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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一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纪第一
    弘 光(上)

  弘光帝,神宗之孙、福恭之长子也。讳由崧,母邹妃。初封德昌,进封世子。崇祯十四年(辛巳、一六四一)春正月,闯贼陷河南,恭遇害,世子走怀庆。癸未(一六四三)秋七月,嗣封福,思宗手择宫中玉带赐之。甲申(一六四四)二月壬戌(初三日),怀庆陷,走卫辉,与母妃邹氏相失;挈内侍常应俊等数人与潞常汸避至淮上,依淮抚路振飞。三月,北京陷。四月己巳(十二日),凶问至南京。时参赞机务兵部尚书史可法督师勤,在浦口。诸大臣议立君,仓卒未有所属。前侍郎钱谦益、兵备佥事雷演祚入说兵部侍郎吕大器,言福立,将修衅「三案」,大器遂与都御史张慎言、詹事姜曰广移牒可法言福有不孝、虐下、干预有司、不读书、贪、淫、酗酒七不可立;潞贤明,可定大计。可法即身还南京。而凤阳总督马士英欲居拥戴功,结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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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伯黄得功暨高杰、刘泽清、刘良佐等移书诸大臣谓以序、以贤无如福,责可法当主其议;发兵拥至仪徵。甲申(二十七日),南京守备魏国公徐宏基、提督操江诚意伯刘孔昭、尚书高宏图、程注、南京守备司礼监韩赞周及慎言、大器、曰广集议于朝。大器时典礼、兵两部,后至;顿笔不肯下。给事中李沾厉声曰:『礼莫重于尊君,兵莫先于卫。众议佥同,公独持异;沾得以颈血溅公衣矣』!刘孔昭亦詈大器不得出言摇惑。大器不敢复言,乃以福告庙。
  乙酉(二十八日),宏基等具启迎于仪徵。丙戌(二十九日)舟次观音门;丁亥(三十日),百官迎见于龙江关,素衣角带哭。
  五月戊子朔,乘马自三山门入。至孝陵,从臣请自东门御路入;逊避,自西门入。至飨殿礼毕,谒懿文太子陵;自朝阳门入东华门,步行谒奉先殿。出西华门,驻跸于内守备府为行宫。百官进见,赧然欲避。史可法言:『殿下宜正受』!又陈战守大计,谓当素服郊次,发师讨罪,示天下以必报雠之义。唯唯不能答。先一日,有两黄星夹日而趋。是日,五色云见。
  己丑(初二日),百官谒于行宫。灵璧侯汤国祚讦户部措饷不时,其言愤絮;太监韩赞周叱之起。吕大器曰:『此非对君体』。御史祁彪佳言纲纪法度为立国之本,李沾亦言朝班宜肃。群臣劝进笺再上,许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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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庚寅(初三日)行告天礼;祝文飘入云霄,众异之。升殿,百官行四拜礼。徐宏基跪进监国宝,百官再行四拜礼;乃退。发大行皇帝丧,大赦天下,其新加练饷及崇祯十二年以后一切杂派并各项钱粮十四年以前实欠在民者悉免之。以张慎言为吏部尚书。
  壬辰(初五日),以史可法为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高宏图为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并入阁办事;马士英为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仍总督凤阳等处军务。发银万两,命兵部郎中万元吉往犒得功等军。
  癸巳(初六日),为大行皇帝举丧哭临。
  甲午(初七日),以姜曰广为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前礼部尚书铎为东阁大学士,并入阁办事。曰广辞,改礼部左侍郎入直。以工部右侍郎周堪赓为户部尚书,起刘宗周为都察院左都御史,以吕大器为吏部左侍郎。是日,衡□□起兵诛闯贼伪官于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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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乙未(初八日),命御史祁彪佳安抚江南、江督袁继咸入援。设防江水师,复操江总督,文臣协理。楚抚何腾蛟奏恢复随州。史可法请罢南京守备、参赞各衔,依北都旧制设京营等官,罢锦衣卫两镇抚官。请分江北为四镇,以刘泽清、高杰、刘良佐、黄得功分辖之:泽清辖淮、海,驻淮安,山阳、清河、桃源、宿迁、海州、沛县、赣榆、盐城、安东、邳州、睢宁十一州县隶之,经理山东一路;杰辖徐、泗,驻泗州,以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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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县、砀山、丰县、沛县、泗州、盱眙、五河、虹县、灵璧、宿州、蒙城、亳州、怀远十四州县隶之,经理开、归一路;良佐辖凤、寿,驻临淮,以凤阳、临淮、颍上、颍州、寿州、太和、定远、六安、霍邱九州县隶之,经理陈、杞一路;得功辖滁、和,驻庐州,以滁州、和州、全椒、来安、含山、江浦、六合、合肥、巢县、无为州十一州县隶之,经理光、固一路。各设监军一员。一切军民听统辖、州县有司听节制;营卫原存旧兵听归并整理,荒芜田土听开垦、山泽有利听开采。仍许各于境内招商收税,以供军前买马、制器之用。每镇额兵三万人,岁供本色米二十万、折色银四十万,听各镇自行徵取。设督师于扬州,节制诸镇;罢凤阳总兵官,改置副将。设九江、京口两镇,以操江总督协理之。诏并举行。
  丙申(初九日),马士英率兵入朝。
  戊戌(十一日),群臣劝进;笺三上,许之。礼部请祀地祇,命俟祭天一并举行。命瑞常浩居重庆。
  己亥(十二日),修奉先殿。命御史陈丹衷宣谕江北。大学士史可法自请督师江北;诏以便宜行事,各镇并听节制。
  庚子(十三日),命兵部尚书张国维以原官回部协理京营戎政。以原任刑部尚书徐石麒为都察院右都御史。以总兵官郑鸿逵镇九江、黄蜚镇京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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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丑(十四日),兵部主事凌駉起兵东昌讨贼。闯贼陷鸡泽,诸生殷渊死之。
  壬寅(十五日)即皇帝位,改元弘光。诏曰:『我国家受天鸿祚,奕世滋昌;保大定功,重熙累洽。自高皇帝龙飞奠鼎,而已卜无疆之历矣。朕嗣守藩服,播迁江淮,群臣百姓共推继序;跋涉来迎,请正位号。予暂允监国,摄理万几。乃累笺劝进,拒辞弗获。谨于五月十五日祗告天地、宗庙,即皇帝位于南都。猥以藐躬,荷兹神器。惟我大行皇帝英明振古,勤俭造邦;殚宵旰以经营,希荡平之绩效。乃潢池盗弄,钟震惊;燕畿扫地以蒙尘,龙驭宾天而上陟。三灵共愤,万姓同雠。朕凉德弗胜,遗弓抱痛;敢辞薪胆之瘁,誓图俘馘之功!尚赖亲贤戮力劻勷,助予敌忾。其以明年为弘光元年,与民更始,大赦天下。加在京文武官一级;无级可加者进勋阶一级,给新衔诰命。督抚、监司、守令给见任官衔诰命,补谥荫。前朝大臣之有劳绩品行者,存问。在籍阁臣、六部堂官遣配及閒往者复原职,三品以下情可原者采访酌用。诸藩流寓者,抚、按善为安置;宗室在南京者,按时给粮。公侯伯常禄往日本、折三七关支或中半兼支者,俱于折色中给本色一半、石折银七钱,以示厚意。公子孙,各荫一子入监读书。七十以上年高有德者给冠带,细民量给膳米。忠义殉难者,荫谥建祠。举人、副榜、廪贡、监生,不得遏抑以塞贤路。山林草泽有奇才异能堪以匡时御乱者,从公保举;试验罔效者,举主连坐。北直、山东、河南、山西、陕西、辽东文武官生不能从贼在南者: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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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察明推升赴用,其生员寄应天府学考试;其武弁,赴部验明寄俸。在京各卫陷贼各官有能返邪归正者,宽其前罪;杀贼自效者,以军功论。免弘光元年粮十分之一,北直、山西、陕西全免五年,山东、河南三年,江北、湖广蠲十分之五,江西、四川十分之三。其折漕、税契及上供柴炭派扰商民者,一切釐革。诏到日,星速颁行;匿隐支饰者,访明究问。于戏!宏济艰难,用宣九伐平邦之政;覃敷闿泽,并沛三驱解网之仁。新綍焕颁,前徽益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是日,降贼少詹事项煜逃归,混入朝班;众逐之。以太监韩赞周管司礼监事、卢九德为司礼秉笔,提督京营。
  癸卯(十六日),马士英入阁佐理,仍掌兵部尚书事。以顾锡畴为礼部尚书。分应天、苏淞为二巡抚,以左懋第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
  甲辰(十七日),命忻城伯赵之龙总督京营戎政。命户部速挽漕粟以济军糈。淮抚路振飞罢,起田仰代之。进黄得功为靖南侯、左良玉为宁南侯,各荫子锦衣卫正千户;高杰兴平伯、刘泽清东平伯、刘良佐广昌伯。加马士英太子太师,荫一子锦衣卫指挥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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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乙巳(十八日),以祁彪佳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苏、淞。祭告先福太妃于行宫。遣徐宏基祭孝陵,告即位。命参将之纲迎母妃于河南郭家寨。前督师丁启睿擒送河南伪官,加启睿太子少保、兵部尚书。是日,史可法陛辞,给银二十万两,以总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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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肇基、于永绶、李栖凤、卜从善、金声桓等兵隶之。诸生陈方策、卢渭疏留可法曰:『淮扬,门户也;京师,堂奥也。门户有人,而堂奥无人可乎』?不听。
  丁未(二十日),张慎言疏荐旧辅吴甡、原任吏部尚书郑三俊,命牲陛见。诏封疆失事各官不许起用。
  己酉(二十二日),以万元吉为太仆寺少卿,监理江北军务漕运。总督路振飞击败贼将董学礼兵,获降臣武愫。是日,我大清兵破闯贼于真定,闯贼走平阳;寻走韩城。
  庚戌(二十三日),刘孔昭讦奏张慎言荐吴甡误国,且定策时有二心;高宏图、姜曰广并乞退。上两解之。设勇卫营,以太监李国辅监督。命史可法遣官访大行皇帝梓宫并太子、二
  壬子(二十五日),晋徐宏基、汤国祚、柳祚昌、刘孔昭、方一元、焦梦熊等宫衔,予荫。予司礼监太监韩赞周、卢九德各弟侄一人锦衣卫指挥佥事。徐宏基疏荐原任兵部尚书熊明遇等,报闻。诏恤北都殉难诸臣。是日,扬州进士郑元勋以款高杰军,为州人所杀。
  癸丑(二十六日),复荫刘泽清子锦衣卫千户。
  甲寅(二十七日),命史可法祭泗凤陵、左良玉祭显陵。
  乙卯(二十八日),封吴三桂为蓟国公。起陈子壮为礼部尚书,掌詹事府事。命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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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赈恤南归难民。太常少卿李沾劾吏部左侍郎吕大器定策时怀二心,命不必深求。
  丙辰(二十九日),命议河督黄希宪、齐抚邱祖德、晋抚郭景昌私逃罪。
  是月,我大清兵取河北、山东。
  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命礼部铸国玺。刑部主事钱敬忠疏陈时事,报闻。大学士高宏图自请江干督漕,许之。命补记注侍班官。
  戊午(初二日),上大行皇帝尊谥曰「绍天绎道、刚明恪俭、揆文奋武、敦仁懋孝烈皇帝」,庙号「思宗」;大行皇后曰「孝节贞肃、渊恭庄毅、奉天靖圣烈皇后」。追尊皇祖妣贵妃郑氏曰「孝宁温穆、庄惠慈懿、宪天裕圣太皇太后」。追尊皇考福恭曰「贞纯肃哲、圣敬仁懿恭皇帝」,皇妣姚氏曰「孝诚端惠、慈顺贞穆皇太后」。遥上皇生母邹氏尊号曰「恪贞仁寿皇太后」。追谥元妃黄氏曰「孝哲懿庄、温贞仁靖皇后」,继妃李氏曰「孝义端仁、肃明贞洁皇后」。
  庚申(初四日),颁河北、山东诏。
  壬戌(初六日),召「逆案」阮大铖冠带陛见。户科给事中罗万象、御史孙蕃、陈良弼、大理寺丞詹兆恒、应天府丞郭维经、怀远侯常延龄等交章谏,宏图请九卿议,与士英忤;曰广以中旨用人争之,不得。各疏求去,不许。吕大器劾士英卖官鬻爵罪,不听。刘良佐率兵攻临淮不克,移驻寿州。兵科给事中陈子龙疏请兵部主事何刚练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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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之。命议殉难从逆诸臣功罪。
  甲子(初八日),献贼陷涪州。
  乙丑(初九日),命惠常润移居肇庆。吉□□薨。
  丙寅(初十日),起钱谦益为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事。吏部尚书张慎言罢。礼部请立中宫;诏以列圣先帝之雠未报,不许。命万元吉再往扬州、六合调辑军民。
  己巳(十三日),以吴志葵镇守吴淞。刘泽清来朝,疏纠吕大器、雷演祚荐张捷、邹之麟、张孙振、刘光斗等;未几,大器罢。
  癸酉(十七日),詹兆恒进钦定「逆案」,马士英亦于是日进「三朝要典」。
  乙亥(十九日),追复懿文皇太子庙号「兴宗孝康皇帝」,妃常氏谥「孝康皇后」。追崇建文帝谥曰「嗣天章道、诚懿渊恭、觐文扬武、克纯笃孝让皇帝」,庙号「惠宗」;后马氏曰「孝悯温贞、哲睿肃烈、襄天弼圣让皇后」。追崇恭仁康定景皇帝谥曰「符天建道、恭仁康定、隆文布武、显德崇孝景皇帝」,庙号「代宗」;贞惠安和景皇后汪氏曰「孝渊肃懿、贞惠安和、辅天恭圣景皇后」。
  丁丑(二十一日),左懋第疏请北行。献贼陷重庆,瑞常浩并原任巡抚陈士奇等皆遇害。赠死难沭阳知县刘士山东佥事。巡按湖广御史黄澍入贺,面纠马士英罪;士英免,寻复令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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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戊寅(二十二日),封福府千户常应俊为襄卫伯,世袭。
  己卯(二十三日),赵之龙纠高宏图议思宗庙号之失,请改正;诏仍旧。
  庚辰(二十四日),以徐石麒为吏部尚书,何应瑞为工部尚书。京口兵鬨,诏督师核治;嗣后兵将调集,听本处抚臣节制。
  辛巳(二十五日),命燮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
  壬午(二十六日),顾锡畴请追谥文震孟等而夺温体仁谥,并从之。
  癸未(二十七日),我大清兵取德州,前大学士谢升、御史赵继鼎、卢世迎降。
  甲申(二十八日),以邱磊为山东总兵官。赠死事原任吏部员外郎程良筹光禄寺少卿、举人刘申锡知州、生员杨之金教授,祠名「义烈」。以黄斌卿防御京口。调郑芝龙兵六千入卫。
  乙酉(二十九日),命鲁以海暂驻处州、崇□□暂驻台州。
  秋七月丙戌朔,祀高皇帝以下于奉先殿,以大行皇帝、皇后祔祭。加张慎言、程注太子太保,予荫。
  丁亥(初二日),给事中章正宸疏陈时事、建宁知县蒋芬自请勤,俱不报。
  庚寅(初五日),以左懋第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经理河北、联络关东军务;马绍愉为太仆寺少卿兼兵部职方司郎中,加陈洪范太子太保:赍白金十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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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千两、缎绢万匹,出使于我大清。金声桓驻防扬州。
  壬辰(初七日),定守护凤陵戍兵五千人。以刘之勃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
  甲午(初九日),以六等定从逆诸臣罪。其大逆凌迟处死者五条:凡从贼攻陷京师及为贼毁宗社、易门榜者;凡倡率劝进及为贼草伪诏者;凡部院、詹事、翰林三品以上大臣,从贼受伪命而亲信用事者;凡文武封疆大吏,如督、抚、总兵降贼者;凡京堂、科、道部属等官为贼画策规取地方者。以上如本犯不归、归而又逃,悉收系其妻子、籍没其家产。其斩决不待时者三条:凡四品京堂及翰、詹、科、道受贼伪命、居要地比原职加崇者;凡方面分巡、分守、知府等官降贼者;凡文武封疆大吏闻变先逃者。其绞者六条:凡献玉帛、献子女以媚贼求免者;凡内外衙门官仅受伪命者;凡在巡方及布按三司、分巡、分守、知府等官遇变而逃者;凡被贼拷掠不能自决,仍受伪命者;凡受伪命而为贼疏远者;凡管屯、管河、榷关、督饷等官,虽无封疆之守而弃职潜逃者。其流者二条:凡内阁重臣及部院等三品以上、詹事翰林五品以上,即不从贼而偷生潜逃者;凡既受伪命复自疏远,见贼未败而脱身南还者。以上斩、绞、流共十一则,如各犯认罪自投,拟减本罪一等;如遁归匿形,蓄谋叵测,照本罪加一等,仍收系其亲属。其徒者二条:凡候考、候选即无官守即未受伪命而浮沈贼中,贼奔乃还者;凡遇贼变为贼胁留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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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受伪命者。其杖者一条:凡为贼所拘,未受伪官而乘间先归者。诏曰:『北都沦丧,帝后升遐。巷战死节者遂无一人,且反面事雠、甘心降贼,为之指斥先帝,规并海宇。人心已丧,法纪何存!所奏既已会议允当,并先夺职。其绞罪以上,法司行抚、按官逮解来京候讯;流罪以下,抚、按官依律讯处具奏。其有身虽陷贼能改图归正,擒杀贼首及以兵马、城池来归,或为内应克立大功,或为内间效忠本朝者,仍从优升赏,不用此例』。论擒解河南伪官功,加义勇李际遇、刘洪起总兵官。以六科员缺,命将中行、评博、推知等官俱减俸行取。
  丁酉(十二日),依旧制为五军、神枢、神机三大营,杜宏域等六人分统之。刘宗周疏劾马士英等,优诏答之。
  戊戌(十三日),士英乞休,不允。刘泽清、刘良佐疏讦宗周。谕曰:『昔汉宣起于艰难,魏、丙合志;唐肃兴于灵武,李、郭同心。今者袒分左右,口搆元黄,天下事不堪再坏!诸臣各宜和衷集事,息竞图功!庶几君臣之间,礼全终始』。
  庚子(十五日),擢开封推官陈潜夫为御史,巡按河南。
  癸卯(十八日),淮扬巡抚燮以皇太子及二皆遇害闻。
  甲辰(十九日),荫福府内臣屈尚忠、田成、张执中等弟侄各都督同知,世袭锦衣卫指挥使。夺温体仁官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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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酉(二十四日),内批以张有誉为户部尚书;高宏图等争之,不听。
  辛亥(二十六日),释高墙罪宗前唐聿键等三百馀人。
  时群臣纷争日甚,朱国弼、刘孔昭条陈新政,有『吏部用人必勋臣商榷、各部行政必勋臣面定』之语;又请增设家丁营将,户部给粮。上亦厌之。壬子(二十七日),谕曰:『朕遭百六之运,车书间阻;方资群策,旋轸故都。乃文武之交争,致异同之日甚。先皇帝神资独断,汇纳众流;天不降康,咎岂在上。尔诸臣尚鉴于前车,精白乃心,匡复室。若水火不化、戈矛转兴,天下事不堪再坏!且视朕为何如主!祖宗成宪,弗尚姑息;各宜钦承,朕言不再』。改正阁臣衔,尚书兼大学士,举经筵。高宏图等请建中宫,谕俟母后回銮日行。
  乙卯(三十日),宏图乞休,不允;请召还史可法,亦不报。
  是月,万元吉奏大清兵南征。
  八月丙辰朔,日有食之。
  丁巳(初二日),亲祀先师孔子。以杨鹗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川、湖、云、贵、广西军务。命惠常润居广信。刘泽清疏劾刘宗周。侯考宗室朱统讦姜曰广。通政使刘士桢、礼科袁彭年疏纠统罪,不报。
  庚申(初五日),加史可法少保兼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学士,高宏图太子少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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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阁大学士,姜曰广太子少保、文渊阁大学士,马士英太子太师、武英殿大学士,铎太子少保、文渊阁大学士;予荫有差。
  壬戌(初七日),以贺世寿为户部尚书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仓场。复东厂;给事中袁彭年疏争,降浙江按察司照磨。起前蓟督丁魁楚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河南、湖广军务,巡抚承德、襄阳等处。
  甲子(初九日),献贼陷成都,蜀至澍及妃邱氏以下皆遇害,抚臣龙文光、刘之勃、道臣刘士斗等皆死之。连陷崇庆、新津、汉、彭、什邡、绵、绵竹、仁寿、汶川九州县,知崇庆州励精、知仁寿县刘三策死之(详「忠义」传)
  乙丑(初十日),恤殉难湖广举人陈万策、李开先等。
  丁卯(十二日),逮降贼臣光时亨、周钟、项煜。
  辛未(十六日),太后至南京。
  壬申(十七日),起樊一蘅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川、陕军务。起佥事越其杰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河南兼辖颍、亳二州军务。
  癸酉(十八日),命修西宫之西园第一所为皇太后宫。
  乙亥(二十日),命吏部察才品堪用者,发督辅军前补地方官。内批:以张捷为吏部左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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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丙子(二十一日),下降贼臣光时亨等于狱,逮前按察司佥事雷演祚、礼部员外郎周镳。
  丁丑(二十二日),封太后弟邹存义为大兴伯,世袭。赠吴三桂父勷辽国公、母祖氏辽国夫人。恤死节生员许琰。
  戊寅(二十三日),命永吉戴罪督山东军务。
  庚辰(二十五日),命选淑女、内官;科、道交章谏,不听。
  辛巳(二十六日),赐北京死节诸臣范景文等赠谥;立庙于鸡鸣山,赐额「旌忠」。
  壬午(二十七日),改前大学士应熊为兵部尚书,总督川、广、云、贵等处,专办蜀寇;赐尚方剑便宜行事。封总兵郑芝龙为南安伯。命停荐举。禁非言官而上疏者。
  癸未(二十八日),革楚抚扬基任,听勘。
  乙酉(三十日),内批:以阮大铖为兵部添注右侍郎,巡阅江防;刘宗周劾奏,不听。
  是月,我大清兵大败闯贼于府谷。
  九月丙戌朔,高杰以兵袭黄得功于仪真,史可法和解之。浙江奉化布衣方翼明疏劾马士英,下之狱。
  戊子(初三日),复前蓟督赵光忭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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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丑(初四日),纂修玉牒。恤湖广殉难诸臣许文岐、蔡道宪等。高杰请瓜洲、泰兴、邵伯盐税助军,许之。命张成福以都督佥事充山东、河北总兵官。
  庚寅(初五日),裁各省布政司右布政使。
  辛卯(初六日),御经筵。命撰起居注。
  癸巳(初八日),逮御史黄澍,不至。大学士姜曰广罢。命修「思宗实录」。
  甲午(初九日),左都御史刘宗周罢。给事中熊汝霖疏陈时事,夺俸三月。命黄斌卿移屯九江、黄蜚屯芜湖采石、郑鸿逵屯镇江。
  丙申(十一日),以之纲充总兵官,挂荡寇将军印,镇守河南。命御史凌駉联络河南、北直。
  丁酉(十二日),叙江北文武多年战功。加士英少傅仍兼太子太师、建极殿大学士,荫一子锦衣卫指挥佥事,世袭。
  戊戌(十三日),谥前大学士孙承宗「文忠」、太常寺少卿鹿继善「忠节」,赐祠「忠烈」。以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登、莱。以牟文绶充总兵官,镇守荆州。命黄得功移驻庐州以防桐皖,偕刘良佐合营进复黄、汝;高杰移驻徐州,进复开、归。追补建文死节诸臣方孝孺等赠谥,立祠。
  甲辰(十九日),追赠开国名臣及正德谏臣、天启惨死诸臣有差。以吏部右侍郎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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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周为礼部尚书掌詹事府事。左良玉子梦庚挂平贼将军印。令童生输银免府州县试。禁擅立官户。给河南巡抚越其杰银十五万两,令募兵屯田。
  丙午(二十一日),称恭皇帝陵曰「熙陵」。命丁魁楚另用,何腾蛟仍旧旧职。
  庚戌(二十五日),开佐工事例。
  辛亥(二十六日),以东阳许都馀党复乱,夺巡抚黄鸣俊官、逮前巡按御史左光先。再赏定策功,加李沾左都御史。革侍郎吕大器职。进封朱国弼保国公。停宗室换授。谕吏、兵二部量用北来官。
  壬子(二十七日),再命刑部逮问黄澍,亦不至。
  甲寅(二十九日),以李成栋镇守徐州。吏部尚书徐石麒罢。
  是月,高杰率兵赴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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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二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纪第二
    弘 光(下)

  顺治元年冬十月乙卯朔,我大清世祖章皇帝定鼎燕京。是日,明铸「弘光通宝」钱;以总兵官郑芝龙镇守福建、罗联芳镇守贵州。
  丁巳(初三日),钱谦益疏荐蔡奕琛,颂马士英功兼雪「逆案」阮大铖、杨维垣、贾继春、吴孔嘉、房壮丽、吕纯如等冤。
  己未(初五日),以降贼臣张缙彦总督北直、山西、河南、河北军务,黄国琦为监军,施凤仪行盐扬州;给事中李维樾、胡时亨各疏纠之,不听。大学士高宏图罢。
  甲子(初十日),凤阳地震。
  丙寅(十二日),再震。诚意伯刘孔昭弑其祖母胡氏。遣太监孙元德往浙、闽督催钱量。加湖广巡抚何腾蛟兵部右侍郎,巡抚全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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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癸酉(十九日),命丁魁楚以原官总督两广军务。复景帝母吴氏为皇太后,谥曰「孝翼温惠、淑慎慈仁、匡天锡圣皇太后」。复惠宗弟允熥吴,谥「悼」;允熞衡,谥「悯」;允熙徐,改谥「哀」;长子文奎曰恭悯皇太子;少子文圭追封原,谥「怀」;公主、驸马复旧号。命左春坊卫胤文以原官兼兵科给事中,监高杰军。
  甲戌(二十日),内批:以张捷为吏部尚书、蔡奕琛为吏部右侍郎、杨维垣为通政使。
  乙亥(二十一日),以张秉贞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浙江。
  丙子(二十二日),命以来年正月合祀天、地于南郊。马士英请户部给直省印单,凡赎锾自杖以上解部充饷;从之。
  丁丑(二十三日),命永吉暂驻河上料理战守。以解学龙为刑部尚书。阮大铖疏纠雷演祚,命严讯。
  戊寅(二十四日),加左良玉太子太傅。
  壬午(二十八日),停今年决囚。予秦、楚殉难诸臣祭葬有差。定江北督抚四镇额兵三万、楚抚额兵一万、京营额兵一万五千。
  癸未(二十九日),太白昼见。以刘安行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提督南直、浙江沿海诸税;刘若金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提督闽、广沿海诸税:俱兼理海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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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月,漳州贼犯汀州,把总林深、郑雄战死。寻破云霄;官军讨之,走大埔。
  十一月戊子(初四日),西宫成,赐名「慈禧殿」。桂常瀛薨。
  己丑(初五日),凤阳皇陵灾,松柏皆烬。
  庚寅(初六日),开屯海中玉环诸山。命前唐聿键居平乐。
  辛卯(初七日),始令生员纳银入贡。下登莱总兵邱磊于淮安狱,杀之。刘泽清请寄流寓诸生于淮安府学,从之。
  癸巳(初九日),左良玉奏华容、石首之捷。命鲁以海居台州。
  甲午(初十日),我大清兵取海州。
  乙未(十一日),端门外火。是日,我大清兵攻邳州。
  丙申(十二日),史可法遣兵复宿迁,进援邳州。琉球世子尚贤入贡。
  丁酉(十三日),苏淞巡抚祁彪佳罢。
  己亥(十五日),刘泽清请分汛防河:自安东至徐州属燮、田仰、永吉,萧、砀属督辅,开、归属越其杰;从之。
  庚子(十六日),献贼僭称帝于成都,连陷旁郡县(事详「忠义」列传)。以李永茂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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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未(二十三日),以张凤翔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苏、淞;卢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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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督理江北屯田,巡抚庐、凤;太监高起潜提督江北兵马、粮饷。是日,淮安地震。
  己酉(二十五日),九江总兵黄斌卿侦知左良玉难制,请改驻皖池;从之。山西道御史沈宸荃劾张缙彦、永吉、何谦、邱祖德、黄希宪、鲁化龙轻弃封疆罪;命逮谦等,宥缙彦、永吉勿问。
  庚戌(二十六日),命许定国镇守开封、河雒。始榷酒税。
  辛亥(二十七日),高杰疏荐吴牲、郑三俊、金光辰、姜埰、熊开元、金声等;报闻。监下江军职方司郎中杨文骢请于金山、圌山筑城;从之。刘泽清荐降贼臣时敏开屯海上、苏京驻庙湾防海;从之。
  自五月至于是月不雨,河流竭、太湖可涉人:百年来所未有也。时边警日逼。上深居禁中,惟渔幼女、纵酒、演剧,工役不已、宴赉不赀。佃练湖、放洋舶,盐场芦洲之课搜括殆尽。内则张执中、田成,外则阮大铖、杨维垣比周固宠,政以贿成。
  癸丑(二十九日),上不豫,几殆;辅臣入候起居,与群阉窃窃私语,外庭莫敢诘。或榜门笑骂,群小亦莫之怪也。
  十二月乙卯朔,我大清兵下河南;许定国、李际遇已潜约降,而举朝莫之知也。命荆□□居九江府。加兵部侍郎练国事尚书,仍莅侍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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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巳(初三日),进刘孔昭、刘泽清皆为侯;孔昭辞,许之。禁巡按御史访拿。
  辛酉(初七日),命何腾蛟以原官总督川、湖、云、贵、广西等处,专理恢剿;召杨鹗回部。我大清兵围邳州凡三日。
  癸亥(初九日),定勇卫营额万五千人。
  甲子(初十日),敕程世昌兼督上江粮务。
  丙寅(十二日),改谥孝宗皇后张氏曰「孝成靖肃、庄慈哲懿、扶天赞圣敬皇后」。我大清兵入河南府,总兵李际遇降。
  戊辰(十四日),以高斗枢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广。
  己巳(十五日),行税契法。杨维垣追论三朝党局;上曰:『宵人躁竞,不难矫诬君父以逞其私。之寀等已经大赦,姑不究。「三朝要典」民间尚有存者,礼部访求送史馆,以存列圣忠孝之实。被罪诸臣,吏部察明分别复职』。于是,已死之刘廷元等二十人予谥、荫、祭葬,未死之绍徽等十三人原官起用。寻「逆案」编修吴孔嘉言「要典」宜列当日奏议以存实,删去附和;命下所司删定。我大清留使臣左懋第、马绍愉,纵陈洪范南归,和议不成。有颠僧大悲至京,自称齐、又称潞;下镇抚司勘讯。
  壬申(十八日),加马士英少师。禁各官荐举。命永吉专防江北、张缙彦专防河南。缙彦定诸将汛地:之纲自永城至宁陵、许定国自宁陵至兰阳、刘洪起自祥符至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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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癸酉(十九日),复降贼臣左春坊韩四维原官;给事中戴英劾之,命改别衙门。
  甲戌(二十日),命史可法会兵援邳州。
  乙亥(二十一日),追封于谦为临安伯,遣官致祭。
  丁丑(二十三日),开文武职官诰命事例。
  戊寅(二十四日),我大清兵自孟津县渡河,张缙彦等走沈邱;命高杰进屯归德以备之。叙郧阳固守功,加升巡抚前按察使高斗枢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辛巳(二十七日),罢南郊,改于明年冬至;御史沈宸荃疏谏,不听。
  壬午(二十八日),以瞿式耜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广西;马体乾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
  癸未(二十九日),马士英请榷酤,从之。左良玉奏复公安。丰、沛贼程继孔迎高杰于河,杰斩以徇;论功,加太子少傅。以贾登联为四川总兵官。是日,布衣何光显上书乞诛马士英、刘孔昭,诏戮光显于市。
  甲申(三十日),上御兴宁宫。
  我大清顺治二年(乙酉)春正月乙酉朔,日有食之。是日,大雪。上在南京,称弘光元年;免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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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庚寅(初六日),以新殿推恩,加史可法太师兼太子太师、建极殿大学士,马士英少师兼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铎少保兼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学士;予荫。以士英掌文渊阁印,充首辅辨事。可法辞太师,许之。
  壬辰(初八日),立春。流星入紫微垣。
  癸巳(初九日),大雷电,雨雹。命黄得功、刘良佐进屯颍、亳,皆受命不行。高杰提兵直抵关、雒,进据虎牢。
  乙未(十一日),解学龙再上从逆诸臣罪案兼请停刑,许之。是日许定国诱杀兴平伯高杰于睢州。
  丙申(十二日),杰部将攻睢州,定国遂叛降于我大清。
  戊戌(十四日),禁宗室入京朝见。
  壬寅(十八日),命在京诸臣自陈。
  癸卯(十九日),以吏部左侍郎蔡奕琛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办事。
  甲辰(二十日),命删定「三朝要典」。
  乙巳(二十一日),朱国弼、张孙振劾解学龙党从逆;夺学龙职。召前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济以原官管右都御史事。
  庚戌(二十六日),命武臣自公侯伯以下非赐肩舆并骑马、坐蟒,斗牛非奉赐,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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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白泽非勋爵,不许借用。
  辛亥(二十七日),加监军侍讲卫胤文兵部右侍郎,总督高杰标下镇将兵马,经略开、归。兵部尚书张国维乞归省,许之。
  是月,我大清兵取西安,李自成走襄阳。
  二月乙卯(初二日),命清釐滥冒勋卫。
  丙辰(初三日),以骥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湖广。
  戊午(初五日),以高倬为刑部尚书。以阮大铖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协理部事,仍巡视江防。命太监李国辅开采云雾山,给事中吴适疏谏不听;寻报罢。巡按浙江御史彭遇颽为民所逐,命改调淮、扬。加盐课引五分。
  甲子(十一日),谥思宗皇太子曰「献悯」、定曰「哀」、永曰「悼」。
  乙丑(十二日),遣黄道周祭告禹陵。史可法请用高杰部将李本身为提督,不许。黄得功引兵趋扬州;遣卢九德宣谕解之曰:『大臣当先国事而后私雠;黄得功若向扬州使高营将士弃汛而东,敌人蹑之南下,谁执其咎?朕于诸藩恩礼有加,诸藩亦当恪守臣节,勿轻举以误国家』!得功不得已,引还。裁九江额饷六万,总督袁继咸争之,不听;请罢,亦弗许。
