜难为客,一样江流分外长』(「外纪」:道有寄居诗十二章。既至东山,远寄允仲诗,题绢上,令夫人手针刺之,极精致,有云:「与子相期三百日,临行犹未眺东山」)。既归,尽失故业,仅存数十亩,分割以遗同气。曰:『弟不能复为同文矣』。手自涂其垣壁,日亲圃事以给朝夕,不以为苦。借书读空楹无壁处,风翻书叶如轮。闻郑义兴毕命于海,饮泣为之作传(「鲁春秋」:建国公郑新与遵谦有隙,使其将杨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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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与遵谦善,诱入中流,进酒为寿。遵谦手一饮尽,大呼二祖列宗,长啸拱手自沈。监国辍朝五日,赠太保,谥武悯)。是年,次子昌生(字天迪,号岐山,侧室金氏生)。
    ([]「外纪」:(丁亥)「玉瑑缘」一剧为养生而作也。尝语人:老少无成相,男女无成形,从变处求不变,造物所以长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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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子(一六四八),先生四十八岁。
  丁内艰,哀毁之中,亲力作以襄大事。当读礼之馀,修辑查氏家谱若干卷(今名敬修谱,有饬祠仪、统祠事宜、振义八条、广义八条、家谱书法诸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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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丑(一六四九),先生四十九岁。
  先生以他事为奸凶所诬(偶记:己丑,余为彼妇所□,尝憩花阴亭,与章子淇上、俞子次寅赋诗以志感,如「覆载宁吾窄,饥寒孰与深」。遇同年杨仲逸之子杨汪度)。臬司檄郡守张公石观(奇熊)听是狱。未及旬日,词林杨公犹龙(思圣,直隶钜鹿人,顺治丙戌进士,官四川布政使)。忽驰手书自燕京达郡守曰:『吾闻浙有伊璜子,好古内修,赋性阔达,近法网密,或累于他故,公必善视之』。盖犹龙亦闻声相思,未谋面,特悬为不然之虑也。郡侯得书,力为振拔,事得白。随割俸治庐云居(「外纪」:云居讲堂,故茅鹿门先生评史记处也。先生大书「存诚」二字颜堂上,系以十必、十勿。十必者,必于是一,不必不是也。十勿者,勿于是一,不勿不是也。南生鲁先生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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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图二字曰「中庸」),具薪水,一瓶一橐皆其所给。自石观而外,邑令张公玉甲(能鳞)、张公樵明(□□)及参藩南公生鲁(洙源)、榷关陆公石斋(□□)、督学李公庚生(际期),或湔其诬,或厚其饩。嗣有周公元亮(亮工,祥符人,崇祯庚辰进士,国朝官福建按察使),道经吾浙,知先生受诬,遍白其事,至与当事指水为盟;顾未尝向先生一通名,其投契与犹龙略同。先生各有诗以志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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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寅(一六五0),先生五十岁。
  著知是编十二卷(「外纪」:先生以为乾坤不可无正气,所以翼命,所以励节,有诗曰「使气诸公金与石」是也。艺文志作如是录,讹)以存诸死。自流氛始,而魏案不与。甲申以后,颇多其人。书法据事直陈。凡薄游必载笔以从。或宴会纷错,先生不能饮,众方满浮白,则独引败楮缮几案,踰日濡大墨错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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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卯(一六五一),先生五十一岁。
  郡侯石观延先生入署阅阖观风及科录试牍,拔置第一者本年列贤书七人,副榜又二人,初主者颇疑阅文曲徇同学,至是益信。玉甲张公亦延先生县署,阅季试卷,拔奇士前列。先生长子勖方七龄,负夙慧,玉甲奇之,许字以女。两张公真先生知己也。是春,第三子升生(字汉中,号白醉,侧室沈氏生)
  [补]「敬修堂说外」刊成(案「敬修堂说外」即「罪惟录」。启运传前有顺治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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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官石邑张奇熊石观、钜鹿杨思圣犹龙、社盟弟董□无殊三序,并钓史引上卷宋韩林儿传、郭滁阳王子兴传、方国珍传、天完徐寿辉传、下卷汉陈友谅传、吴张士诚传、元陈友定传附伯颜于中,元扩廓帖木儿传、蔡士英传、秦从龙传附叶兑、周良卿、静诚先生陈遇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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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辰(一六五二),先生五十二岁。
  是春,有故入燕,往返赋七言律八十首,名远道篇(日记:壬辰,浙右藩徐署篆以原任兵部职方司郎中冲达部,遂同从子嗣馨,字鲁生,及同门董子期生,字伯音,入都,部判存衔。余有远道之作,以志甲申后三千馀里风景。初就道,及归途,统之以序。因节序语为题敬修堂创格,共七言近体七十五首)自燕归,开讲云居。陆榷关为具讲案五百,张郡侯具堂中供亿,两邑侯协赞之。三百里内多咸集。郡侯复建觉觉堂于西湖广化寺之东。(「外纪」:觉觉堂初成,先生为设历代道学诸公神主,以为许衡非元末范、杨、虞、揭比,书名识处之言,存其意而已,未得与主。因谓刘因、金履祥、许谦等出处良是)。堂成,延请讲席于其中。手订通鉴严行世(自序云:通鉴之文,历采成编,自经而子,而列史,愈后文愈衰,安得以一人之笔纵横之得四十万字可以无所不备?严非吾所安也。孙廷铨「南征纪略」:通鉴严事繁词简,盖准诸理,文字稍有增损,即意态生动,理气不伤。「艺文志」:通鉴严八卷。每卷前题云:古石邑张奇熊石观父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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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海昌查继佐伊璜点次,西陵祝霆曰浑潭父较订。外附霆日所录雪堂读史偶存一卷,题曰:石观先生与伊璜先生互判,共三十二条,无自序。冠伊璜先生附五代于唐论一篇于首),马史论两卷(案是书疑即隐汤湖时所著,至是方卒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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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巳(一六五三),先生五十三岁。
  讲学西湖。同学手辑书解,名曰四书讲录(「外纪」:先生所作制艺,已无藏本,顾久忘之,有陆子文果手录成帙)。值坛坫互兴,各为声气,独讲堂中不作彼此。曰:『求吾自胜,不求胜人』(同宗诗选:公讲学不设貌。尝言:「先代诸公必设道学面目,是以貌教也。始之以理,而仍之以气。气盛势稍贰于理,而祸随之矣。吾不记此貌,只求自得。著著有用,便是验处」。同学约百馀人。而分任讲堂事者为沈昭奕(□□)、徐兰皋(孺芳)、杨千波(汪度)、王禹则(贡)、来我平(时美)、丁抑之(克扬)、沈公亮(仲寅)、许道润(曰琮)、徐人五(伦)诸子。时起挂单东善寺,不及与讲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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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一六五四),先生五十四岁。