  丙寅(十三日),命于苏州织造大婚冠服。张孙振奏劾礼部尚书顾锡畴并论夺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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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谥事。
  丁卯(十四日),锡畴罢。荫方孝孺裔孙五经博士。前山西殉难巡抚蔡懋德子方疏请恤典,不许。赠伏法太监刘元斌、裕民祭葬,予「逆案」徐大化、徐景濂、刘廷元等恤典。
  癸酉(二十日),撤高杰兵回,命刘良佐防归德;遣太监高起潜安抚杰营将士驻扬州。时武臣借口助饷,往往破人产。延陵朱一冯者,已革巡抚也。富而吝,里人诉之。上以一冯身为大臣,多藏厚亡,大丧缙绅之体;命察其田产。又谕部臣曰:『捐助原听民乐输、抄没乃朝廷偶行,岂刁民献媚之事?宗藩勋戚须敬礼士大夫,与地方相安,不得非法罔利』!钦天监奏日月色甚赤;上曰:『是何分野、何无占候?其访术者举用』。
  甲戌(二十一日),进蔡奕琛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
  乙亥(二十二日),追封弟由颍,谥曰「冲」。
  丙子(二十三日),改上思宗庙号曰「毅宗」。封慈爚崇。赠死事武臣沈寿崇、知府行俭、知县李允在等官荫。
  丁丑(二十四日),止滇、黔援兵。御史袁宏勋疏攻袁继咸,左良玉救之,并言「要典」宜焚。上谕曰:『此朕家事,列圣父子兄弟之间数十年无纤毫间言,诸臣妄兴诬搆;卿一细阅,亦当倍增悲愤。但与见在廷臣无关,悉从宽宥,不必疑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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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戊寅(二十五日),李自成走承天。
  己卯(二十六日),铸各衙门印,去「南京」字。
  是月,闯贼复犯郧阳,守将光恩御却之。
  三月乙酉(初二日),僧大悲伏诛。
  丁亥(初四日),命永吉带抚淮、安,卫胤文兼抚徐、扬。复温体仁谥荫。召勋臣朱国弼等、阁臣马士英等、翰林刘正宗等入见武英殿,面谕同府部、九卿、科道辨验北来太子真伪。日午,群臣奏『系故驸马都尉炳侄孙之明,曾侍卫东宫;家破南奔,鸿胪少卿高梦箕家丁穆虎教之诈称太子』。乃下中城兵马司狱。即擢杨维垣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戊子(初五日),以太监乔上总理两淮盐课。
  己丑(初六日),我大清兵取郾城,又取西平。闯贼逼承天,左良玉遣使告急;命督臣何腾蛟御之。
  辛卯(初八日),我大清兵取上蔡。
  壬辰(初九日),以耿廷箓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命百官会审北来太子于午门外。闯贼寇潜江。河南有妇人童氏自称邸元妃,巡按御史陈潜夫具仪从送至京;上怒,下童氏锦衣卫狱,并逮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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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癸巳(初十日),遥祭诸陵。
  乙未(十二日),阮大铖荐马士英之子锡为京营总兵官。
  戊戌(十五日),命黄斌卿以原官挂征蛮将军印,镇守广西;方国安挂镇南将军印充总兵官,驻防池口。
  己亥(十六日),徙崇慈爚居福州。上懿安皇后谥曰「孝哀慈靖、恭惠温贞、偕天协圣哲皇后」,更恭皇帝谥曰「孝皇帝」。命黄得功移镇庐州,与刘良佐合力防御。
  壬寅(十九日),思宗忌日,上于宫中举哀;百官于太平门外设坛遥祭,以东宫、二祔。
  癸卯(二十日),命三法司覆审北来太子等。黄得功、刘良佐、左良玉、何腾蛟、袁继咸各疏论北来太子事;良佐疏兼及童氏事,言上为群臣所欺,将使天伦绝灭。上曰:『朕元妃黄氏,先朝册封,不幸夭逝;继妃李氏,又已殉难。登极之初,即追封后号,诏示海内。卿为大臣,岂不闻知!童氏不知何处妖妇,诈冒朕妃。朕初为郡,有何东、西二妃?据供是邵陵宫人,尚未悉真伪。之明是驸马炳之侄孙,避难南来,高梦箕家丁穆虎教令冒认东宫:正在严究。若果真实,朕于夫妻、伯侄之间岂无天性,况宫媵相从患难者颇多。朕于先帝无纤芥之嫌,因宗社无主,不得已从群臣之请,勉承重寄;岂有利天下之心,忍加毒害于其血脉!至于举朝文武,谁非先帝旧臣、谁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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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肯昧心至此!朕夫妻之情,又岂群臣所能欺蔽!但太祖之天潢、先帝之遗体,不可以异姓顽童渎乱宗祏;宫闱风化所关,岂容妖妇阑入!国有大纲、法有常刑,卿不得妄听妖讹,猥生疑议』!因命法司将二案审明情节传示中外,以释群疑。时流言益甚,史可法疏请召对,以息群嚣;上谕止之。封外戚黄九鼎为雒中伯。加朱大典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巡抚应天。
  乙巳(二十二日),我大清兵取归德,巡按御史凌駉及其从子润生死之。
  丁未(二十四日),许罪废诸臣输银复官。
  戊申(二十五日),左良玉举兵反,焚武昌东下。
  己酉(二十六日),以钱继登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理两淮盐法兼督江防。罢巡盐御史。
  壬子(二十九日),我大清兵取颍州,复取太和县。永吉请饬史可法、卫胤文共保徐州,士英不听。加李本身太子太保、左都督。遣使册封琉球国
  是月,川省督师应熊、总督樊一蘅、摄巡抚马乾、参政刘鳞长、副将曾英、朱化龙、同知詹天颜、宗室进士朱奉、举人郑延爵、武进士杨展、土司杨之明、马京、马亭各起兵讨献贼,收复州县;献贼乃大杀四川绅士及其伪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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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四月癸丑朔,御史毕十臣奏:孟夏时享太庙,陪祀官多不至者。以左兵东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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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可法督诸军渡江入援。
  丙辰(初四日),左良玉兵陷九江,寻死,其子梦庚自称「留后」;命阮大铖、刘孔昭帅师御之。左梦庚兵陷建德。
  戊午(初六日),陷彭泽;己未(初七日),陷东流。命阮大铖会同黄得功堵剿。
  庚申(初八日),光时亨、周钟、武愫伏诛;同日赐周镳、雷演祚自尽。
  辛酉(初九日),黄得功驻兵荻港。是日,我大清兵自归德分道南下,总兵李成栋遁;遂入徐州。
  壬戌(初十日),封常澄为襄,居汀州。黄斌卿败左兵于铜陵。
  乙丑(十三日),左梦庚兵陷安庆。
  是日,我大清兵取泗州。丙寅(十四日),渡淮。史可法退保扬州,连章告急;言『上游不过欲除君侧之奸,未敢与君父为难;北兵一至,则宗社可虞』!大理寺卿姚思孝、工科吴希哲请备淮、扬;上谕士英曰:『良玉虽不应兴兵,然看他本上,原不曾反。淮、扬急,则赴淮、扬』。士英厉声指诸臣曰:『此皆良玉死党为游说;我君臣宁死于清,不可死良玉手』!上无如何也。时高营溃兵掠舟渡江,命杨文骢、郑鸿逵炮击之;溃兵进退无所,遂降于我大清。
  丁卯(十五日),选淑女于元晖殿;京师女七十人中阮姓一人、浙女五十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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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
  戊辰(十六日),命潞常汸移驻湖州,周恭枵、鲁以海移驻江西、广东。
  己巳(十七日),以刘洪起为提督汝宁、开封等处总兵官;时河南尽失,洪起独支持光、黄间。
  庚午(十八日),命永吉总督防河、钱继登兼抚扬州。左梦庚兵至池州。
  壬申(二十日),诏暴左良玉罪状。总兵郑鸿逵奏:破高杰营乱兵于江中。我大清兵围扬州;刘泽清假入援,大掠而东。
  丙子(二十四日),以霍达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苏、淞。
  丁丑(二十五日),我大清兵克扬州,督师兵部尚书大学士史可法、扬州知府任民育等死之。甘肃团练总兵官刘肇基及原任兵部右侍郎张伯鲸等俱遇害,总督兵部侍郎卫胤文、监纪主事何刚先后赴水死(详「忠义」传)
  戊寅(二十六日),召对群臣,铎犹请经筵讲期。
  五月壬午朔,以李彬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河南。
  癸未(初二日),移惠常润于嘉兴。黄得功击左梦庚于子矶,败之。
  丙戌(初五日),进封黄得功靖国公,世袭。
  丁亥(初六日),封郑鸿逵为靖卤伯。以杨文骢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常、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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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士英与韩赞周、卢九德议各门下闸,辰开午闭。
  戊子(初七日),集清议堂议事,预坐者十六人:马士英、铎、蔡奕琛、陈于鼎、张捷、陈盟、张有誉、钱谦益、李乔、李沾、唐世济、杨维垣、秦镳、张孙振、钱增、赵之龙;各窃窃偶语,百官皆不得与。是日昼晦,大风雨;人心汹汹。我大清兵取瓜州;门栏桌椅结大筏,燃灯烛、施号,乱流而下。南岸以为北骑渡江也,炮石击之,日奏捷,辕门鼓角震天;京口民牛酒犒劳,欢舞腾发。
  己丑(初八日),夜大雾,我大清兵从坎桥狭流轻舟飞渡。庚寅(初九日)黎明,升高阜,设亭幛,击鼓吹螺,我大清兵开闸放舟蔽江而南。诸军始觉,仓皇列阵甘露寺。铁骑冲之,悉溃;文骢走苏州、鸿逵与郑彩等入海。我大清兵遂取镇江。
  辛卯(初十日),都中各城闭门。上集内官问计,韩赞周曰:『兵力单弱,守和无一可者;不若亲征,济则可以保社稷,不济亦可以全身』!上不听;集梨园子弟杂坐酣饮。漏二鼓,内官数十人跨马出通济门,赞周从之,文武百官无知者;宫娥、女优杂沓西华门外。昧爽,刘孔昭斩关走太平。
  壬辰(十一日),马士英挟太后出奔杭州;兵民拥立北来太子于武英殿,殴铎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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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癸巳(十二日),上至太平,刘孔昭不纳;走芜湖,总兵黄斌卿已遁。上匿黄得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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麾下总兵翁之琪舟中,往就得功营。仓卒无玺,以幅纸书官衔、姓名,命阮大铖、朱大典兼东阁大学士督师;以扬州府同知李继晟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安庆。是日,总督京营忻城伯赵之龙具表迎降。
  丙申(十五日),我大清兵营于城北,大学士蔡奕琛、铎、礼部尚书钱兼益暨勋戚文武皆降。大臣殉难者:刑部尚书高倬自缢死。工部尚书何应瑞自缢不死,复自刎,为其子所持,终事不可考。吏部尚书张捷微行至鸡鸣寺,以佛幡自缢死(或曰捷闻百姓殴铎,惧祸及自裁也)。左副都御史杨维垣偕其妾朱氏、孔氏自缢死(或曰维垣蹙二妾死,置三棺,中题「杨某之柩」而窍其下。夜遁至秣陵关,为怨家所杀)。礼部主事黄端伯、户部郎中刘成治、主事吴嘉胤、中书舍人龚廷祥、钦天监博士陈于阶、监生吴可箕等皆死之。
  上将幸杭州,命朱大典、方国安以部兵先发,得功断后。未发,而叛将刘良佐引追兵至,得功自刎死。良佐麾军劫其营,将士仓卒谋渡而浮桥锁忽断,中军翁之琪投江死。左协总兵田雄入上舟负上,与右协总兵马得功出降。
  丙午(二十五日),良佐挟上至南京。以无幔小轿入城,首蒙帕,衣蓝布衣,油扇掩面;百姓夹路唾骂,投瓦砾。乘马至内守备府见我豫,叩头。豫宴之灵璧侯府,坐北来太子下;赵之龙暨礼部八人与宴。豫问北来太子事,上不答。豫又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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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尚在扬州,汝何便走?自主之邪,抑人教之邪』?汗流浃背,俯首无言。终席,拘于江宁县。九月甲寅(初六日),北去。隆武帝立,遥上尊号曰「圣安皇帝」。明年五月,殂于北京;永历帝上谥曰「安宗简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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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三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纪第三
    隆 武(附绍武)

  隆武帝,太祖九世孙也。讳聿键,小字长寿。其先唐定桱,太祖第二十三子;封南阳。父器,唐世子;母毛氏。祖端硕熿惑于嬖妾,欲立其爱子,囚世子于承奉司。时年十二岁,亦从之读书;识大义,处患难而意气不挫。年二十有八,尚未请名。世子为其弟毒死,端讳之。分守道陈奇瑜、知府之桂谓之曰:『世子薨逝不明,又不立其子,事且露』!端惧,请名;立为世孙。崇祯五年(壬申、一六三二),端薨,嗣位;年三十一矣。选妃曾氏,诸生曾文彦女。七年(甲戌、一六三四),流寇入河南,南阳当其冲;城庳薄,捐千金修筑,知府陈俊豪弗授工;以为言,诏逮俊豪下狱。已又援潞例,乞增兵三千人,以陈永福为参将领之;不许。八年(一六三五)冬,贼再犯南阳。上疏言:『臣府护卫一千二百人,近制以其半为汴梁班军,给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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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策使。惟明诏念郡城单弱、臣困扼,以全军见还』!思宗报之曰:『南阳番军班直,祖制已久;朕不敢变』。时海内多故,思宗思广罗贤俊;召见宗人,遴才擢官,以通宗禄之穷。发金匮书,得高皇帝制曰:『宗室子孙入为中朝官者,得以其阶换』。于是下诏援祖训,郡子孙文武堪用者,考验授职。礼部右侍郎陈子壮执不可;历引前代故事诋之,援据经传皆有本。好尊宗藩礼统;总督卢象升过南阳不朝,劾奏之。又所建请,多与廷臣相牴牾;思宗亦不之善也。九年(一六三六)秋八月,京师戒严。率护军勤,又杀其两叔;汝南道周以兴止之,不听。至裕州,巡按御史杨绳武以闻;下旨切责。会前锋值寇,亡其内竖二人,乃返国。十一月,下部议;给事中冯可宾、钟玠议废为庶人,安置凤阳高墙。押发官同知张有度欲以槛车行,自裁不殊。至凤阳,陵奄索贿不得,用祖制墩锁法以困苦之。病几殆,曾妃割股以进,始愈。有司廪禄不时,资用乏绝。时有望气者以高墙中有天子气,言于淮抚路振飞;振飞假赈罪宗入墙见,心异之。因言吏虐状,振飞疏请加恩罪宗,置吏无状者石应诏于法。会南都立,大赦,出高墙。礼部请复故爵,不许;命徙居广西之平乐府。
  乙酉(一六四五)五月,行抵杭州,而南都已覆。劝潞监国,不听。时镇江总兵郑鸿逵、郑彩自京口,户部郎中苏观生自南都,胥会于杭。逵、彩与语及国难,沾泣襟袂;二人奇之,令副将江美鳌、郑升卫入关。既闻杭州降,二人全师回闽,与巡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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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肯堂等议奉监国。
  六月甲戌(十三日),次浦城。
  闰六月癸未(初三日),各官迎谒于水口驿,南安伯郑芝龙、礼部尚书黄道周及肯堂三上笺劝进。出御用银百五十两葺行宫,令勿扰民。
  丁亥(初七日),监国福州,建行在太庙、社稷。谕曰:『孤闻汉室再坠大统,犹系人心;唐宗三失长安,不改旧物。岂独其风俗醇固不忘累世之泽哉,亦其忠义感愤豪杰相激使之然也。孤少遭多难,勉事诗书;长痛妖氛,遂亲戎旅。亦以我太祖驱除群雄,功在百姓;而勍敌骜然,睥睨神器。为子孙者诚不忍守文自命,坐视其陵迟也。二十年来,狂寇荐惊,孤未尝兼味而食、重席而处。比方二载,两京继陷;天下藩服,委身奔窜。孤中夜卧起,垂涕纵横。诚得少康一旅之师,周平晋、郑之助,躬率天下以授彤弓,岂板荡哉!今幸南安芝龙、定卤鸿逵二大将军志切恢复,共赋无衣。一、二文臣以舂陵、琅琊之义过相推戴,登坛读誓,感动路人。呜呼!昔光武、昭烈皆起布衣,所遭绝续,与大敌为雠;而能正言举义,躬承旧业。况今神器乍倾,天命未改。孤以藩服,感愤间关;逢诸豪杰,应即投袂。知明赫之际,神人谟:上天所眷顾我太祖绍其子孙犹未艾也。「书」曰:「与治同道罔不兴」。「传」曰:「多助之至,天下顺之;得道者多助」。自闰六月初二日监国伊始,一切民间利病,许贤达条陈;孤将悉与维新,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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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道揆,副海内喁喁之意焉』!鸿逵欲早正位以系人心;诸大臣言监国名正,出关尺寸,建号未迟。侍郎李长倩有「急出关、缓正位,示监国以无富天下之心」疏,芝龙亦固争以为不可。惟鸿逵曰:『不正位,无以厌众心以杜后起』!遂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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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未(二十七日),祭告天地、祖宗,即皇帝位于南郊。以福建为福京、福州为天兴府、布政司为行殿。大赦,改元「隆武」。追尊皇考为皇帝、妣为皇后;遥上弘光帝专号曰「圣安皇帝」。诏曰:『朕以天步多艰,遭家末造;忧劳监国,又阅月于兹矣。天下勤之师既已渐集,向义之心亦以渐起,匡复之谋渐有次第。朕方亲从行间鼓舞率励,以观厥成。而文武臣僚咸称「萃涣之义,贵于立君;宠绥之方,本乎天作。时哉不可失,天命靡不胜」!朕自缺然,未有丕绩以仰对上帝、克慰祖宗。而临安息辔,遵让无期;大小汎汎如河中之水,朕敢不黾勉以慰众志而副群望!朕稽载籍,汉光武闻子婴之信,以六月即位鄗南,即以是年为建武元年;昭烈闻山阳之信,以四月即位汉中,即以是年为章武元年。艰危之中,岂利大宝;亦惟是兴义执言,系我臣庶之故也。以今揆古,即以是年为隆武元年。其承天翊运定难功臣,悉以次第进爵,分茅胙土;其翊运宣猷守正文臣,亦以次第进级;孝秀耆宿、军民人等,俱依前谕优给。所在山川鬼神除淫祠外,皆遣官祭告,以示朕缵绪为天下请命之意焉』!进芝龙、鸿逵爵为侯,封郑芝豹澄济伯、郑彩永胜伯,赐号「奉天翊运、中兴宣力、定难守正功臣」。以黄道周为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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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苏观生为吏部右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张肯堂为兵部尚书,何楷为户部尚书,周应期为刑部尚书,郑瑄为工部尚书,曹学佺为礼部尚书兼兰台馆学士。召旧辅何吾驺、蒋德璟、黄景昉、姜曰广、吴甡、高宏图,起朱继祚、林欲楫、路振飞、曾樱、熊开元、黄鸣俊、林增志、李先春、陈洪谧等入阁。
  上少遭患难,慨然以复雠雪耻为务,布衣蔬食,不御酒肉。敕司礼监:行宫不得以金玉玩好陈设,器用瓷锡、帷幄衾褥皆布帛。后宫无嫔御,执事三十人而已。芝龙进美女十人,留之而绝不御。中宫懿旨选女厨十人,上以为扰民,不许。素好读书,博通典故;手撰三诏与鲁监国书,群臣皆莫能及。感振飞旧恩,募能致者赏千金、给五品秩。振飞至,拜太子太保、吏兵二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官其子太平为兵部员外郎。开储贤馆,定十二科取士,以观生领之。爱郑芝龙子郑森才,赐国姓,改名成功;命提督禁旅,以驸马都尉体统行事:即延平也。
  是时,宗室诸流窜南方,臣民奉之建义者:浙东张国维、朱大典、孙嘉绩等奉鲁以海监国于绍兴。秋七月,江西布政使夏万亨、分巡道养正奉益由本起兵建昌;不克,万亨等皆死之。巡抚田仰、监军道荆本澈、总兵张士仪奉义阳朝墠,驻崇明沙。刑部郎中期升、长兴县民金有鉴奉通城盛澄起兵,复湖州。中书舍人卢象观奉宗室盛沥起兵,攻南京。事败,皆亡入太湖,与吴易等相应。他则江西吏部主事曾亨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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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重熙起兵抚州,左庶子杨廷麟、左中允刘同升起兵赣州,通政使刘士桢起兵信丰,前汜水县知县胡定海起兵德兴,泸溪知县张载述、诸生魏一柱,又德化诸生李含初、德安郭贤操各起兵拒守;定海、含初寻败死:所谓江右义师也。道远,或不能达行在。惟赣州事闻,上手诏嘉奖,擢廷麟吏部右侍郎、同升国子监祭酒。
  时江以南义师亦林立:太湖,则职方主事吴易、举人孙兆奎为倡,诸生陆世钥、沈自炳、沈自駉等应之;江阴,则典史阎应元、陈明遇为主,贡生黄毓祺、生员徐趋应之;松江,则前兵部侍郎沈犹龙、给事中陈子龙、中书李待问、前罗源知县章简起兵,与水师吴志葵、黄蜚相应;昆山,则举人周室瑜、贡生朱集璜、陈大任杀投降之县丞阎茂才,奉总兵佐才拒守,前邑令杨永言与诸生吴其沆、陶瑊、归庄、顾炎武起兵应之;嘉定,则进士黄醇耀、举人张锡眉、教谕龚用圆、诸生马元调、夏云蛟、唐全昌奉前左通政侯峒曾拒守;休宁,则御史金声、诸生江天一为倡,推官温璜转饷应之。而前山东巡抚邱祖德与举人钱龙文、生员麻三衡、沈寿荛起兵攻宁国,前职方郎中尹民兴与生员赵初浣、吴汉超起兵守泾县,贵池副榜吴应箕起兵复建德、东流,与声、天一相援应;浙西则翰林屠象美、郎中钱、生员郑宗彝起兵嘉兴,参将方元章、副将姚志倬、张起芬起兵复馀杭。其举义,大都与上监国相前后;道远,或闻、或不闻,皆遥授总督义师衔或敕使将命。是月,昆山陷,佐才、室瑜、集璜、大任、其沆、瑊死之。攻宁国不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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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荛死之。嘉兴陷,前吏部尚书徐石麟暨象美、、宗彝死之。馀杭败,元章死之。嘉定陷,峒曾、醇耀以下皆死之。华阳山寨陷,祖德死之。稽亭山寨陷,三衡及诸生吴太平等七家皆死之。又,前青阳知县庞昌胤、太仓生员湛、无锡生员顾杲等甫谋起兵而已败死。或事闻褒恤,或不及闻者(具详「列传」)。又,川省千总周鼎昌、义民余飞等亦起兵拒献贼;贼怒,大杀成都所属人,邛蒲数百里荡为血肉场(详「蜀难忠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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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芝龙集廷臣议战守事宜:仙霞关外宜守者百七十处,应设守兵若干。其战兵以今冬简练,明春出关;一出浙东、一出江右,计兵二十馀万。饷不支其半,乃请于两税正供预借一年,令群臣捐俸,劝绅士输助。察府县历年积谷银两未解者,悉催赴行者;官吏督徵,闾里骚然。芝龙请清理寺田,可得饷八十万;上不许。户部侍郎李长倩请广开事例,从之;于是厮养隶卒,皆得给劄授官:犹苦饷不足。廷臣日请出关,芝龙殊不欲行。黄道周自请以师相募兵江西,连杨廷麟、何腾蛟为进取计;遂于是月辛未(二十二日)率门人子弟千人以行。
  八月乙酉(初六日),颁祖训于廷臣。
  庚寅(十一日),命肃卤伯黄斌卿镇舟山。
  壬辰(十三日),册妃曾氏为皇后,城后父曾文彦为吉水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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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癸巳(十四日),郊祀上帝于南郊。郑芝龙、郑鸿逵称疾不从,尚书何楷劾之;上嘉楷,命掌都察院事。
  行保甲法。定锦衣卫军制,设中、前、后、左、右五所;每百户为一威所,八威所为一禁军。
  时兵事皆掌于郑氏,芝龙知不出关无以弭众议,乃请以鸿逵出浙东、彩出江西,各拥兵数千,号数万。既出关,托候饷不行。鸿逵驻仙阳镇,恶上书言事者,严禁仙霞关不听四方儒生入。彩行百里而还,称饷缺,留如故。
  是月,靖江亨嘉僭号桂林,执巡抚瞿式耜幽之。两广总督丁魁楚遣参将陈邦傅往讨,式耜潜与合谋擒亨嘉并其党,槛送福京□□。
  我大清兵克江西之峡江,守将邓武泰死之;克袁州,同知摄府事李时兴死之;克吉安,遂取万安,杀巡抚旷昭,知县梁于涘死之;袭临川,曾亨应死之;克江南之松江,沈犹龙、李待问、章简死之;克江阴,阎应元、陈明遇死之,克金山卫,指挥侯承祖死之。
  太湖吴易、孙兆奎既败浙寇李九成军,败我师于白龙桥;军甚盛。俄降将吴胜兆合四郡兵至西山,卢象观与中书葛麟、总兵毛重泰、陈坦公俱战死;乘胜追易,八面环攻,易军大溃;兆奎及沈自炳等死之,别部总兵李某、生员任源邃、吴福之、徐安远全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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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没。又魏国公徐宏基及幼子文爵避难吴江,亦以起义不克死。江南义师遂不振,惟浙东张国维等能张其军(具详「鲁纪传」,不具录)
  九月甲寅(初六日),我大清豫亲多铎以弘光帝北还。
  时闯贼李自成已死,其众无所归,推其兄子李锦为主,同自成妻高氏乞降于督师何腾蛟。腾蛟檄道臣堵胤锡往受之,一时增兵十馀万。上大喜,告庙。进腾蛟大学士,封定兴伯;胤锡右副都御史,巡抚湖南。降将皆授总兵官,赐锦名赤心、高氏弟一功名必正,号其营为「忠贞营」。已而粮不继,降者稍稍散去。高、李十三部就食施州卫,其馀郝摇旗、马进忠、进才、张光翠、袁应第、牛万才、张先璧等十馀营悉隶腾蛟麾下。
  召在籍吏部主事夏允彝为翰林院侍读兼给事中,未受命卒。召举人郭金台、诸生顾炎武为职方郎中,李世熊为翰林院博士;俱辞不至。
  是月,江南徽、宁事急,黄道周疏乞师、乞饷,为郑芝龙所阻。泾县陷,赵初浣死之。绩溪陷,金声、江天一死之;连陷徽州,温璜死之。池州溃,吴应箕死之。惟吴易出没太湖,吴汉超收邱祖德之遗众与当涂徐淮聚众华阳,黄毓祺、徐趋匿淮上,崛强未即下。上加易、毓祺兵部尚书,总督义师,赐敕印。继起者,有广德州太学生吴源长、民人裘君量起兵梭子山,复州城;副将钱国华、生员谢琢起兵溧阳,遥奉瑞昌盛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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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人翘、林缪鼎、吉鼎言等奉新昌□□起兵云台山,复盐城;兴化都司酆某、生员司石磐与相应和。我大清命降臣洪承畴驻南京、土国宝驻苏州,相机剿捕;诸义师先后崩溃,不能有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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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十月,科臣刘中藻颁诏浙东;浙东不纳,于是闽、浙水火矣。
  上以贪吏虐民,诛建阳知县施火豦、邵武知府吴炆炜、推官朱健人,稍惴恐。
  原任兵部郎中期升、御史彭遇颽至行在,上加期升总督、遇颽佥都御史;大学士路振飞、曾樱封还内降,谓遇颽依附马士英,期升在太湖派饷苛虐,敛怨取败:不可用。上乃止。
  初,汀、赣间有峒贼数万,号四营,头左营张安者最强;杨廷麟、刘同升等招之复抚州,又复临江。于是廷麟等请上出江右、何腾蛟请出湖南,浙中诸将请幸衢州。原任临清知州金堡陛见,言腾蛟可恃、芝龙不可恃,急宜弃闽幸楚;上大喜,即授堡兵科给事中。决意出赣州,幸长沙;遣大学士苏观生先赴南安募兵。
  十一月,命修「思宗实录」,幸太学。
  下诏亲征。以唐聿钊、邓鼎器监国,首辅何吾驺随营,曾樱、郑芝龙留守司转饷。吴震文为随营兵部侍郎,觐光为随营户部侍郎;郑鸿逵为御营左先锋出浙江,郑彩为御营右先锋出江西。先期,类于上帝、禋于太庙、祃于社稷。驾幸西郊行推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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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坛设高皇帝、烈皇帝位;御翼善冠诣坛所,百官陪位,武臣戎服听事。上皮弁升坛拜谒,立于神位西,南面;御营先锋北面跪。兵部授钺,上东向揖之。赐饯,光禄寺授爵;御营先锋跪受爵。诫劳毕,谢恩出,率将士跪坛下。上甲胄誓师,乃鸣金鼓扬旌而出。当授钺时,风雨晦冥,坛上烛尽灭,神位皆仆。鸿逵出城,马蹶踣地:识者知其不祥焉。
  是月,陕西都督同知孙守法起兵复凤翔,进攻西安;不克。
  十二月甲申(初六日),上发福京。遣锦衣卫康永宁乞师于安南国。
  江西巡抚刘同升卒,以总督万元吉兼巡抚事。
  壬寅(二十四日),督师黄道周败绩于婺源,被执。我大清兵克抚州,知府高飞声死之。右佥都御史陈泰来起兵复上高、新昌、宁州、万载,进攻武州;败绩,死之。
  是月,云南土司沙定洲作乱,黔国公沐天波走楚雄;连陷旁郡(详「滇黔难忠义传」)
  我大清顺治三年(丙戌、一六四六)春正月己酉朔,上在建宁,称隆武二年。以三大罪自责,不受朝贺。交阯、日本国遣使入贡。
  广东布政使汤来贺解饷至行在,擢户部右侍郎。
  马士英自浙东叩关求入朝,谕守关将士勿纳;士英七疏自理,不许。郑芝龙、方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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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合疏荐之,命充为军前办事官,俟恢复杭州复职。
  浙东鲁监国遣柯夏卿、曹维才来聘,上赐监国手敕曰:『朕无子,为皇太侄,朕有天下,终致于。同心戮力,共拜孝陵』!命取浙东所用职官尽列朝籍,不分彼此。加夏卿兵部尚书、维才光禄寺少卿。又命佥都御史陆清源解饷十万犒浙东江防诸军;方国安兵哗夺饷,杀清源,自是闽、浙衅益深(或曰马士英部将赵体元杀之也)
  何腾蛟会师湘阴,忠贞营李赤心遇大清兵而败,诸镇兵遂不进。
  授丹徒诸生钱邦芑为御史;大学士熊开元争之,改兵部司务。寻复授御史;开元遂乞罢。
  以苏观生兼吏兵二部尚书、行在文渊阁大学士,赐尚方剑便宜行事;上御门,赐银印曰「瞻奉南北山陵、安集军民文武官」。授方士蔡鼎为军师。
  是月癸亥(十五日),福京大雷电;甲子(十六日),雨雹大如斗,昼晦不相见。浙西金有鉴再攻长兴,败死。沙贼寇楚雄,游击承宪败死,金沧副使杨畏知悉力御之;分兵陷武定,参将高其勋死之;陷大理,指挥陈祯死之;陷太和,县丞士杰、教授段见锦、经历杨明盛、前同知萧时显、举人高拱极等死之;陷通海,典史单国祚死之。四川眉州义民陈登皞起兵破献贼于醴泉河。
  二月,马胫岭兵变,命路振飞往浦城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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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亥(初十日),大雨雹,昼晦不相见。
  诏宽「逆案」之禁。上曰:『北京陷于东林、南京亡于魏党,厥罪惟均。其党附概予洗濯,以观后效』。
  广西有僧自称弘光帝,贵州抚臣俞思恂以闻。诏议迎请;廷臣曰:『即真弘光,甫经失国,有尊奉而无迎请』。审知其伪,下狱诛之。寻有木坚、李之秀者自称原任两司,召对,以原官补用;发觉,伏诛。
  亨嘉俘至行在,下诸议,废为庶人;以幽死。其党推官顾奕、总兵杨国威等,皆伏诛。封丁魁楚平粤伯,加瞿式耜兵部侍郎;式耜辞,不许。以晏日曙巡抚广西。
  镇国将军常阘起兵蕲州;败绩,死之。
  封孙守法、武大定爵为伯。
  三月戊申朔,督师大学士黄道周殉节南京。事闻,辍朝哭;赠文明伯。
  时江、楚迎驾疏相继至,上决意出汀入赣,与湖南为声援。郑芝龙不欲上行,使军民数万人遮道号呼,拥驾不得前;芝龙因表请回天兴。上不得已,驻延平,以府署为行宫。
  封朱成功为忠孝伯,挂招讨大将军印。
  命前大学士傅冠总理湖南剿抚事;冠十二疏乞罢,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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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都御史张肯堂疏请北征,诏加少保,赐尚方剑便宜行事;实无一兵也。寻兵科给事中徐孚远自松江航海至,上水师合战议,请以水师千人由海道与浙东陆师会于金陵;诏进肯堂大学士,以太常卿朱永祐、吏部郎中赵玉成、兵科给事中徐孚远、苏州推官周之夔为参军,以平海将军周鹤芝将前军、定洋将军辛一根将中军、楼船将军林习将后军。行有日矣,郑芝龙尼之,不克行。
  我大清兵克奉乡,监军道许文龙死之。辛未(二十四日),克吉安,职方主事郭锟死之;万元吉退保赣州。
  是月,四川参将杨展复川南诸州县,督师应熊、总督樊一蘅乃檄诸路兵讨献贼;贼大杀遗民,率众东下。展迎战于江口,大破之;贼走还成都。
  夏四月庚辰(初四日)万寿节,不受贺。
  命礼臣追复建文年号,立忠臣方孝孺祠。
  郑彩弃广信,奔入杉关。我大清兵遂克抚州,永宁慈炎死之。报至,举朝震惊;诏削彩职,戴罪图功。
  我大清兵克铅山,兵科给事中胡梦泰、兵部员外郎万文英、主事唐倜死之;克新城,知县李翱死之。
  五月丙午朔,我大清兵进逼赣州,巡抚刘广胤战败被执,杨廷麟、万元吉悉力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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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擢兵科给事中揭重熙为佥都御史,巡抚江西。加吏部尚书郭维经总督湖南北、江西、广东、浙江、福建军务衔,募兵援赣州。擢湖广监军道章旷为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北。
  琉球国入贡。
  廷试贡生,取万荆等十二人为萃士;照庶吉士例,送翰林院教习。
  先是,鲁监国遣都督陈谦入闽,久驻衢州。自云鲁已爵为侯,邀封爵,上命取侯印为验;谦赍印至行在,御史钱邦芑请诛之。芝龙亟入朝,请以官赎,不得命;由是益萌异志。
  乙丑(二十日),天狗星陨。
  是月壬申(二十七日),浙东江上兵溃,方国安劫鲁监国走绍兴。肃卤侯黄斌卿杀监军道荆本澈。太湖诸生张飞远龚金山卫,不克。
  六月,开科取士,命流寓诸生皆入试,广额七十名。以编修刘以修、闵肃充主考官,举叶琐等百七十五人。有讦士以贿进者,命覆试,落四名。逮同考推官三俊,下狱追赃。
  温州总兵贺君尧杀前大学士顾锡畴。
  以元子诞生,大赦,进诸臣爵;钱邦芑疏谏,不听。释佥都御史田辟于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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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南赣巡抚李永茂遣粤兵五千援赣,战于李家山,围暂解;粤兵退守南康。时赣城坚守已久,上谕奖,赐名「忠诚府」。加杨文荐右佥都御史,偕郭维经出闽援赣,与杨廷麟、万元吉为协守计。
  既而浙东报至,我大清兵以是月一日渡钱塘江,鲁监国航海去;连陷绍兴、东阳、金华、衢州、严州,张国维、朱大典等皆死(详「鲁纪传」)。鸿逵驻关外闻警,徒跣疾行三日抵浦城;事闻,削鸿逵爵。芝龙时已通款于洪承畴,托言海寇至,撤兵回安海,守关将士皆随去;仙霞岭空无一人,惟所遣守关文臣及内官数人侦探报闻而已。
  是月,我大清兵复定陕西;孙守法所得州县复失,声势寖衰,退保五郎山。武大定败于兴安,遁入蜀。太湖义师溃,忠义伯、兵部尚书吴易被执至杭州不屈,死之;江东义师略尽矣。
  七月己巳(二十五日),上御门,内侍捧小匣置御前,谕群臣曰:『朕本无利天下心,以勋辅拥戴,不得已勉徇群策。浣衣粝食,有何人君之乐!朝夕乾惕,恐负重付,岂意诸臣已变初志!昨巡闽之使得尔等出关迎降书二百馀封,今俱在此。朕不欲知其姓名也,今命锦衣卫焚之午门;尔诸臣有名者,尚洗心涤虑!倘能竭节奉公,不渝终始,是所望也』。上长身丰颐,声如洪钟;闻者悚息。于是择日赴赣州。时楚督何腾蛟遣郝永忠将兵奉迎;甫抵韶州,而我大清兵已过衢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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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月,献贼毁成都,走川北。
  八月甲午(二十一日),上知仙霞不可守,决意幸赣,自延平出奔。宫眷皆骑,犹载书十馀簏以从,从者辅臣何吾驺、朱继祚、黄鸣俊数人而已。
  乙未(二十二日),我大清兵入仙霞关,守浦城御史郑为虹、给事中黄大鹏死之。丁酉(二十四日),取延平,知府士和死之。