  是年,石观张公辞任,即黄泥潭为敬修堂,以勤修讲会故(黄泥潭在杭之铁冶岭,因铁崖得名。「外纪」:同堂沈宣子为题柱云:「闭门草史,设帐谈经,复月一升座,间亦诣云间故处)。癸巳以后,谢远游。性喜振人。或穷途无告,即不赡,必曲计之。否亦勉为大书数十纸相赠(「南烛轩诗话」:先伯曾祖伊璜公,书法绘事,并入神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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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争宝贵之。有云些、月些二僮,能记诵公诗。所至缣素堆积,人皆乞书。其已作,命二僮诵而书之,人呼为活锦囊。「外纪」:先生无全记唐人诗一首。偶客中索书、便面急甚苦。自是令童子一明者尽哦素所著有韵之言。得书曰:「吾赖携腹以行,随口信笔,两无留滞,号为活锦囊」)。曰:『藉此或幸以给旦夕』。至于无妄诖误,不惜齿牙,欲不令彼知。曰:『吾未获见严絜庵(叵矩)、杨犹龙、周元良三公颜色,乃荷抉持深至,吾身更多不报矣。此及人几何』?其贫而才者,不克自振,尤心怜之,曲加延誉,往往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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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未(一六五五),先生五十五岁。
  讲学敬修堂。始著罪惟录,历二十年始成(日记:杨子思圣犹龙奉分局修明史,属为集草,赞成全史。旧汇诸家之言,知史概尚未刻,草四十本为湖浔朱相国国桢遗笔。国桢才弱而考核最详,称信史。此草已质于同里贡生庄鑨家。鑨有纪略之志,使人缮誊两月竟,而还其质。又质于沈苍□,苍□宝之,原本不可得也。问之庄氏,忌不与校。余素不一至南浔,偶鑨弟廷钺在苕束脯余门,曰:「家兄意独为之,不欲分人,且先生不须此」。余遂有明史之役,改曰罪惟录)
  [补]兄毅斋卒(戊戌十六章自注:哭家兄毅斋而作也。兄中抱不平,积块如拳,动则摩起。乙未之五月弃人事。余欲追存数语,每肠裂阁笔,意且寒之,乃能终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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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申(一六五六),先生五十六岁。
  购学敬修堂(查浦辑闻:先生晚年讲学论道,自署敬修堂云:「学不厌,诲不倦,何有于我;诵其诗,读其书,私淑诸人」。南烛轩诗话:公颜其居曰「敬修」,自题楹帖曰:「此身合置三千座,斯道何尝五百年』;非虚语也。「外纪」:讲学有二题:曰益晷,曰益智。益晷云何?大略谓人不能百年,即无疾病寝食间之,好日月几何。益智云何?大略谓智由神生,神可引而长也。偶记:颜子炳如尝谈敬修大指,喟然曰:「从活泼二字求道,东山第一眼,诸子规之,尚堂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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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酉(一六五七),先生五十七岁。
  先生成书最富,独南徼多异闻未及详。是春南游,过江右,谒黎博庵师(有南昌呈博庵师诗存集中),交范香谷(兆芝。「外纪」:香谷晤于江上,同入粤,约同归为明史一助。戊戌病殁。先生叹曰:「吾史无运,空劳香谷一诺」)及四明门人周骧(九逸)偕度岭。两广督抚李公瑞吾(栖凤)闻先生将至会城,遣其属郊迎入署中商抚绥事,将东山诗文散帙悉采录无遗(偶记:丁酉,偕九逸入东粤。九逸尝寄余句,有「南州阙里三千里,江左夷吾二十年」。三山楚雪庵三复有□语九逸:「室迩人远,古诗志之矣」。偶记:余游东粤,得交黎子琬居。琬居以羊城再破无家,止携其从孙端鹄跼蹐藩下,形影互吊,无可与语。丁酉,得见余客囊所载散帙零句及入粤题识酬应合数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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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端鹄两腕十指促誊连日夜,指骨几折,目为之赤,不能开阖。且别,复作连□之歌,送余江上)。投赠过丰,先生尽散于穷途流寓之客。过雷峰,晤澹归大师,即同学金道隐也(「鲁春秋」:金堡字道隐,浙之仁和人。崇祯庚辰进士。守临清,罢归。唐起入闽,以给事中监军江上,与左尹弈别。闽败,桂用以原官。争孙可望不宜封王,坐口舌戍。为僧,依粤之雷峰寺天然座侧,释字澹归。明诗综:字卫公,著遍行堂集)。初,先生有事小亹,道隐以公务来自闽中,弈罢而别,各赋弈罢诗(羊城步答金子道隐:荒江对弈局初阑,自此争先端复端。沥血上书千载事,低眉下界一尊看。閒将只手空宜杖,有了圆光何处冠?却向岭南重访旧,西樵山外月犹寒。金原作云:秋到珠江客思阑,小亹残话又更端。井中史莫丹心在,局外人休刮目看。东海近时犹木石,南阳往日竟衣冠。知君十载悲凉处,雨入荒鸦梦亦寒)。时广南方岳岩絜庵欲晤澹归不可得,密访于先生,先生唯唯。『俟澹归过我,以事款之,公徐徐来,无不可者』。翼日,澹归至,先生请弈。方半局,而絜庵踵门。澹归觉,踰垣避去,赋半弈诗索和(诗集作己亥之人日。澹归原作不得见。先生和别半弈之句云:由他棋局竟未竟,与君仍是局中人。飘零故衲空存骨,整顿名山待作邻。人日有诗春倍暖,雷峰无偈唱罢新。江头放棹不言别,眼底声闻总是尘。其二云:莫道局残著不到,请看局外有何人。怜余湖畔真蓬梗,向汝天涯果比邻。雪里梅开去路渺,春添鸟语破人新。两年倡和谁无敌,五指都无一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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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先生叹曰:『前后两和隔越十二年,只几往复,嗟莫问黑白也』。度岁会城后,先生自粤归,令起继和。苕中有韩子蘧者见是诗曰:『半弈甚佳,犹有人之见者存。若弈罢罢弈,则天道在其中,人道亦在其中矣』。起怃然有感,即赋弈罢罢弈诗。先生属便羽遥寄粤之雷峰。起二诗见东山外记中。
  [补]结茆硖川东山万石窝(潘廷璋「硖川志」:沈山之阴有万石窝,查伊璜结茆于此。闺秀徐莹「浥翠轩集」:石窝小隐,续硖石十二景之一。艳雪亭杂纂:时潘公梅岩以诗馀四章赠之)。案归隐万石窝,年谱、外记失载,惟和金道隐诗自注云:『拟分硖川万石窝驻澹归之锡』,究年月莫得而详。或云,自粤东归后,避乱硖石,辟万石窝。晚寓杭之铁冶岭,不复还家(周春绉云石记);恐未必然,附此以俟博古详考。偶记:吴日永,康熙丁酉遇之羊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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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戌(一六五八),先生五十八岁。
  初,忠烈公张芷园(家玉。明诗综:张家玉字立子,东筦人,崇祯癸未进士,改庶吉士,有遥夜军中遗稿),抗节南海,间有繁疑。是春,晤尹右民及张璩子(家珍。明诗综:张家珍字璩子,东莞人,忠烈公弟,有寒木楼遗稿)纪其实,先生喜曰:『吾前传庶不诬也』!(和别璩子诗云:不是逢迎浅,从来风雨深。□□□□□,人各有孤吟。列史千年影,高原斜日心,与君裁独操,太古迥遗音)。复遇周旭公于珠江,悉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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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申酉间事,口之所述,恰如成书。先生曰:『此可谓不负传闻』!暨入潮,先生族弟令东筦先就之。潮镇吴葛如(六奇。钦定贰臣传:吴六奇,广东丰阳人,顺治十一年招援,授镇潮州抚兵,晋左都督少师兼太子太保,谥顺恪。及门录:葛如能诗,自比武侯,故以为字,广东海阳人。州志:原籍海宁;讹)。随遣役迎先生于军。吴与督抚李皆非旧识,而倾倒一如故交。吴令二子启晋、启丰(贰臣传作启丰弟启爵。偶记:己亥,余在长乐,潮镇吴葛如以厚币邀余至军。时令长君启晋字长源,晋弟启丰字文源,皆侍余座。晋已登丁酉贤书,工诗。嗣余有诗可之选,选入葛如浈阳峡一诗),负笈从游。晋登贤书。其后丰以荫移镇滇南(「贰臣传」:启爵在琼州征生黎有功),驰书来迎,先生辞之。在粤中执贽者以百数,常心念顺德之初勋(季庸。偶记:余辞羊城,季庸乘别有句云:「越王台上正秋曛,走马南天逐雁群。梅岭关边行晓日,禺阳峡里载朝云。中原世事随流水,夫子文章自冠军。此日观风应自得,龙门片席许谁分」,著有闻修堂稿。余携二些,有诗可之选,故末句云)。盖隐居而高蹈者也。熟于滇缅诸状及晋国李(定国)戮力致命事(「三冈识略」:晋王李定国,张献忠养子,独拔身群贼之中,秉忠反正,尽瘁事国,乃至崎岖九死,呼天以明其志。呜呼!古烈丈夫哉),以资行笈之所未备。
    []偶然录:公应吴督之招在两广署,时陆晋亦贵为潮州提督,盖晋逸去后,即从军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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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功谋任至此。知公至粤,遣使赍帛书为请。公赴之。晋郊迎百里外,其崇奉之礼不异于吴。夫吴、陆微时,皆托迹下流,公独能知其异推之。识皋亭公于困中。其神鉴岂皮相之士所能及乎(吴骞拜经楼集自注:查孝廉识吴顺恪于微时,人皆艳称。程芳沚赠诗,有「不羡林宗知孟敏,还同太白识汾阳」。案陆晋事而讹传及吴先生,已为之力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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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亥(一六五九),先生五十九岁。
  刻廿字五百首于潮(自序:余有句「末半千篇廿字诗」,诚欲十百首而不得也,初愿之不克遂如此。又云:嗟余生之缺然者何多哉。又董无殊为之序。「外纪」:金道隐作引)。复刻东山外纪两卷(周骧、刘振麟辑。周序云:行关德谊,运系兴衰。徵乎阴阳,该及政治。上窥道源,远达物故。以辟邪说,以扶正气。论事必审乎机,著书必求其例。无小非钜,即用是体。情深不至于伤坛立而无其貌。飞跃见化,沈湛自全。微辞浅笑,尽属天机。粗服乱头,每关至要。有高骏跋之恒)。是春,与直社诸子倡和,录别诗一卷。初夏,负粤中奇石五(「外纪」:先生雅好石。至东筦,资福寺故有供佛石,先生作偈投佛,竟携之去。高子公有为具夫舁石以从。暨入潮,张穆之赠以所画马,陪一石可供,而陈慎旃先生赠一石可袖,咸玲珑。及门周必勃复上一石,小于佛石。而温子静甫拟以石为赆,颇大于佛石),度岭以归。过南安,司理孙晓颇(仁溶)候于舟次,请为弟子。虽会过日浅,而密契最深。以秋兰二盎赠别,复得刘园第一石(「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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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刘氏园废,遗石四五。江申先生作之石书托人致之,书不得达,常作诗以见意)。日饭石下,夜与卧处。舟中赋诗,有『停舟疑下榻,载石未名山』之句。滞西江,候黎公博庵,呈诗曰:『小著须宏鉴,馀生可故山』。至孟冬抵家。所携石,大者一,高丈许,峰峦秀出,立朴园中(按此疑即今之绉云石,非将军所赠明矣。周春绉云石记:此石,粤东送至袁花,置先生故居沈坟山麓。因观察王望迁盐,移居百可园。园为郑端简别业,售于观察,遗阯尚存。不知何时又售顾氏)。载四石于会城,列敬修堂之庭下。又尹右氏所赠一小石,奇秀,常置几榻间。当命笔,必对石吟哦以为常(诗集:右氏惠我一石,长四、五尺,瘦折如树枝,谢之以诗云:「君子特心许,割爱以为寿。云匪旦夕意,庭中畜此久。以石亦以心,有两不可朽」)。冬杪,同学褚砚耘(廷琯)偕起访先生于朴园。砚翁见奇石巍然独立,笑语先生曰:『此君万里相从,伊老当兄事之,不得比于狎客』。先生曰:『吾向以此君为师,故高置一座』。起曰:『客传吾师粤、七囊赢万全,尽缓急人,今见奇石,知爱金不胜爱石』。先生曰:『设携此重囊,浮舟六千里,中流暴客至,撄以去,创肤幸不至死。及归里,贺者曰:「何福而获无恙」。然则,余免此一悸,日与长者相对,所得更饶矣』。起举酒酬石曰:『劳长者枉驾』!是春,长子勋游庠(外纪:勋县试,误书最,因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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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一六六0),先生六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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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食后,先生挈家侨寓毗陵。秋杪复归敬修堂。时浔之史案未发。先生知天,自粤还,晤语所知有大警者至变。或伸楮枨腕,作为诗文。方在满志,忽心动,投笔起,置密室。或字画且未足,不能待,置之,急操笔曰:『常警仄者之象』。惊问故。先生曰:『吾犹人负虚声奔走满世,凡座对知姓氏,无不鞠躬另上颜色。此等踰分,造物最忌。况此日恰又丧行有徵』。至明年,文星果入贯索。冬月,庄史事狱发于浔中(湖州府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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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丑(一六六一),先生六十一岁。
  春,豫章王公于一(名猷定,号轸石,江西南昌人,选贡生,有四照堂集),捐馆西湖,先生偕同人为治丧。陆丽京(圻,字景宣,钱塘人)告先生曰:『南浔(湖州地名)有庄廷鑨者(字子相,湖州人,贡生),作明史纪略(明史纪略为九千几百馀叶。有纪传,无太子、诸王。传体又以官分。列朝后论皆出廷鑨,间其父一与),参阅姓氏,首列东山,次范子文曰(骧),次及某,共十八人(日记作廿一人)。作序者李霜回(令晢)(日记:李霜回年老家居,年近八十,法官欲以老逭之,籍其家,犹留半部书案上,书序署令名,遂不免)。先生殊骇,所谓大警者,定以此矣。拟牒当事。从刀笔家称此书不工,先生曰:『吾三人不工此书,是仇庄非善』。因投牒督学,手著四六体,中一联『倘或犯于所忌,间有非所宜言』,并入范、陆名于牒,范、陆不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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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以此一联,生三家三百馀口(日记:骧居海宁,治远莫致,其弟文清合词简举,问之杭严熊光裕,字雪庵,时署按察事,不得报。是月之五日,余自作牒四六体,投督学胡尚衡,亦不得报。余手启胡,语陟鼎革,而衡文不知之乎,他日门户之忧,当与共之,勿谓此日不言故警。始以原牒行湖府学。学官为赵君宋,温州人,颇有深望。时廷鑨已卒,父七十馀岁矣。自言此书无不敬,可上闻,即奈何渔猎。君宋毒之,详于府道。庄不得已,行千金寿知府陈某,而亦输君宋四百馀。劈板计六十囊。奉督学指,存板湖府库,为已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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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元年壬寅(一九六二),先生六十二岁。