  我贝勒既克延平,询知上由汀州趋江右,乃亲统大兵取福京,而分遣降将李成栋引兵追上。是日,上发顺昌;闻追兵已至剑津,仓卒就道,妃媵有一骑而三人者,福清伯周之藩、给事中熊纬将兵五百人随扈。庚子(二十七日),抵汀州。明日五鼓,有数十骑称扈跸者突入行宫,之藩、纬皆斗死;上与曾后遇害于汀州府之大堂(或曰:遇害于福京,后投九龙潭死;亦曰:死于建宁。或又曰:建宁代死者为唐聿钊、汀州代死者为张致远,上实未死。后朱成功屯兵鼓浪屿,有遣使存问诸臣者,云为僧于五指山;然亦莫别真伪也)。殉难可纪者,自之藩、纬外,文臣则户部尚书姜一洪、编修徐复仪、御史国翰、艾南英、郎中赖垓、武臣则总兵胡上琛、百户闵时,或追扈力竭死,或闻难自尽死。福京殉难者,礼部尚书曹学佺、定远侯邓文昌、中书舍人郑羽仪其最著者也。时广信亦破,巡抚周定仍、副使胡奇伟、同知胡甲桂死之。降臣马士英、阮大铖、方逢年、方国安,为我大清贝勒勒克德浑所诛。总督江西义师佥都御史揭重熙翰林院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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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鼎铨谋援福京不及,重熙次洞、鼎铨次乐安。九月,上杭人执职方主事李鲁以降于我大清,鲁不屈死之。前大学士蒋德璟卒于泉州。冬十月,赣城闻汀州之讣,全城气索。丙子(初四日),城破,杨廷麟、万元吉、郭维经、杨文荐等皆死之(详见列传)。永历帝立,遥上尊号曰思文皇帝。丁酉(一六五七)春,上谥曰绍宗襄皇帝。
  绍武讳聿,隆武帝之第四弟也。隆武改元,封唐以主唐祀。丙戌(一六四六),闽败,浮海至广州,镇将林察迎之。时两广总督丁魁楚已奉永历帝监国肇庆,故大学士苏观生自南安遣主事陈邦彦奉表劝进。贻魁楚书欲与共推戴事,魁楚拒之;观生乃自南韶旋师广州。有番禺梁朝钟、南海关捷先倡「兄终弟及」议,观生遂与旧辅何吾驺、侍郎应华、曾道唯、布政使顾元镜以十一月癸卯朔拥监国。丁未(初五日),立为皇帝,称号绍武,以都司署为行宫。封观生为建明伯,进吾驺等秩。旋与应华等并拜东阁大学士,分掌诸部;军国事则观生掌之。按日举行幸学、大阅、郊天、祭地诸钜典。一月覃恩数次,举朝无三品以下官。凡宫室服御卤簿仓卒不办,通国奔走,夜中如白画,至有假冠服于优伶者;市人传以为笑。永历帝闻已建号,命给事中彭耀、主事陈嘉谟赍诏至广州谕止;复召见陈邦彦于舟中,令赍敕继至。耀、嘉谟语不逊,怒,杀之。邦彦闻之,不敢入;遣人以敕授观生。观生颇不自安,而事已不可中止;乃命番禺人陈际泰督师拒桂兵于三水,为桂总督林佳鼎所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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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甲戌(初二日),佳鼎乘胜至三山口。唐总兵林察遣海盗诈降,乘风纵火;桂佥事夏四敷赴水死。桂总兵李明忠急以所部登岸列营,泥淖深三尺,人马尽陷,明忠以三十骑走免:肇庆大震。
  唐、桂方相持未下,而降将李成栋率大清兵已自闽入广,惠、潮望风下;用两府印移牒广州报平安,观生信之不为备。当是时,广州陆寇有花山寨,水寇有石、徐、马、郑四姓。观生皆抚而用之,授以总兵官。顾桀骜不能听节制,白昼杀人市中,悬其肠于贵官之门以示威,莫敢问者;七门之外,号令不行。十五日(丁亥)方阅射,百官朝服行礼,俄报大清兵已逼。观生以为妄言惑众,已自东门入。始召兵登城战,仓卒不能集,城遂陷。急易服踰垣匿应华家。俄为追骑所获,安置东察院。馈之食,不食;曰:『我若饮汝一勺水,何以见先人于地下』!遂投缳死。周、益、辽等二十四俱遇害。观生及太仆寺卿霍子衡、国子监祭酒梁朝钟、行人梁万爵死之;吾驺等皆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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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四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纪第四
    永 历(上)

  永历帝,神宗之孙、桂端常瀛少子也;讳由榔。崇祯九年(一六三六),封永明。十六年(一六四三),张献忠陷衡州,由永州入粤西;为贼所执,系道州。征蛮将军杨国威遣部将焦琏攀城破械出之;病不能行,琏负趋渡河,获免。南都之亡也,广东在籍尚书陈子壮将奉端监国;会隆武帝立,议遂寝。端薨于苍梧,长子安仁由袭封,居肇庆。病笃,召巡抚瞿式耜入,属以;自言为再生伽蓝,弟亦罗汉,先生好辅之!安仁薨,隆武帝以袭封;诏中有「天下,之天下」语。又尝语群臣曰:『永明,神宗嫡孙,统系最正;朕无子,后当属诸』。隆武二年(丙戌、一六四六)八月,驾陷汀州;变闻,总督丁魁楚暨式耜与巡按御史化澄、郑封、知府朱治、锦衣卫佥事马吉翔、太监庞天寿等议监国;而旧臣吕大器、李永茂、晏日曙、汤来贺、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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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闳、周鼎瀚、方以智、林佳鼎、程源等先后至,佥谓『统系正,贤而当立』。乃以冬十月十四日(丙戌)监国肇庆,祭告天地、宗庙。以府署为行在,颁诏楚、滇、黔、蜀。以魁楚为东阁大学士兼戎政尚书、大器为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式耜以大学士兼吏部右侍郎。永茂请终制,化澄以下进爵有差。封狼兵帅李明忠为武靖伯。
  壬辰(二十日),湖广督师何腾蛟、巡抚堵胤锡奉表劝进。以马吉翔、郭承昊、严云从、吴继嗣为锦衣卫使,以前太监坤为司礼监秉笔太监。进定蛮伯刘承胤爵为侯,镇宝庆。
  是月,我大清兵取兴化,知府刘永祚死之;取漳州,漳南道傅云龙、知府金丽泽、知县涂世名死之。
  十一月癸卯朔,日有食之。闻赣州报,丁魁楚、坤奉奔梧州;瞿式耜止之,不听。
  丁未(初五日),前大学士苏观生奉唐聿称帝于广州。事闻,魁楚谓不即位无以厌人心而号召天下;奉以甲寅日(十二日)还肇庆、以十八日(庚申)即皇帝位。仍称隆武二年,以明年为永历元年;大赦天下。是日,和风旭日,有五色大鸟从南来,集殿上;士民欢呼,谓中兴可卜。追尊皇考桂端曰端皇帝;尊继母太妃氏为慈宁皇太后、生母马氏为皇太妃。册妃氏为皇后。遥上隆武尊号曰思文皇帝、后曰思文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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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太后弟国玺武靖伯、太妃侄马九功镇远伯、后父略长洲伯。进督师何腾蛟为武英殿大学士,加太子太保。以瞿式耜为文渊阁大学士,以朱容藩掌宗人府事。命兵科给事中彭耀、主事陈嘉谟宣谕广州,为苏观生所杀;乃以兵部右侍郎林佳鼎督师三水,以拒广州兵。加陈子壮中极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节制两广、江西、福建、湖广军务。时子壮居广州之九江,阴致书瞿式耜请兵东向;故有是命。
  癸亥(二十一日),前大学士傅冠被执至汀州;不屈,死之。
  庚午(二十八日),李明忠败广州兵于三水。
  是月丁巳(十五日),郑芝龙降于我大清。丙寅(二十四日),郑彩奉监国鲁次中左所,寻改次长垣(详「鲁纪传」,不具录)
  十二月癸酉朔,招讨大将军忠孝伯朱成功起兵海上。
  甲戌(初二日),林佳鼎与广州兵战于三山口,败绩。内批以化澄为兵部右侍郎,代佳鼎督师;寻代吕大器为尚书。起复李永茂为东阁大学士,知经筵;永茂与太监坤不合,辞官去。坤复疏荐海内人望数十人,给事中刘鼒疏论之,御史童琳亦劾都御史周光夏私乱台规。上怒,夺鼒官,下琳廷杖;瞿式耜力持之,得寝。
  丁亥(十五日),降将李成栋以我大清兵入广州,聿及苏观生皆自杀。报至,瞿式耜请守峡口;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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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酉(二十五日),上奔梧州;以朱治为两广总督,守肇庆。
  是月,江阴黄毓祺、徐趋起兵袭县城;不克,趋死之。我大清肃亲豪格诛献贼于凤凰山;其馀党孙可旺等陷佛图关,平蜀侯曾英死之。我兵取重庆,巡抚马乾死之。
  我大清顺治四年(丁亥、一六四七)春正月癸卯朔,上在梧州,称永历元年。
  戊午(十六日),李成栋以我大清兵取肇庆,朱治弃城走;上奔平乐,瞿式耜从,丁魁楚、化澄、李永茂、晏日曙皆弃上去。会前都御史张家玉、举人韩如璜起兵复东莞,与兵科给事中陈邦彦合兵攻广州,我总督佟养甲呼成栋还救;式耜乃奉上由平乐如桂林。加式耜太子太保。遣使趣何腾蛟入卫。
  乙丑(二十三日),我大清兵取高州、雷州、廉州。辛未(二十九日),取梧州,巡抚曹烨降;副使陈象明、苍梧县丞巫如衡死之。取平乐,布政使耿献忠降。取浔州,武靖伯李明忠降。朱容藩以罪削职,寻复之。
  是月,丁魁楚为李成栋所杀。孙守法退屯石子城。孙可旺陷遵义。
  二月,召前大学士锡衮、前礼部尚书文安之入阁,周堪赓为户部尚书、郭都贤为兵部尚书;道阻,皆不至。以翰林学士方以智为东阁大学士、刘远生为刑部尚书。
  壬午(十一日),月掩岁星于东井。陈邦彦复顺德。定蛮侯刘承胤以兵入卫,驻全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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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丙戌(十五日),上幸全州;式耜疏止之,不听。进式耜文渊阁大学士兼吏、兵二部尚书,留守桂林;以焦琏兵隶之。进承胤为安国公。命思恩侯陈邦傅守昭平。以礼部右侍郎吴炳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办事。
  丙申(二十五日),我大清兵取长沙;何腾蛟檄诸镇赴援不至,走衡州。我兵遂取湘阴,守将进才大掠而遁。
  是月,孙守法退守石鳌谷。孙可旺陷贵阳,布政使张耀死之;陷定番,佥事曾益死之;陷永宁,知州曾异撰死之。
  三月甲辰(初三日),顺德复陷,陈邦彦退据下江门。
  戊申(初七日),浏阳伯董英降于我大清。
  乙卯(十四日),我大清兵攻桂林,留守瞿式耜率焦琏御却之。刘承胤遣兵赴援;至则我师已退,因留助守。
  戊午(十七日),张家玉再复东莞。
  己未(十八日),兵部尚书詹兆恒自怀玉山出攻开化;败绩,死之。
  是月,孙守法复宁州,拔兴安之荞麦山。石屏副将龙在田苦沙寇之乱,乃乞师于孙可旺,可旺始入云南。既败沙贼于革泥关,遂屠曲靖,巡按罗国瓛、佥都御史朱寿琳、知府焦润生、推官夏衍虞死之;陷南宁,知县陈六奇死之;陷广通,在籍州同知张朝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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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门死之;陷姚州,知州何思、举人席上珍、金世鼎死之;陷武定,同知杨于陆死之;陷师宗,署知州徐道兴死之;进逼楚雄,举人杜天桢死之。巡抚杨畏知拒之于禄丰,可旺愿受约;大理及迤西八郡得免于祸。可旺移檄永昌,迎沐天波归省垣;索道府印,署金腾道运开、署知府刘廷标不屈死。别部李定国掠河西,在籍巡抚耿廷箓死之;陷晋宁,知州冷阳春、呈贡知县夏祖训、举人段伯美、诸生余继善、耿希哲等死之。江川知县周柔强拒战于抚仙湖;败绩,死之:迤东诸郡屠戮甚惨。
  夏四月,江西大旱。
  壬申朔,进张家玉兵部尚书兼副都御史,提督岭东军务、联络漳湖。
  癸酉(初二日),我大清兵取衡山。
  乙亥(初四日),我大清兵取琼州。封锦衣卫指挥马吉翔、郭承昊、严云从等为伯;御史毛寿登争之。吉翔怒,激刘承胤胁上下寿登及刘湘客、吴德操、万六吉廷杖。承胤又佯为申救,得免,皆夺职;遂劫上如武冈,政事皆决于承胤矣。太常寺卿潘应斗弃官去。
  是月,陕西兴安陷,□□伯孙守法死之。
  辛巳(初十日),降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以我大清兵分道取湖广;癸未(十二日),取衡州,杀黄朝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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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申(十三日),白虹贯日。我兵取永州,允成走辰州、马进忠走沅州,卢鼎、郝永忠走道州。时湖南州县瓦解,督师何腾蛟退驻白牙市、兵部右侍郎章旷退驻东安。太常寺少卿程源以罪削职。
  丙戌(十五日),降将吴胜兆谋叛我大清,以松江归监国鲁。事觉,为洪承畴所诛;户部侍郎沈廷扬、兵部侍郎左都御史陈子龙死之(详「鲁纪传」)
  降将光泰亦于是月以襄阳叛我大清来归,进踞郧阳。事闻,封镇武伯。朱成功复海澄。
  五月,福建、江西大水。
  辛丑朔,新安陷。
  庚戌(初十日),扬州地震。
  甲寅(十四日),改武冈州为奉天府。以周鼎瀚为东阁大学士,同刘承胤入直。以贵州总督李若星为吏部尚书。
  甲子(二十四日),常德陷。承胤援桂林兵与焦琏兵主客不和,击伤琏,大掠城中而去;瞿式耜檄诛首恶二十馀人,劾承胤驭兵无状。琏兵亦出城,赴黄沙镇。我大清闻乱,复攻桂林;琏还桂林与大清兵连战城下,却之。
  戊辰(二十八日),和平陷,知县李信死之。论保桂林功,晋瞿式耜少师兼太子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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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封临桂伯;焦琏新兴伯。擢巡按广西御史鲁可藻为巡抚。副将周金汤复永州。
  是月,刘承胤以长沙失守,奏解何腾蛟兵柄;上不许。遣中使召腾蛟入朝计事,以云南总兵赵印选、胡一青兵隶之。
  六月庚午朔,腾蛟朝行在陛辞,赐银币,命廷臣饯之郊;承胤伏甲袭之,不克。堵胤锡疏劾承胤,而总兵张先璧自江西拥溃兵入楚劾承胤专权,请以兵入朝;高必正、李赤心亦请就食湖南。承胤惧,乃请命腾蛟驻衡州督师。加胤锡东阁大学士、赐尚方剑,驻长沙。时衡州、长沙俱失,二臣但拥虚号而已。湖南流寇曹志建、朝俊以其众降,赐爵侯伯有差。
  秋七月甲辰(初五日),陈子壮会陈邦彦共攻广州,败绩;子壮走还九江,邦彦奔三水。兵部右侍郎湖南巡抚章旷卒于军前。福建提学道毛协恭被执于建宁;不屈,死之。
  是月,朱容藩僭监国号于四川。初,容藩由辰州入施州卫,假称「楚世子、天下兵马副元帅」;又以李占春、于大海兵败我大清兵于万县之湖滩,遂称监国。时干戈阻道、文告不通,川中诸将不知其伪也。
  八月己巳朔,以户部侍郎严起恒为东阁大学士。
  时清远指挥白常灿以城迎邦彦;御史麦而炫起兵复高明,迎子壮入守。李成栋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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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击,不能西顾。于是焦琏以其间复阳朔、平乐,陈邦傅复梧州,县丞徐定国复怀集,全粤少定。方择日迎驾返桂林,而我大清兵克宝庆。辛卯(二十三日),进逼奉天,刘承胤举城降;大学士吴炳、兵部尚书傅作霖死之。商邱伯侯性部将谢复荣偕马吉翔奉上及三宫走靖州;复荣战死。性与太监庞天寿将兵追扈于古泥关;上乃由通道县入蛮境,达柳州。晋性祥符侯,天寿掌司礼监印。我大清兵取沅州,偏沅巡抚傅上瑞迎降,前贵阳巡抚米寿图死之;克黎平,总兵萧死之。时高明亦陷,督师东阁大学士陈子壮、御史麦而炫、主事朱实莲皆死之。
  是月,朱成功会师泉州之桃花山,在籍御史沈佺期等起兵应之;进攻泉州,不克。
  九月己亥朔,上次靖州。我大清兵克清远,兵科给事中陈邦彦、指挥白常灿、生员朱学熙死之。
  是月,川北总督李乾德以袁韬兵复重庆。前南昌知县刘曙被执至南京,不屈;死之。
  冬十月戊辰朔,上如柳州。瞿式耜连疏请还跸桂林;上谕曰:『西陲朕根本地,先生竭力守此。异日国家再造,先生功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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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未(初四日),太白经天。
  丁丑(初十日),土司覃鸣珂与守道龙文明鬨于柳州,文明走;鸣珂大掠,矢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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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上仓卒奔象州。兵部尚书张家玉与李成栋战于增城,败绩;死之。降将耿仲明以我大清兵取永州,遂取全州,守将允成、唐文曜,守道马鸣鸾皆降;克辰州,荣由桢死之;克黔阳,阁部李若符、翰林院待诏邱式耒予死之。
  是月,监国鲁颁「监国三年戊子大统历」于海上;朱成功未闻粤中即位诏,又不欲奉鲁监国,乃颁「隆武四年戊子大统历」于海上:于是海上有二朔矣。
  十一月戊戌朔,上在象州。我大清兵进逼全州,何腾蛟督诸军御却之;逼梧州。上走南宁,道阻不果;乃命化澄、吴贞毓、庞天寿护三宫前往,而与马吉翔十八滩返桂林。
  是月,容藩使李占春袭袁韬营,不克;祥复以其众与韬战,亦不克。时容藩欲立威,总督李乾德亦挟诈剪除异己,川事益坏。
  十二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己巳(初三日),上至桂林。自幸柳、幸象,票拟皆锦衣卫马吉翔主之;式耜劝上揽大权,明赏罚、亲正人,上嘉纳之。初,湖南失陷,郝永忠、卢鼎、赵印选之众退入桂林,人情惶骇;式耜与督师何腾蛟、大学士严起恒、御史刘湘客议分地给诸将,俾各自为守。全州之役,腾蛟集诸将誓神前分道出战,大败我师;连营亘三百里,军声颇振。而诸将主客不和;比腾蛟出屯永福,而焦琏走平乐,郝永忠壁兴安,式耜、腾蛟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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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如何也。
  是月,鄞县华夏、屠献宸、家勤等谋以宁波归监国鲁,不克:所谓五君子「翻城之狱」也(详「鲁纪传」)
  我大清顺治五年(戊子、一六四八)春正月丁酉朔,上在桂林,称永历二年;以百官星散,免朝贺。遣大理寺评事朱宿垣谕广西左、右两江及云南土司勤。论全州战功,晋何腾蛟定兴侯太师、上柱国兼兵部尚书,赵印选新宁伯,胡一青兴宁伯,焦琏新兴侯,周金汤、熊兆佐、马养麟等挂印有差。论川省收复州县功,晋樊一蘅太子太傅、户兵二部尚书。擢巡按御史钱邦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封杨展华阳伯、祥綦江伯,诸将晋爵有差。又川将赵荣贵以保宁来归,封定随侯。监军佥事詹天颜奏复龙安、茂州,擢天颜巡抚顺庆、潼、绵。以总兵皮勋守平溪。
  是月癸亥(二十七日),降将金声桓偕其党得仁以南昌叛我大清来归。
  二月,凤阳地震。我大清兵攻平溪,总兵吴尚虑等死之;克永宁寨,贵溪常滮、总兵项登韦死之;克黎平寨,奉国将军晖奎死之。
  乙亥(初十日),郝永忠败绩于兴安,自灵川入桂林大掠;上走南宁,遂劫瞿式耜出城。日中,滇营兵入城大掠。诏何腾蛟入援。我大清兵遂乘之取全州,中书舍人周震、守备孟泰皆死之;克兴安之岩关,总兵某某皆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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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巳(十六日),镇江地震。
  辛卯(二十六日),白虹贯日。
  是月,得仁克九江;寻引还,会金声桓攻赣州。
  三月丙申朔,瞿式耜、何腾蛟入于桂林,焦琏、周金汤、熊兆佐、胡一青先后统兵至,军势复振。
  乙巳(初十日),上如南宁。命严起恒、化澄入阁;起恒兼吏部尚书,庞天寿掌司礼监。加南宁守道赵台巡抚衔。其馀随驾者,马吉翔暨兵部尚书萧琦、科臣许兆进、吴其、尹三聘、洪玉鼎、洪士彭数人而已。时君臣资斧乏绝,严起恒悬示通衢,广为开选,二十四土州槟榔、盐、布诸贾及土乐户皆注仕籍;假府学明伦堂为公座莅任地,旗帜、轩盖伛偻磬折,日以百数,赞礼生为之骄贵。安南国遣使入贡。
  丁巳(二十二日),我大清闻郝永忠之乱,以大兵直抵桂林北门;何腾蛟督焦琏、周金汤、熊兆佐、胡一青分门出战,大败之,乃列营榕江。进荆江伯张先璧为侯。我大清以江西乱,引兵北还;式耜乃檄诸镇复全州。巡抚鲁可藻复梧州,疏达行在,候天子、三宫起居。上闻式耜无恙,大喜;玺书褒美,赐纱段、银两。周鼎瀚免,以礼部侍郎朱天麟为尚书;寻进东阁大学士。陈邦傅自请世守广西,不许。进吕大器少傅,代应熊督师;赐尚方剑,便宜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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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月,前兵部尚书周损、知府傅梦鼎、典史傅谦之等奉石城统锜起兵六安,回人米喇印、丁国栋奉延长识起兵兰州,皆不克;死之。
  夏四月(明闰三月)丙寅朔,元子慈烜生,册为太子;大赦。瞿式耜进「八箴」。
  乙亥(初十日),降将李成栋以广东叛我大清来归;遣洪天擢、潘曾纬、李绮赍奏赴南宁迎驾。时陈邦傅与赵台相雠杀,行在人心皇皇;乍闻成栋来归,惊疑百端。天擢等力陈成栋忠诚,且述江西金声桓事甚悉;人心始安。召前四川巡抚毛芝瑞为吏部左侍郎;未至,卒。
  是月,前吏部员外郎华允诚被执至南京;不屈,死之。
  闰四月(明四月)乙未朔,遣吏部侍郎吴贞毓、祥符侯侯性劳李成栋军。封成栋惠国公、佟养甲襄平伯、杜永和江宁伯、罗成耀宝丰伯、董方策宣平伯、郝尚久新泰伯、张月博兴伯、闫可义武陟伯;加赍奏速驾之沈原渭为副都御史:于是群臣伏处者争出。又有考贡之旨,能握管书字者投呈就试;章服错乱,漫无等威。
  五月乙丑朔,日有食之。何腾蛟复全州。降将陈友龙复以武冈州来归。我大清兵逼南昌,金声桓、得仁自赣州引还;既入城,我兵筑长围守之,遂大困。
  是月,朱成功复同安。
  六月甲午朔,有流星入于箕、尾。封金声桓豫国公、得仁建武侯。初,声桓归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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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尚称隆武四年。有旧臣至,述闽陷、广立之详,始改称永历;遣人间道赍佛经,置密疏其中,赴南宁输款。表自署豫国公;诏改封昌国,声桓颇鞅鞅,致书朝臣请还故封。久之,始如所请。
  甲辰(十一日),上幸浔州。陈邦傅以「世守广西」要请,乃封邦傅庆国公。以再复湖南州县,晋马进忠、进才、李赤心、高必正爵为公。
  秋七月甲子朔,上次梧州,谒兴陵;成栋使部将罗成耀将兵迎驾。
  八月癸巳朔,上还肇庆。以成栋为翊明大将军、其养子元胤为锦衣卫指挥使、曹烨为兵部尚书、袁彭年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召瞿式耜入阁;辞不至。
  甲辰(十二日),命成栋攻赣州以救南昌。盗杀兵部右侍郎刘季。前大学士路振飞航海朝于行在。
  是月,督师吕大器讨朱容藩,诛之。我大清兵克同安,朱成功部将邱缙、林壮猷、金作裕、知县叶翼云、教谕陈鼎皆死之。成功遣前中书舍人江于灿、黄志高奉表行在。
  九月癸亥(初二日),有火星自东陨,有声。
  壬午(二十一日),何腾蛟复永州,遂复衡州。
  是月,前洧川知县复庐州;再攻霍山,不克。
  冬十月,监军御史余鲲起、职方主事李甲春复宝庆,马进忠复常德。堵胤锡招李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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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于夔州,令进忠以常德让之;进忠怒,大掠走武冈,进才亦弃宝庆走。既赤心至常德,不入;引兵走长沙:诸营皆溃,湖南新复州县为之一空,楚事始不可为矣。
  丁巳(二十六日),李成栋之师溃于赣州城下。封朱成功为威远侯。
  十一月,佟养甲伏诛。以李元胤署吏部尚书。堵胤锡率李赤心等败降将线国安于湘潭,遂复益阳、湘潭、湘乡、衡山等县;进围长沙,弗克。
  是时,南昌围急,成栋驻信丰,势不复振。总督义师兵部尚书揭重熙、侍郎傅鼎铨、前督师余应桂、前工部侍郎刘士桢、九江生员金志达、僧了悟、建昌人孔彻元、彻哲兄弟、蔡观光各起兵援南昌,先后败死。陕西自孙守法死后,义旅散亡;会降将姜镶以大同叛我大清来归,在籍乡官万练、刘迁、永强皆举兵应镶。练踞偏关,复宁武、岢岚、保德;迁略雁门关及代州、繁峙、五台等县;永强据榆林,窥西安。于是前宁夏巡抚李虞夔起兵平陆,克潼关及蒲、解二州。
  十二月辛卯朔,我大清兵援长沙,李赤心大掠湘潭而遁。召弋阳某于建阳山中,不至。
  我大清顺治六年(己丑、一六四九)春正月庚申朔,上在肇庆,称永历三年。是日大雷雨风雹,免朝贺。
  丁卯(初八日),李成栋杀宣忠伯承恩;寻杀大学士朱由木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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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壬申(十三日),朱天麟罢,召黄士俊、何吾驺入阁。
  戊寅(十九日),我大清兵克南昌,金声桓、得仁伏诛,前大学士姜曰广死之:江西全省复陷。庚辰(二十一日),陷湘潭,督师定兴侯何腾蛟死之。
  丁亥(二十八日),定随侯赵荣贵与我大清兵战于龙安柏峪口,败绩;死之。
  是月,我兵之在桐皖者克舒城、潜山诸寨,侯应龙等死之。
  二月庚寅朔,张先璧攻辰州,不克。
  甲寅(二十五日),长沙复陷。
  乙卯(二十六日),成栋之兵溃于信丰,溺死。初,江、广反正,楚军奏捷中外,谓兴复可期;一朝崩溃,举朝大骇,至有冒雨逃者。赠腾蛟中湘,谥「忠烈」;成栋宁夏、声桓南昌;设坛致祭。
  三月丙寅(初七日),以杜永和为两广总督,守广州;罗成耀兼巡抚衔,守南雄。赐瞿耜式彤弓铁钺,督视江、楚各省军马。李赤心军溃于茶陵,大掠衡、永、郴、桂,走广西。堵胤锡以胡一青、赵印选兵守衡州。
  是月,揭重熙招江西故将张自盛、洪国玉、曹大镐、李安民四营兵驻宁都、石城间,傅鼎铨亦合浙东徐孝伯军驻徐博:图复江西。朱成功屯兵分水关,图复惠、潮。江阴黄毓祺被执至南京;不屈,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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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四月,太白入月。堵胤锡败绩于衡州之草桥,走龙虎关;守将曹志建袭之,胤锡走梧州。
  是月,孙可望遣云南巡抚杨畏知、兵部郎中龚彝奉表乞封爵。乃封可望景国公,赐名朝宗;刘文秀、李定国为列侯。加畏知兵部尚书、彝兵部侍郎,偕大理卿赵昱衔命入云南。
  五月,以兵部侍郎张同敞总督军务。盗杀兵部侍郎程峋于界口。赵印选、胡一青、永祚率所部至桂林,隶瞿式耜;晋印选开国公、一青兴宁侯、永祚宁远伯,分守桂林、全州,是为「滇营」。既以部众多劫掠,焦琏部将赵兴恶而攻之,杀滇兵四、五人,几大鬨;琏不得已,斩兴以谢,滇营事得释。
  六月己丑朔,袁彭年免。
  甲辰(十六日),堵胤锡自梧州朝于行在;加文渊阁大学士、封光化伯,命督师梧州,节制「忠贞」、「忠武」、「忠开」诸营。
  秋七月,胤锡承制封孙可望为平辽;可望不受。瞿式耜疏劾已革巡抚鲁可藻不守制。以南雄固守,遣内侍赍敕奖武陟伯闫可义,诛副将杨大甫。焦琏、赵印选遣兵围永州。我大清兵复取永宁州,胡一青退守榕江;瞿式耜檄一青进屯全州。廷臣集议慈宁宫,发饷万两给式耜。晋封朱成功为广平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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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焦琏部将刘起蛟败绩于兴安。
  是月,李乾德杀华阳伯杨展。
  九月,陈邦傅部将曾海虎劫监军御史毛寿登于途,式耜檄诛之。
  是月,陕西平陆山寨陷,前右佥都御史宁夏巡抚李虞夔及其子宏皆死之。
  冬十月,我大清兵攻道州,曹志建御却之。
  己丑(初四日),马进忠复武冈;寻复宝庆、靖州。庾关陷;罗成耀不敢进,次于韶州。何吾驺、化澄罢。始命阁臣拟旨于文华殿。封皮熊为匡国公,镇守贵州;祥为忠国公,镇守云南:以备孙可望也。
  是月,监国鲁入于舟山。
  十一月丙辰朔,我大清兵克延平之将军寨,德化慈烨死之。降将孔有德自将救永州,分兵败巡抚郑爱于燕子窝;爱与副将陈胜、彭昌、高胜、谈玉等皆战死。
  辛巳(二十六日),督师大学士堵胤锡卒于浔州。
  十二月丙申(二十四日)永祚败绩于永州。张同敞檄杨国栋驻全州。
  戊申(二十四日),以史馆乏员,上亲试士;取刘、钱秉镫、杨在、李来、吴龙桢、姚子壮、涂宏猷、杨致和八人,授庶吉士。封李建捷为安肃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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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五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纪第五
    永 历(中)

  我大清顺治七年(庚寅、一六五0)春正月乙卯朔,上在肇庆,称永历四年。晋李元胤车骑将军,爵南阳伯;固辞,不许。
  丁巳(初三日),南雄陷,守将武陟伯闫可义死之;罗成耀弃韶州走,寻伏诛。
  辛酉(初七日),上出奔;命元胤督理各营军务,留守肇庆。
  戊辰(十四日),我大清兵至韶州,南澳总兵吴六奇降;进逼广州,杜永和自虎门入城固守。
  庚辰(二十六日),上至梧州。黄士俊罢,召朱天麟入直。命陈邦傅、高必正会兵援广州。
  二月丁亥(初四日),给事中丁时魁、金堡、蒙正发、翰林院侍读刘湘客,以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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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寻遣戍。
  戊戌(十五日),武冈复陷,奉天总督刘禄、监军御史毛养登死之;马进忠退保靖州。
  己酉(二十六日),我大清兵攻广州,叛将罗守诚伏诛;博兴伯张月、安肃伯李建捷、总兵吴文献等力战,不下。
  是月,惠州总兵黄应杰、巡道李士琏、知府林宗京执赵由棪及郡十三人以叛,降于我大清。江西宁都陷,监察御史涂伯昌、兵部员外郎彭锟死之;凤阳义师溃,总督兵部尚书死之。
  三月己未(初六日)卯刻,日赤如血。龙虎关陷,总兵向明高、姚得仁战死,曹志建奔灌阳;推官唐谊被执不屈,死之。
  夏四月,彬州陷,巡抚黄顺祖、总兵林国瑞死之。召化澄入阁,严起恒自劾去。
  五月,郧国公高必正、兴平侯党守素、南阳伯李元胤朝于行在,乃复召起恒入阁,改戍金堡于近地。科臣张孝起、李用楫与御史廖永亨互讦;诏中书科:『非军国大事,本章不许封进』。以兵部左侍郎万翱掌尚书事,起复鲁可藻为兵部侍郎。陈邦傅袭高必正营;必正西走。时广州围愈急,安定伯马宝袭清远以救之,战败;李元胤、马吉翔驻兵三水,不敢进。部臣束手无策,惟晋封杜永和等爵为侯以慰劳之。又晋焦琏宣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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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一青卫国公、曹志建保国公。
  六月,文安之朝于行在,命入阁办事。
  是月,朱成功讨碣石总兵苏利不克,旋师围潮州。我大清兵复取云霄、诏安,进攻盘陀岭;成功部将柯宸枢战死,遂解围,军于潮阳。
  秋八月,孙可望复遣使行在,以不改号请;付廷臣集议。
  是月,朱成功袭杀郑联,取厦门;遂取金门。
  九月,灌阳陷,知县李遇升死之,曹志建奔恭城、马进忠走武冈山中,桂林大震;连陷全州,赵印选、胡一青、永祚退入桂林:于是榕江遂成空壁,莫有堵御者。
  是月,孙可望由云南东袭贵州,皮熊走清浪卫,追执之;袭平越,佥都御史巡抚郭承汾、威清道黄应运、总兵姚某、刘某等皆死之。分遣其将刘文秀取四川,忠国公祥迎战乌江败绩,死之;攻建昌卫,前长沙知县高明死之;陷黎州,土千户马亭、李华宇等死之;陷荣经,知县黄儒死之;屯洪雅之天生城,义民余飞死之。
  冬十月辛巳朔,日有食之,严起恒疏请修省。
  是月,朱成功取铜山、南澳、闽安诸岛。
  十一月辛亥(初二日),我大清兵克广州,杜永和走琼州;甲寅(初五日),入兴安之严关,诸军皆溃,遂入桂林,督师大学士瞿式耜、江广总督张同敞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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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未(初十日),上奔浔州。陈邦傅叛劫从官于藤江,部郎潘骏观、董英、许玉凤被戕,化澄、晏清走北流。严起恒、马吉翔、李元胤追扈及于南宁;从官饥冻无人色,乃括行橐并吉翔所献四千金散给之。赵印选、胡一青之师驻滨洲。化澄暨户部尚书童天阅降于我大清。
  十二月(明闰十一月),擢兵科给事中张孝起为副都御史,巡抚南宁。遣编修刘封孙可望为冀;犹不受。高必正、李来亨之众走川东。朱成功奉诏率舟师南下勤
  我大清顺治八年(辛卯、一六五一)春正月(明永历四年十二月)己酉朔,加大学士文安之太子太保兼吏、兵二部尚书,总督川、湖军务;赍敕进光兴等十六营爵皆公侯。孙可望邀之都匀,夺诸将敕印;安之走贵州。
  二月己卯朔,(明永历五年正月朔),上在南宁;以国家多难,免朝贺。
  闰二月(明二月)癸亥(十六日),梧州陷。
  癸酉(二十六日),柳州陷。孙可望遣兵至南宁,杀大学士严起恒、尚书杨鼎和、给事中刘尧珍、吴霖、张载述;乃封可望为秦。可望寻杀东阁大学士杨畏知。
  是月,朱成功师次平海卫。我大清遣降将马得功袭破厦门,守将郑芝莞遁;前东阁大学士曾樱死之。
  三月,提督李明忠之师溃于口,高州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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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四月丁未朔,朱成功复取厦门。
  戊午(十二日),太后氏殂于田州。
  是月,兵部右侍郎傅鼎铨被执于广信;不屈,死之。
  五月,葬太后于南宁;上尊谥曰孝正庄翼康圣皇太后。寻下诏曰:『顷以大行皇太后丧,忧戚之中不遑视事。今值服除,当与大臣商决政事』。即传工部修中极殿、翰林院举堪任日讲记注员名,以二十七日举行。孙可望疏请移跸云南;召廷臣集议。朱天麟谓『当如所请,以坚可望拥戴之心』;吴贞毓力持不可,议遂寝。天麟自请经略左、右两江,许之。
  是月,朱成功攻漳浦。总督江西义师兵部尚书揭重熙被执于贵溪之百丈;不屈,死之。星子生员吴江兵溃,前督师余应桂死之:于是,江右义师略尽矣。
  秋八月,赠瞿式耜粤国公、张同敞江陵伯。
  九月,陈邦傅诱杀宣国公焦琏,率浔州总兵李时、方有声等以叛降于我大清;寻陷平乐,左军都督朱闵如死之;袭清远卫,指挥白常灿死之。
  壬寅(二十八日),闻浔州报,上发南宁。
  是月丙子(初二日),舟山亡,监国鲁航于海。朱成功复攻漳浦。
  冬十月,上次新宁。册尊生母马太妃为昭圣仁寿皇太后,立子慈烜为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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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月,刘文秀取嘉定,袁韬、武大定降;总督李乾德自杀。我大清兵取眉州,向成功死之。李占春与刘文秀战败,于大海遂以所部降于我大清。
  十一月,李元胤疏请驻防城;不许。
  是月,朱成功与我大清兵战于小盈岭。
  十二月甲辰朔,我大清兵取滨州;庚戌(初七日),取南宁,赵印选、胡一青败走。报至,上由水道走土司,抵濑湍。二将报我兵相距才百里,上下失色,从官多散去;乃舍舟从陆,尽焚龙舟、重器而行。已次罗江,追骑相去才一舍;会日晡引去,乃少安。径由安平、下雷、归顺一路进发,诸蛮供粮饷并从官、夫役甚给。孙可望亦以既受「秦」封,遣其将狄三品、陈国能、高文贵率兵三千迎扈,疏请移跸安隆;许之。
  是月,故少傅朱国桢之孙某起兵湖州之南浔镇,败死。朱成功取漳浦。
  我大清顺治九年(壬辰、一六五二)春正月癸酉朔,上次龙英,称永历六年。乙亥(初三日),次皈朝;留九日始发。甲申(十二日),次富川。乙酉(十三日),次沙斗。丙戌(十四日),次西洋江。丁亥(十五日),次宝月关。戊子(十六日),次广南;孙可望再遣总兵爱秀奉表至;丁酉(二十五日),发广南,次童卜。戊戌(二十六日),次晒利。己亥(二十七日),次鼎贵。庚子(二十八日),次加蒲。辛丑(二十九日),次那羊。壬寅(三十日),次侄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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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月,监国鲁次于厦门。朱成功取海澄。
  二月戊申(初六日),上至安隆所,改名安龙府。遣太常寺卿吴之俊赍玺书至滇。我大清兵入钦州,赵印选弃城走;杜永和以琼州降。
  是月,我大清命降将吴三桂取四川、孔有德取贵州。嘉定陷,川南巡抚范文光死之。
  三月壬申朔,建行在太庙。