  时旧乌程令吴之荣与庄氏为仇,讦奏伪史于朝,词连先生(陆莘缵任老父云游始末:有吴之荣者,取货于庄,不获。又查有女优,吴欲观之,不与,亦憾甚。遂抱书击登闻鼓以进。日记:有吴之荣者,旧旗书,为乌程令,贿败,拟大辟。又绍兴王石公者,以诸生工造款,继事败,亦坐辟。会恩赦,两得脱。石公授指于吴,使典贷湖乡绅。庄老勉上百金,受之而衔庄毒,为摘纪略中四事称逆迹,皆石公添注句旁为缘搆,非本文也)。是冬,钱唐令慕公(天颜)奉督台公命(日记:监院赵君邻)。以手版晨至蔽修堂求见云:『署中有愿见颜色者,某为介绍』。先生曰:『邑令而晨来,其为某乎?某候此久矣』。不入室,果以庄史见收。二十日,将絷内勘,诫子勖曰:『吾行,而故不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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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阅姓氏十八人也。即偶闻,万勿露,彼自有命,毋命出汝口,使天下曰「东山有子杀人」』(日记吾浙部抚求同参三人外十八人姓名,呼问儿勖。部赵怜勖幼子,衿且弱,诫左右试刑名,耳曰:毒及夫人,共督出十八人」。勖以余初诫,死不承。命刑,甫及肤,儿高呼。赵翻诫用刑者,谕府丁:律逆十五以上无坐者。勖卒自陈十五以内)!临行,勖呼号大恸。先生正色曰:『即以为不详乎?使吾偃息在床死儿女子手,岂若普天下穷乡僻澨稍识大义者,咸为我跌足叹息,胜汝匍匐走乞钜公题墓石。速去!毋乱人意』!冲冻入燕(日记:十二月之三日)。相传有于满人侧预为先生白冤者,以是对簿时有笔帖式下皆问安曰:『伊璜公疟愈乎』?先生猝不知其意,但唯唯。复曰:『此案口供已书「不知情」,公其志之』。故谳鞫甚严,独不受刑。及在禁,复有人来传语曰:『公三十年所失稿,有人珍藏无恙也』。竟不言何人所遣。及再讯,笔帖式仍如前致殷勤曰:『原口供幸勿忘』。先生益不解。思久之,忆三十年诗稿为乞儿陆晋所取,抑其人亡命后,籍满洲而贵,复居要者乎。长安人皆哄传先生曲护得全,而四方讹传吴潮阳(葛如),非也(案此可證香祖笔记、觚剩诸书之误)。禁刑部火房二十馀日,虮生百万,先生苦之。乃解衣坐鞫而正虮罪曰:『尔细而恃众为勇乎?而安而长子孙,既寝处之,男女之,复饮食之乎?而饮而嬉乐趋,无狎邪不到,横行五体乎?而裸而无礼,聚族无好丑长幼齧人,齧无罪之人乎?而乘危利灾官缚而群私谳乎?而矫法听未成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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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食之祸乎?彼有口谮之,而有口嘬人,律有加等数倍如是者乎?而忘所自生,是谁长养至此,而遽内叛鼓众,衔枚潜走,快反噬之能乎?彼蝇蚋张胆,肆虐不成,鸣鼓之攻,而逋亡反侧,闪烁鬼蜮,无不遍剥肤之惨乎?吾秦法最烈,焚坑在前,不知惧乎?即否,扪汝而谈当世之务,而顾何以自全乎?而谱有跳梁之群,捷足超距,可以远窜,而非其嫡派,顾弃明投暗,皇皇有北之趋,卒何能逃罪乎?其服炮烙之刑不赦』。此系狱中口诛,后事白乃书之外纪中。时族弟子望官部郎,为先生制衣裘,供朝夕,及狱中费用几千金。其后尽偿之。先生常为之志感。起于是春赴江右,居南城之松溪山。越明年夏,始知先生波累。及归,先生已释狱。
    (案庄史波及,因先生合词简举,留案得释。所著得案,日记述之甚详。初就狱,臬法若真(字黄石)索弁语,司李纪元(字子湘)寒温狱中三四,府丁咸池愿倾家为之赎,仁和令张玉甲割囊留赠。及北逮,杨千波匿其诗稿,王望为办朝夕。上至督抚部院,无不周旋营护云。笔帖式意陆晋所使,不过谱中揣度,日记中并无明文。因陆晋误及吴将军。吴贫时,亦曾乞食故也。王、钮诸君承袭其讹,载之笔记,遂令后人信以为真,是不可以不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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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卯(一六六三),先生六十三岁。
  浔案波累者以千数,不能尽拘而北,遂移狱还浙讯。在絷咸不赦,惟先生与范、陆同释(日记:范、陆系余牒连名,部抚虑内勘必及,亦起解入都,而部对无名,且原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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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南发,范、陆亦南返。「适然歌」:逡巡诸公果自焚,湖头徼倚存三君)。坐事几二百日,作「适然歌」以纪之。阙曰:『适然风雨天之数』,言无意遘得,不是张皇为一大事也。初,眷属内外皆锢于公署,其后即禁锢于家中。先生既归,始对家人一涕。当患难急迫,独洒脱如平时。盖得于内者素也。絓误既白,燕邸诸公尽力为之保护者,愧未报谢,即命驾北行。至东昌,交邓元固(□□)。走范县,县长施匪莪客之,赋诗言别曰:『古句散拈神倍洽,故人殊少梦犹存』。时俞子去文(□□)捧句而哭,凡先生被诬始末,知之最详,因赠以诗曰:『凉凉近状佯知己,笑眼相誇未古人』。宁国廖祖命曰:『未古人,其今人乎』?先生曰:『为今人,将以存古人耳』。入都,遍谢诸公,皆以诗纪事。还登泰山,赋诗曰:『山水难恒胜,吾慧日以益。大率经再往,前后有殊迹。所以遇名山,未遂登高屐。吾生慕东岱,凭眺已畴昔。其时但意举,襟幅面咫尺。已而历诸胜,俄觉神光集。心开梦亦迥,智不在拳石。自惟摩秦碑,不知文何格。况复筋力衰,岁月已驹隙。当此莫大观,岂肯轻一掷。今年苦旱乾,好雨湿山脊。肩舆袅层云,诸峰堕空白。忽然天气朗,旷览清虚宅。徂来与新甫,眼底亘一画。诸松岂初封,古碣亦几。瘗玉不知处,吴观但往册。至此意惝恍,种种费寻绎。转足欲空飞,天风生两腋。倏忽云上升,弥漫蔽前席。相对审人声,翻似重峦隔。昔贤诸题咏,一概经废革。只有摩崖存,光芒逗精液。其馀仅百年,存者增爱惜。可知形最高,风雨势更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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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剥不可数,万古见开辟。东海敞高奇,纤巧非所摘。吾生忧患馀,快此淩风翮』。至岁暮,乃归。
    ([]莲梦居笔记:东山先生书法,能运左右腕,寒暑朝无笔墨,一时中指承管处茧积,常至四五分,月每三齧之。笑曰:『不可吾指上又枝矣』。初学鲁公,后负絷,苦手閒,遂以意追摹右军书法,闭目伸二指转折令得势。叹曰:『古无有不习于势而以书传者』。卫者不察,大异之,以为道家指诀诅人。及脱卫,始细印右军诸拓,捷得之。蒋虎臣见曰:『吾今而不释于东山腕下矣』(乞言启及适然略同,独此记最详,余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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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辰(一六六四),先生六十四岁。
  游新安,程子非二(□□)迎先生馆于别莱,以诗投赠曰:『苦心自绕三长上,奇骨偏逃万死中。土室我能知足迹,几时有梦到南宫』。(诗集和原韵:天门有路与云通,果是渊深双石公。欲讨奇文寻苏壁,才醒短梦惬松风。襟披光景千峰外,手激珠玑万壑中。自问百年能俎豆,陪君延紫阳宫)。先生曰:『是真知我』!非二有侄芳沚(□□),游于先生之门。
  [补]客淮,中秋前一日,宴集曲江楼(见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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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巳(一六六五),先生六十五岁。
  始杜门手辑前稿,名先甲集,近稿名后甲集(同宗诗选:以甲申分先后)。著鲁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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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上下两卷(外纪作鲁之春秋。沈起鲁春秋序:岁在己酉,起从侍敬修堂,属起校葺是书,参书外之偏旁点画以存正韵,稽验岁差置闰之舛合以遵正朔,谨考人物之名里以志职官,博采当时之诗歌文传以正人心,至于笔削是非,出于作者之独鉴,不赞一辞,此又春秋今昔之所同,不敢或异者也。自序云:皆知宣尼以春秋存鲁曰鲁,至汉兴犹后服,岂知宣尼以其春秋存鲁实存周,曰吾周礼在鲁,至汉兴犹后服,为是春秋之所维系大矣。自秦焚坑之后伏生以长年所口授尚书,周平王而下即载伯禽誓师之词,则明以鲁继周,为是鲁之所维系春秋大矣。顾伏生之口不及春秋,而迨鲁恭王时仍出之孔壁,则鲁实又存春秋,诸国莫能及也。存唐者鲁也,与延平共事而姓犹存。存桂者鲁也,有阁部煌言之底节而历犹存。嗟乎!鲁春秋岂鲁之春秋已哉?孟子曰:春秋天子之事也)。纪僧自非滇南始末。自非号普静,原名邓凯,系籍吉安(「三藩纪事本末」:邓凯从王于缅。王既死,入昆阳普照寺为僧)。其纪事原序则玄默摄提格天中节之后六日云。又范澳供一卷。范澳在东海中。其叙曰:『余拟作东海爰书,为张玄箸作也(「鲁春秋」注:张煌言字玄箸,鄞县人。崇祯壬午举人。乙酉,从诸臣扶义师。鲁王监国绍兴,赐进士,为庶吉士,授兵部尚书。后明州及诸岛俱败,结茆于临门之范澳。甲辰秋七月,被执殉难。觚剩:张玄箸先生,起自海中,部落解散,窜身萧寺。杭守臣觇得之,与爱仆杨贯玉、罗自牧同被执。就逮之日,公乌巾葛衣,不言不食者数日。临刑,二卒以竹舆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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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江口。先生从舆中出,见青山夹岸,始一言曰:「好山色」!因索笔砚作绝命词付行刑者。自牧与贯玉俱从死焉。殉难录:国朝赐谥忠烈)。竟谓其罪无可逃,断当播告天下万世。爰题六律,律已不赦,三宥勿及矣。一律曰:『海若真无赖,姑容荒遁儿。箕狂作客后,连蹈帝秦时。浪拍穷徼动,风哀(一作衰)水族疑。长才无不可,竟尔畔时宜』。二律曰:『望叹汪洋在,鲛人故不平。生魂依屈子,死党结田横。蓬鬓看天梦(一作冒险逋蓬鬓),痴心待鼎烹。匹夫不解事,沟壑欲成名』。三律曰:『虞兮久不腊,天祐尚(一作枉)存年。孤竹原无粟,蓬莱不见仙。为贪一是字,错讲六韬篇。此事何能(一作此案岂容)没,由他百世传』。四律曰:『掉头六合外,痼疾一身中。潮弩终无力,蜃楼久自空。气曾淩(一作踰)北固,天不与东风。未审王磐句,终成(一作宁存)雍齿功』。五律曰:『求药三山去,俄挥落日戈。人虽工击楫,海意不扬波。颠覆追岛,从容共汨罗。黄冠如(一作知)可托,其奈古人何』。六律曰:『自负潢池大,空饶(一作不思)雨露宽。天南谁起霸,波底欲偏安。敢附睢阳谱,私题武穆看。廿年流水事,东望只漫漫』。于是集诸供招之在范澳者,以见其一不合、再不合、以至三四不合有如此。嗟非主法者之失入而故误之也。不省氏识存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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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午(一六六六),先生六十六岁。
  卜葬两先人。葬兄毅翁于昭穴。先生自为生圹于穆(查穰园曰,公寿穴在八字桥,
附录 第 171 页
此谱中所称生圹是也,今已不可考矣。蒋夫人别新坟诗云:「翁姑身归三尺土,儿妇心安十二分。泉下无人谁个伴,临行含泪别新坟」;则非旧穴可知矣。今仅一坏之土,而州志坟墓一卷独漏)。


附录 第 171 页
丁未(一六六七),先生六十七岁。
  初春,起候先生于讲堂,时先生庐墓所不值,至秋杪始得一晤。初冬,先生应淮安侯董公(名期生,字伯奇)之聘(钓业:鄞县人)


附录 第 171 页
戊申(一六六八),先生六十八岁。
  元旦赋客中诗云:『岭上梅花又一春,岂知又有看花人。满□举笔书正月,独自低眉相戊申。垂老馀閒宁浪掷,乍归远屐倍相亲。开门野凤掠潮去,不管临流旧隐沦』。时长君勖游太学,渡淮北上。季子升游庠。升方就婚于淮安郡署中。至冬,子妇随先生归。
  [补]除夕,客扬州鲍园(见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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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酉(一六六九),先生六十九岁。
  春复开讲敬修堂(偶记:己酉,江都黄雨相、关西□天万、楚中汤尚子、越中来倬人襄余讲席,余为宣畅圣经),起赞司讲堂事。季秋,长君勖病归,仲冬即世,举家哀痛,先生恬然曰:『是儿临诀时有「□圆明镜一枝花」之句,自是奇人再来,安得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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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相待』?乃之苕,处门人徐人五(伦)家,著同学出处传略一卷(敬修堂同学出处偶记目录:郭勖字季庸,广东顺德人。陆东陆初名董志,字倩迂,江南江阴人。沈起字仲方,浙江嘉兴人。刘振麟字轩孙,江西安福人。杨汪度字千波,浙江杭州人。邓汉仪字孝威,江南泰州人。来时美字我平,浙江萧山人。附族子倬,字卓人。潘集字雪生,福建浦城人。王祚昌字森之,陕西三原人。丁克扬字抑之,浙江萧山人。徐孺芳字兰皋,浙江钱塘人。附弟孺煌,字苕英。黄纮字伟房,江南昆山人。王贡字禹则,浙江杭州人。附兄秉圭,字禹功。周骧字九逸,浙江宁波人。附林雪山、歆炳如、胡质明、范香谷。陈壮行字夏木,福建漳浦人。附胡仁祖、詹印。柴煌字冕如,浙江仁和人。严曾所字在来,浙江归安人。附弟徵,字□□。沈之倬字石香,福建浦城人。附徐石欤、叶石书。许曰琮字道润,浙江钱塘人。黄云字仙裳,江南泰州人。徐伦字人五,浙江归安人。孙仁溶字晓湖,江南无锡人。顾斌字士兼,浙江钱塘人。黄霖字雨相,江南江都人。黎魁肇字端鹄,广东新会人。邹儒字式舆,江南吴县人。潘晋逵字士云,福建福州人。附廖云卿。吴曰秽永字熙申,江南长洲人。沈仲寅字公亮,浙江馀杭人。吴启丰字文源。附兄启晋字长源。翁骏字骏武,浙江仁和人。康邵字君平,福建莆田人。汤芬字芳侯,浙江平湖人。季凤翔字士辉,福建浦城人。孙旦复字九孟,浙江海宁人。刘心炤字炎初,福建浦城人。高朗字克扬,浙江会稽人。王恪字九纯,江南吴县人。附弟□□。沈陵字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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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浙江嘉兴人。姚景珍字楚珩,浙江诸暨人。陈震字东岸,海盐人。齐昌两邑儒学诸子)。时已踰腊,起寓仅咫尺,终日杜门,不知也。偶遇晴暖过访人五,知先生下帷于此月馀矣,喜极得晤,见同学出处传踰五十馀篇。起问曰:『先生不幸有西河之戚,安得有此怀抱,遂成万馀言』?先生曰:『家人过哀。我老矣,不无有痛于中,特为此书,忧伤之思为之隔绝耳』。起即移具同榻。订明春校罪惟录。信宿解维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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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戌(一六七0),先生七十岁。