  己卯(初八日),湖北大风霾,昼晦。孙可望疏请遣李定国出楚,征卤将军冯双礼副之,拒孔有德,步骑八万由武冈出全州以攻桂林;遣刘文秀入蜀,讨卤将军复臣副之,拒吴三桂,步骑六万分出叙州、重庆以攻成都。
  是月,朱成功与我大清兵战于江东桥,我兵退守泉州;成功遂复长泰,进攻漳州。
  夏四月,吴三桂由佛图关连取重庆、叙州,提学道任佩弦降;时刘文秀兵未至,白文选、复臣退守永宁。
  五月,德州大雨雹,大者如瓜;杀三人,沈漕舟一。南阳侯李元胤、安肃伯李建捷被执至广州;不屈,死之。李定国复靖州,进攻湖南。
  六月,张先璧、马进忠朝于行在,晋先璧沅国公、进忠鄂国公。
  是月,吴三桂取石泉,川北巡抚詹天颜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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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七月庚午朔,李定国复宝庆。辛未(初二日),复全州,与我大清兵战于严关;孔有德走桂林。癸酉(初四日),攻拔之;有德自杀,执叛将陈邦傅父子送贵阳伏诛。
  庚辰(十一日),复永州。是日,黄雾四塞。刘文秀取叙州,吴三桂走绵州;进拔重庆。论恢复川、楚功,封李定国为西宁、刘文秀为南康、冯双礼为兴国侯。孙可望杀山东道御史李如月。
  八月,大学士朱天麟卒于广南。
  九月,博兴侯张月执提督李明忠以叛,降于我大清;我兵遂复取梧州。川陕总督樊一蘅卒。
  是月,朱成功败绩于九龙江;解漳州围,退屯古县。
  冬十月,刘文秀进攻保宁,败绩;讨卤将军复臣死之。文秀还云南,罢职閒住。时可望忌定国而文秀又见废,诸将始有怨心。我大清兵败朱成功于古县,成功退屯海澄。
  十一月辛巳(十三日),李定国复衡州。孙可望驻沅州,遣白文选攻辰州,拔之;杀降将徐勇。
  丁亥(十九日),我大清敬谨亲尼堪奉命征楚、粤,抵湘潭;马进忠走宝庆。我兵复取衡州,李定国败走;尼堪追之,殁于阵,定国乃屯兵武冈。时上在安龙,日益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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促,将吏罕人臣礼。马吉翔掌戎政、庞天寿督勇卫营,谋逼上禅位可望;恶大学士吴贞毓之不附己也,嗾其党冷孟銋、吴象铉、方祚亨交章劾之。上知贞毓忠,寝不行。吉翔阴教可望劄谕吉翔、天寿:内外机务归戎政、勇卫两衙门;中外惶惧。于是,御史胡士瑞与吏科给事中徐极、兵部员外林青阳、主事张鑴、工部员外蔡演连章发其奸;上怒,两人求救于太后以免。可望又自设内阁六部官,铸八叠印,尽易旧印;立太庙,享太祖高皇帝主于中、张献忠主于左,而右则可望祖父也。拟国号曰「后明」。上闻之,益忧惧;密谓中官张福禄、全为国曰:『闻西宁李定国已定广西、俘叛逆,军声丕振。出朕于险者,必此人也。欲下一敕令统兵入卫,若等能密图否』?二人言徐极、林青阳、张鑴、蔡演、胡士瑞可与谋;趣告之,皆诺。以白贞毓,青阳请行。乃令佯乞假归葬,属员外蒋乾昌撰敕、主事朱东旦书之、福禄等持入用宝;青阳即日间道赍敕行,故吉翔辈不之知也。
  是月,常在郭氏以罪诛,赐巴东某暨妃某氏自尽。
  十二月,藤县复陷,总兵罗超死之;平乐陷,守将彭俊死之。封莫宗文为安仁伯。
  是岁,可望杀宗室之在贵州者。
  我大清顺治十年(癸巳、一六五三)春正月戊辰朔,上在安龙,称永历七年。
  二月,我大清贝勒屯齐复取永州,李定国败走龙虎关;孙可望谋袭之,定国走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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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州复陷,守道道光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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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杨国栋、莫宗文合兵攻常德,不克。可望自将追定国不及,与我大清兵遇于宝庆,大败走峒口;我大清兵亦引还。
  是月,鲁以海自去监国号;其将定西侯张名振以朱成功之师入长江、破京口,还驻崇明。
  夏四月,降将郝尚久以潮州叛我大清来归。
  五月,封杨时清征定侯。我大清兵攻海澄,朱成功御却之。
  六月,上以林青阳久未还,将择使往促;吴贞毓举翰林孔目周官以对。都督郑允元曰:『假事出吉翔于外,庶有济也』。上乃命吉翔往梧州谒祭兴陵;而密遣周官赍敕诣定国,官涕泣受命。封朱成功为漳国公。
  闰六月,李定国攻肇庆败绩,退驻柳州。总兵周金汤复遂溪。
  秋七月,李定国再攻桂林,不克。孙可望闻定国之败也,遣冯双礼袭之;遇伏而败。
  九月,我大清兵克潮州,郝尚久伏诛;朱成功遣兵救之,不及。
  冬十月,吴川复陷、陈彝典、陈其策死之。
  十二月,郴州复陷,巡抚朱俊臣死之。马吉翔奉命祭陵,途次微闻密敕事,属其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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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飞出家赀赂提塘爱秀求援。时吉翔党与布列,上孤立自危;乃以台省员缺,饬部考选。于月之二十四日临轩亲试,授蒋乾昌、李元开简讨,张鑴给事中,李颀、胡士瑞御史,杨钟、徐极等亦以资深加秩;群小益危惧。吉翔、爱秀白可望;可望疑吉翔亦与谋,遣郑国往南宁侦之。吉翔證青阳、周官事甚亟,于是徐极、杨钟、赵赓禹、蔡演、张鑴、李颀、胡士瑞交章劾吉翔欺君卖国,天寿表里为奸;上敕廷臣议罪。天寿惧,与雄飞走贵阳。
  我大清顺治十一年(甲午、一六五四)春正月壬辰朔,上在安龙,称永历八年。改云南为云兴府、辰州为沅兴府、沅州为黔兴府。孙可望疏请以刘文秀为大招讨,都督诸军东伐;文秀辞,强起之。
  是月,江西广信九仙山寨陷,进士徐敬时等死之。前监国鲁移居南澳。张名振复以舟师入长江,望祭孝陵。朱成功遣兵攻崇明,败绩;仁武伯平原将军姚志倬、定南伯徐仁爵死之。
  二月,开科取士四十人,四川熊渭第一,授庶吉士;馀授知县、教职有差。李定国复高州,降将张月复叛大清来归。孙可望既闻密敕事,使郑国械马吉翔至安龙与诸臣面质;挟吴贞毓入文华殿,胁上索主谋者。上不敢质言,谓『必外人假敕宝所为』。国怒目出,与庞天寿至朝房械贞毓并刑科给事中张鑴、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郑允元、大理寺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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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钟、太仆寺少卿赵赓禹、翰林院检讨蒋乾昌、李元开、吏科给事中徐极、江西道御史周允吉、广西道御史宗室议浘、福建道御史胡士瑞、兵部郎中朱东旦、工部郎中蔡演、内阁中书易士佳、吏部员外郎直诰敕房事任斗墟等十四人,系私室。中官张福禄、全为国愬于太后求救,天寿直入擒二人于坤宁宫外;太后与后稍问之,天寿怒诃径出。冷孟銋、朱企鋘、蒲缨、宋德亮逼上速具主名;上大悲愤曰:『汝等逼朕认出,朕知是谁』?翌日,以次拷鑴等;诸臣不胜楚,皆自承。国又问皇上知否?演大声曰:『未经奏明』。乃复收系;以欺君误国、盗宝矫诏为罪报可望。可望请上亲裁;上无如何,下廷议。吏部侍郎张佐辰、刑部主事蒋御曦票旨,以鑴、福禄、为国三人为首,凌迟;馀为从,斩;贞毓以大臣,赐绞。吉翔、天寿谓后必知情,将废之,嗾主事萧尹陈往古废后事;上不许,事得已。可望憾定国益深;定国亦虑可望袭己,出掠雷、廉以避之。
  夏四月,定国复罗定、新兴、石城、电白、阳江、阳春等县。六月,攻梧州。冬十月,围广州。
  十一月,改都康、万承、安平、龙安诸州为府。
  是月,朱成功奉表行在,遣兵援李定国于广东。
  十二月,我大清命降将尚可喜、耿继茂援广州,定国败走。寻攻肇庆,不克。
  是月,朱成功取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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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清顺治十二年(乙未、一六五五)春正月丙戌朔,上在安龙,称永历九年。
  是月,朱成功取仙游;自置官属于中左所,改曰思明州。
  二月,江南地震。李定国自高州退入南宁。刘文秀驻兵川南。
  夏五月,刘文秀攻常德,败绩。
  是月,张名振复舟山。
  六月,江南地震。朱成功复揭阳,遂复普宁。我大清命郑亲世子济度率师平海。朱成功堕安平镇及漳州府惠安、同安、南安三县城,回师厦门。
  冬十一月,鲁太师定西侯张名振卒。
  是岁,上在安龙涂苇薄以处,日食脱粟。守将承孙可望意,更相凌逼,挟弹骑马直入宫门;文吏乘舆过殿,呵之不下。仍改安龙为安隆;岁造开销银米册报可望,称『皇帝一员,月支若干;皇后一口,月支若干』。上亦隐忍之,苟延残喘而已。
  我大清顺治十三年(丙申、一六五六)春正月庚辰朔,上在安龙,称永历十年。时李定国驻兵南宁,衰弱不振;孙可望遣总兵张明志、关有才袭之。定国用中书金维新、曹延生计,从田州小路出不意,败明志等军,降其众三千人;遂进趋安龙。
  二月壬子(初三日),舟山城哭。
  三月,孙可望闻出州之败,知李定国必至安龙,令白文选将兵迎上入贵州;太后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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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哭,从官皆哭。文选见之心动,度定国军且至,阴留候之;至则与连和,奉上由安南卫走云南,抵曲靖。时守滇者刘文秀也,亦怨可望;因偕扈入省垣。沐天波迎驾马龙驿,上居可望第。改云南府为滇都。论迎扈功,封定国为晋、文秀为蜀、文选为巩国公、尚礼为保国公、自奇为夔国公、贺九仪为保康侯、张虎为醇化伯,馀进职有差;自尚礼以下皆可望心复、不为上用者,以其在云南、且拥重兵,故并封焉。以金维新为行在吏部侍郎兼左都御史、龚铭为行在兵部侍郎。加黔国公沐天波柱国少师。命马吉翔入阁办事如故。初,定国命靳统武执吉翔,将请诏治罪。吉翔则日夜媚统武及维新、铭,因得媚于定国;定国信之,因疏荐入阁办事。上不得已,从之。又雷跃龙、扶纲、张佐辰、应龙、龚彝,皆可望党也;上欲安可望心,以跃龙、纲为大学士,佐辰吏部尚书,应龙工部尚书,彝户部左侍郎。遣白文选回贵阳慰谕可望。
  夏四月,我大清兵攻厦门,复攻金门;朱成功御却之。
  秋七月,义宁伯龙韬驻柳州以应李定国;寻败死。
  是月,朱成功复闽安;进攻福州,败绩。
  八月,我大清兵复取舟山,守将鲁英义伯阮骏、总督陈六御、总兵张晋爵、太常卿陈九徵、副使俞师范、诚意伯裔孙刘永锡皆死之。前鲁户部主事江复起兵四明山败绩,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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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辰州复陷。
  冬十月,夔州巡抚邓希明、总兵张元凯降于我大清。
  十二月,朱成功攻罗源、宁德,战于护国岭;我梅勒章京阿克襄殁于阵。
  我大清顺治十四年(丁酉、一六五七)春正月甲辰朔,上在滇都,称永历十一年。
  是月,朱成功攻温州。
  二月甲申(十一日),皇子出阁讲学。
  三月,定国公郑鸿逵卒于金门。
  夏四月癸酉朔,上弘光帝谥曰「安宗简皇帝」、后曰「简皇后」,隆武帝谥曰「绍宗襄皇帝」、后曰「襄皇后」,皇考端皇帝谥曰「礼宗端皇帝」、皇嫡母氏曰「端皇后」。下诏大赦。
  是月,朱成功部将施举败绩于定海关,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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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遣张虎送孙可望妻拿还贵州。时可望日夜谋犯阙,上欲归其妻孥以安之。尚礼、自奇、张虎皆可望心腹,而虎奸黠,尤用事;自以位在诸人下,甚怏怏。白文选谓李定国、刘文秀曰:『今尚礼、自奇拥重兵在辇毂下;虎尤诡,日伺左右,祸且不测。今与可望议和,必皇上亲遣虎行,乃无反覆耳』。上召虎至后殿,拔头上金簪赐之曰:『和议成,卿功不朽,必赐公爵。此簪赐卿为信,见簪如见朕也』。虎至贵阳,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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搆之益甚。适上又命文选与议和,可望拘留之,夺其兵;而遣伪通政司朱运久入滇诡议和,实与自奇,尚礼谋内应也。时前四川巡抚钱邦芑被拘大兴寺,可望之伪兵部尚书程源、伪都察院郑逢元、部将马宝、马维兴、马进忠皆朝廷旧人,愿效忠;邦芑教源、逢元谓可望曰:『使功莫如使过,将才无出文选右者』!可望然之。秋八月,以文选为大总统、马宝为先锋,合兵十四万入滇。十八日,渡盘江。九月,抵交水,列三十六营;去曲靖三十里。定国、文秀众才数千人,相顾失色;文秀议走交阯,定国欲由沅江、景东取土司,踌躇两日不能决。忽文选率所部拔营逃至曲靖,单骑走云南,见定国、文秀于朝;言诸将内应状,宜速出战。言毕,即上马驰;文秀率祁三升、贺九仪、胡一青、赵印选、吴子金、李本高之师赴之。可望见文选逃,欲退师;马宝惧谋泄,大言曰:『我众十倍于彼;以一人为进退,岂我辈非人乎』!可望乃遣宝与心腹骁将张胜别将铁骑七千间道夜袭云南,杀中书科中书朱斗垣于道;宝夜遣人入定国营言之,皆大惊,遂拔寨出战。文选率所部直冲马维兴营,维兴开营纳之,合兵绕可望阵后;定国、文秀麾兵大进,诸营皆欢呼迎晋,所向瓦解。定国乃命文秀、文选追可望,而自还师救云南。先是,自奇在楚雄,醉后杀定国营将而惧,引其众渡澜沧江据永昌,去云南二千馀里;以故可望入滇时不相闻。尚礼将内应,沐天波以兵守之,不得发。张胜至金马碧鸡坊下见交水报捷旗,大惊,拔营去;回至浑水塘遇定国,列阵死战,定国几不支。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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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于阵后连发大,胜遂溃,走益州;部将李承爵诱而缚之,解云南告庙献俘,与其党赵珣皆伏诛。尚礼闻胜败,自缢死。可望逃至贵州,从骑才十馀人;追且至,狼狈走长沙。冬十月,乞降于我大清。论反正功,晋白文选巩昌、冯双礼庆阳、马进忠汉阳、马维兴叙国公、贺九仪广国公、马宝淮国公,馀进侯伯有差。论党逆罪,诛醇化伯张虎,降荆江伯张光翠、德安侯狄三品、岐山伯会等爵,程源、郑逢元等降级有差。
  十一月,追赠安龙死难大学士吴贞毓以下十八人谥荫有差,遣祭立庙。
  十二月,复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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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六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纪第六
    永 历(下)

  我大清顺治十五年(戊戌、一六五八)春正月戊戌朔,上在滇都,称永历十二年。遣漳平伯周金汤册封朱成功为延平、招讨大将军,赐尚方剑便宜行事;并封其部将秀奇祥符伯、马信建威伯、甘煇崇明伯、黄廷永安伯、万礼建安伯、陈煇忠靖伯、洪旭忠振伯、郝文兴庆都伯,馀拜爵有差。授鲁兵部右侍郎张煌言为兵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鲁左佥都御史徐孚远为左副都御史。以程源为礼部尚书、钱邦芑掌都察院事。横州再陷,知州郑云锦死之。
  二月,我大清命贝子洛托、都督卓布泰偕降臣洪承畴、吴三桂、线国安将兵,分楚、蜀、粤三路取云、贵。李定国遣刘正国、杨武等分守四川之三陂、红关,马进忠驻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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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吴三桂兵至合州,重庆总兵杜子香弃城走。
  [夏四月]自奇、关有才据永昌反,李定国自将讨平之;用是不及援贵州。贝子洛托至贵阳,马进忠弃城遁;巡抚冷孟銋死之。
  庚辰(十四日),吴三桂兵至三陂,刘正国走遵义;遂陷。
  庚寅(二十四日),大招讨蜀刘文秀卒。
  五月,吴三桂败杨武于开州之倒流水,兴宁伯兴、水西宣慰使安坤、酉阳宣慰使冉奇镳、蔺州宣慰使奢保受降。
  秋七月丙申朔,命李定国为招讨大元帅,赐黄钺。大学士文安之督川东诸军袭重庆,不克。
  是月,朱成功、张煌言会师大举北伐以援滇;次羊山,风作,旋师舟山。
  八月,授前江西总兵邓凯为随扈总兵。
  九月,朱成功取象山。
  冬十月,我大清信郡铎尼会三路兵于平越之杨老堡。李定国使冯双礼扼鸡公背以拒中路、张先璧扼南盘江之黄草坝拒东路,自守北盘江之铁索桥,图复贵州;别遣白文选出西路率众四万守七星关,抵生界立营若欲攻遵义者,以牵制三桂之师。先是,三桂驻遵义、信郡驻武陵、卓布泰驻独山州,惟洛托一军驻贵阳;大众未集,其势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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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逡巡观望。比杨老堡戒期,定国始悉众出拒,而事机已不可为矣。先由中路出关岭;东路告急,乃移师黄草坝。久之,踰石关,营于炎遮河。而中路鸡公背之绝顶粮少运艰,士不宿饱;右路之生界孤悬滇、蜀之表,声援不及:识者俱以为忧。
  十二月甲子(初二日),吴三桂兵出遵义,由水西趋天生桥,入乌撤;文选弃七星关走可渡桥,守桥之马宝亦奔,文选乃焚桥走沾益。其广西卓布泰一军,至盘江之罗颜渡,扼险不得渡;得泗城土司岑继禄为向导,由间道入安龙。怀仁侯吴子圣御之,败绩;我军取船以济。定国闻之,以兵三万人倍道趋战于炎遮河。大清兵初战不利,诘朝悉师压其营而阵;南兵鎗炮、北兵弓矢,日中不决。忽大风北来,炮火及茅苇,野燎滔天;大清兵乘火驰射,兵火俱烈。定国惊惧,弃营保北盘江,我广西兵遂由普安州入滇。而信郡中路兵亦溃冯双礼于鸡公背,追至北盘江。诸将北走不相顾,定国焚铁索桥而遁。大清兵以浮桥济师,遂抵曲靖;知府盖世禄降。定国奔还云南,请上出幸。
  丙子(十四日),召廷臣集议。刘文秀之部将陈建举文秀遗表,请上幸蜀;太仆寺正卿辜延泰亦请幸蜀开荒屯练。中书金公趾极言入蜀之不利。定国曰:『蕞尔建昌,何当十万人之至;不如入湖南之峒乌、车里、里角。诸蛮不相统摄,我今临之,必无所拒。安跸峒内,诸将设御于峒口,胜则六诏复为我有;不胜,则入交阯,召针罗诸船航海至厦门与延平合师进讨』。难之者曰:『清兵乘胜踰黄草坝,则临、沅、广南道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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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且丧败之馀,焉能整兵以迎方张之敌乎』!黔国公沐天波曰:『自迤西达缅甸,其地粮糗可资,出边则荒远无际。万一追势稍缓,据大理两关之险,犹不失为蒙舌殳也』。马吉翔、李国泰咸是天波议。定国泣请留太子督师,以牵制缅甸;上犹豫不忍。明日,发滇都,定国以大兵殿后。国势既摇,人心思叛。艾能奇之子承业纠狄三聘等以骁卒伏大寺中谋劫定国而北;定国严队西走,承业等不敢发。百官扈从男妇、马步数十万人,日行不过三十里。兵士乏食,取之民间;所在逃避,御前供顿缺。庶僚贫病,离次不前。从古乘舆奔播,未有若此之艰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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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清顺治十六年(己亥、一六五九)春正月癸巳朔,上次永平,称永历十三年。
  乙未(初三日),我大清兵取滇都,卫国公胡一青、提学道徐心箴、光禄寺少卿黄复生、提督刘之扶、土司龙世荣等降。户部主事刘之谦不屈,死之。
  丙申(初四日),上驻永昌,下诏罪己。李定国还黄钺,自请削秩;上曰:『是国之祸,何罪焉』!不许。
  是月,川东谭宏、谭诣杀谭文以叛,降于我大清。
  二月(明闰正月)辛未(初十日),总兵国勋败绩于普洱。
  丙子(十五日),白文选与张先璧、陈胜之师皆败绩于玉龙关。文选由沙木和走右甸;寻走镇康,入木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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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丑(十六日),闻玉龙关之败,定国使总兵靳统武以兵四千扈上入腾越;沐天波、马吉翔随行,文武官尚四百馀人。
  己卯(十八日),上至腾越。
  辛巳(二十日),定国渡潞江。江不甚宽而水势汹恶,每岁清明至霜降有青草瘴,虽土人亦恶之。过江二十里,有磨盘山,鸟道窔箐屈曲,仅通一骑。定国度大清兵累胜穷追,必不戒;设栅数重三伏以待之:泰安伯窦民望为初伏、广昌侯高文贵为二伏、总兵玺为三伏,每伏兵二千。约俟大清兵度山巅,号炮起,首尾横突截攻,必无一骑返。而吴三桂之追白文选至澜沧江也,编筏而渡。再渡潞江,逐北数百里,无一夫守拒;谓定国远窜不复虑,队伍散乱,上山者已万有二千人。忽大理寺卿卢桂生来降泄其计,三桂则大惊;时前驱已入二伏,急传令舍骑而步,以炮发其伏,丛莽中矢炮雨下。民望不得已,举炮出战;三伏亦发炮趋下救之。自卯迄午短兵相接,僵尸如堵墙。民望血战不已,鎗弹穿胁过,战如故;持刀溃围。不数里,血涌仆地死。定国坐山巅,闻号炮失序,大惊;忽飞炮落其前,击土满面,乃奔。明兵死林箐者三之一,鏖战死者亦三之一,玺阵殁;而大清亦亡都统以下十馀人,丧精卒数千。追至腾越西百二十里,中原界尽矣;诸军初犹踞险守,闻定国走,乃夜遁。我大清亦惩是役之罹不测,不复穷追矣。
  壬午(二十一日),上自腾越出奔。时李国泰、马吉翔辎重甚厚,趣上乘夜走南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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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南行二日,尚未知磨盘之败也。二十四日,野次未定,忽总兵杨武至,言定国远逃,追者将及;上遂接淅踉跄行,昏黑迷路大谷中,群臣妻子不相顾。乱兵乘机劫掠,火光烛天,惊扰奔驰;及天明,仍在故处也。而贵人宫女已失去过半,扈将平阳侯孙崇雅劫杀尤烈。上以从臣多叛,决意入缅甸;遂出铁壁关。戊子(二十七日),抵囊木河,是为缅境。上命沐天波谕之,缅人奉迎具表如常仪;请从官勿佩戎器,马吉翔遽传旨从之。从臣皆谏,不听。晦日,至蛮漠;土司思绵迎入城,执礼甚恭。时沐天波与外戚华亭侯维恭、典玺李崇贵谋拥太子入关,由茶山出鹤丽调度各营为声援;后不可,乃不果行。
  是月,雅州伯高承恩率诸土司敛兵拒守。昆明诸生薛大观举家赴水死。
  三月(明二月)壬辰朔,上抵缅甸之大金沙江。缅人以四舟迎上,从官自觅江舟随行者六百四十馀人,陆行者自故岷子而下九百馀人,期会于缅。初,定国潞江之败,求上所在,则上西行去腾越已百里,念君臣俱死无益,闻白文选在木邦,就之谋再举;文选以上左右无重兵,请身自捍卫,意不合。定国引所部从孟定府过耿马,抵猛缅;各营溃兵陆续集,势稍振。文选以兵抵阿瓦城。
  己酉(十八日),上驻井梗。缅人报明兵四集,请敕阻之。从官会御舟前,议所使;总兵邓凯、行人任国玺请行。马吉翔恐二臣暴其罪恶,阴尼之,不果。文选不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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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缅人战;不胜,走孟艮。缅酋来邀大臣过河议事,命吉翔弟雄飞与御史邬昌琦往;缅人问神宗时事,二臣不能答,用是益见轻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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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闰三月(明三月),黔国公沐天波、绥宁伯蒲缨、总兵启隆谋奉上走护腊撒、孟艮,入李定国军;吉翔阻之,亦不果。从臣陆行者不知上之尚在井梗也,竟抵阿瓦城。缅人疑其有阴图也,发兵围之;总兵潘世荣降于缅,通政使朱蕴金、中军姜承得自缢死,副总兵高升、千户谢安祚、向鼎忠、范存礼、温如珍、李胜、刘兴隆、段忠皆被杀,馀安置远方。久之,无存焉;惟岷子等八十人流入暹罗国。
  是月,吴三桂兵至姚安,大学士张佐辰、尚书孙顺、侍郎万年策、翰林刘、布政司宋企鋘等皆降。又有少卿刘泌、兵科胡显等一百五十九人,先后降。还至云南,大学士扶纲、侍郎尹三聘、淮国公马宝、叙国公马维兴、武靖侯国玺、怀仁侯吴子圣、宜川伯高启隆、公安伯李如碧降。延长伯朱养恩、总兵龙赞阳以嘉定州降,德安侯狄三品执庆阳冯双礼以降。
  夏四月,咸阳侯祁三升以兵迎上,缅人请敕止之;吉翔请遣锦衣卫丁调鼎、考功司杨生芳往,三升痛哭撤师。阿瓦城,缅酋所居也;有地名者梗,即大鹧鸪城旧地也。界大金沙、小盈沙之间,地饶而险。缅人自祁三升奉敕止师之后,知上威令尚行;虑后得罪,乃优奉之为缓急自救之策,且以阻内外声闻。于[五月]初四日(甲子),遣其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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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备龙舟鼓乐迎上于井梗。乙丑(初五日),移跸;丁卯(初七日),至阿瓦城,距河止焉。戊辰(初八日),陆行五、六里,至者梗。草庐十馀间,上居之;编竹为城,守兵百馀人。从臣自备竹木,结宇而聚处焉。缅妇来贸易者,杂沓如市。从臣久亦习之,屏礼貌,短衣、跣足阑入缅妇队中,踞地喧笑,呼卢纵酒;缅人颇哂之。
  是月癸酉(十三日),朱成功、张煌言复会师大举北上以援滇。
  六月,我大清兵取马湖,叙州提督陈希贤降;取成都,总兵赵友鄢、御史庞之泳、主事贺奇等皆降。雅州伯高承恩为其弟承裔所杀。
  是月丙午(初五日),朱成功攻瓜洲,克之;癸丑(二十四日),克镇江。
  秋七月,张煌言徇江南、北府州县,下二十九城。
  壬午(二十三日),成功败绩于江宁,崇明伯甘煇等死之;退攻崇明,不克。煌言亦败于铜陵。寻皆入海,所复府州县皆复归于我大清。
  八月,缅酋以中秋日张会享群蛮,来招沐天波渡河并索礼物;上欲为好于酋,命天波往。至则胁令白衣、椎髻、跣足,领诸海郡僰夷酋而拜;天波不得已从之。
  九月,缅人进新稻,颁诸从官。
  冬十月戊子朔,颁历于缅甸。
  是月,李定国移营孟连,承制加土司勋爵;孟艮之女酋某为梗,诛之,据其城。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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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郝承裔、友进皆降于我大清。
  十一月癸亥(初六日),沅江陷,总督衔土知府那嵩死之。
  十二月,白文选移军猛壈。
  我大清顺治十七年(庚子、一六六0)春正月丁巳朔,上在缅甸之者梗,称永历十四年。德阳至浚自交阯降于我大清。
  三月,大学士方端士、颍国公杨武亦降。李定国部将广国公贺九仪将降事泄,定国诛之。
  是月,张煌言驻军林门;寻移驻桃渚。
  夏四月,白文选移军景线。
  五月甲子(初十日),我大清兵攻厦门,朱成功御却之,诛叛将陈鹏。
  秋七月,白文选由木邦举兵薄阿瓦。阿瓦有新旧二城,上居旧城之者梗而缅酋自居于新城。文选假道奉迎不得,乃急攻新城。缅人招沐天波过河敕止之;始知诸将临缅迎驾,疏至三十馀道。从臣无以出险为念者,第草敕令毋进兵。文选曰:『蛮人不足信也』。急攻新城;垂克矣,缅人绐之曰:『三日后,出新城让上』。文选信之,却兵十里,城中得固备;攻之,反为所败,望鹧鸪城痛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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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降将郝承裔复以雅州叛大清来归。时举朝醉梦,招权纳贿如平时。马吉翔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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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湖广道御史邬昌琦掌六科。乌撤知府祖望以医中宫疾,授礼部主客司。行人任国玺谋转江西道;国玺又与太常寺博士邓居诏相讦。上欲面质之,不果;惟吉翔传旨,云『邓某当学好』而已。庶僚之贫者饥寒蓝缕,大臣有三日不举火者;马吉翔、李国泰以语激上,上掷「皇帝之宝」,令碎之以给从臣。典玺太监李国用叩头不奉诏;吉翔、国泰竟錾以分饷,拥赀自赡不顾也。蒲缨大开赌肆,昼夜呼卢;上焚其居,缨赌如故。华亭侯维恭与杨太监拳殴,喧欢声彻内外:用是缅人益轻之。
  是秋九月,太白经天,凡十有五旬。
  我大清顺治十八年(辛丑、一六六一)春正月辛亥朔,上在者梗,称永历十五年。
  丁巳(初七日),我大清世祖章皇帝崩。
  己未(初九日),圣祖仁皇帝即皇帝位,以明年为康熙元年。时李定国据孟艮,地饶鱼稻,诸将稍集,军声复振。白文选居木邦之南甸,相去二千里,不相闻也;既攻缅不克,知定国取孟艮,并有贺九仪之众,移书责以大义。定国遂全师而西,中途遇文选,购缅人密奏上速计;且曰:『臣等兵不敢深入者,激则生内变也。谕令扈送出险,方为上策。何诸臣泄泄不以为意也』!玺书慰劳。文选造浮桥迎跸,距行在才六、七十里;缅人断其桥,计不行。乃刑牲歃血,誓必克缅。缅酋拔其豪边牙鲊、边牙缞果为大将,集兵十五万;遇于锡箔江,巨象千馀夹以鎗炮,阵横二十里,鸣鼓震天,呼噪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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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文选兵不及十一,且戎器耗散,惟操长刀、手槊、白棓以斗;定国前队稍却,文选警众横截之,缅兵大败,僵死万计,边牙缞果死于阵。而边牙鲊犹收馀众,栅大熔树林中,荫翳百里,鸣鼓竟夜如列阵;晓视之,则已走空无一人。遂渡锡箔江;既济,乃谋渡大金沙江焉。咸阳侯祁三升与定国不和,走户腊;吴三桂招之,遂率孟津伯魏勇、总兵刘芝林、有功、邵文魁等降。马乃陷,土司龙吉兆、龙吉佐死之。
  三月,锦衣卫赵明鉴谋诛马吉翔、李国泰,奉太子出缅甸;不克。
  是月,朱成功进兵台湾,克赤崁城。
  夏四月,定国等临大金沙江,谕缅人假道入觐,并责其象马、粮糗为入边之计;缅人不从,尽烧其江船,据险设炮以守。定国等粮少气沮;缅中耆老曰:『从此而北至鬼窟山,有大芭蕉林;伐之作筏,则可渡。上流有大居江,地饶材木,居民数百家;烧矿冶铁,舟可立具也』。定国从之,令都督丁仲柳浮蕉为梁,设厂造船。缅人侦知船工将竣,以正兵缀定国而别遣奇兵捣船厂;仲柳弃船走,船悉被焚。时军中挈眷行,老幼累累;疫作军饥,死亡相继。不得已,议还军孟艮。或曰:『缅中瘴疠,夏秋为甚;加以千里无烟,人何以济:孟艮不可得而返矣。西南海上有地高凉,产鱼稻。月馀可至,盍往诸』!从之。行至亦渺赖山下,山亘数百里,登岸一览,竟西南大海;遂驻军焉。
  五月,御史任国玺、礼部主事祖望、太常寺博士邓居诏疏劾马吉翔、李国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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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缅人罹兵火之厄,怼其酋;酋弟莽猛白守景迈、景线,引蛮众五万人入援,大出金帛犒众,诸蛮遂归心焉。会吴三桂檄缅人献上自效;众欲从之,而酋不可。莽猛白因众怒,缚酋箯舆中,投之江;而自立为缅,来索贺礼,且言供给之劳。茫无以应,于是咒水之祸作矣。
  秋七月十六日,缅人来邀当事大臣渡河,辞不行。踰二日,缅使再至曰:『虑诸君立心不好,请饮咒水,令诸君得自便贸易。否则,我国安能久奉刍粟邪』!沐天波欲辞焉;马吉翔、李国泰曰:『蛮俗敬鬼重誓,可往也』!乃行。日向午,缅人以兵围行帐,呼诸臣出;诸臣仓卒无寸兵可持,又虑震惊宫闱,不得已相将并出。出则,缚而骈杀之。上闻,与中宫将自缢;总兵邓凯以足疾免于行,与内侍之仅存者劝上曰:『上死固当,如国母年高何!且既亡社稷,又弃太后,后世其谓皇上何』!乃止。已而缅人入宫搜财帛,贵人、宫女及诸臣妻缢于树者累累如瓜果。上与太后以下二十五人聚一小屋中,如待决之囚;忽通事引一缅官大呼曰:『毋得惊害皇帝及沐国公』!麾其众,移上于沐天波之室。大小存三百四十馀人,楼居聚哭,声闻一、二里外;寺僧哀之,进以粗粝。上惊悸成疾。缅人虑上死,且无以致词三桂,乃汎洁行宫,迎上复入居之;贡衣被、锦布、杂物曰:『我小邦子无他意,无介介也』!诸臣之被戕者,自松滋某以下,沐天波、马吉翔、维恭、魏豹、马雄飞、启隆、蒲缨、自京、龚勋、陈谦、吴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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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安朝柱、任子信、张拱极、刘相、宋宗宰、刘广寅、宋国柱、丁调鼎,文臣邓士廉、杨在、邬昌琦、邓居诏、任国玺、祖望、裴廷谟、杨生芳、潘璜、齐应选、郭璘、张崇伯,内监李国泰、李茂芳、杨宗华、杨强益、李崇贵、沈犹龙、周某、卢某、曹某等:凡四十二人。自缢死者,吉慈 偕其妃某氏,贵人杨氏、刘氏,松滋妃某氏,总兵姚文相、黄华宇、熊相贤、马宝二差官、锦衣卫赵明鉴、大雄、国相、吴承允、朱文魁、吴千户、郑文远、李既白、凌云、严麻子、尹襄,宗臣朱议漆:凡二十二人;妇女死者不具录。馀皆先后被屠,惟邓凯生还述其状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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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月,朱成功部将郭义、蔡禄劫忠匡伯张进以叛,降于我大清;进死之。
  八月,李定国、白文选次桐坞,以十六舟攻缅;缅人凿沈其五。张国用、赵得胜以贺九仪之死也,衔定国;谓文选曰:『毋为九仪之续』!挟文选入山据险自保。定国不得已,引馀兵三千还孟艮;其部将吴三省诛叛将唐宗尧,驻军耿马。
  九月,吴三桂以我大清兵追上于缅甸,凡满、汉、土司兵及降卒七万五千并炊汲馀丁凡十万人,由大理、腾越出边。三桂与定西将军爱星阿将五万人出南甸、陇川、猛卯;分兵二万,命总兵马宁、辅臣、马宝将之,出姚关。张国用、赵得胜之挟文选北走也,路过耿马,文选见吴三省不言而涕出;三省察有变,因言云南军降者皆怨恨不得所,人心思明甚于往日。张、赵复心动,与三省合屯于锡箔江。闻大清兵至木邦,文选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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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将冯国恩侦之被获,军情尽泄。三桂选前锋疾驰三百里至江滨,文选毁桥走茶山。三桂虑其窥木邦后路,乃自与爱星阿结筏渡江;而令马宝分兵追文选及于孟养,单骑赴文选营说之,乃降。宫嫔某氏死之。
  十二月丙午朔,三桂驻兵缅甸之旧晚坡;上贻书责之曰:『将军新朝之勋臣、旧朝之重镇也,世膺爵秩,藩封外疆;烈皇帝之于将军,可谓甚厚。讵意国遭不造,闯贼肆恶;突入我京城,殄灭我社稷、逼死我先帝、杀戮我人民。将军志兴楚国,饮泣秦庭;缟素誓师,提兵问罪:当日之本衷,原未泯也!奈何凭藉大国,狐假虎威,外施复雠之虚名,阴作新朝之佐命!逆贼授首之后,而南方一带土宇非复先朝有也;南方诸臣,不忍宗社之颠覆,迎立南阳。何图枕席未安,干戈猝至!弘光殄祀、隆武就诛。仆于此时几不欲生,犹暇为宗社计乎?诸臣强之再三,谬承先绪。自是以来,一战而楚地失、再战而东粤亡,流离惊窜,不可胜数。幸李定国迎仆于贵州、接仆于南安,自谓与人无患、与世无争矣。而将军忘君父之大德,图开创之丰功;督师入滇,覆我巢穴。仆由是渡沙漠,聊借缅人以固吾圉;山遥水远,言笑谁欢,祗益悲矣!既失世守之河山,苟全性命于蛮服,亦自幸耳。乃将军不避艰险,请命远来;提数十万之众,穷追逆旅之身:何视天下之不广哉!岂天覆地载之中,独不容仆一人乎?抑封锡爵之后,犹欲歼仆以邀功乎?第思高皇帝栉风沐雨之天下,犹不能贻留片地,以为将军建功之所。将军既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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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又欲取我子;读「鸱鸮」之章,能不惨然心恻乎?将军犹是世禄之裔,即不为仆怜,独不念先帝乎?即不念先帝,独不念二祖、列宗乎?即不念二祖、列宗,独不念己之祖若父乎?不知大清何恩、何德于将军,仆又何雠、何怨于将军也!将军自以为智而适成其愚,自以为厚而反觉其薄;奕而下,史有传、书有载,当以将军为何如人也!仆今者兵衰力弱,茕茕孑立;区区之命,悬于将军之手矣。如必欲仆首领,则虽粉身碎骨、血溅蒿莱,所不敢辞。若其转祸为福,或以遐方寸土仍存三恪,更非敢望;倘得与太平草木同沾雨露于圣朝,仆纵有亿万之众,亦付于将军。惟将军是命!将军臣事大清,亦可谓不忘故主之血食、不负先帝之大德也。惟冀裁之』!