  寒食,赴龙山扫墓。翌日,大会祠中为家课(「外纪」:间岁一试其族子弟于守祠,为第高下则次飏达无留滞者。如巢阿、子宣、王望、日庵诸前辈,皆文章政事,卓然流誉)。得从侄嗣韩卷,怪之。语韩曰:『所谓文理者,文与理相为因缘,相为变化。子文与理各不相属,而忽有一二语坚强独出,灼灼有光。子能离家从我游,尽以因缘变化之法授子,不三年当名满四方,岂止吴越閒哉』(「州志」:嗣韩字荆州,家赤贫,过时而学,初不知有司尺度。族叔继佐叹为未易才,补钱塘县诸生,旋入监肄业。十三年不问家耗,覃精攻苦。夜分欲睡,举火灼两臂至无完肤)。嗣韩叹曰:『世俗视某如粪土,得伯父殊鉴,恩与生我等,而贫不能自食』。先生笑曰:『敬修堂上宾客盈座,岂赍粮而来者哉』?韩遂从游,兼为之料理家费。孟秋之四日,先生七大庆(诗集:代同门沈起墨庵集葩经寿东山七秩。「安雅堂集」:寿查伊璜,调寄□□□)。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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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曾、思、孟四圣之言以自训,名伊训操。序曰:『岁庚戌之初秋四日,余年七十矣。盖四十五为甲前之年,二十五为甲后之年,浪视于天地之间久矣。自五十时曾赋四十九年是三诗,至今日则六十九,皆非后甲,无是前甲,亦何从得是也』。作柱联以自愧曰:『从心难合矩,食肉有馀年』。恭集四书成语,如集唐体,之于韵。此乃琴瑟以自儆惕,操名伊训,曰:『伊人之勤,在此训也』。重九登,起陪先生游西山诸胜,得口占五十首,每首各系以序。又梦中得句云:『祝吾五指化(杂记作去)为石,点点(一作上)片云亦是山』。宿于灵隐(「查浦辑闻」:先生为僧巨德题灵隐方丈联云:「凭你猜拳,是了是了又是了。呸!真消息还在他家。倩人搔背,上些上些再上些。咦!假痛痒空归自己)及法相寺共十日。嗣是以后,起在敬修堂度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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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一六七一),先生七十一岁。
  起随先生游虎丘,渡太湖以归,有游纪。岁暮,及门族侄容(「州志」:字韬荒,号渐江布衣,有渐江诗文集)归至滇,来谒。滇中人物事迹,以供先生采择(诗选:吴逆开藩于滇,广延揽,有以公名荐者,遂入滇,甚为礼数。渐且引为腹心。公察其心不纯,欲辞去,吴不听。一夕,盗吴骏马,疾驰去。吴觉,遣亲军追及公。公多力,挟某掷地,詈曰:「归语老兵,查韬荒不从汝作贼也」!吴恚甚,阴迹公,公乃自楚归里。未几,吴果叛。偶然录:公题吴壁有云:「将军留客休投辖,壮士闻鸡已出关」。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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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即挟骑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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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子(一六七二),先生七十二岁。
  初春,起还故乡,寓褚翁砚民林曙堂中。时先生挈季子升抵龙山扫墓,复过武原,升忽抱血證,即泛舟入槜李就医,托起审视其启处朝夕。砚民视年侄如子,留升于学圃中。初在武原,医家请用参,先生方空囊,曲计得参。在学圃,复拟用参,砚民见之,力言不可用,先生不信。起曰:『砚翁深于医者也,此系生死之关,曷细图之』?先生曰:『砚老何所据』?砚民乃检王肯堂薛理斋医说出示先生,始信。起与砚民同为之定方,投以清火养神之剂。薛公楚玉亦主是说。数日有起色。时郡侯王公(师夔)延先生入署。逾月,升亦移寓城中。至仲夏,火證益退。楚玉与砚民皆曰:『今可用参矣』。初秋,升病愈,归省城应秋试。先生尚留郡署,至岁暮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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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丑(一六七三),先生七十三岁。
  是秋,海陵陆公吴州(舜)督学浙中。先生仲子昌受知于陆公,列前茅。族侄嗣韩应试商籍,为运使傅公所知,首拔之。应道试,陆公复置第一。嗣韩受教敬修堂三年(「外纪」:东山第一格)。至是名闻吴越间(刘廷玑「在园杂志」:查荆州素怯弱,尝读书寒家之无倦轩,予劝慰曰:「子病如此,而午夜唔,何急功名而薄性命耶」?答曰:「吾非不知,曾梦神人示之以诗,有「五色云中第二名」之句,是以恋恋,冀其一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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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果以五经乡中榜眼及第。觚剩:国朝五经始此。先生提掖后进,老而不衰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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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寅(一六七四),先生七十四岁。
  先生命起葺成东山外纪共四卷(案己亥本为门人刘三之、周九逸同辑,后沈墨庵续辑两卷,无从购假传勘)。时有受恩门下而致反噬者,以起所亲见录之「外纪」中,先生即命删去。秋杪,起辞先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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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卯(一六七七),先生七十五岁。
  春,罪惟录成。拜经楼藏书题跋记万季野先生所撰明史稿五百卷,周松霭大令云,此即查东山之罪惟录,故有朱康流、张待轩及海昌俞子久事。然余未见罪惟录,不敢悬断,识之以俟知者。
    案王鸿绪明史稿相传奉万季野为蓝本。全祖望序□川集、评良谟梦椽杂钞皆云罪惟残录,以不及见全书为憾。己未岁遇管丈芷湘,云原稿向藏桐溪马氏,被装潢割裂。早年以重价售于金陵。吾乡藏书家,尚有原书十馀册,佚前二卷,或有传无论,或有论无传,诸志独全,未附谥法议一卷。惜无力胥钞,信宿而还。特将目录附载,以资嗜古一助:
    逸运外臣传  启运诸臣传  抗运诸臣传  理学诸臣传  致命诸臣传
    谏议诸臣传  讽谕诸臣传  清介诸臣传  乘时诸臣传  循谨诸臣传
    文史诸臣传  播匿诸臣传  隐逸传    独行传    闺懿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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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庸误诸臣传  方外传    艺术传    回回传    宦侍传
    奸壬传    荒服传    蛮苗传    胜国传    外国传
    天文志    地理志    历志     五行志    礼志
    乐志     学校志    职官志    贡赋志    土田志
    漕志     科举志    兵志     刑法志    将帅志
    河渠志    宗藩志    经筵志    班爵志    艺文志
    冠服志    九边志    钱法志    屯田志    盐法志
    典牧志    锦衣志    直阁志    陵志     茶法志

    附谥法后论