  戊申(初三日)未刻,缅人绐上以定国兵至,即舁上暨太后、中宫以行;后宫号哭震天,步从五里许渡河,已昏黄不辨径路。有负上登岸者;问之,则平西前锋高得捷也。上入三桂营,南面坐达旦;三桂标下官入见者,犹跪拜如礼。顷之,三桂入,长揖;上问为谁?三桂噤不能对。再问之,不觉膝之屈也。问之数四,始称名以对。上切责良久,叹曰:『今亦已矣!朕本北人,欲还见十二陵而死;尔能任之乎』?对曰:『能』。上麾之出,三桂伏地不能起;左右挽之出,面如死灰,汗浃背。自是不复见。越日,邓凯匍匐帐前曰:『事至此,皇上当行一烈事,使老臣得其死所』!上曰:『有太后在;吴某世受国恩,未必毒及我母子也』!初九日(甲寅),三桂拥上北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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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月,朱成功取台湾、张煌言驻师福建之沙关。
  我大清圣祖仁皇帝康熙元年(壬寅、一六六二)春三月丙戌(十二日),吴三桂以上还云南,居故都督府;严兵守之。
  夏四月戊午(十五日),辇上及太子出,以弓弦绞于市。太子年十二;大骂曰:『黠贼!我朝何负于汝,我父子何雠于汝!乃至此邪』?上丰颐伟干,貌似神宗。性恶繁华,不饮酒,无声色玩好。不甚学而喜讲忠义事,事两宫尽孝。死之日,大风霾,雷电交作,空中有二龙蜿蜒而逝;军民无不悲悼者。丛葬于云南郡城之北门外(或曰:死于贵阳葬焉)。两宫皆北上,殂于道。沅江总兵皮熊被执不屈死。邓凯入昆阳普照寺为僧。
  是岁五月,招讨大将军延平郡朱成功卒。
  六月,招讨大元帅晋李定国卒;明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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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七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纪第七
    监国鲁

  讳以海,太祖十世孙、鲁肃寿镛之第五子也。兄以派,以长子袭封。崇祯六年(一六三三)七月,封为镇国将军。十五年(一六四二),大清兵攻兖州;城破,以派自缢。年幼,诡称鲁牧儿。见兵入邸,眦忽流泪;怪而察之,知为。刃之三,皆不中;骇曰:『汝大有福,我不杀汝』!乃舍去。十七年(一六四四)春二月甲戌(十五日),嗣鲁位。北都之变,诸皆南下;乙酉(一六四五)夏四月,弘光帝命移驻台州。
  五月,南都不守;六月,浙中潞亦降。闰六月己丑(初九日),九江道佥事孙嘉绩、吏科都给事中熊汝霖同起兵于馀姚。其明日,诸生郑遵谦应之绍兴,袭杀我招抚使于江上;兵部尚书张国维起兵东阳。又明日,刑部员外郎钱肃乐起兵于鄞;以是月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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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遣举人张煌言奉笺赴台请监国。同时,以兵以饷来归者,总兵之仁自定海,黄斌卿遣将自舟山,张名振自石浦,沈宸荃、冯元飗亦应之慈溪,声势震兴。二十八日,再奉笺劝进;国维与宋之溥、陈函辉、柯夏卿等亦具表迎。即日移驻绍兴,以分守署为行在。途中,加钱肃乐太仆寺少卿、授张煌言为行人。寻进肃乐右佥都御史,加督师衔。以张国维、朱大典、宋之溥为东阁大学士;国维督师江上、大典镇守金华、之溥司票拟。未几,召旧辅方逢年入直,宋之溥罢。起章正宸为户部左侍郎行吏部事、李占春户部尚书、思任礼部尚书、余煌兵部尚书、张文郁工部尚书、陈函辉詹事府少詹事。擢陈潜夫为太仆寺少卿;寻改大理寺卿。列兵江上,画地戍守:总兵方国安自浙西来,驻守七条沙;之仁守西兴,郑遵谦守小亹,孙嘉绩、熊汝霖、钱肃乐分守沥海。嘉绩、汝霖等亦加佥都御史督师衔,进国安镇东侯、之仁武宁伯。
  秋七月,会师西兴。张国维复富阳,封其子世凤为将军。命姚志倬守分水。江上兵每日蓐食鸣鼓,登陆搏战;日中复转舵还戍:率为常。
  八月,国维复于潜。兵部尚书田仰从海道至,留为东阁大学士。赐张煌言进士,加翰林院编修,典制诰。
  九月,兵部主事摄馀姚知县正中表进「监国大统历」;宣付史馆。
  冬十月壬辰(十四日),与大清兵战于江上。方国安严阵以待,张国维、钱肃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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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所部翼后;前锋副将钟鼎新用火攻,首先击杀绯衣大将一,诸将吕宗忠、国斌、赵天祥各斩数十级。直抵张湾,夺获军械归。连阵十日,诸军皆有功。第七战尤捷,追至草桥门下;会大风雨,弓矢各不能发而退。时浙西诸路义旗四起,苏、松、嘉、湖列营数百;杭州孤悬危甚。说者谓初起江上,适有浙西首尾相应之势,惜坐失此会也!
  未几,分地、分饷之议起。统计浙东地丁正饷六十馀万,尽予正兵;正兵者,方、之众也。义兵则取给于义饷,富户乐输之款也。交争之,不能平;而国安尤暴横。已正兵并取义饷,致义兵无所仰给。钱肃乐屡疏入告,不能问,但叙其十捷功,加右副都御史;具疏辞,且言:『臣今不入杭,誓不再受一官』。不许。
  是时隆武帝立于闽中,遣兵科给事中刘中藻颁诏于越;将吏恇惑,谣称将避返台州。张国维亟驰还,令勿宣诏;与熊汝霖议:以『唐、鲁同宗,无亲疏之别;义兵同举,无先后之分。惟成功者,帝耳。若一称臣,则江上诸将须听命于闽,如之号令何』!钱肃乐、朱大典谓『宜权称皇太侄报命。大敌在前,未可先雠同姓』。议大不合。然卒如国维指,具疏以报。于是闽、浙水火矣。行人张煌言自请充使赴闽释二国之嫌,从之。
  以内臣客凤仪、李国辅兼制军饷;饷更不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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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进方国安荆国公、之仁武宁侯,封郑遵谦义兴伯。劳军江上,驻劄西兴,筑坛拜方国安为帅,命各营佥听节制。初,义兵派支鄞、奉二县义饷;至是,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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檄县不准应给;致绝粮四十馀日,行乞于道。徒以肃乐忠义相激,无敢叛者。时马士英窜入方国安军中、阮大铖亦踵至;请朝见,不许。
  十二月,回绍兴。以降臣谢三宾为礼部尚书,入阁办事;从戚臣张国俊之请也。国俊纳三宾贿,外倚方、势,内通客、李二奄,与马、阮相呼应;遂表里作奸。之仁上疏,言『义师初起,人人有直下黄龙之志。乃一败后,遂欲以钱塘为鸿沟,天下事尚何忍言!臣愿率所部,沈船决一死战。今日欲死,犹及于战;他日即死,恐不能战也』!不报。钱肃乐疏陈利害,言「国有十亡无一存、民有十死无一生」。深然之,而无若强帅何。寻加肃乐兵部右侍郎;再疏辞,不许。命以正中所进黄宗羲「监国鲁元年丙戌大统历」颁行民间。铸大明通宝钱。太常寺卿庄元辰乞罢,许之。
  我大清顺治三年(丙戌、一六四六)春正月己酉朔,在绍兴,称监国元年。以柯夏卿、曹维才为使,奉书闽中。
  二月,录黄宗羲造历、从军功,授兵部职方司主事。张国柱掠馀姚,其党张邦宁掠慈溪。国柱,刘泽清部将也;初航海,依之仁子镇倭将军鸣谦于定海。有弓箭手五百人,劫鸣谦入内地;行朝震恐,署以将军,始退。总兵陈梧败于嘉兴,掠馀姚;摄令正中遣卒击杀之。
  三月丙寅(十九日),思宗大祥;于朝堂哭临,三军缟素一日。谍言大清兵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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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来,移钱肃乐守海口。久之无所得饷,乃与孙嘉绩连名请以兵归开远伯吴凯,而身并从军自效;温旨慰留。诸帅嫉甚,诬其贰于闽,遣客刺之;肃乐乃弃军拜表以行。表言:『臣披发入山,永与世辞。请赐侦迹,必不入闽,自取殄灭』。駴叹;自降旨,令往海上偕黄斌卿、张名振等作窥吴计。我大清兵入钱塘江,张国维、之仁率师拒战;东南风作,之仁扬帆奋斗,我大清兵触之,舟多碎,郑遵谦获铁甲八百馀副。张国维乘胜渡江围杭州,不克而还。闽中犒师佥都御史陆清源为方国安部兵所杀。命张国维分兵备闽、余煌督师江上。
  夏四月,我大清兵以巨炮击方国安营,厨尽破;国安叹曰:『此天夺我食也』!遂有投闽意。正中率众渡海盐,复澉浦城。
  五月,加孙嘉绩、熊汝霖东阁大学士,督师如故;而众心已涣,两人又不谙于军,乃以众付黄宗羲、正中领之,合师三千。尚宝卿朱大定、大理卿陈潜夫、兵部主事吴乃武、查继佐各募数百人来附,出海劄坛山,将袭海宁;闻江上兵溃,皆散去。
  壬申(二十七日),国安拔营走绍兴,劫南行。郑遵谦入于海,张国维振旅追扈。
  时夏旱水涸,有浴于江者;我军驱马试之,不及腹。潮数日不至,诧为神助。六月丙子朔,以数十骑过江,列戍惊溃,我大清兵遂毕渡。马士英衔弗纳之怨,说方国安献以降,乃遣人守;守者病,得脱,亟趋海门航海去。令保定伯毛有伦扈妃张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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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出定海,张国维退守东阳。
  我大清兵取绍兴,礼部尚书思任绝粒死,兵部尚书余煌衣冠赴水死,礼部侍郎陈函辉、大理寺卿陈潜夫、通政使吴从鲁、主事叶汝衡、高岱、故山西佥事郑之尹皆死之。故太常博士李山于吴中绝粒死,御史何宏仁追至关山岭投崖死(或曰为僧去),主事谢震龙被执抗言死。又潭头守将刘穆、都督同知张国纪不屈死(士民详「列传」)。义乌破,大学士张国维死之。武宁侯之仁入海,沈其妻孥;乃由松江转至南京,抗言死。大学士朱大典守金华不下;马、阮导兵破之,屠其城。大典发火药自焚死,全家俱殉。衢州陷,知府伍经正、推官邓岩忠、守将张鹏翼、江山知县方召俱死之。自金、衢陷,全闽无一夫之拒矣。
  之出海也,石浦富平将军张名振弃其地,以舟师来扈;至舟山,黄斌卿不纳。毛有伦扈妃张氏及世子出海,叛将张国柱劫之北去;妃死之。
  时隆武帝已殂,永胜伯郑彩以其军入海,奉入闽。冬十月丁酉(二十五日)发舟山;十一月丙寅(二十四日),次中左所(即厦门也)。郑芝龙已投诚,密令彩执归命。彩不可,乃匿;以南夷貌类者服冠服居舟中,谓守者曰:『苟事急,则缢以示之』。既成功起兵海上,亦驻厦门;意不欲奉,称明年为隆武三年。于是,郑彩奉改次长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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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清顺治四年(丁亥、一六四七)春正月癸卯朔,在长垣,称监国二年。以熊汝霖为东阁大学士,加张煌言右佥都御史。
  辛未(二十九日)祃牙誓师,提督杨耿、总兵郑联皆以兵来会。进郑彩建国公、张名振定西侯、杨耿同安伯、郑联定远伯、周瑞闽安伯、周鹤芝平彝伯、阮进荡湖伯。鹤芝复海口,以参谋林籥舞、总兵赵牧为守。时故尚书张肯堂募兵海上,贻书招之。前佥都御史金衢巡抚刘中藻以众来归,授为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二月壬申朔,袭海澄,围其城。
  癸酉(初二日),攻漳州,总兵陈国祚战死。
  甲戌(初三日),我大清兵救海澄,退入于海。
  丙子(初五日),闽人洪有桢起兵复漳浦,守之。
  己卯(初八日),遣兵攻福州;寻攻兴化。癸巳(二十二日),攻福清:俱不克。
  三月己未(十八日),周鹤芝攻闽安。
  夏四月,漳浦复陷,洪有桢死之。郧西常潮复建宁,其裨将祁复邵武。
  是月,降将吴胜兆谋以松江叛我大清来归;事觉伏诛,户部侍郎沈廷扬、兵部侍郎陈子龙、兵科给事中杨廷枢等死之。
  五月壬戌(二十二日),郑彩复长乐。时海口复失,林籥舞、赵牧死之;周鹤芝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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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火烧屿。
  六月,攻漳州,不利。钱肃乐来觐,大喜;授兵部尚书。
  秋七月,亲戎,次长垣;会郑彩、周瑞、周鹤芝、阮进之师攻福州,败绩。
  八月丙戌(十八日),袭连江。
  冬十月,长乐、永福、闽清皆下。罗源知县朱丕承、宁德知县钱楷,皆以城来归。以马思理为东阁大学士、林正亨为户部尚书、沈宸荃为工部尚书、刘沂春为右副都御史、吴钟峦为通政使、余飏为左都御史、林嵋吏科给事中、黄宾吏部考司郎中。大学士刘中藻起兵福安,攻福宁州,守将涂登华降;以尚宝卿李向中巡抚其地。
  辛未(初四日),邓藩审理陈世亨以一旅复瑞安;援兵不继,被执不屈死。吏部文选司员外郎林、兵郎右侍郎林汝翥起兵攻福清;战败,皆死之。
  是月,颁「监国三年大统历」于海上;时朱成功亦颁「隆武四年戊子历」:于是海上有二朔矣。
  十二月,鄞县华夏、屠献宸、家勤、杨文琦、董德钦、杜懋俊、施邦谋袭宁波;不克,死之。
  我大清顺治五年(戊子、一六四八)春正月丁酉朔,在闽安镇,称监国三年。杨耿、朱继祚袭兴化。我分巡道彭遇颽故南都御史也,伺其守将出战,乃登陴尽易明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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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将不敢入,城遂下。
  癸丑(十七日),郑彩杀大学士熊汝霖及义兴伯郑遵谦。
  二月,以钱肃乐为东阁大学士;力辞,弗许。时郑彩横专朝政,诸镇皆恶之。肃乐日中系舟之次,票拟章奏封进后,即解维别去;每入见,即流涕不止,亦潸然。江西金声桓部将郭天才以兵来归,封忠勤伯。
  三月,职方主事翊复起兵四明山。自入闽,先后克获建宁、邵武、兴化、福宁三府一州及漳浦、海澄、连江、长乐等二十七县,温、台响应;军声颇振。至是,我大清调两广、江、浙之兵三路进讨,所得府县破失迨尽,仅存宁德、福安两邑而已。兴化破,大学士朱继祚、参政汤芬、给事中林嵋、知县都廷谏死之。建宁破,郧西常潮及守将祁死之。永福、长乐间乡宦、士庶,亦多殉义者。
  夏六月戊戌(初五日),兵部尚书大学士钱肃乐卒;闻,震悼辍朝,赐祭、予谥荫。
  冬十月,马思理卒。以沈宸荃、刘沂春为东阁大学士。
  我大清顺治六年(己丑、一六四九)春正月庚申朔,次沙埕,称监国四年。
  三月,宁德破。
  夏四月,福安破,兵部尚书大学士刘中藻衣冠坐堂上,为文自祭,服金屑死;翰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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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简讨兵科给事中钱肃范被执不屈,死。闽地悉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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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定西侯张名振复健跳所,遣使迎
  秋七月壬戌(初五日)复入浙,次健跳所。郑彩弃去;从者大学士沈宸荃、刘沂春、礼部尚书吴钟峦、兵部侍郎李向中、户部侍郎孙延龄、左副都御史黄宗羲、兵部职方司郎中朱养时、户部主事林瑛及右佥都御史张煌言等,每日朝于水殿。中山后徐仁爵以扈从功,封定南伯。
  壬午(二十五日),我大清兵围健跳所;阮进以楼船至,遂解去。封朝先为平西伯。朝先初同张国柱、鸣谦出海,黄斌卿留之部下,不以事任;朝先请徇海边,劄奉化之鹿头镇,遂有众数千。
  八月壬辰(初五日),世子生。
  九月乙酉(二十九日),张名振、阮进、朝先合兵讨黄斌卿,诛之。
  冬十月乙巳(二十日)驻舟山。太保沈宸荃以疾请罢。刘沂春还闽。以前吏部尚书张肯堂为东阁大学士、李向中为兵部尚书、朱永祐为工部尚书兼吏部侍郎、孙延龄为户部尚书。召佥都御史张煌言为兵部右侍郎、李长祥为兵部左侍郎;擢给事中徐孚远为左佥都御史、御史翊为右佥都御史:皆结寨浙东,朝行在也。
  十一月,遣澄波将军阮美乞师日本国;不得请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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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清顺治七年(庚寅、一六五0)春正月乙卯朔,在舟山,称监国五年。歧阳后李锡祚暨弟锡贡航海来朝,命佐阮进军守螺头门。
  秋九月,周瑞、周鹤芝以楼船三百馀艘分屯温之三盘为犄角。四明山寨破,兵部右侍郎翊以其众入海,侍郎冯京第为叛将升所杀。大皎山寨破,御史张梦锡死之。
  冬十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我大清顺治八年(辛卯、一六五一)春二月己卯朔(监国六年正月)在舟山。
  闰二月(明二月)乙卯(初八日),张名振杀平西伯朝先;其部将张济明走降于我大清,舟山虚实尽泄,我总督陈锦始决计大举矣。
  秋七月,降将张天禄出崇安分水关,马进宝出台州海门,陈锦总督全师出定海;御史沈履祥督饷台州,被执死。舟山闻警,会诸将议堵御之策:阮进独当蛟关,张名振督总兵张晋爵、叶有成、马龙、英义将军阮美、阮骥遏南师,张煌言、阮骏率总兵顾忠、罗蕴章、鲍国祥、阮骍、郑麟、都督佥事李英杰断北洋,都督佥事任麟为监督;留定西中军金允彦巡城,主事邱元吉、安洋将军刘世勋、中镇马泰三标营守城。已携世子欲登舟,名振不得已,奉捣吴淞,以牵制我师;张肯堂以兵六千留守舟山。
  八月辛酉(十六日),我大清兵试舟海口;肯堂令阮进以三舟突阵,夺楼船一、战舰十馀,获十一人纵之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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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丙寅(二十一日),大雾瀰漫,咫尺莫睹。顷之,我大清兵悉抵螺头门,守陴者方觉。进还师,遇之横水洋,以火毬掷敌舟;风反转击,进面烂焉。李锡祚救之,亦被创。师熸力竭,同投水死。安洋将军刘世勋、左都督张名扬统精兵五百、义勇数千背城奋战,杀伤过当。会城中火药尽,中军金允彦、主事邱元吉跳城降;城中脔其子,而呼名振还救。我大清兵闻之,攻益急。
  九月乙亥朔,夜半,星陨如雨。明日午刻,诸军力竭,城遂陷。世勋巷战,丛箭死。歧阳李锡贡短兵巷战,马蹶被执,不屈死。名扬(即名振弟)抱母范,自焚死。太傅吏部尚书、留守大学士张肯堂,阖门二十馀人及其门下士礼部主事苏兆人、兵部尚书李向中、礼部尚书吴钟峦、工部尚书朱永祐、通政使郑遵俭、给事中董志宁、郎中朱养时、主事林瑛、江用楫、董元、李开国、顾珍、顾宗尧、顾所正、戴仲明、参谋顾明楫、诸生林世英俱死之。锦衣卫指挥朝相护妃张氏、贵嫔张氏、义阳妃杜氏投诸井,以巨石覆之;乃自刎。太监刘潮等从死者十有八人。事后,大清兵相谓曰:『我军南下所不易拔者,江阴、泾县合舟山而三耳』!