  先生每日必研墨濡笔。至仲夏,拈笔不觉手重,继以头晕,虽饮食如常而精力顿减。孟秋有书达起,首云:『黑庵不来,心疑殊甚』。末云:『我意中事,墨庵当知之』。未几,复遣仲子昌拿舟见招。起整顿寒衣,未即赴。先生意中有感,口吟曰:『天空云浮意何如?东山其颓将焉之?省兮省兮不省兮』?命升儿书之。升惊愕不敢书,请大人罢吟,不许。升伏地再恳,先生大愠,几与之杖。升不得已,书毕。先生喜,复口吟不已。起既至,昌先入问安,即延起至内室。先生坐左,起侧坐于右,问安毕。病中不便步履,神气亦稍减,而喜动颜色。自午后侍坐,更馀始登楼就寝。明日早粥后,命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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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生平所著书相对校阅,中有误字或有漏义应改应补者,起即请于先生,咸唯唯如所请。全集计一百二十册,约八千馀叶,校三旬始毕。过岁暮,病颇减,能强步至敬修堂。每日命起朗读后甲集,或诗或文三十馀叶,先生欣然以为乐。抵暮镫下,则起与昌、升咸侍左右,互谈至二鼓。除夕侍坐初更,先生语起曰:『子明晨夙兴,不宜久坐』。乃辞而出。是夕,先生甚安适,家人皆以为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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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辰(一六七六),先生七十六岁。
  元旦,先生于辰时整衣冠登堂,阖家以次上寿。先生倦客。书阁中奉宣尼挂像,亲自登阁拈香成礼。昌、升以周旋岁事离左右,起独侍坐。先生曰:『此时空閒,我独语子』。明日复为是言,至五六日每言及之,其词甚约,其意甚远,起为之恻然,时洒泪于隐处。值八日,先生步至讲堂,亲笔大书「令妻寿母」四字,为继配蒋夫人寿。夫人于十九日六秩预庆(东山及门诸弟子集□二十四句恭述敬修堂查母蒋夫人六秩寿:门阅显融,幼循女则。恭勤妇道,虔将时享。恪襄表葬,同心桴钺。襁褓所生,扶携避盗。樛木下垂,爱如己出。云居赞谋,中馈肃宾。恩恤嫡党,抚存族谊。浔史波及,拟殉待命。长参百祷,益悟禅学。曲恩犹子,敦睦里闾。训谕奴仆,□□析劳。搜揽古义,举存诗偈),将制锦障。其书法宽广几二尺,笔势矫健。起喜极,以为病愈之兆。十一日语起曰:『春秋重大宗,为世卿继袭言也。汉序以来,自勋而外,无大宗之可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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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纷纷之论,殊未合。子可以此意序入「外纪」中』。十二日,本邑许侯枉驾(名三礼,字典三,号酉山,安阳人,顺治辛丑进士,康熙十二年知海宁)。先生以疾辞。固请,乃就卧榻閒坐。语皆以道义相勉,不及私。良久别去。先生自去秋及春,辰刻下楼,必先语蒋夫人,然后令侍女扶持。独于十三日不告夫人,不令扶持,径急趋下梯。起与昌、升方早粥于楼下,急近前手扶。先生神色自若,曰:『无容为也』。午后,稍觉痰喘。夫人乃治榻楼下。自此不复登楼,即楼旁为卧室。十四日,以痰喘故,拥衾危坐。夫人诞期将近,远迩姻族以次踵至。先生语夫人曰:『吾心境清閒,汝可接见诸堂客』。于是呼起入卧室,与昌、升同坐床榻间。三人或拥于前,或扶于后。族侄嗣韩、嗣瑮(字德尹,号查浦,康熙庚辰进士,著查浦诗钞),以次供饮饵之事。至十七日宴客,先生命扶至堂中观剧,四时乃归卧室,不以为劳。十九日,为夫人祝寿,先生仍扶至堂中,受阖家及亲友拜贺之礼。
  二十日戌时,先生终于正寝。
    二十日,堂客始别去。起在寝室服勤六昼夜,至是始就外馆。薄暮,起与同门徐伦皆候于帷幕之傍,仍进粥少许。至戌时未刻,无所嘱寂然而逝。呜呼痛哉!起在讲堂度岁者六,亲见先生岁时享祀,自高曾以下,必设兄毅翁、弟少王之位。弟师虞继卒,亦为之设位。教诲二子,必以孝友为归。其天伦笃挚,无论四方交游不及知,即及门诸子亦不详,而起独知之。是岁除夕,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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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书室中设许效翁、范文白两公之位,先生虽病,亲致奠祭,至于出涕,其于友谊良戚戚也。时海内各以意测先生,先生亦随其意付之。有与讲席明理学之宗者,谓先生务道;与共安危之间者,谓先生知兵;与解吐纳之功,谓善养生;与奋麈纵横、四坐折听,谓好辨难;与肄弓马、攻五兵之用,谓精骑射;与陆博、蹴鞠及书画、管弦等事,谓善游艺;与缓急人、约之以轻身,谓任侠;与风雨相向、金石不化,谓志坚;与拱答退让,谓谦而光;与共一事、参一议期于善,此而不以为功,谓和以济;或临不可夺,万人亦往,谓先生壮;及无意当世,但杜门著述,谓先生勤于文学而已;亦有以声色言先生者。嗟乎!昔之东山以丝竹溷其盈满,而身以全;今之东山复借声色以贬损其名誉,而身亦以全。夫太傅之丝竹也,与步兵之酣饮也,罗昭谏之肆志玩物也,古人全身之学不一而足,又何疑于先生。独怪受恩不报,至反噬于身后者,且一、二见也。呜呼!自先生没几一载,起撮举七十六年中之大者,集成年谱,而挂漏甚多。馀详「外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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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湖州庄氏史狱                 吴江翁广平海村

  吴兴之南浔镇,有庄氏九龙焉。九龙者,庄允城与其弟允坤、允埰、其子廷鑨、廷钺、允埰、子廷镳、廷鎏、廷镜、廷铣,俱以才学名著两浙,故湖人以荀氏八龙比之。
  庄氏世居震泽之陆家港,至允城始迁南浔。允城字君维,明季岁贡生,为复社遗老,善望气之术,偶游南浔之夏家园,见金银气甚盛,遂购而居之,得藏金无算。
  时里中有朱佑明者,父为木工,与邻寺老僧善。父死,佑明给使寺中,伪为驯谨,僧信任之。先是有湖广商人拥厚赀,因寇氛梗路,以银置桐油簏中,寄僧舍,约曰:『俟五年不来,而后售』。适市中桐油价倍,僧命佑明售其值以待。佑明发簏视之,取其金,骤富,诳僧以掘窖得金。阅七年,商人至,就僧索桐油不得,告以故,曰:『无忧。佑明长者,不吾负也』。因同造佑明。佑明倒屣迎曰:『赖客赀得厚其息,请以原数归,仆取其羡』。商大喜,留饮竟醉。夜半,率健仆刺杀商。兼诣僧。僧曰『吾为德于尔,杀之不祥』。佑明曰:『大恩难报,舍之不祥』。僧曰:『休矣!二十年后与汝了此公案』!竟杀之。知其事者畏不敢发也。
  嗣后佑明家愈富,所为益恣肆,吴兴士夫羞至往还。夤缘曹村金相国缔。相国送女至,佑明别起华堂,盛供张,饮食穷山海之产。相国顾语客曰:『美哉室!蔑以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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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题署者无一钜公长德,何也』?佑明耻之。买得故相朱公国祯清美堂,其额则华亭董宗伯书也。乃去故相款署而加髹焉。
  佑明以女妻庄廷鑨。廷鑨字子美,年十九拔贡,目旋盲。因思史迁有丘明失明厥有国语之说,遂欲著书成一家言。故相朱公尝取国事及公卿志状疏草命胥钞录数十帙,廷鑨得之,则招致宾客,日夜编辑为明书。书垂成而廷鑨卒,无子,其父允城流涕曰:『我当先刻其书而后为之置嗣』(顾亭林集及全祖望鲒埼亭外编云:明相国乌程朱文恪公尝著明史,举大经大法者已刊行于世,未刊者为列朝诸臣传。朱氏中落,以稿本质与庄廷鑨,因窜名已作刻之,补崇祯一朝事,中多指斥语,易名史概云)。佑明则任剞劂事,书刻「清美堂藏板」,欲附名以传也。书凡百馀册,所列参订姓氏二十四人,皆一时知名之士。
  初,允城之京师,客其舅氏吴尚书默幕,夜梦梁间白凤来求救。明日,吴阅大辟囚文案,有盗曰「梁飞凤」,允城以梦告,遂释之。允城乃给金帛并书荐于某总兵,从征湖苗有功,仕至两浙提督。因感允城恩,约为兄弟,时至允城所建百尺楼中。