  名振之还救也,会师火烧门,离城六十里,候潮长进发;突见城中烟燄蔽天,知不可救,乃解维去。寻与大学士沈宸荃、兵部左侍郎张煌言扈再入闽,次厦门;从官有侍郎曹从龙、太常卿任廷贵、太仆卿沈文光、副使马星、俞图南、少司马蔡登昌、任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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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主事傅启芳、钱肃遴、陈荩卿、张斌、叶时茂、林泌、侍读崔相、中书邱子章、赐蟒玉侍郎张冲符、行人张吉生、张伯玉、总兵张子先、锦衣卫杨灿、内官陈进忠、刘玉、张晋、李国辅、刘文俊等数十人。朱成功以宗人府宗正礼见,贽千金、䌷缎百端;安插从官,馈月饩;后有谮于成功者,成功礼仪渐疏。
  癸巳(一六五三)三月,自去监国号。
  甲午(一六五四),移南澳。
  己亥(一六五九)秋,永历帝手敕命仍监国,而成功不欲,迁澎湖;寻悔之,迎归金门,供给如初。洎至永历帝就俘,成功亦卒,闽南遗臣犹欲再奉监国,贻书张煌言、郑经谋会师大举;会台湾多事,不果。
  壬寅(一六六二)冬十一月辛卯,殂于台湾;诸旧臣礼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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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八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一
  后 妃
   弘光邹太后 黄后、李后(童氏)
   隆武毛太后 曾后
   永历太后 马太后 (吉妃、松滋妃) 宫嫔某氏
   鲁监国张前妃(宫嫔周氏) 张元妃(义阳妃等、朱氏)

  弘光邹太后,京师人;福恭之次妃、弘光帝之生母也。崇祯辛巳(一六四一),闯贼陷河南,恭遇害;太后与上走怀庆。甲申(一六四四)二月壬戌(初三日)夜,怀庆陷;太后出东门与上相失,转徙兵间。
  五月,南都立;谕参将之纲迎之河南郭家寨。秋七月,遥上尊号曰「恪贞仁寿皇太后」。八月戊辰(十三日),至南京,修西宫之西园第一所为太后宫。封太后弟存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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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伯。又谕工部括万金充赏。
  明年,南都陷,马士英以黔兵四百人奉太后渡江将入浙;径广德,知州赵景和曰:『彼不奉君而奉母后,诈也』!拒不纳。士英攻破之,迂道至安吉。知州黄翼圣肃迎道左,巡抚张秉贞檄问真伪;翼圣曰:『阁部既真,恐太后亦非伪』!秉贞备法驾,以总兵府为行宫,潞及群臣往朝。太后服赭,一紫衣宫女侍;传命用在籍诸臣。寻刘宗周、熊汝霖入见,面纠士英;黄道周亦疏请诛之。太后览表,欷歔无一语。
  寻走绍兴。潞降,挟太后与俱;渡淮水,跃入水中死(或曰入浙者,伪也。上之被拘江宁县也,太后与妃金氏同居一室。被驱以北;渡淮,乘间投水死)
  黄后、李后,不详何处人。弘光帝之为郡也,娶黄妃,早卒。为世子,娶李妃,洛阳之变死焉。
  童氏者,河南人;袭封后,纳为妃。与邹太后逃之尉氏,将依其族人童尚宣不得,展转逆旅间。无何,上亦至,就邸中相依,生一子。及上南下,氏与太后散去不相顾。上即位,追谥黄妃曰「孝哲、懿庄、温贞、仁靖皇后」,李妃曰「孝义、端仁、肃明、贞洁皇后」;遣官赍诏迎太后,顾不及童氏。巡按御史陈潜夫奏妃故在,庶吉士吴尔埙亦附疏白之;弗召。氏乃诣巡抚越其杰自陈;其杰商之刘良佐,具仪从送至南京。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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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不见,诃为妖妇;下锦衣卫狱。氏在狱,自书入宫月日、相离情事甚悉。都督冯可宗以闻,上掷不视;命严刑拷之。可宗辞,改命屈尚忠竟其狱。氏徒跣呼号,宛转不三日死。上迁怒于潜夫、尔埙,并逮治。时又有北来太子之狱;良佐疏言:『上为群臣所欺,将使天伦绝灭』!谕曰:『朕元妃黄氏、继妃李氏,追封皇后,诏示海内。卿为大臣,岂不闻知!童氏不知何处妖妇;宫闱风化所关,岂容阑入』!更封黄后戚九鼎为雒中伯以示意,究亦莫识怒氏之由也。
  隆武嫡母毛氏,即位后追尊曰皇后;所生母则不可闻。汀州之变,百姓收帝、后及群尸于罗汉岭,勒碑曰「隆武母后光华太姬讳英忠烈徐娘娘之墓」;或上生母欤?盖上好执古义,无册尊所生事;故纪载莫得而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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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后,南阳人;诸生曾文彦女。崇祯五年(一六三二),隆武帝袭位,年已三十有一;后年十九,选入宫。颇知书礼,任内政;上甚昵之。九年(一六三六)秋,京师戒严;上以擅发护军勤得罪,废庶人,安置凤阳高墙。病濒死,后恐医药有诈,不与饮;入夜,默祷于天,剜股肉进之。上愈后始闻,遂更相怜爱。
  南都立,以赦,命徙广西之平乐。乙酉(一六四五)夏,抵浙而南都覆;后劝上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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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立计。即位,册为后;封文彦吉水伯。命妇入朝太和殿,佥有所赉。上性俭,宫中屏去金玉、锦绣,帏幕、衾褥率以大布为之;不列嫔御,仅执事二十馀辈而已。后既素能理事,至是颇与外政。凡批阅章奏,多所参驳;每临朝,则垂帘座后以共听断。总宪张肯堂疏言:『垂帘非圣世所宜』。后大恚,肯堂以是见疏。说者谓上有英察之誉而溺于内爱,有以知其不能成功也。
  是冬十二月,上亲戎,由水道进;后从幸。密言郑氏不可倚,请依何腾蛟;芝龙阻之不果,移驻延平。丙戌(一六四六)夏六月,后生元子。
  八月,我大清兵渡仙霞岭;丁酉(二十四日),上出奔,命后先发,宫眷皆骑从。庚子(二十七日),抵汀州。辛丑(二十八日)黎明,福清伯周之藩朝行在,闻上与后角口声;之藩叹曰:『此何时,而角口乎!敌兵至,且奈何』!俄十馀骑突入行宫,并就执;行至九龙潭,后赴水死(或曰:与上被害汀州之府大堂)。永历帝立,遥上号曰「思文皇后」;已加谥曰「孝毅襄皇后」。
  永历太后,湖广人;桂端继妃、永历帝之嫡母也。性慈惠,通大体。上嗣桂封,进太妃。
  丙戌(一六四六)秋九月、粤东闻汀州之变,总督丁魁楚、巡抚瞿式耜等议奉上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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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太妃曰:『儿非治世才,何苦以一朝虚号,涂炭生民!南中、闽中可鉴也』。又告诸大臣曰:『诸臣何患无君,愿更择可者』!群臣固请,乃许之。十一月,闻赣州之变,上仓卒幸梧州。太妃呼省臣李用楫、台臣程源,诃其弃逃无固志;诸臣皆伏地引罪。上寻还肇庆。即位,上太妃尊号曰「慈宁皇太后」。
  自是,流离奔播,锦衣卫马吉翔尝扈从。五虎之攻吉翔也,太后以吉翔捍掫之劳为缓颊。金堡驳御史吕尔屿疏,遽有「昌宗之宠方新,仁杰之袍何在」云云;太后因是大恶五虎。袁彭年丁母忧,恋位不守制;太后宣敕问:『不守制,是何朝祖训』?彭年窘甚,乃避位。金堡亦于庚寅(一六五0)二月获重谴。堡有直声;五月,高必正、党守素、李元胤朝梧州行在,合辞为请。太后垂帘,上东向;召三帅入对,太后曰:『卿莫认金堡为好人!只「滇封」一事,岂非误国』?诸臣不敢对,而堡亦量移戍地。
  辛卯(一六五一)夏四月,殂于田州。五月,葬南宁;上尊谥曰「孝正、庄翼、康圣皇太后」。
  马太后,永历帝生母也;家世不可详。上即位,尊为皇太妃。兄之子九功,封镇远伯。
  辛卯(一六五一)四月,太后殂;是冬十月辛亥(初七日),册尊为太后,上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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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曰「昭圣、仁寿皇太后」。生平极流离奔播之厄。后为缅人执送吴三桂,军吏押发赴燕。行次黄茆驿,与后推軨相望,彼此禁不得语,而各以手示;乃同时扼吭以死。
  后,吴人;父略,尝为粤中郡守,遂家焉。后素闲静。为永明妃,侍两宫能尽敬礼;总持内政。丙戌(一六四六)冬十一月,册立为后,略封长洲伯。
  丁亥(一六四七),上驻武冈;秋七月,我大清兵破宝庆,直趋奉天城下。锦衣卫指挥文安伯马吉翔奉太后及后斩关夜遁,由水道驰入蛮境;会天淫雨,宫女、内竖皆踉跄泥淖中,饥饿无人色,而后则夷然也。戊子(一六四八)春,驻南宁;闰三月,子慈烜生,后出;大赦。初,我大清兵攻桂林,后尝发内储银饷军;不足,则资以簪珥之属。留守大学士瞿式耜妻邵氏,亦出金珠为助;时谓中宫之贤有以召之也。及入安隆,土锉芦帘,几不蔽风雨;浣衣、粗食,倍历有生之厄。
  密敕之狱,内臣张福禄、全为国愬于马太后求救;庞天寿等直入宫门,擒二人于坤宁宫外。太后与后稍问之,天寿怒目诃之。狱既具,吉翔、天寿益思所以媚孙可望,以为事涉内官,后必知情,宜废之以截后祸;令其党主事萧尹具疏密陈古来后妃不道诸废立事。后乃泣愬上前曰:『不虞汉家末世之风,见于今日也』!上留中,寝之。
  洎入缅,辄以病自哀。咒水祸作,每闻诸家眷属之自尽者,泣谓嫔侍曰:『吾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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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为此;顾以太后在,恐重伤上心也』!寻为缅人所献,中涂与马太后同扼吭死。
  又有吉妃某氏、松滋妃某氏,于咒水祸作时,自经死(从臣妻女,详「列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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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嫔者,永历帝之宫嫔也。由安隆入缅,与上相失,入白文选营中;端谨持礼,文选甚致敬焉。比文选降,将挟以北走。嫔闻之,急自散髻,以发结喉死。
  鲁监国前妃张氏,会稽人;早岁入宫。监国后,册为妃;生世子。父国俊,揽权纳贿;尝受鄞降人谢三宾金万两,胁监国必致三宾于枢要而后已。妃闻之,脱簪待罪;监国慰之以免。
  及江上师溃,命保定伯毛有伦扈宫眷及世子出海;妃再拜,辞曰:『勿以妾故为累』!遂手碎磁盘自刭死(或曰被劫北去,中途自刭死)。宫嫔周氏,亦自刎。
  张元妃,鄞人;鲁监国入舟山后册立。初以丙戌(一六四六)春入宫;次于会稽,张妃主内政。
  毛有伦之奉命扈宫眷、世子自蛟关出海也,期会于舟山;道逢定海总兵张国柱乱兵杀掠,劫宫嫔诸内人去,有伦全军归命。时妃在副舟中,急令舟人鼓棹突前,追兵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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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荒岛数日,飘泊至舟山,而监国已入闽,旁皇无所归。吏部尚书张肯堂遣官护之,得过长垣。监国见之流涕,始进册为元妃。在海上者三年,风帆浪楫,莫副山河之容。己丑(一六四九),黄斌卿伏诛,始复入舟山。先是,会稽张妃父国俊豫事;妃叹曰:『是何国家、是何勋戚,而尚欲尔尔乎』!至是,亲族有至者,悉遣之。尝遣使中土,寄书讯其女兄,历叙蛟关之掠、长垣之困、琅琦之溃、健跳之围,操尺组而待命者不知凡几;鬼火以当庭燎,黄蘖以充葛藟,猿鸣龙啸以拟晨鸡,苟延馀息,终拟一死以完皎然之躯。
  辛卯(一六五一)秋,大清兵以三道入海;监国谓蛟关未能猝渡,亲帅师出捣吴淞。荡湖伯阮进败死;兵臣城下,安洋将军刘世勋议分兵送宫眷出,然后背城一战。妃传谕辞曰:『将军意良厚!然蛎滩鲸背之间,惧为奸人所卖,则张妃之续也。愿得死此净土』!诸臣乃止。城陷,妃整簪服北向拜谢,投井死。义阳妃杜氏、宫娥张氏,并从之。锦衣指挥相、内臣刘潮共掌宫事;叹曰:『真国母也,岂可使其遗骸为乱兵所窥』!相与舁巨石填之,即共刎其旁。既而监国谥为「贞妃」;封其井,立碑以祀。
  朱氏,鲁女也;适南安儒士郑哲飞。哲飞殁,扶姑,挈子女依父家;后乃渡台湾依宁靖术桂。五妃之死也,氏欲从之;宁靖曰:『姑存子幼,汝何可死』!氏涕泣,奉姑移居,忍饥尽养。年八十馀,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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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九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二
    宗 藩
     蜀至澍(太平至渌) 襄常澄 崇慈爚
     吉慈煃(松滋某、岷子某) 荣由桢 潞常汸 瑞常浩
     义阳朝墠 东安盛蒗 德阳至浚 延长识 宁靖术桂
     光泽俨铁 巴东某 弋阳某 石泉聿金舍 德化慈烨 新昌
     郧西常潮(永西某、兴安某) 贵溪常滮、靖江亨嘉(嗣亨歅)
     崇阳(奉国将军煇奎)
     敬錪 谊铦斗(企金尤) 敏濛(俊淅) 寿 奉(兄弟某) 帅
     议浘(议漆) 常阘 由木艺 统 容藩(谋烈)

  蜀至澍,蜀献后,太祖十世孙也。世传献得鸿宝之书于内府,子孙善黄白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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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蜀府最称富。
  崇祯甲申(一六四四),贼氛既逼,巡按刘之渤、同知方尧相请至澍出赀募士设守;以祖制不典兵,辞。知成都县吴继善上书曰:『高皇帝众建藩辅,棋置绣错;数年以来踣命亡氏,失其国家。此数者,非真有败德失道见绝于天也;直以拥富贵之赀,狃便安之计,为贼所利而不思自全。此非殿下前车之鉴乎!今楚氛日恶,秦关失守,曹、闯、姚、黄陆梁左右,殿下付之悠悠而不恤!夫全蜀之险在边不在腹,若设重戍于夔门、剑阁,诚足自固。否则,黄牛、白帝亦属夷庚,黑水、阳平更多歧径。乃欲坐守门庭,谓为设险,不可解者一也。往者蔺酋扑灭、献贼逃遁,只以蔺兵力有亏、献地利不习。今日荆、襄撤其藩篱,秦、陇寒其唇齿;揣量贼情,益无顾忌。而欲援引前事,冀倖将来,不可解者二也。至于锦城之固不及秦关,白水之险岂踰湘、汉。此可恃以无虞,彼何为而失守!且城如孤注,救援先穷;时及严冬,长驱尤易。累卵不足喻其危,厝火不足明其急;而犹事泄泄以幸苟免,不可解者三也。为殿下计,宜召境内各官咨诹谋议。发帑金以赡戍卒、散朽粟以慰饥民,出明禁以绝厮养苍头、蠲积逋以免流离沟瘠,募民兵以守隘、结夷目以资援;政教内修,声势外振:则可易危为安、转祸为福。苟或不然,蜀事诚莫知所终;窃为殿下危之』!至澍不能用,而谋迁于滇;之渤持不可。内江至沂与之渤争,乃以六月十三日启行;守门卒汹汹乱,辎重有被掠者,乃止。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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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数惊:火药局灾、雷震寝殿、大雨雹;至澍始惧,出财募勇,三日无应之者。城陷,与弟太平至渌、妃邱氏、宫人素馨等投井死之(渤等另有传)
  襄常澄,襄忠翊铭之嫡次子、仁宗八世孙也。初封福清。崇祯十四年(一六四一),献贼陷襄阳,翊铭暨长子某同遇害;乙酉(一六四五)四月,始袭封,命居汀州(或曰命居九江)。终事不可详。
  崇慈爚,崇由樻之次子、英宗八世孙也。崇祯壬午(一六四二),闯贼陷汝宁,掠由樻及世子慈煇、妃嫔以行。甲申(一六四四)春,慈爚偕诸南奔,命居温州。乙酉(一六四五)二月袭封,命居福州。终事不可详。
  吉慈煃,吉贞之子、英宗八世孙也。甲申(一六四四),南都立;六月,贞薨于淮安舟次。慈煃以闻,命于安居孝丰卜葬。冬十月,命慈煃嗣封。
  南都亡,转徙闽、粤。永历帝之入缅也,慈煃与辽藩松滋某及岷子从焉。咒水之祸,慈煃偕妃某氏、贵人杨氏、刘氏自缢死。岷子流入暹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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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由桢,盖荣宪由枵兄弟行,宪宗七世孙也。袭封时日不可详。
  永历元年(一六四七)八月武冈之变,楚中诸臣不知乘舆所在,督师堵胤锡奉由桢建号于辰州,寓书前阁臣熊开元以元辅相期;开元不可,乃止。是冬十月,辰州陷,由桢逃之苗洞,被获死之。
  潞常汸,潞简翊镠之子、穆宗孙也。万历四十二年(一六一四)翊镠薨,常汸幼,母妃李氏理藩事;四十六年(一六一八),袭封。
  崇祯中,流贼扰秦、晋,常汸告急;言『卫辉城卑土恶,请选护卫三千人;捐岁入万金资饷,不烦司农』。帝嘉之。寻以盗发妃冢,上言『贼蔓延及江北,凤、泗陵寝可虞』。时诸能急国难者,惟潞、周二云。甲申(一六四四)二月,卫辉陷;南奔,流寓于杭州。
  常汸工书画、好古玩;通释典,号潞佛子。虽有贤声,实非戡乱才。南都之议立君也,吕大器、张慎言、姜曰广、钱谦益等虑弘光帝立,且修衅三案;佥谓常汸贤明,可定大计。弘光帝既立,马、阮辄以是齮龁异己。常汸初至杭州,海宁百姓诉乡官陈之遴于抚按;常汸偶与众语及之,之遴惧。巡按御史彭遇颽以括饷为士民所逐,调淮扬;思所以自媚。会之遴起原官,与遇颽同入对;因言定策之初,大臣意在潞,省会非所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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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常汸亦自危,疏请僻静一郡。乙酉(一六四五)夏四月,左兵逼,乃移周、鲁二藩于江西、广东,而命常汸居湖州。
  未行而南都陷,马士英奉太后至杭州;常汸入见。诸臣请监国,不受。太后泣且拜之,终不受;而与巡抚张秉贞、总兵陈洪范迎降。
  秋九月,大清兵挟弘光帝暨常汸北旋。明年五月,同遇害。隆武帝追谥曰「闵」。
  瑞常浩,神宗第五子。万历二十九年(一六0一),与福、惠、桂三同封。年二十五,尚未选婚;群臣交章言,不报。而日索部帑为婚费,赢十八万,且言冠服不能备。天启七年(一六二七),之藩汉中。常浩性佞佛,不近女色;丞监以下皆化之。吴民有解瑞府粮者,必厚给使归。
  崇祯时,上书言:『臣托先帝骨肉,获奉西藩;未期年而寇至。比西贼再渡河,阑入汉兴,破洵阳、逼兴安,紫阳、平利、白河相继陷没;督臣洪承畴单骑裹甲入山,近境稍宁。既,蜀贼入秦州,楚贼上兴安;六月,遂犯郡界,幸诸将凭江力拒。臣在万山绝谷中,贼四面至,覆亡无日。臣腑肺至亲,藩封最僻,而于寇盗至迫。惟陛下哀怜』!既而寇逼秦中,将吏不能救,乞援于蜀。总兵侯良柱援之,遂自汉中奔重庆;陇西士大夫多从之,关南道陈纁与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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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申(一六四四)六月重庆陷,遇害。方常浩之就执也,雷忽震。张献忠曰:『若再雷者,释之』。已而竟不免。众见常浩乘白气冉冉而没,或谓之兵解云。
  义阳朝墠,周藩裔也。甲申(一六四四)南都立,命驻太仓州。乙酉(一六四五)夏,南都陷;总兵黄蜚、监军道荆本澈等以舟师奉之,驻崇明沙。蜚降、本澈死,朝墠依朱成功于厦门。戊戌(一六五八)七月,从成功北征;驻羊山,舟覆溺死(本澈另有传)
  东安盛蒗者,楚藩裔也。袭封不可详。永历帝入滇,盛蒗窜川东。癸卯(一六六三)冬,刘体纯、郝永忠、袁宗第等败死;盛蒗被获于小尖寨,亦死。
  德阳至浚,蜀藩裔;嘉靖中,国除。至浚袭封,事不可详。永历帝入缅后,至浚与太监应遴匿交阯之高平。而是时安南都统使莫敬耀己入贡于我大清,势益孤危,遂出降。
  延长识,肃藩裔,太祖九世孙也。袭封时日不可详。国变后,流落西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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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戊子(一六四八)三月戊午(二十三日),有回人米喇印、丁国栋据兰州,拥识为主;降将孟乔芳、张勇会师击败之。是年五月,识被擒于马家坪,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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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靖术桂,字天球,太祖八世孙、辽藩长阳郡术雅之弟也。初,授辅国将军。崇祯壬午(一六四二),流寇陷荆州,随惠常润避兵湖中。弘光时,晋镇国将军;同长阳守宁海。南都亡,长阳入闽,有传其死者;鲁监国以术桂袭封,隆武帝封亦如之。后闻其兄尚存,已袭辽;术桂疏请以长阳之封让兄次子。隆武帝不许,改封宁靖;仍依鲁监国督方国安军。
  丙戌(一六四六)五月,我大清兵渡钱塘江,术桂航海至石浦;监国亦自海门来,同至舟山。岁杪,抵厦门。是时郑芝龙已归命我朝,郑鸿逵迎淮于军中,留术桂监其师,合朱成功之兵围泉州;不克,鸿逵载淮与术桂至南澳,朝永历帝于肇庆。戊子(一六四八)春,命督鸿逵、成功师,就所在地方月支膳银五十两。庚寅(一六五0)冬,粤事又溃,乃与鸿逵旋金门。及成功取台湾,术桂辄东渡,就竹沪垦田数十甲以赡。元妃罗氏卒,葬焉。
  术桂为人美髯、宏声,善书翰、喜佩剑,沈勇寡言;兵民咸尊礼之。闻澎湖之败,叹曰:『主幼臣强、将骄兵悍,不知托足何所矣』!既闻刘国轩议降,曰:『是吾归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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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皇之日矣』!分其田赏佃人,舍府舍为佛寺。召姬媵袁氏、氏、秀姑、荷姐、梅姐五人曰:『我死期至,汝辈自便』!咸对曰:『全节,妾岂失身乎?请先赐尺帛,死随所』。术桂曰:『善哉』!备六棺,沐浴更衣,环坐欢饮。五人起自缢,术桂为殓毕,冠服辞交游耆老。入而北面向东再拜,援笔书曰:『自壬午流贼陷荆州,携家南下。甲申避乱闽海,几茎头发,保全遗体。远潜外国,今已四十馀年,岁六十有二;时逢大难,全发冠裳,归报高皇。生事毕矣,无愧无怍』!又题一绝云:『艰辛避海外,总为几茎发;于今事已毕,祖宗应容纳』!投缳死,葬于凤山县之竹沪。
  自术桂死,而鲁监国之世子桓、泸溪慈旷、巴东江、乐安俊、舒城著、奉南、益宗室镐皆诣大清缴册降。
  光泽俨铁,辽藩裔,太祖九世孙也。有术堣者,于万历三十四年(一六0六)袭封;俨铁盖其子也。永历帝入缅后,与总兵杨祥亡入交阯;交人执送广西,遇害(祥另有传)
  巴东某,辽藩裔,名不可详。
  永历六年壬辰(一六五二),从幸安隆。时行宫庳隘,奄寺、宫人假馆于外,分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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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卫。常在郭氏名良璞,故奄夏国祥之对食也;年十九,妍丽捷敏,能击剑、走马。妃某氏与之善。有张应科者,孙可望之私人也;窥见良璞,心好之,移居近第,晨夕致殷勤。亦昵就之,应科呼妃为嫂;因得通于良璞。事觉,上命杖杀良璞并内监李安国,赐与妃悉自裁。
  弋阳某者,宁藩裔。万历中,以无子,除。某袭封事不可详。
  国变后,避乱建阳山中,土人拥戴之建阳,从英德之沧光厂溯流而上为阳山县、为连州、为连山县,达于湖广地。皆深林、峭壁,人善用炮,以背负之,发辄命中。李成栋履攻不克;归明后,遣科臣洪士鹏往,亦不得入。宣忠伯承恩请行;命赍敕往,遇于阳山。其众皆居奇自恣,不听赴阙;标下彭鸣京、钟某、罗某愿统众随承恩自效,亦不果。
  石泉聿金舍,唐藩裔;盖隆武时所封也。永历帝入滇时,聿金舍窜巴蜀。壬寅(一六六二)四月,叙州马湖陷,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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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化慈烨,吉藩裔,英宗八世孙也。袭封事不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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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戊子、己丑(一六四八~四九)间,鲁监国所复福建地尽失,惟延、漳、汀三府界连江右,而延平所属又在万山中;我大清兵退,慈烨乃踞将军寨,连破大田、龙溪、顺昌、将乐。己丑(一六四九)十一月丙辰朔,我大清兵克其寨,慈烨死之;其兵部尚书罗南生等皆降。
  新昌某,徽藩裔也;名不可详。乙酉(一六四五)秋,淮安人翘林、缪鼎吉、鼎言兄弟奉之起兵海中云台山。后被杀于淮南(见鼎吉、鼎言传)
  郧西常潮,益宣之庶子、宪宗五世孙也。永历元年丁亥(一六四七)四月,起兵复建宁;其将祁复邵武。明年三月,城破,常潮与祁皆死之。同时有永西、德化、兴安(名不可详),与泸溪贡生魏一柱亦与攻克建宁之役;永西、德化皆死之。兴安以先事出,获免。
  贵溪常滮,荣藩裔,宪宗五世孙也。丁亥(一六四七)冬,永历帝自象州返跸桂林、荣亦遇害辰州,常滮与总兵项登韦拥馀众据永宁山寨,攻沅州。明年二月,寨破;皆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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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江亨嘉,太祖嫡兄南昌兴隆之裔也。初,亨嘉以庶子袭封,其嫡偕宗人疏讦之;历天启、崇祯两朝,狱未具。亨嘉厚赂朝贵,得直,而下讦者于狱。
  弘光元年(一六四五),表贺登极;因劾奏永、金、连三州为土贼所据,抚按匿不闻状。遂窃据三州,驻桂林。及南都陷,亨嘉睥睨神器,以其党总兵杨国威为大将军、推官顾弈为吏科给事中,臬司曹烨等俯首听命;檄广西左、右两江土狼四十五洞标勇,自称监国。隆武帝诏至,不受;举兵而东。事败,械至福州;废为庶人,以幽死。党与皆伏诛(详「瞿式耜传」)
  亨歅,盖亨嘉兄弟行;袭封时日不可详。永历元年(一六四七)冬十二月,自象州返跸桂林,亨歅偕留守瞿式耜迎于郊。四年(一六五0)冬十一月,桂林破,亨歅弃城走;世子某暨长史李某缢于宫中。
  崇阳某,名系不可详;盖南渡后所封也。戊子(一六四八)二月,率苗兵十二营攻黎平,为降将陈友龙所败。诸营俱溃;独兴化土司迎奉国将军晖奎入寨,以兵千人拒守;寨破,晖奎死之。
  敬錪字季量,秦藩裔,太祖九世孙也。有「自吟亭诗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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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谊铦斗字子斗,亦秦藩裔,太祖十世孙也。才情横溢,富平李因笃亟称之。华阴宏撰,交谊铦斗于青门。顾炎武闻而访之,谊铦斗已殁;子存杠出所箸述以见,炎武为序之。时有青门七子者,皆宗室之贤;谊铦斗其一也,六子不可考。存杠后人冒姓杨氏。
  又岷藩裔企金尤,改名金尤;有诗集。皆革除后,惧祸变易。
  敏濛字龙泽,晋藩庆成府镇国将军,太祖十世孙也。闯贼之乱,骂贼死。中尉敏铦乎,盖其兄弟行;顾炎武访之汾州阳城里。
  又有中尉俊淅者,代藩宗人。炎武尝考其世次,于孝宗为昆季云。
  寿,鲁藩裔,太祖九世孙;家兖州。崇祯中,官云南通判,有声绩。永历帝擢为右佥都御史,使募兵;值沙定洲作乱,兵不克集。
  既孙可望至,寿知不免;张麾盖往见之,行三揖礼曰:『谢将军不杀不掠之恩』!胁之降,不从。系他所,题诗壁上;或以报可望,遂遇害。
  奉,蜀藩裔;由进士历御史。劾督师丁启睿诸疏,为时所称。乙酉(一六四五)三月,偕天全六番招讨使杨之明起兵拒献贼败绩,死之。又兄弟某者,名不可详。甲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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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四)八月,贼陷成都,大搜藩宗;兄弟投水死。妻李氏,姊妹而娣姒也;联袂投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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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庆藩裔,太祖九世孙也。崇祯末,官香河知县。甲申(一六四四)三月,北都陷,弃官走;伪防御使囚之德州。贡生马元騄、生员谢陛之诛伪官也,奉帅权称济,移告远近,兖、青、登、莱皆坚壁自守。是年六月,我大清兵下德州,前大学士谢升以帅降,授知州。
  时又有衡某者,诛伪官于青州,请徙内地;终事不可考。
  议浘、议漆二人,宁藩裔,太祖十世孙。议浘,官广西道御史。孙可望之请封也,给事中金堡七疏争之。举朝方畏五虎势,莫敢异同;议浘独劾堡把持误国。后与于密敕之狱,安龙十八先生之一也。议漆死于缅人咒水之祸。
  常阘,襄藩樊山翊之次子、仁宗八世孙也;封镇国将军。张献忠之破襄阳也,常阘挈家人一夕遁。丙戌(一六四六)春,归蕲州,与英山男子六姊起兵斗方砦;兵败,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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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木艺,不知何裔;以宗室中崇祯壬午(一六四二)举人,为广东教谕。隆武丙戌(一六三六),充乡试同考官;历官翰林院侍读。永历帝还驻肇庆,擢大学士;命入阁。李成栋忌之,诬以他罪,捕系狱中杀之。
  统者,宁藩建安府镇国中尉。
  弘光帝立,谒南都,吏部候考。马、阮之谋逐姜曰广、刘宗周也,知统无赖,大铖自为疏使上之;疏言曰广定策时有异志,词连史可法、张慎言、吕大器等。疏入,高宏图票拟『究治』;上坐内殿,召辅臣入,厉声曰:『统吾一家,何重拟也』!踰二日,统复疏劾曰广五大罪:一、引用东林死党郑三俊、吴甡等把持朝政。以刘士桢为通政,沮遏章奏;以重为文选,广植私人。二、令杨廷麟出剧盗于狱,交联江河大侠与水陆奸弁,日窥南都声息;非谋劫迁,则谋别戴。三、庇从贼诸臣。四、纳贿。五、奸媳。请并士桢、重、廷麟及刘宗周、陈必谦、周镳、雷演祚,俱置之理。举朝大骇。通政司刘士桢、礼科袁彭年劾『统诬诋大臣;且不由通政司,由何经窦直达御前』!不听。日广、宗周既去位,以统为行人司行人;统不悦,语人曰:『须还我总宪』!寻讦御史周灿,命不究;盖上亦厌薄之(或曰:统既劾曰广,而大铖不满意;复募建安统□为之。再疏劾者,非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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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藩,楚藩裔;无赖,不齿于府。逃入左良玉军中,冒称「郡」。诸将恶之,走南都;贿马士英,请以镇国将军监督楚营,几激变。已闯贼馀党入楚,复入贼中称「楚世子」;贼大喜,欲立为。既疑其诈也,乃止。
  丙戌(一六四六)冬十一月,永历帝立;赴行在,言贼中情形甚悉。丁魁楚信之,荐于朝;命掌宗人府事。兵科程源者,四川人也;与容藩交甚欢,谓之曰:『川中诸将,兵不下数十万。吾两人各请总督之职,公督东北、我督西南,贼不足平也』。容藩喜,具疏请之。加源太常寺少卿,经理三省;容藩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川东军务。及上移跸桂林,容藩觊觎入阁,受命不即行;私属给事中唐諴疏劾丁魁楚私逃,谓『扈从单弱,如容藩、程源皆系拥戴重臣,不宜出外』。上素恶容藩,怒曰:『尔等又欲拥戴容藩邪』!削容藩职,将诛之。容藩赂内监庞天寿,言之太后谓上曰:『变乱以来,宗室凋零。容藩罪不至死,毋过求』!乃赦之,复其官。
  容藩遂由辰州至施州卫,入四川,假称「楚世子天下兵马副元帅」。适郧阳守将光兴为我大清兵所败,无所归;不知其伪也,以其众二万人附之,李占春、于大海两将亦附焉。我大清兵由重庆顺流下;丁亥(一六四七)秋七月,容藩命占春、大海截击于万县之湖滩;我大清兵失利,走川北。容藩得三营兵,益恣肆;遂称「监国」,铸副元帅金印佩之。改忠州为大定府,号府门为承运门,称所居为行宫;设祭酒、科道、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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胪寺等官。封光兴、李占春、于大海、杨朝柱、谭宏、谭文、谭诣、杨展、马应试为侯伯,以张京为兵部尚书、程正典为四川总督、朱运久为湖广巡抚。冬十一月,容藩率李占春至重庆,会李乾德讽其推戴己;乾德若不解者,而礼复不相下。适长至,行朝贺礼;袁韬自贼中出,素不知礼,与容藩同班拜舞。容藩怒,占春尤不平。容藩命占春袭韬,不克。夔州临江有天字城,容藩改为「天子城」,以为己谶;部众数千居之。封石砫酉阳土官为伯,挂将军印;厮养蛮獠,授监军、总兵之职。时干戈阻道,文告不通;诸将士多为所惑,竞往归焉。川抚钱邦疏劾之,传檄各大镇,封稿达之堵胤锡,期共讨。胤锡率马进忠由施州卫乘舟入蜀,见容藩,正色责之。容藩曰:『圣驾播迁,川中不知顺逆;聊假名号弹压之耳』!胤锡诃之曰:『公身自为逆,何能服叛逆乎!公再不悛,钱公率兵下、吾截其后,川将皆朝廷臣子,谁为公作贼者』!川东文武始知容藩名号之伪,多解散者。督师吕大器至涪州,李占春来谒;适容藩有牌至,大器视其衔笑曰:『副元帅,非亲、太子不敢称。天子在上,何国可监;此人反叛明矣!尔等受其官,必不免』!占春曰:『讨叛以赎罪,若何』?大器许之。占春整师至天字城,容藩败走夔州;匿草舍中,为土人擒献,斩之。川东悉平。
  同时,有谋烈者,宁藩裔;搆堵胤锡于龙虎关守将曹志建,几激变(见胤锡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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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曰:明南渡后,宗室诸事至舛驳,不可记。「国史」载:顺治三年(一六四六),洪承畴奏生擒樊山朱常炎、瑞易朱谊铦巳力;博洛奏克金、衢,斩蜀朱盛浓、乐安朱谊石。四年(一六四七)二月,博洛奏擒周肖象、益思恢。五年(一六四八)二月,浙督陈锦奏擒荣朱有桢子松于苗洞,又擒南威朱寅卫:此类不下百馀事。核之「世表」二十字之次及遗臣纪述,其国、其人百无一合。其尤甚者,四年(一六四七)十一月,漕督杨某奏擒义朱山秽仍;孔有德奏克宝庆,杀鲁朱鼎兆及永历太子朱尔珠:乌有子虚,不可究诘。盖军士贪俘馘之功,露布沿传之字;昆火同焚、泾源孰别,情事然也。列传之作,将何从哉!盖尝獭祭稗官、家书,参互推摭,略可得而言焉。