  辛丑岁,有吴之荣者,年二十馀,以赃系狱,遇赦得出。尝有求于佑明,佑明不即出,属门客延之入,宿东轩。见廷鑨所著书,有忌讳语,持书要赂。允城欲许之,梁飞凤曰:『踵此而来,尽子之产不足以给也』。遂使部将驱之境外。于是之荣白其事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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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松魁,魁移巡抚朱昌祚,朱牒督学胡尚衡。允城并纳重贿以免。乃稍易忌讳语重刊之。之荣计不得行,特购初刊本,遂入京奏之。四大臣大怒(四大臣:索尼、鳌拜、遏必隆、苏克萨哈),遣官之杭,执铤鑨之父允城(「亭林集」及「湖滨杂记」云:即逮允城至京,听三法司讯之。允城音哑,盖之荣使人阴药之也。壬寅冬,允城死大理狱),及其兄廷钺及弟侄之列名于书者十八人,皆论死。允坤死于成书前,不列名,不坐。而发廷鑨墓,焚其骨。籍没其家产。并坐朱佑明家(「全氏外编」云:序中称旧史氏,指文恪也。之荣不知,因怨佑明,遂指其姓名,且以堂名为證。佑明及五子并诛)。参订二十四人中,吴江董二酉死二岁,剖棺剉其尸;张隽投水死;胡某逃匿海滨为僧;海昌查伊璜曾识拔吴六奇于未遇时,至是为两广提督,遂奏免其罪;海昌范文白亦免,或谓并六奇救也;乌程闵毅夫、仁和陆丽京已系狱而得释;其馀归安茅元锡、吴之镛、之铭、吴江潘圣章、吴炎等十人,并刻书、鬻书者,同磔于杭之弼教坊。时癸卯五月五日也。作序者礼部侍郎李令亦伏法,并及其四子。令幼子年十六,法司令其减供一岁,例得免死充军,对曰:『余见父兄死,不忍独生』。卒不易供而死。将军松魁及幕客程维藩械赴京师。魁以八议仅削官,维藩戮于燕市。朱昌祚、胡尚衡贿谳者委过于初申覆之学官,故归安、鸟程两学官并斩,而朱、胡幸免。湖州太守谭希闵、推官李焕皆以隐匿罪绞。浒墅关榷货主事闻阊门书坊有是书,遣役购之,其邻朱姓者为判其价,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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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入京,以购逆书立斩。书坊贾及役斩于杭。朱姓者,以年逾七十,免死,偕其妻发极边。其列名之同产昆弟子男年十五以下者,并妻子皆论戌。是狱也,死者七十馀人,遣戌者百馀人。吴之荣卒以此起用,并以所籍朱佑明之产给之,后仕至右佥都。当谳狱时,浙之大吏与刑部侍郎鉴于松魁,且畏之荣复有言,虽冤者不敢奏雪也。
  庄氏及参订诸人在虎林军狱,虽受桎梏之苦,而满洲佟将军颇加爱护,饮食供奉无或缺,故得以诗歌相倡和。就刑时,诸公有绝命词者,佟将军搜其遗稿摹刻之,共六石,今惟廷鎏一石存焉。廷鎏字美三,辞翰皆妙,有『豚犬纵难全覆卵,糟糠岂罪及然萁。一气潮回江上月,全家泪洒武林春』等句。潘、吴诗载觚剩中。吴有赠美生诗,即美三也。廷钺字佐璜,才华最富,七岁能诗,著有百尺楼诗稿,有『梼杌有名终累楚,鸱夷无后可留齐』之句,罹祸时年二十四。苕上诗钞选其诗作「严三史」,虎丘志作「严戊」云。
  当史难发时,其朋友、亲族、奴仆之为存孤计者有数人。其一马要沈修若匿廷铣一子于家,家恐祸及。修若曰:『急难相救,正在此时。若学他人畏避,安赖此亲戚为』?盖所匿者其外孙也。其一吴溇马价人,素任侠,与廷镳善,率拳勇数十人,从槛车中夺廷镳少子,认为己子。逻卒并逮价人,三受三木之刑无异词,遂率其少子去。庄君佩者,允城从弟也。狱急时,君佩者,允城从弟也。狱急时,君佩竭力营救,并给衣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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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尽收十八人骸骨归葬祖茔之侧。庄西雍,允城族子,在京师知难发,命善走者日驰五百里至家,使区处后事,越五日逻卒始及门。廷鎏长子济字曰鳞,年十岁补博士弟子,以文名,遣戍沈阳。震泽沈镰至戍所,设奇运策而救之归。济更姓王,著有半砚斋诗稿。沈镰,见「县志」「孝义传」,其三仆及仆妇乳母五人皆廷钺家人。一曰计阿翁,廷钺妇潘氏媵仆也。阿翁随潘氏至戍所,事主母备尝荼苦。主母死,土人欲火葬,阿翁以死争免,乃收拾骸骨,走万里归葬。一曰高仆妇,高兄弟二人亦随主母及小主人同戍,二人触瘴死,其兄之妻在家守节,半砚斋稿中有高仆妇一篇。一曰松江乳母,朱姓,或曰谢姓,曾以珠笼匿廷钺三岁子绳武遁迹松江,与其夫纺织以为食。后庄氏求绳武归。及长,思报乳母夫妇恩,竟不可踪迹。
  余案庄史事,亭林集、贯斋集、觚剩及诸邑志皆载之。贯斋于庄氏兄弟不置褒贬。仲山则以才称之,亭林则曰『不甚通晓古今,其书冗杂,不足道也』。又曰:『余一至其家,薄其人不学,竟去,以是不列名,获免于难。书中有忌讳语,本前人诋斥之词,未经删削者。潘、吴二君以才名素著,列之参阅,实未尝受其聘也』。有周恭先者,既以币聘矣,以他故为庄所摈,亦免于难。余读松陵诗略、苕上诗钞,所选廷钺兄弟诗与狱中石刻诗,风格峻整,词采典赡,可称专门名家,非强作解事者。然则庄氏大约以才华著,而于史学或未见其长耳。夫允城以救梁飞凤之故而其祸即发于飞凤,查伊璜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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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六奇之故而六奇即有以免其祸,报施之不同,有如是耶!余闻之荣任鸟程时,频过佑明。佑明一见,即咄咄称怪,以其貌类似寺僧也。及史难作,逆数杀僧之岁,正二十馀年。又闻庄氏后人曰:『史难将发时,南浔市中忽有若疯颠者走呼三日,曰:「朱氏绝,庄氏灭」。是知淮南子所云「掘藏之家必有殃」,易云「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者,其信然乎(全氏外编及卢氏纪事云:吴之荣以发奸加道衔起用,见被杀者多,亦痛哭追悔,至武当山建坛忏罪,为神所击,伏不能起。舁归,疽发于背,洞见五脏死)
    右翁海村徵君馆浔溪时所著庄氏史狱记一篇。壬辰春,吾乡葛茂才铦辛南录其手稿见示。余弃置敝箧中几二十馀载矣,今夏偶检得之,为缮其副。然读其中有可疑者四焉。佑明之害湖商与僧,僧曰「二十年后与汝了此公案」,然史难为吴之荣发于顺治辛丑,相传之荣后身即前之僧人,其年数亦相符,则害僧当在崇祯十四、五年间。岂有一市侩杀人,人皆侧目而无敢入告有司,任其漏网?则可疑者一。商之寄银,七年而后来取,则寄银当在崇祯七、八年间。时湖湘尚无兵燹,不至道梗难行。至辛巳、壬午间,流寇充斥,反欲载宝言旋。此可疑者二。余读武林女士陆莘行丽京先生云游始末记云:『廷钺妻潘氏入臬狱,闻其夫已受极刑,一恸而绝』。盖莘行为丽京先生之女,亦以史祸牵涉,全家入狱,所目击者。此云没于戍所,拾骨归葬,可疑者三。浒墅榷关主事购一书至弃市,并其吏役皆死;佟将军虽怜才阴护,然廷步等倡和诗歌,公然勒石而不怵及,于兹可疑者四。盖徵君所著,惟折衷濂溪故老传闻,證以吴中先辈诸文集,故其所叙不无牴牾。惟录此以备佚闻,不足咎其疏略也。然贞元会合之交,秉笔者最难著议。史祸之酷,莫甚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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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之崔浩,尚犹奉敕而撰。至虞山蒙叟,自谓留心明史,著述垂成,因绛云一炬而灰冷,此史一行,其中悖谬之处必多,则祸不亚于崔浩矣。呜呼!岂钱氏之有祖德,藉一炬以灭其妄肆雌黄?鉴于庄氏,亦未始非虞山之深幸也夫!时咸丰二年岁次壬子七月下浣,海昌管庭芬芷湘甫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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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跋

  查东山年谱一卷,门人沈起仲方撰。
  东山先生名继佐,字伊璜,海宁人。崇祯癸酉举人。国变后,鲁王授兵部职方主事。兵败归里,开敬修堂聚门人讲学。南浔史案起,牵连被逮,释归。卒年七十六。先生居海宁袁化镇,龙山在其居之西,呼其山为东山,学者均称东山先生。著书满家,约八千馀叶,刊行者甚少。
  此年谱,沈仲方所辑。仲方自丁丑及门,至丙辰易箦四十年,虽改为僧服,离合不常,然饫闻懿训,微窥宗旨,亲受枕膝之言,所纪似较亲切。亦未刊播。幸同里张铁庵收得稿本,裔孙世澧复取他书补之附之,颇为完备。即徵引书目五十种,东山自著书十一种,近日见不及半;盖粤匪未乱之前,旧书尚易得也。学园集又无传本,则此谱急宜单行。惟稿本传钞,讹脱尚恐不免。岁在柔兆执徐三月上已,吴兴刘承干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