    南都初建,适有潞藩之议,赧杯弓怀惧,羡齑是吹;始停换授,继禁入京。周、鲁寓居浙东,旋命远徙遂安。请团乡勇,亦不允行:几几如陈思之所云矣。然辽藩除于隆庆、西鄂除于正德,悬绝几百年,何自有台州、宁国之命!岂登极之新恩,抑纳贿之冒袭;政不纲,滥恩错出矣。南都既亡,闽、粤继立;国势十去八、九,谱牒百无二、三。周、益、辽二十四死于广省,由棪十有三人死于惠州;孙贼芟之贵阳,缅酋歼之咒水。迨台湾郑氏之亡,而宗盟讫矣。然而江东父老共扶琅琊、南阳诸将乐推更始,如朝墠、识诸人盖皆中山帝裔,殊于卜者郎;熏穴之求,孤忠林立。又况宁靖之死忠如北地、谊铦斗之存贤于孟頫。听其埋蚀,潜德何光!爰综贤愚,作宗藩列传。嗟乎!葛藟失庇,苞稂其寒;悠悠苍天,殷鉴不远。有国者,可忽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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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十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三
    史可法(应廷吉)

  史可法字宪之,号道邻,大兴籍,河南祥符人也。世为锦衣卫百户。母尹氏,梦文天祥而生。可法短小精悍;面黑,目烁烁有光。左光斗视学京畿,决为非常人。举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授西安府推官;迁户部主事,历员外郎、郎中。
  八年(一六三五),以户科都给事中迁右参议,分守池州、太平。其秋总理侍郎卢象升大举讨贼,改副使,分巡安庆、池州,监江北诸军。贼再犯安庆,可法连营堵剿,且战且抚。贼去,则下马坐积尸上,计贼出没及身所历州邑破陷、长吏逃死状,草奏以闻;复上马驰行。每数月,不就寝;使将士更休,而自坐幄幕外,择健卒十人,二人蹲踞而背倚之。漏鼓移,则番代。每寒夜起,振衣裳,冰霜铿然有声。士未饱不先食、未授衣不先衣:以故得士死力。既象升改督宣大,家祯、熊文灿先后督师;贼益狂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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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震惊。十年(一六三七)七月,擢可法右佥都御史,巡抚安庆、庐州、池州、太平四府及河南之光州、光山、固始、罗田、湖广之蕲州、广济、黄梅、江西之德化、湖口诸县,提督军务,屡挫贼锋;贼酋老回回遁入山,顺天乞降。
  十二年(一六三九)夏,以父忧去。服阕,起户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代朱大典总督漕运,巡抚凤阳、淮安、扬州。劾罢督粮道三人,增设漕储道一人;大浚南河,釐剔蠹弊。吏部尚书李日宣等言可法文武才,漕事方亟,宜俟报竣召用;盖时有易可法为凤阳总督之议也。既乃开屯田、招流亡、缮城郭,访贤豪而咨以军政;江、淮南北屹然称重镇。崇祯帝嘉其能,凡所奏,悉报可。已而贼连破荆、襄、承天,蔓延河南、山东;可法屯师淮上,贼望见旗帜即遁去。寻欲召为兵部尚书;检讨汪伟曰:『有可法淮扬以安,无可法江南必危;且留之以系东南望』。
  十六年(一六四三),乃拜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南都武备久弛,奏行更新八事;京营之有籍无兵者,按去之。
  十七年(一六四四)夏四月朔,闻贼犯阙,乃与户部尚书高宏图等誓告天地,驰檄勤。渡江抵浦口,闻北京已陷,诸将请先择君以定南都。时福、周、潞、崇诸俱南来,而福由崧最亲。都御史张慎言、詹事姜曰广移牒言『福有不孝、虐下、干预有司、不读书、贪淫、酗酒七不可立,潞贤明可定大计』。马士英亦遣其私人传语,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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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君以贤,伦序不宜固泥』。可法信之,即答以「七不可立」之说,身还南京。士英欲居拥戴功,既得可法移文,即结靖南伯黄得功暨高杰、刘泽清、刘良佐等移书诸大臣谓『以序、以贤,无如福』。责可法当主其议,发兵拥至仪徵。可法始知为士英所卖,仓卒奉弘光帝于五月初三日(庚寅)监国。进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与高宏图同入直;马士英仍督凤阳。方廷推时,刘孔昭攘臂欲入阁;可法曰;『本朝无勋臣入阁例』!孔昭勃然曰:『即我不可,马士英有何不可』!又议起废,众推郑三俊、刘宗周、徐石麒,孔昭特举阮大铖;可法曰:『此先帝钦定「逆案」,毋庸议』!自是始搆怨焉。可法念高、黄、二刘之众未尽为国用,寓书士英言:『今日之事,非可法与公,谁任之者』!合疏请分江北为四镇,以杰、得功、泽清、良佐分统之;立督师于扬州,节制诸镇。又请『裁去南京内外守备、参赞各衔;依北京旧制,设京营、府卫,简精壮、募义勇以实之。侍卫、锦衣、銮仪诸司所隶军役,当多事之日,悉宜入伍操练,毋坐耗钱粮。至锦衣、镇抚司官不必备,亦所以杜告密、节繁费、收入心,于新政有裨者也』。又言:『操江旧兵单弱,请增设九江、京口两镇文臣二人,协理戎政』。上并从之。是时士英旦夕冀入阁,闻仍督凤阳之命,则大怒;密以「七不可立」之书呈上,而拥兵江干,上疏劝进。既至京,谓可法曰:『我驭军宽,颇扰于民;公威名著淮上,公诚能经营于外、我居中帅以听命,当无不济者』。可法知势不两立,乃曰:『居者守、行者御,敢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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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乎』!遂请行。京师士民哗曰:『何乃夺我史公』!太学生陈方策、诸生卢渭疏言:『淮、扬,门户也;京师,堂奥也。门户有人而堂奥无人,可乎』?不听。壬寅(十五日),上即皇帝位。乙巳(十八日),可法陛辞;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命百官郊饯,给银二十万两。可法请以总兵刘肇基、李栖凤、于永绶、卜从善、金声桓随征,荐举人李蘧、主事何刚军前监纪;从之。又请发铜甲、铜锅、倭刀、团牌、红夷炮并色绢、白布一应军需;诏户部即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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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法既出,孔昭益无顾忌,结勋臣讦吏部尚书张慎言于朝。可法叹曰:『党祸起矣』!因疏曰:『先帝用人原无成心,傅宗龙、孙传庭起自累囚,张凤翔、袁继咸、马士英起自戍籍。当吴甡奉命南征,以候唐通兵不至,迟则过之,所可原者。即诸臣以为不可,亦须平心入告;何至痛哭喧呼,灭绝法纪!使骄将悍卒闻之,不益轻朝廷、长祸乱邪?昔主辱而臣死,今主亡而臣生。凡在臣工,谁能无罪!国难之作,勋臣之殉国者谁!文臣固多误国,武臣岂尽矢忠!若各执成见,文武水火,国家朋党之祸自此开、人才向用之途自此塞。臣不愿诸臣存此见也』!寻奉命祭告祖陵;祭毕,因上疏曰:『臣伏见二陵松楸如故,佳气郁郁,知万年灵祚之方未艾也。惟是北顾神州,山河顿异;感痛填膺,不能已已。连岁凤、泗之间灾异迭见,天鼓一月数鸣,地且三震,以致今春罹兹大祸。先帝躬神明之质,敬天法祖、勤政爱民,一十七年有如一日;尚不免身殉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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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恨千古。天命之难谌而地灵之不足恃,于此可见。陛下践祚之始,祇谒孝陵哭泣尽哀,道路感动。若使躬谒二陵,亲见凤、泗境中万井悲风、千里赤地,蒿莱极目,鸡犬无声;汤沐遗黎,死亡殆尽:其呜咽悲愤又不知何如也!伏愿陛下坚此一心,慎终如始;察天人相与之故,考祖宗灵爽之依。处深宫广厦,则思东北诸陵魂魄之未安;享玉食大庖,则思东北诸陵麦饭之无展;膺图受箓,则念先帝之临渊集木何以忽遘危亡;早朝晏罢,则念先帝之克勤克俭何以卒隳大业?战兢惕厉,无敢刻忘,则二祖、列宗在天之灵必为请命上帝,默相陛下光复中兴。若晏处东南不思远略,滥恩施、开告密,贤奸无辨、威断不灵,老成激而投簪、豪杰因之裹足。窃恐祖宗怨恫、天命潜移,东南一隅犹未可晏然自保也』。上嘉答之。
  六月,闯贼西遁,山东、河南郡县多据寨自保,杀伪官;而我大清兵已定北京,传檄四方。可法请速遣使北行,颁发监国、登极各诏,使中原知南国有君;从之。
  时四镇争欲驻扬州,高杰尤暴横。进士郑元勋议纳杰以释怨,为州人所杀;杰怒攻城,知府马鸣騄、推官汤来贺拒守匝月。命可法往解之。杰素惮可法,趣其下宵取暴骨而埋之;入帐,洒然变色。可法故示以坦易,偏裨而下召见慰劳;因责杰曰:『将军之所以贵显者,以有君命也;如不奉诏而妄冀非属之地,则诸军与扬州之民皆得弯弓而射将军矣』!杰色沮,然浸易可法;以元勋死无罪,请诛首恶,纳其兵,不许。则止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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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其军,屏其左右,易所亲信者杖刀侍侧;可法谈笑不为动。徐草奏以瓜州予之;曰:『镇臣在瓜、臣在扬,调停于兵民之间释其猜嫌,同归于好』。又疏言:『高兵之南下也,初到不无骚扰;及镇臣斩数十人以徇,地方官民可以谅矣。乃抚臣黄家瑞漫无主张、道臣马鸣騄一味偏徇,听百姓日守河边草际,取零兵杀之;用是衅不可解。乡绅郑元勋亲到高营,所以为百姓;而百姓乘元勋一言之误,杀之抚臣坐次,碎其身首:抚臣威令之谓何!骂兵、杀兵以为爱民,而不知适以害民。臣于二臣,不能无憾!乞察首恶一重创之,庶纲常不至尽坏』!上谕部院议处;而扬州士民诣阙保任抚道,上乃优诏恕之。时刘泽清亦大掠淮上;刘良佐至临淮,士民张羽民等亦拒不纳。可法以次按部,皆听命,视杰加谨。可法遂开府扬州,设礼贤馆,招徕智谋之士及通天文、阴符、遁甲术者廪饩之,以监纪应廷吉主其事;募士得胜铠甲者百馀人。时士英亦未敢为难,凡请饷,则属户部多方应之。用是,诸镇益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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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七月,大学士宏图乞休,请召可法入直;不许。我大清摄政睿亲闻南都立君,贻可法书;责以「春秋」「不讨贼,新君不书即位」之义,谕令削号称藩。可法表上其书,劝上为自强计;即自具答书曰:『南中向接好音,法随遣使问讯吴大将军,未敢遽通左右;非委隆谊于草莽也,诚以大夫无私交,「春秋」之义。今倥偬之际,忽奉琬琰之章,真不啻从天而降也。循读再三,殷殷致意;若以逆贼尚稽天讨,烦贵国忧,法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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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且愧。惧左右不察,谓南中臣民偷安江左,竟忘君父之雠;敬为贵国一详陈之。我大行皇帝敬天法祖、勤政爱民,真尧、舜之主也。以庸臣误国,致有三月十九日之事。法待罪南枢,救援莫及。师次淮上,凶问遂来;地坼天崩,山枯海泣。嗟乎!人孰无君!虽肆法于市朝以为泄泄者之戒,亦奚足谢先皇帝于地下哉!尔时南中臣民,哀恸如丧考妣;无不拊膺切齿,欲悉东南之甲,立剪凶雠。而二、三老臣,谓国破君亡,宗社为重;相与迎立今上,以系中外之心。今上非他,神宗之孙、光宗犹子,而大行皇帝之兄也;名正言顺,天与人归。五月朔日驾临南都,万姓夹道欢呼,声闻数里。群臣劝进,今上悲不自胜;让再让三,仅允监国。迨臣民伏阙屡请,始以十五日正位南都。从前凤集河清,瑞应非一。即告庙之日,紫气如盖,祝文升霄;万目共瞻,欣传盛事。大江涌出楠梓数十万章,助修宫殿;岂非天意也哉?越数日,遂命法视师江北,克日西征。忽传我大将军吴三桂借兵贵国破走逆成,为我先皇帝发丧成礼;扫清宫阙,抚辑群黎。且罢薙发之令,示不忘本朝。此等举动,振古铄今。凡为大明臣子,无不长跪北向,顶礼加额,岂但如明谕所云「感恩图报」已乎!谨于八月缮治筐篚,遣使犒师;兼欲请命鸿裁,连兵西讨。是以师既发,复次江淮。乃辱明诲引「春秋」大义来相诘责,善哉言乎!然此为列国君薨,世子应立,有贼未讨,不忍死其君者立说耳。若夫天下共主身殉社稷、青宫皇子惨变非常,而犹拘牵不即位之文、坐昧大一统之义;中原鼎沸,仓卒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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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何以维系人心、号召忠义?紫阳「纲目」,踵事「春秋」。其间特书,如莽移汉鼎,光武中兴;丕废山阳,昭烈践祚;怀、悯亡国,晋元嗣基;徽、钦蒙尘,宋高缵统:是皆于国雠未剪之日,亟正位号;「纲目」未尝斥为自立,率以正统予之。甚至如元宗幸蜀,太子即位灵武;议者疵之,亦未尝不许以行权,幸其光复旧物也!本朝传世十六,正统相承,自治冠带之族,继绝存亡,仁风遐被。贵国昔在先朝,夙膺封号。后以小人搆衅,致启兵端;先帝深痛疾之,旋加诛戮:此殿下之所知也。今痛心本朝之难,驱除乱逆,可谓大义复著于「春秋」矣。若乘我国运中微,一旦视同割据;转欲移师东下,而以前导命元凶,义利兼收、恩雠倏忽,奖乱贼而长寇雠:此不惟孤本朝借力复雠之心,亦甚违殿下仗义扶危之初志矣。昔契丹和宋,止岁输以金缯;回纥助唐,原不利其土地。况贵国笃念世好,兵以义动;万代瞻仰,在此一举。若乃乘我蒙难,弃好崇雠;规此幅员,为德不卒:是以义始而以利终,为贼人所窃笑也,贵国岂其然乎!往者,先帝轸念潢池,不忍尽戮,剿抚互用,贻误至今。今上天纵英武,刻刻以复雠为念;庙堂之上,和衷体国。介胄之士,饮泣枕戈;忠义兵民,愿为国死。窃以天亡逆闯,当不越于斯时矣。语曰:「树德务滋,除恶务尽」。今逆贼未伏天诛,谍知捲土西秦,方图报复。此不独本朝不共戴天之恨,抑亦贵国除恶未尽之忧。伏乞坚同雠之谊、全始终之德,合师进讨,问罪秦中;共枭逆贼之首,以泄敷天之忿:则贵国义问照耀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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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图报惟力是视。从此两国世通盟好,传之无穷,不亦休乎?至于牛耳之盟,本朝使臣久已在道,不日抵燕奉盘盂从事矣。法北望陵庙,无涕可挥;身陷大戮,罪应万死。所以不即从先帝于地下者,实为社稷之故。「传」曰:「竭股肱之力,继之以忠贞」。法处今日,鞠躬致命,克尽臣节而已。即日奖率三军长驱渡河,以穷狐兔之窟,光复神州,以报今上及大行皇帝之恩。贵国即有他命,弗敢与闻。惟殿下实昭鉴之』!
  八月,可法疏曰:『国家设四藩于江北,非为江左偏安计也;将欲定根基、养气力,北则为恢复神州之计、西则为澄清关陕之图,一举而遂归全盛耳。圣明在上、忠义在人,君父之雠耻特深,海宇之群心竞奋;乘时大举,扫荡可期。特所虑者,兵戈扰攘之中,不复有百姓耳。无百姓,何利于有疆土!故此时择吏不缓于择将,而救乱莫先于救民。所谓得一贤守,如得胜兵万人;得一贤令,如得胜兵三千人:正今日之谓也。前此北都未破,求牧方殷;非不有破格之升除,何曾收得人之实效。地有难易、缺有炎冷,兵荒破残之区,卒举而授之庸人;此岂白面书生所能胜任!目今人才告乏,东南缺员,安能复填西北之缺;则铨选法穷,安得不改为徵辟。往时保举,多系慕膻;故捷足蝇营,真才裹足。今西北则危地也,危则人人思避;而真从君父起念者,乃始投袂相从。宜令抚按司道及九卿科道各举才胆过人、堪拯危乱者一人,赴臣军前效用,酌补守令缺员。二年考满,平升善地;三年考选,优擢京曹。有靖乱恢疆功能殊异者,立以节钺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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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示酬劝。再如江北、山东、河南一带,有能保护地方、为民推服者,即系桑梓之邦,亦可权宜径用。总求天恩破格,假臣便宜;决不敢滥用匪人,自误进取也』。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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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可法虑高杰跋扈,移黄得功于仪徵防之。九月朔,杰搆兵土桥,得功愤欲报之,将大鬨;可法调剂,始解。因巡阅泽清、良佐军,虚夸不足用;惟杰所统四万人皆山、陕劲卒,念其人虽暴抗,然慷慨识机变,可说而动。乃与杰往复论事,多所奖借。杰心动;杰妻邢氏见可法出至诚,乃亦劝杰倾心。可法喜曰:『吾事集矣』!乃命相业监其军;奏李成栋、贺大成、之纲、李本深、胡茂桢为大将,曰:『速驱之,可以专制河南』。杰以野次为辞,请入居扬州;绅民震动。可法自迁于东偏行署,以督府为之舍;邢氏约其兵听节制,始安堵。将进兵河南,朝议以款使方行,命暂止。
  时陷贼诸臣南还;可法言:『诸臣原籍北土者,宜令投呈吏、兵二部注名录用;否则,绝其南归之心』。又言:『北都之变,凡属臣子皆有罪。若在北者始应从死,岂在南者独非人臣!即臣可法谬典南枢、臣士英叨任凤督,未能悉东南兵甲疾趋北援;镇臣泽清、杰以兵力不支,折而南走:是首应重论者,臣等罪也。乃因圣明继统,斧钺未加,恩荣叠被;而独于在北诸臣毛举而概绳之,岂散秩閒曹责反重于南枢、凤督乎?宜摘罪状显著者,重惩示儆。若伪命未污、身被刑辱,皆当姑置不问。其逃避北方、徘徊后至者,许戴罪讨贼,赴臣军前效力』。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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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高杰率所部北驻徐州,可法进驻清江浦;奏以李成栋为徐州总兵官、贺大成为藩标先锋总兵官、陆逊之为大梁屯田佥事、胡蕲忠知睢州、冷时中为开封通判、李长康为开封推官,以经略中原。命标下总兵李世春驻泗州、张天禄驻瓜州、许大成领忠贯营李栖凤驻睢宁、刘肇基驻高家集、张士仪驻家楼、沈通明驻白洋河,马应魁为中军副将,翟天葵、陶匡明为旗鼓,汪一诚为参将,以分任防;河副使黄铉、主事何刚、知县吴道正分理粮饷,知县应廷吉为军前监纪。又与诸镇分汛地,听自择便利;其家营而北至宿迁最冲要,可法自任之,缘河南岸筑垒焉。以高杰方刻期进取,为请饷于朝;而马士英以镇将与可法协为不利己,阴裁抑之。可法因疏言:『臣皇皇渡江,岂直调和四镇哉!朝廷之设四镇,岂直江北数郡哉!高杰请进取开、归,直捣关、洛;其志甚锐。臣于六月请粮;今九月矣,岂有不食之卒可以杀贼乎』?士英益靳之不发,数诏趣出师。可法举示四镇,皆曰:『不能给我饷而责我战乎』!由是坐困。
  既而阮大铖迁兵部尚书,高、姜诸贤相继去位。可法乃上言:『近来人才日耗,仕路日淆;由名心胜而实业不修,议论多而成功绝少。遇清卿台省,则曰谋猷经济非其人不可;遇钱谷之任,则曰此危地何为困我!此推彼卸,始付庸人;倏用倏更,有同儿戏。即偶出特简,亦必百计求全,非托病、则弃官,曾无为国家实心任事者;以致败坏至此。今事势更非昔比,必专主讨贼复雠,舍筹兵、筹饷无议论,舍治兵、治饷无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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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摭拾浮谈、巧营华要者,罚无赦。停不急之官、罢不急之务,俾大小臣工并力恢复:则中兴之业可成』。上优奖之而不能行。又言:『欲用大铖者以才,争大铖者以「逆案」也。大铖即可用,何必罪争者;即不可用,当采群议,何至以一人坏天下事乎』!不听。
  冬十一月戊子(初四日),舟抵鹤镇。谍报我兵入宿迁,遣总兵刘肇基、李栖凤往援。越数日,我兵围邳州,军于城北;肇基、栖凤进军城南。相持半月,各引去。已而报至南都,士英大笑;时杨士聪在坐,惊问何为?士英曰:『君以为诚有是事邪?此史道邻妙用也。岁将暮矣,将吏例应叙功、钱粮例应销算,为叙功、销算地也』。高杰既渡泗水,所部之纲前驱薄睢阳;可法亦移营进次河上,建纛誓师。而朝政大乱,所奏请多中格,并铠仗、刍粮皆不至。复上疏曰:『自三月以来,陵庙荒芜,山河鼎沸。大雠在目,一矢未加;臣备员督师,死不塞责。晋之末也,其君臣日图中原而仅保江左;宋之季也,其君臣尽力楚、蜀而仅固临安。盖偏安者,恢复之退步;未有志在偏安而遽能自立者也。大变之初,君臣洒泣,士庶悲哀;痛愤相承,犹有朝气。今则兵骄饷屈、文恬武嬉,顿成暮气矣。屡得北来塘报,皆言清必南窥;水则广调唬船,陆则分布精锐。黄河以北,悉为清有;而我河上之防,百未料理。人心不肃,威令不行。复雠之师,不闻及关陕,讨贼之诏,不闻达燕、齐。晏然以不共戴天之雠置诸膜外,遂使北朝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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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僭逆」加我;鞿我使臣、蹂我近境:是和议断断不成也。一旦寇为清并,必以全力南侵;即使寇势鸱张足以相扼,必转与清合,先犯东南。宗社安危,决于此日。今即庳宫室、菲饮食、尝胆卧薪、破釜沉舟,尚虞无救;况臣观庙堂之规画、百执事之经营,尚有未尽然者乎!夫将之所以能克敌者,气也;君之所以能驭将者,志也。庙堂之志不奋,则行间之气不张。夏之少康,不忘逃出自窦之志;汉之光武,不忘芜蒌爇薪之时。臣愿皇上之为少康、光武,不愿左右贽御之臣以晋元、宋高之说进也。忆臣初迎圣驾时,陛下言及先帝,则泣下沾襟;恭谒孝陵,则泪痕满袖。皇天后土,实式鉴临。曾几何时,顿忘斯志。先帝以圣明罹惨祸,此千古以来所未有之变也。先帝待臣以礼、驭将以恩;国家变出非常,在北诸臣死节者寥寥、在南诸臣讨贼者寥寥:此千古以来未有之耻也。庶民之家,父兄被杀,尚思穴脰、断胸得而甘心;况在朝廷,顾可膜置!以臣仰窥圣德、俯察人情,似有初而鲜终、改德而见怨。以清之强若彼而我之弱如此,以清之能行仁政若彼而我之渐失人心若此,臣恐恢复之无期而偏安未可保也!今宜速发讨贼之诏,严责臣与诸镇悉简精锐直指秦关;悬上赏以待有功,假便宜而责成效。丝纶之布,痛切淋漓;庶海内忠臣义士闻风感激,必有投袂而起者矣。国家遭此大故,陛下嗣登大宝,原与前代不同。诸臣但有罪之当诛,曾无功之足录;幸免斧锧,已为大幸。臣于陛下登极诏稿删去「加恩」一条;不意颁发之日仍复开载,贻笑敌人。今复恩外加恩,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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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乞;貂珰满座,保傅荐加。名器之滥,于斯为极!似宜稍加慎重,以待有功;庶使戮力行间者,有所激励。至兵行讨贼,最苦无粮;搜括不可行,劝输亦难继。宜将内库一切催解,凑济军需。其馀不急之工役、可已之繁费,一切报罢;朝夕之晏衎、左右之贡献,一切谢绝。即事关典礼,万不容废,亦宜概从俭约。盖盗贼一日不灭,海宇一日不宁。即有深宫曲房,岂能晏处;即有锦衣玉食,岂能安享!此时一举一动,皆人情向背所关、邻国窥伺所及。必陛下早作夜思,念祖宗之鸿业,复先帝之深雠;振举朝之精神,萃四方之物力,以并于选将、拣兵之一事:庶乎人心可鼓,天意可回耳。臣待罪戎行,不宜复预朝政。然安内实攘外之本,故敢痛切直陈。唯陛下留意』!上优诏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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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甲戌(二十日),我大清兵至夏镇,别由济宁南渡;高杰、刘泽清告急,而得功、良佐不愿为后继。可法疏言:『北使之旋,和议已无成矣。向以全力御寇而不足,今复分以御北矣!唐、宋门户之祸,与国始终;以意气相激,化成恩雠。有心之志,方以为危身之场;而无识之人,转以为快意之计。孰有甚于戕我君父、覆我邦家者?不此之雠而修睚眦之微,是之谓不知类矣。先帝之待诸镇何如厚恩、皇上之封诸镇何如隆遇,诸臣之不能救难何如罪过!释此不问,而日寻干戈,于心忍乎?和不成,惟有战;战非诸将之事而谁事乎?阃外视庙堂、庙堂视皇上,尤望深思痛愤,无然泄沓!古人言:不本人情,何由恢复!今之人情亦大可见矣』!已我济宁兵从庙湾薄邳、宿,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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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辉兵从孟津东渡逼归、徐;可法飞章告急,言『我与北军仅隔一河耳;今已渡河长驱而来,旦夕不保。乞多给军饷,移得功、良佐军驻颍、亳,以杰守归、徐,戮力同心,无分畛域;臣犹恐东南半壁未能高枕也』!
  明年,弘光改元。春正月庚寅(初六日),以新殿推恩:加太子太师,进建极殿大学士;辞不受。时大风雪,自腊迄春;粮饷不前。遣幕客四出召集,躬自俭苦,而入不敷出。乃以户部主事施凤仪行盐扬州,以周某为理饷总兵,兴贩米豆;而上下为奸,利不入官。前后疏凡数十上,每缮疏,循环讽诵,呜咽不自胜;幕下士皆为饮泣;而上方耽乐声色,马、阮争门户,于出师、聚饷未暇及也。会前中允卫胤文自贼中南归,高杰以同乡故,留监己军;闻朝严「从逆」之罪,欲媚士英以自解。疏言:『国家兵事问镇臣、粮饷问部臣,督师赘疣也。可法浪得名耳,当置居内员备顾问,勿令久当津要为也』!可法因上疏乞罢;且曰:『胤文谓臣赘疣,应去。臣讨贼未效,妄冀还朝;臣虽至愚,计不出此。顾膺简命之重,臣何自安』!上切责胤文,而谕可法尽职;然士英心窃喜之。
  既而睢州变闻,杰兵仓卒未有所属,互相雄长。可法驰至徐州,擐甲戴弁,坐以待旦。召诸将歃血盟,立杰子元爵为世子、甥总兵李本深为提督,为请恤于朝;一军帖然。士英闻可法得杰军心,弗善也;擢胤文为兵部右侍郎,总督兴平营将士兵马,经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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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将士愤懑不平,于胤文莅任日,无一人至者;可法再三慰谕之,若忘其曾劾己者。杰军士益以此归可法,即胤文亦心折焉。而得功闻杰死,则引兵趋扬州;可法自徐州驰还,说而罢之。本深等闻报,已弃汛,奔还;提督之命又久不下,将士无固志。我兵自大梁以南,如入无人之境;破蒙城,逼淮、徐,江南震恐。乃诏从可法议,以本深为左都督,领兴平诸将。可法疏云:『臣受命督师,无日不以国事为念。而人情难协,事局纷更;睢州大变之后,又有维扬之扰。外侮未御,内衅方深;拥节制之虚名,负封疆之大罪:窃自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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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四月朔,淮南告警;可法将移镇泗州护祖陵,命幕僚载辎重先行。会左良玉犯阙,上手诏可法督诸军入援。可法言:『北兵日逼,请留诸军迎敌;亲往谕良玉,要与俱西。有功则割地之,勿听而后击之』。诏书切责。乃合诸军倍道抵浦口,将入朝面陈;而我兵已入亳州,诏还师北御。驰至天长,檄诸将救盱眙;单骑先进,不避风雨。忽报盱眙已降,援将侯方岩全军败没;昼夜兼行抵泗州,守将李遇春已举城叛。可法一日夜冒雨奔回扬州,尚未食而城中鬨;传许定国领北兵至,将歼高氏以绝冤雠。是夜五鼓,高兵斩关出奔泰州,牲畜、舟楫为之一空。戊辰(十六日),监饷郎中黄日芳檄川将胡尚友、韩尚良领所部驻茱萸湾,应廷吉帅移泗诸军屯瓦窑铺,以为犄角。己巳(十七日),主事何刚以忠贯营兵来会。方午食,而北哨突至,射杀廷吉家丁,众大骇;川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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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之,斩七级。会南风大作,诸军复退屯邵伯湖,乃闭门坚守。总兵刘肇基请乘北兵未集,背城一战;可法谓『锐气不可轻试,宜养全锋以待其敝』!我兵以红夷炮攻城,铅弹大者如罍;堞堕不能修。我豫命李遇春持檄抵城下,可法数其罪;遇春曰:『公忠义闻华夏而不见信于朝,死何益也』!可法趣矢射之。复令乡民持书至,守者引之入;挞守者,人与书俱投于水。豫愈欲生致之,麾诸军姑缓攻。既知其不可,攻始急。而总兵李栖凤、监军道高岐凤已有异志,以危词劫可法;可法正色拒之曰:『此我死所!公等何为?欲图富贵,请自便也』!二人夜拔营,偕川将胡尚友、韩尚良北去;城中势益孤。可法乃为书辞母及妻与伯叔、兄弟,呼部将史德威诀曰:『我无子,汝为我嗣,以奉吾母。我不负国,汝毋负我!我死,当葬我于高皇帝侧;其或不能,梅花岭可也』。二十五日(丁丑),擐甲登陴,忽报黄蜚兵到;入则反戈杀人,始知为我兵所绐。巨炮摧西北隅,崩声如雷;城遂陷。可法自刎不殊,庄子固、许谨共抱持之;乱兵至,拥之下城,而谨与子固已中飞矢死。可法大呼曰:『我史督师也』,众惊愕,执赴新城楼上。豫劝之降;可法厉声曰:『吾意早决,城亡与亡』!乃就刑死。旬日,而南都亡。
  可法初以翊戴功,加少保兼太子太保。以太后至,加少傅兼太子太傅。叙江北战功,加少师兼太子太师;擒剧盗程继孔功,加太傅:皆力辞,不允。后以殿工成,加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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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辞,乃允。可法督师几一年,行不张盖、食不重味,夏不箑,冬不裘。年四十无子,妻欲为置妾;可法曰:『事方殷,敢恋儿女私乎』!遂无子。军中值岁除封印,南北文移交至,手自批答。夜三鼓,谓军吏曰:『今夕,除夕也;索酒试饮』。酒未至,复呼曰:『礼贤馆诸秀才当共饮;顾夜已半,可赍酒资分馈之』。吏往,乃独酌。庖人报日中飨士肉已尽;乃索盐豉下之。可法素善饮,数斗不乱;军兴以来,竟绝饮。不解衣就寝者,七阅月矣;当夕满酌微醺,隐几卧。将旦,僚吏毕集军门外,门未启;军吏遥谓曰:『相公方隐几卧,奈何』!知府任民育曰:『相公此夕卧,不易得也;勿惊之』!戒鼓人更击四鼓。可法寤,天已曙,大惊;闻鼓声,怒曰:『何敢乱吾军法』!传令缚鼓人斩之。诸将士长跪,言『相公久劳苦,始得一夕暇,不忍相惊;故乱鼓声以待。此知府意也』。可法意解。亟具盥漱,启门;文武北向贺毕,将吏上谒。民育更前请罪;可法曰:『公固爱我,奈何以私爱变常法』!乃赦鼓人。然自是不复隐几卧矣。后以事益冗,监军郎中黄日芳敏练,欲留之同舟;辞曰:『日芳老矣,岂能久侍公;公亦宜节劳!发书、走檄,僚士优为;徵兵、问饷,有司专责:何必昼夜损神,躬亲庶务乎?且兵,杀机也;当以乐意行之。将,死官也;须以生气出之:汾阳所谓「生气满前」也』。可法笑不答。死后,而四方起兵者多冒其名以号召。故或误传可法不死云。弟可程,癸未进士,选庶吉士。北都之变,不能死;贼退,南归,可法请下吏。朝庭以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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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令家居养母。后流寓金陵,阅四十年而卒。史德威之被执也,我豫劝之仕,誓不屈;命释之,以保忠臣之后。归觅可法尸,不可辨;具衣冠,葬之梅花岭。赁一室,磨面自给。有叩以往事者,恸哭而已。或号德威为押住(俗呼养子为「押住」也)。隆武时,赠可法太师,谥「忠靖」。我朝赐专谥,曰「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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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廷吉字棐臣,鄞县人;天启丁卯(一六二七)进士,授砀山知县。史可法督师扬州,御史左光先荐其才,擢淮安府推官,赴军前为监纪;与黄日芳、陆逊之、刘湘客、张、纪允明等并事幕府,一时称得人。
  廷吉精天文,用勾股三式之学;可法倚之。先是,丁丑(一六三七)计偕,至宣武门见一白鸡,羽毛鲜好、喙距纯赤,重四十觔;鬨观莫识。廷吉惨然曰:『此骜也,见则亡国』。癸未(一六四三)六月,露坐,阴云骤合,雷电并作;有火星出声如爆。廷吉曰:『天元玉历,所谓「电中聚火」也。君绝世乱,此殆是乎』!可法按部至淮;升帐,有旋风,从东南起,吹折牙旗,转至丹墀下。命占之;曰:『风从月德方来,是本日贵人时;当有贵人奉命至者。风势飘忽旋转,其事为争。音属徵,象为火,数居四;二十日内当有争斗之事,近地则虞火灾、损六畜』。越三日,城北隅火燬民舍,伤一骡;匝月而有土桥之变,中官以朝命至:悉如其占。淮阴紫霄观皂荚树间产物如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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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味美,人以为甘露。廷吉曰:『此爵饧也;白者甘露,黄者爵饧。所见之地,期年易』。
  时可法锐意经略河南;日芳、逊之辈私问曰:『阁部志勤矣,于君意何如』?廷吉曰:『明年太乙在震,角、亢司垣,始击掩寿星之次,法当蹶上将;天下事无可为也。意者先试之山左乎!士民翘首师如时雨焉。若旌旗旅进,豪杰必有响应者』。及高杰将行,誓师祭旗;忽风起纛折,西洋炮无故裂。十月十四日登舟;廷吉曰:『此俗称月忌日,又为十恶大败;高帅其不免乎』!明年正月,杰果为许定国所戕。
  可法议修屯政,欲遣逊之屯开、归,廷吉屯邳、宿。廷吉曰:『国家故有屯军,世受业为恒产矣,安所得閒田而屯哉!且田之所获既入官军,有司常赋又将何出?闻诸生有愿输牛百头、麦五百石以博县令者,此面欺耳』。及河防戒严,令秦士奇沿岸筑土墩驻炮。廷吉曰:『无益也。黄河沙岸,其性虚浮,水至即泛;安架炮为』!议乃格。是冬,紫微垣诸星皆暗。可法夜召廷吉曰:『垣星失耀,奈何?』曰:『上相独明』。可法怆然曰:『辅弼皆暗,上相其独生乎』!及左兵东下,上手书召;可法亟问廷吉曰:『君所言淮阴安堵,终不被兵;人能言之。第谓夏至后南都多事,果何所见』?对曰:『今岁太乙阳局,镇坤二宫始击关提,主大将凶。客参将发,且文昌与太阴并,凶祸有不可言者。夏至后,更换阴局,大事去矣』!可法欷歔久之。因出书示之曰:『君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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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犹可,信则天也』!以军事付廷吉。越三日,督诸军赴泗州。过山阳,刘泽清遣人取军器、火药、饷银;廷吉不与,退屯高邮。
  大清兵破盱眙,可法还扬州,立召廷吉督饷至浦口;已而,又令率军回扬屯天长。廷吉曰:『阁部方寸乱矣!岂有千里之程一日三调?警急频仍,扬且有内变』!急入城,坐守南门。可法又令移取泗饷;是夜,缒城出。明日城陷,得免于难。
  可法之筑礼贤馆也,招四方才智及下僚有才被弃者,悉举任用;命廷吉董其事。时方士云集;廷吉曰:『是皆跃冶之士,坐谈有馀,无裨实用。当此财匮而月给不赀,盍且散遣之,别选真才乎』?可法曰:『吾将以礼为罗,冀收什一于千百耳』。行之数月,迄无拔萃破格之选;于是稍稍引去。可法将移镇泗州护祖陵,谓廷吉曰:『诸生从事防河,积苦既久;今又趋泗,是重劳也。君其品定,量授一官酬之』。四月二日,发策试士,拔取长洲卢渭、昆山归昭等二十馀人,拟授通判、推官、知县;甫二旬,而扬州城陷。渭字渭生,方以岁贡,自当得官,不受职;监守钞关,投河死。昭分守西门,死。同时死者,书记顾起龙、龚之厚、陆晓、唐经世、家人史书等共十九人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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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十一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四
    高宏图 姜曰广

  高宏图字研之,胶州人。万历庚戌(一六一0)进士,授中书舍人,擢御史。天启元年(一六二一),陈时政八患,并请用邹元标、赵南星。寻与同官张慎言交章论救贾继春;忤旨,停俸。出按陕西,诛奸民扇乱者,吏治澄清。因题荐属吏为南星所纠,心衔之。是时,东林齐、楚、宣、浙之党互相诋诽,宏图无所附丽。及杨涟、魏大中之狱起,乃上疏力诋南星,微言忠贤过当。且引汉元帝乘船事,又谏毋出东郊。而魏忠贤方导游幸,矫旨以抗沮切责之;名以此高。既乃乞归,令閒住。
  思宗即位,起故官,擢太仆少卿。逾年,迁左佥都御史,转左副都御史,晋工部右侍郎。时中官张彝宪受敕总户、工二部事;宏图耻与并坐,七疏争之,不得。乃于彝宪到任前两日,髹公坐椅桌以不乾之漆;彝宪不得已,于川堂后座,无陪侍。宏图遂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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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居十年不起,言者交荐。帝闻其佐胶州城守功,召至阙,咨以时事;补南京兵部右侍郎,就迁户部尚书。
  十七年(一六四四)贼犯阙,史可法谋勤,宏图转刍粟浮江入淮以济。师方发,而北都凶问至。南都大臣议所立,可法谓非英主不足以定乱;宏图与姜曰广、吕大器佐之。会福称号,以宏图物望所属,改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与可法并入直。宏图因请移跸中都,进山东,以示大举讨贼。疏陈新政八事:一、宣义问,请声逆贼之罪,鼓发忠义;一、勤圣学,请不俟释服,日御经筵;一、设记注,请召词臣入侍,日记言动;一、睦亲藩,请如先朝践极故事,遣官赍玺书慰问;一、议庙祀,请权祔列圣神主于奉先殿,仍于孝陵侧望祀列圣山陵;一、严章奏,请禁奸宄小人借端脱罪;一、收人心,请蠲江北、河南、山东田租,勿使贼徒藉口;一、择诏使,请遣官招谕朝鲜,示牵制之势。并纳焉。
  未几,廷议起废,张慎言举吴甡、郑三俊;马士英党诚意伯刘孔昭率诸勋臣叱慎言于朝,目为奸邪,声振殿陛。宏图曰:『文武各有所司,即文臣中各部不得侵吏部之权,武臣何得越职相争?且甡与三俊三朝遗老,清望在人;孔昭妄思侵害,非其党者目为奸臣。忝在政府,宸陛之严化为讼庭,愧死无地。乞赐斥罢』!不许。既而士英疏荐阮大铖,宏图持之。士英曰:『我既犯人言,岂敢相累』!因自拟旨,命假冠带来京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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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铖既见,疏陈江防要害,娓娓可听。将退,士英奏曰:『大铖名在丹书,非其罪也,人诬之耳』!大铖因奏向日冤陷状,引宏图为證;以宏图素不附东林,必不忌己也。宏图曰:『大铖顷者陈说兵事,臣不知兵,无所参驳。若其起用,关系非细。昔崔、魏乱政,风教堕地。先帝首锄大恶,定「逆案」一书以遏群邪;大铖与焉。臣不知其果知兵与否,但以先帝明鉴,岂容擅改。即如士英奏,乞下群臣集议,以彰公论;则大铖用亦光明』。士英愤然曰:『臣荐大铖,非受贿也,何不光明之有』!宏图曰:『何必受贿。但一付廷议,国人皆曰「贤」,用之可也』。出即具疏乞罢;上慰留之。而大铖卒起为兵部侍郎,宏图则渐不安其位矣。
  左懋第之北使也,宏图奏事宜曰:『一、山陵宜选日改葬。闻梓宫今葬田贵妃墓,应在天寿山特立陵寝。一、分地不得侵及关内。一、岁币宜量增十之三。一、国书宜如古可汗之称。一、使礼宜遵「会典」,不应屈膝以致辱命』。后议简用中官督畿辅、浙、闽粮饷,复设东厂;宏图皆力争之。已用中旨传升户部侍郎张有誉为尚书;宏图谓其端不可开,封还诏书。又请召还史可法入直。士英愈怒,矫旨切责;因力求去。秋八月,加太子少师,改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太后至,进太子太保。冬十月,致仕。宏图在阁,士英尚不敢肆;及其去,遂无忌。
  时山东已失,宏图无家可归;挈一少子至吴。久之,入浙居绍兴;人乞一面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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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惟一餐祈死。既闻芜湖败,刘宗周、熊汝霖议发罗木营兵奉潞藩拒守;宏图叹曰:『天之丧明,若穑夫,徒苦江东父老,复何益!吾筹之熟矣』。乃托其子于门客海昌谈迁携之去,绝粒死。浙东监国,赠太师,谥「文忠」。我朝赐专谥,曰「忠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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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曰广字居之,新建人。万历己未(一六一九)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天启六年(一六二六),出使朝鲜,不携一钱归;朝鲜人为之立碑。还,陈海国情形有裨军国者八事。明年,魏忠贤柄国,以东林削籍。崇祯初,起右中允;积官至吏部右侍郎。坐事,左迁南京太常寺卿;引疾去。后以荐,擢詹事,掌南京翰林院。
  弘光帝之立也,廷推阁臣,以曰广曾有异议不用。既词臣,以铎、陈子壮、黄道周名上,而曰广居首;乃改礼部右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与宏图协心辅政,将以次渐引正人;而马士英锐意欲用阮大铖,曰广力沮之,为所疾。因抗疏乞休曰:『前者文武纷竞,自惭无术调和;近而「逆案」掀翻,又愧无能寝息。遂使先帝十七年之定力顿付逝波,皇上数日前之精神竟同反汗。梓宫未冷,增龙驭之凄凉;制墨未乾,駴四方之观听。惜哉维新,遂有此举!但恐忠臣裹足,志士灰心。臣遭遇圣明,备员政府,不能扶危持颠,有负生平。必待群言交责,始求罢斥,良亦晚矣。夫祖宗会推之典,行之万世者也;昨日大铖之起,竟出内传。夫斜封墨敕种种覆辙,史册昭然。臣观先帝之善政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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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以坚持「逆案」为盛美;先帝之害政间有,而以频出口宣为乱阶。用阁臣以内传,用部臣、勋臣以内传,选大将、选言官以内传。所得阁臣,则淫贪巧猾之周延儒、逢君朘民、奸险刻毒之温体仁、杨嗣昌,偷生从贼之魏藻德;所得部臣,则阴邪贪狡之永光、陈新甲;所得勋臣,则力沮南迁、尽撤守御狂之李国桢;所得大将,则纨支离之朴、倪宠辈;所得言官,则贪横无赖之史、陈启新。凡此皆力排众议,简自中旨者也,其后效亦可睹矣。陛下亦知内传之故乎?总缘鄙夫热心仕进,一见摈于公论,遂乞哀于内廷;见其可悯之状、听其一面之词,不能无动者,亦人情也。而外廷口谈清议之人,亦有贪婪败类之事;授之口实,得以反唇。而内廷攻之者,尽皆如此也。间其事情密闻于上及得上之意旨,则又转而授之。于是别创新法,令之面试平台,祗须一语投机也。夫立谈取官,同登场之戏剧;下殿意得,类赢胜之贩夫:天下事从此不可为矣。臣昔痛心此事,亦于讲义敷陈。小人何知,求进而已。阴夺会推之柄,阳避中旨之名;此岂可为训哉!先帝一误,皇上岂堪再误!天威在上,密勿深严,臣安得事事争之。但愿深宫有暇,时取「大学衍义」、「资治通鉴」视之:周宣、汉光何以复还前烈、晋元,宋高何以终狃偏安?武侯之出师,何惓惓于亲君子、远小人?李纲之御敌,何切切以信君子、勿比小人?必能发圣心之天明、破邪说于先觉,然后国耻可得雪,中兴可得期也。臣待罪纶扉,朝廷未肃、风俗未醇。兵民之危疑未解、江河之备御全疏,半壁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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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同幕燕,就死无地;终夜拊膺,而责臣者丛至矣。苟好尽言,终蹈不测之祸;聊取充位,又来鲜耻之讥。郁郁居此,臣今诚病,恐他日求病而死亦不可得耳』。疏入,上温旨慰留。而士英、大铖大愠,阴嗾朱国弼、刘孔昭以诽谤先帝、诬蔑忠臣李国桢为辞,交章攻之。时议复设厂卫,曰广力持不可;言『缉事不除,宗社且不可知,何厂之有』!会苏松巡抚祁彪佳亦上疏力谏,曰广拟旨俞之,且具疏力争;上改命五城御史察访。士英念曰广不去,己终不得肆志;乃使大铖为疏,令宗室朱统上之,言『从贼之辈,皆曰广私人。定策时,又怀异志;不可为相』!旋又劾曰广五大罪,词甚丑秽。疏不由通政司上,礼科袁彭年、通政使刘士桢纠之;俱不问。
  曰广被诬蔑,求罢益力。以太后至,加太子太保;至九月,得请。陛辞日,上御殿,群臣陪列;曰广曰:『微臣触忤权奸,自应万死。圣恩广大,犹许归田』。士英勃然曰:『我为权奸,汝且老而贼矣』!即叩头言:『从满朝异议中拥戴皇上,愿以犬马馀生归老贵阳,避贤路。如陛下留臣,臣亦但多一死』。曰广叱之曰:『拥戴是人臣居功地邪』!士英曰:『汝谋立潞藩,功安在』?上温语解之。既出,复于朝门相诟骂。曰广骨鲠廉介,有古大臣风;扼于奸邪,士论惜之。
  南京亡后二年,而降将金声桓偕其党得仁以南昌叛我大清,归永历帝。曰广方家居,声桓、得仁以其人望也,奉为盟主,资号召。曰广书生,不知兵。我大清兵之围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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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也,声桓撤赣围援之。得仁将以所部趋九江为犄角势,曰广檄召之;得仁谓『弃要害、入孤城,譬猛虎陷坑阱耳』。曰广不听,一日夜檄数十至;得仁不得已,还南昌。既粮尽援绝,声桓日责曰广遣客出城号召;客胡澹辞不行,而殷国桢等被执死,遂坐困。初,曰广将应金、而出也,使人邀隐士汉儒裔与俱;裔力辞。既受事,又邀致之,乃入谒;曰广问『事当若何』?不答。固问之;则曰:『明之所以失天下者,非左与闯邪?金则左孽、乃闯枝,公与侯安所授之哉!十月间,年号两易;名虽归明,实叛清耳。今擅除爵,杀人、筦刑权。若明有主而不待命,是僭也;不奉隆、永而为之,是伪也。僭与伪,「春秋」所不许。而公与之同事,后世且以公为何如人!今两人内相猜忌,公能亲于建武之与豫国乎?能则揽其兵柄,退称旧辅,缟素待罪,以告天下。令其惭而听我,竭心力为之;不济则死。不能,则引身而退,归耕浠水之阳,毋从叛乱。夫人居美名,天道所恶也』。曰广沈吟无以答。后在围城中徘徊太息,思其言而悔不能用也。永历三年(一六四九)正月戊寅(十九日),城溃;声桓、得仁自杀。曰广作绝命歌六章,投契家池死,一家从死三十馀人。我朝赐专谥,曰「忠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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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十二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五
    张慎言(子履旋) 徐石麒(子尔谷) 张有誉 解学龙 练国事

  张慎言字金铭,阳城人;万历庚戌(一六一0)进士。天启时,除寿张知县,有能声;调繁曹县。泰昌时,擢御史,持议侃侃;为冯铨所陷,编戍肃州。崇祯初,起故官,累迁太常卿、刑部右侍郎;改南京吏部尚书,掌右都御史事。南都官名吏隐,政事皆决于北;慎言虽位冢宰,从众佥名而已。
  南都建国,以慎言宿德重望,命专理部事。慎言上中兴八议:『一曰议节制:淮、安、凤、庐、荆、襄为锁钥重地,自寇盗充斥,城郭荒残,宜申命镇抚大臣分戍增保,扼守险要;东西关阃,首尾相援。添战舰于江、淮之间,郡县积谷为仓卒转运之资。二曰议屏藩:诸流离南窜,宜择浙东名山郡邑及闽、粤间暂居焉。其府第之护卫官属,暂从节省。三曰议开屯:江北地广,今为畿辅。若招集流离,开立屯田,择其邑之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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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百夫屯为百夫长、千夫屯为千夫长,连其什伍、教之兵阵,亦强富之一策也。四曰议招徕:河北沦陷,有能诛擒伪官者赏。五曰议宽宥:诸臣陷贼,事非得已;家属在南,企望归正。不宜以风闻苛议,坚其从贼之想。至若自拔来归,宜随才录用;不当概以死责。六曰议恤:忠烈之臣,如范景文。倪元璐、李邦华等传闻确者,宜赠恤以慰幽魂;次第详核,勿有所遗。七曰议铨叙:起废之条,不可不慎;「逆案」无容更议,其在戍籍废居者,一从清论,不挠毁誉。八曰议漕卒:北漕万有馀旗,柁工、挽夫实繁有徒。今漕登近地,此十馀万人无室无乡,游食不已,为患非细;安辑宜亟也』。俱嘉纳之。会铨曹乏员,以主事重近在金坛可立致,奏起为文选司郎中;吏科李沾持不可,慎言卒起之。由是有隙。
  未几,大起废籍,慎言荐吴甡、郑三俊。甡故大学士,崇祯时督师;以逗留遣戍者。时阮大甡方谋起用,而诏款有「逆案」不得轻议之文。慎言秉铨持正,度不可进言;诚意伯刘孔昭故与大铖善,因置酒约诸勋臣赵之龙等,欲廷讦慎言以起衅。次日朝罢,群诟于廷,指慎言及甡为奸邪,叱声彻殿陛;慎言立班不辩。孔昭遂拔刀,声言『杀此老奸』!慎言于丛人中展转相避,班行大乱。司礼太监韩赞周从殿上大声叱之曰:『从古无此朝仪』!孔昭始约刀伏地痛哭,谓『慎言举用文臣,不及武臣』;嚣争不已。上曰:『文武各宜和衷,何得偏竞』!乃出,复具疏极诋三俊;且谓『慎言当迎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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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难肆辨,怀二心,且多欺蔽罪状;乞寝甡陛见之命』!慎言疏辨,因乞休。给事中罗万象、孙蕃各疏劾孔昭,高宏图等亦以不能戢和文武乞休。上柔置不问,但慰留宏图、慎言而已。慎言四疏乞罢,乃得请;赍银币,给应得诰命、恩荫。慎言固辞,其表有云:『先帝山陵未卜,而臣之祖父先受丝纶;青宫皇子安在,而臣之子孙妄叨恩荫。况风尘不定,逐虎驱狼;回首长安诸陵松楸麦稷,诸臣何以为心?而犹侈口论功乎』!秋七月,加太子太保,荫一子。自慎言罢,徐石麟亦继去;大铖乃起其党张捷为之。于是铨政不可问矣。
  时山西尽陷,慎言无家可归,流寓芜湖、宣城间。孤孙间关来依;曰:『祖孙相聚足矣』!南都亡,郁郁疽发背,戒勿药卒;年六十九。
  子履旋,壬午(一六四二)举人。贼之陷阳城也,叹曰:『吾父决不为乱臣,吾岂为贼子』!遂投崖死。事闻,赠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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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石麒字宝摩,嘉兴人。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授工部营缮司主事。魏阉兴三殿之役,每黩请;石麒折以法。御史黄尊素忤阉下狱,石麒以座主故,为尽力;因削籍。崇祯三年(一六三0),起官南京;历十馀年,始入为通政使,擢刑部侍郎。时帝刑威御下,法官引律多深文;石麒多所平反。而于兵部尚书陈新甲之狱,朝士多方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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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麒谓『新甲陷边城四、腹城七十二,陷亲藩七;失误军机,当斩』。寻擢本部尚书。最后,以熊、姜之狱忤旨,落职归。李明睿之倡议南迁也,廷臣不能决;石麒闻而叹曰:『胶柱死守,亦非臣子爱君父之道。苟翠华南幸,各镇抚之兵腾勇奋发以谋恢复,亦不为无策也。倘观望狐疑至求迁不得,尚忍言哉』!为文檄同志起义兵北首赴难,而北都凶问至矣。
  南都立,以右都御史起诸家;未至,改吏部尚书。再疏辞,举郑三俊自代;不许。乃入朝,陈省庶官、慎破格、行久任、重名器、严起废、明保举、交堂廉七事;皆纳之。石麒刚方清介;与人言,移日不倦,而不可干以私。中官田成辈请属,拒不应。马士英、阮大铖植党树私,权倾中外;石麒以法裁之。士英欲得侯封,讽司礼监韩赞周入言之;石麒奏曰:『世宗以外藩入继,将封辅臣伯爵,杨廷和、蒋冕谦不受。今国耻未雪,诸臣列土自荣,不愧廷和等邪?且侯海内清晏,议之未晚』。又言:『恭殉难,先帝尚遣一勋臣、一黄门、一内侍审唁具殓。今先帝梓宫何处,封树若何?仅遣一健儿应故事;则群臣之悲思大行,祗具文耳』!士英恶之。御史黄耳鼎、陆朗有物议,石麒以年例出之;朗贿奄人内传留用,石麒发朗内通之罪。朗、耳鼎亦疏讦石麒枉杀陈新甲以败和局,士英助之;石麒益愤,乃历陈自有东事以来主款之误。且言:『先帝之诛陈新甲也,曰陷我七亲藩。七藩之中,恭皇帝居一焉;皇上忘之乎』!因引疾乞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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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拟严旨,上不许;命驰驿去。寻以登极恩,加太子太保。
  南都亡,石麒移居城外,扁舟水宿。既闻城不可守,呼于城下曰:『吾大臣不可野死,当与城俱』!缒之入,朝服自经死。先是,石麒致仕归,筑堂榜曰「可经」;人莫解。及其死是堂也,始知其素志云。隆武时,赐谥「忠襄」。我朝赐专谥,曰「忠懿」。妻孙氏,赴水死。
  子尔谷,字似之;与于丁亥吴胜兆之事,被执无挠词,遂遇害。又徐成、徐锦、祖敏、李升四人者,皆石麒仆也;成老矣,锦年少。石麒之缒城殉难也,成欲先登,锦止之曰:『君老矣』!成怒曰:『童子何知,谓我老邪』!俱缒入。石麒自经死,成与锦从死城外。二仆祖敏、李升闻之,亦自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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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有誉字难誉,江阴人;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以户部主事榷税芜湖,力持清操。崇祯中,出为饶州知府,累迁江西督粮副使、四川按察使:俱有惠政。吏部尚书郑三俊举天下廉能方面官五人,以有誉为首;帝书其名于屏,擢南京户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粮储。抵任,则弘光帝立矣。内官张执中收白粮,勒铺垫费踰旧例,杖毙解户。有誉收其胥役送狱,疏论之;执中稍敛。尝因召对,言『统计一年经费须千馀万,今所入仅八百万;惟有裁冗兵、节冗食、汰冗费。愿圣明躬行节俭,为天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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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马士英锐意起阮大铖而廷臣持之急,思以中旨用之,难以发端。以有誉人望也,传旨为户部尚书。高宏图谓『有誉才望堪用,而内传不可开』!封还诏旨,群臣亦交章论奏;不听。自是,传升纷然矣。
  寻加太子太保。时四镇各需饷二十万;有誉计无所出,至呕血。连疏乞归,不允。
  明年五月南京失守,有誉奔武康。久之,旋里;年八十一而终(或曰:为僧于苏州之灵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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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学龙字石帆,兴化人。万历己丑(一五八九)进士;历金华、东昌二府推官,擢刑科给事中。魏忠贤乱政,以东林削籍。
  崇祯中,累迁太仆卿。疏言:『辽左额兵旧九万四千有奇,岁饷四十馀万耳;今关上兵只十馀万人,而月饷乃至二十二万。辽兵尽溃,关门不得不募新兵;蓟镇则旧有额兵,乃亦行召募。旧兵以其饷厚,窜入新营;而旧额依然如故。其为漏卮,可胜言哉!国初,定文职五千四百有奇、武职二万八千有奇;神祖时,文增至一万六千馀员、武增至八万二千馀员矣。今日不知又增几倍!主爵者诚肯悉心计度,冗者汰之,岁可得饷数十万;裁冗吏、核旷卒,俾卫所应袭子弟袭爵而不给俸,又可得数十万。从来国强莫若民富,民富莫若多粟;亦尝取京边之米较其出入而推其损益乎?夫京边之米一石其输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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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则非一石也;以民之费与国之收衷之,不啻三倍:是国之一、民之三也。今关饷一斛抵银四钱;迨以易钱,则好米不过百文,恶者才三、四十文,又其下者则腐臭而不可食。以国之费与兵之食衷之,不啻二倍:是兵之一、国之三矣。民费其六而兵食其一,民病矣,而兵亦未尝利也。况漕卒官司展转相欺,而米已化为糠秕、沙土;兼温热所蒸,色味俱变,食不下咽:是又化有用之六为无用之一矣。然则如之何?臣以为莫如修屯政。屯政修则地辟而民有乐土,粟积而民有固志。昔吴璘守天水经营屯事,纵横凿渠,绵亘不绝,名曰地网;敌骑不能逞。今略仿其制,沟涂之界,树土所宜;小可获薪果之饶,大可得控扼之利。敌虽强,何所施乎』!帝善其言,下所司议之;然竟中格。寻以佥都御史巡抚江西,擢南京兵部右侍郎。未赴,适黄道周得罪,学龙于荐举属吏推引及之;帝怒,逮诏狱,杖八十,遣戍。
  十七年(一六四四)五月南都立,起故官,擢刑部尚书。六等治从贼诸臣罪,学龙定拟上。马士英拟旨诘责,令再议;学龙仍执前议。时马、阮必欲杀周钟,而学龙欲缓其死,乃谋之次辅铎,乘士英注籍上之,且请停刑;铎即拟俞旨。士英怒之,大铖暨其党张捷、杨维垣声言欲劾学龙;学龙遂引疾。大铖复嗾保国公朱国弼、御史张孙振诋学龙曲庇行私;削籍归。久之,卒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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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国事字君豫,永城人;万历丙辰(一六一六)进士。由知县徵授御史,有直声;奄党赵兴邦劾之,削籍。
  崇祯元年(一六二八),擢太仆少卿,进右佥都御史,巡抚陕西。破点灯子于中部,又破别部于宜君、雒川,降其魁李应鳌。寻以所部失事,戴罪自赎。
  已总督陈奇瑜误信贼降,檄诸军勿击;贼出险大掠,乃委罪国事以自解。国事疏辩,而事已不可救,乃逮下狱。九年(一六三六)正月,遣戍广西。久之,叙前功,赦还、复冠带。
  南都立,召为户部左侍郎,改兵部;寻加尚书,仍莅侍郎事。在位无所匡救。
  明年二月,致仕。未几,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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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十三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六
    刘宗周(子汋)

  刘宗周字启东,号念台,山阴人;学者所称蕺山先生也。父坡,为诸生。母章氏,妊五月而坡亡;既生宗周,家酷贫,携之育外家。后宗周大父老疾归,事之;析薪、汲水、持药糜。然体孱甚,母忧念成疾。
  万历辛丑(一五八九),宗周成进士。母卒于家,宗周奔丧,为垩室中门外,日夜哭泣其中。服阕,选行人;请终养大父母。居七年,始赴补。时中朝有昆党、宣党,与东林为难;乃上言:『东林,顾宪成讲学处。高攀龙、刘永澄、姜士昌、刘元珍皆贤人;于玉立、丁元荐亦皎然不欺其志,有国士气。是故摘流品可也,争意见不可;攻东林可也,党昆、宣必不可』!于是党人大哗,宗周乃告归。
  天启元年(一六二一),起仪制主事。抗疏极诋魏进忠,谓『进忠导皇上驰射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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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奉圣夫人客氏出入自由,无以闲内外;且一举逐三谏臣、罚一人,皆出中旨。左右将日进鹰犬、声色,指鹿为马,生杀予夺制国家大命。今东西方用兵,奈何以天下委阉竖哉』(进忠,即忠贤也)!寻请戮崔文升以正弑君之罪,戮卢受以正交私之罪,戮杨镐、李如桢、李维翰、郑之范以正丧师失地之罪,戮高出、胡嘉栋、康应乾、牛维曜、刘国缙、傅国以正弃城逃溃之罪;急起李三才为兵部尚书,录用清议名贤丁元荐、李朴等、诤臣杨涟、刘重庆等,以作仗节徇义之气。诏切责之。累迁光禄寺丞、尚宝太仆少卿;移疾归。四年(一六二四),起右通政;复固辞。忠贤恶之,削其籍。崇祯元年(一六二八),召为顺天府尹。屡论时政,帝迂其言而叹为忠。历官至都察院左都御史。竟以请释熊、姜之狱忤旨,斥为民;年已六十有四。
  归二年,而京师陷。宗周徒步荷戈诣杭州,以「发丧讨贼」责巡抚黄鸣骏;鸣骏曰:『哀诏未至,当静以镇之』。宗周勃然曰:『君父变出非常;公专阃外,不思枕戈泣血激励同雠,顾藉口镇静作逊避计邪』?鸣骏唯唯。明日,复趋之;则曰『发丧必待哀诏』!宗周曰:『嘻!此何时也!安得哀诏哉』!既发丧,问师期;则曰『甲仗未具』。宗周叹曰:『乌足与有为哉』!乃与前侍郎朱大典、前给事中章正宸、熊汝霖召募义旅;将发,而弘光帝立,宗周起故官。宗周以大雠未报,不敢受职,自称草莽孤臣。言『今日宗社大计,舍讨贼复雠,无以表陛下渡江之心;非毅然决策亲征,亦无以作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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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臣义士之气。至讨贼次第:一曰据形势以规进取。江左非偏安之业,请进而图江北。今淮安、凤阳、安庆、襄阳等处虽各立重镇,尤当重在凤阳,而驻以陛下亲征之师。中都固天下之枢也,东扼淮徐、北控豫州、西顾荆襄,而南去金陵亦不远。以此渐恢渐进,秦、晋、燕、齐当必响应。兼开一面之网,听其杀贼自效;贼势益孤,贼党日尽矣。一曰重屏藩以资弹压。地方之见贼而逃也,总由督、抚非才,不能弹压。远不具论;即如淮扬数百里之间,两节钺不能御乱贼之南下,致淮北一块土拱手而授之贼。尤可恨者,路振飞坐守淮城,以家眷浮舟于远地,是倡之逃也;于是镇臣刘泽清、高杰遂相率有家眷寄江南之说,尤而效之,又何诛也!按军法:临阵脱逃者斩;臣谓一抚、二镇皆可斩也。一曰慎爵赏以肃军情。今天下兵事不竞极矣;将悍兵骄,已非一日。今请陛下亲征所至,亟问士卒甘苦而身与共之;乃得渐资腾饱,徐张挞伐。一面分别各帅之封赏,孰应孰滥?轻则量收侯爵,重则并夺伯爵。军功既核,军法益伸;左之右之,无不用命。夫以左帅恢复焉而封,高、刘败逃也而亦封;又谁为不封者!武臣既滥,文臣随之;外廷既滥,中珰从之:臣恐天下闻而解体也。一曰覈旧官以立臣纪。燕京既破,有受伪官而逃者、有在封守而逃者、有在使命而逃者,于法皆在不赦;急宜分别定罪。至于伪命南下。徘徊于顺逆之间者,实繁有徒;尤当显示诛绝。行此数者,于讨贼复雠之法亦略具是矣。若夫邦本之计,贪官当逮、酷吏当诛,循良卓异当破格旌异,则有安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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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在。而臣更有不忍言者,当此国破君亡之际,普天臣子皆当致死;幸而不死,反膺升级,能无益增天谴!除滥典不宜概行,一切大小铨除仍请暂称「行在」,少存臣子负罪引慝之诚』!又疏言:『贼兵入秦踰晋,直逼京师;大江以南,固安然无恙也。而二三督、抚曾不闻遣一人一骑北进,以壮声援;贼遂得长驱犯阙,坐视君父危亡而不之救:则封疆诸臣之宜诛者一。既而大行之凶问确矣,敷天痛愤;奋戈而起,决一战以赎前愆,又当不俟朝食。而方且仰声息于南中,争言固圉之事;卸兵权于阃外,首图定策之功。安坐地方,不移一步:则封疆诸臣之宜诛者二。然犹或曰,事无禀承;迨新朝既立,自应立遣北伐之师。不然,而亟驰一介,使赍蜡丸间道北进,或檄燕中父老、起塞上名,共激雠耻,哭九庙、安梓宫、访诸。更不然,则亟起闽帅郑芝龙以海师直捣燕都,令九边督镇卷甲衔枚出其不意,合谋共奋,事或可几;而诸臣又不出此,纷纷制作尽属体面,仅令吴镇诸臣一奏燕京之捷,将置我南中面目于何地!则举朝谋国不忠之宜诛者三。而更有难解者:先帝升遐,颁行丧诏而迟滞日久,距今月馀未至臣乡;在浙如此,远省可知。时移事换,舛谬错出;即成服祇成名色,是先帝终无服于天下也:则今日典礼诸臣之宜诛者四。至罪废诸臣量从昭雪,自应援先帝遗诏而及之;乃概用新恩。即先帝诛珰铁案,诏书蒙混,势必彪虎之类尽从平反而后已。君、父一也,「三年无改」之谓何?嗟乎!已矣。先帝十七年之忧勤,念念可以对皇天、泣后土;一旦身殉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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罹古今未有之惨,而食报于臣工乃如此之薄!仰惟陛下再发哀痛之诏,立兴问罪之师;请自中外诸臣之不职者始』!诏报曰:『亲统六师,光复旧物;严文武恇怯之大法,激臣子忠义之良心;慎新爵,劾旧官:朕拜昌言,宣付史馆』。中外为之悚动。是时,宗周本无意于出,谓朝中党祸方兴,何暇图贼;而一时奸人虽不利宗周,又耻不能致之,急其一出。及方出,而弹劾踵至,不少假借。由是,群小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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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周既连疏请告不得命,乃抗疏劾马士英曰:『陛下龙飞淮甸,天实予之。乃有扈跸微劳,入内阁、进中枢,官衔世荫,晏然当之不疑者;非士英乎?于是李沾侈言定策,挑激廷臣矣。刘孔昭以功赏不均,发愤冢臣,朝端哗然聚讼,而群阴且翩翩起矣。借知兵之名,则「逆案」可以燃灰;宽反正之路,则逃臣可以汲引:而阁部诸臣且次第言去矣。中朝之党论方兴,何暇图河北之贼;立国之本纪已疏,何以言匡攘之略。高杰一逃将也,而奉若骄子,浸有尾大之忧。淮扬失事,不难谴抚臣、道臣以谢之;安得不长其桀傲!则亦恃士英卵翼也。刘、黄诸将各有汛地而置若奕棋,汹汹为连鸡之势,至分剖江北四镇以慰之,安得不启其雄心:则皆杰一人倡之也。京营自祖宗以来,皆勋臣为政,枢贰佐之。陛下立国伊始,而有内臣卢九德之命;则士英有不得辞其责者。总之,兵戈盗贼,皆从小人气类感召而生,而小人与奄竖又往往相表里。自古未有奄官用事,而将帅能树功于域外者。惟陛下辨阴阳消长之几,出士英仍督凤阳,联络诸镇,决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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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策;史司法即不还中枢,亦当自淮而北、历河以南,别开幕府,与士英相犄角。京营提督,独断寝之。书之史册,为弘光第一美政』。上优诏答之,而促其速入。士英益怒,佯具疏辞位;且扬言于朝曰:『刘公自称「草莽孤臣」,不书新命;是明示不臣也』!吏部候考宗室朱统言:『宗周请移跸凤阳高墙所在,盖欲以罪宗处皇上,而与史可法拥立潞。其兵已伏丹阳,宜急备』!是时,黄鸣骏入觐,兵抵京口与防江兵相击斗;士英闻之而信,亦震恐。泽清初倚东林,极重宗周。至是恨甚,具疏痛诋;言『宗周劝往凤阳,为谋不忠、料事不智;抗疏称孤臣,无礼;阴挠恢复,不义;欲诛臣等激变士心,召生灵之祸,不仁』。疏未下,复草一疏,并署黄得功、高杰、刘良佐名上之。词连姜曰广、吴甡,请正以谋危君父之罪;举朝大骇。高宏图言于上,传谕曰:『昔汉宣起于艰难,魏、丙合志;唐肃兴于灵武,李、郭同心。今者袒分左右、口搆元黄,天下事不堪再坏!诸臣各宜和衷集事,息竞图功;庶几君臣之间,礼全终始』。宗周不得已,受命。
  方宗周之在丹阳僧舍也,泽清遣刺客数辈迹之;见其正容危坐,不忍加害。以七月十八日入朝,仍居萧寺。士英不使入对,给事中陈子龙以为言,不省。既视事,即引董仲舒言,请正心以正朝廷。给事中袁彭年以争复设东厂被谪,宗周言其冤。及中旨起阮大铖;又言:『魏大中死于诏狱,实大铖主使。祖宗故事,大僚必廷推。乃者中旨屡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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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农之后继以少宰,而大铖又为司马;其墨敕斜封之渐,有不待问者。大铖进退,实系江左兴亡;乞寝命』!不报;乃乞休,许之。临行,复疏陈五事:『一曰修圣政,毋以近娱忽远猷。国家不幸遭此大变,今纷纷制作,似不复有中原志者。土木崇矣,珍奇集矣,俳优杂剧陈矣,内竖充庭、金吾满座、戚畹骈阗矣,谗夫昌、言路阨、官常乱矣:所谓狃近娱而忽远猷也。一曰振纲,勿以主恩伤臣纪。自陛下即位,中外臣工不曰从龙、则曰佐命。一推恩近侍,则左右因而秉权;再推恩大臣,则阁部可以兼柄;三推恩勋旧,则陈乞至今未已;四推恩武弁,则疆场视同儿戏。表里呼应,动有藐视朝庭之心;彼此雄长,即为犯上无等之习。礼乐征伐,渐不自天子出:所谓亵主恩而伤臣纪也。一曰明国是,毋以邪锋危正气。朋党之说小人以加君子,酿国家空虚之祸;先帝末造可鉴也。今更为一元恶称冤,至诸君子先死于党、死于殉国者,若有馀戮。揆厥所由,止以一人进用,起无限风波。动引三朝故事,排抑旧人;私交重、君父轻,身自树党而坐他人以党:所谓长邪锋而危正气也。一曰端治术,毋以刑名先教化。先帝颇尚刑名,而杀机先动于温体仁;杀运日开,怨毒满天下。近如贪吏之诛,不经提问,遽科罪名;未科罪名,先追赃罚。又职方、戎政之奸弊,道路啧有烦言;虽卫臣有不敢问者。则厂卫之设何为?徒令人主亏主德、伤治体:所谓急刑名而忘教化也。一曰固邦本,毋以外衅酿内忧。前者淮、扬告变,未几而高、黄二镇又治兵相攻。四镇额兵各三万,不用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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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敌而自相屠戮;又日烦朝廷讲和,今日遣一使、明日遣一使何为者?夫以十二万不杀敌之兵索十二万不杀敌之饷,亦必穷之术耳。若不稍裁抑,惟加派横徵蓄一二苍鹰乳虎之有司以天下殉之足矣:所谓积外衅而酿内忧也』。上优诏报闻。宗周以宿儒重望,为海内清流领袖。既出都门,都人士聚观叹息,知南都之不可有为也。
  明年五月,南都不守;宗周与熊汝霖谋起义,不克。及杭州不守,推案恸哭曰:『此吾正命之时也』!门人张应煜曰:『此降城也,非先生死所』!宗周瞿然,遽出城。有劝以文、谢故事者;宗周曰:『北都之变不死者,身在田间,留以俟后也。南都之变,主上自弃其社稷,仆在悬车,尚曰可以死、可以无死。今吾越又降,区区老臣尚何之?世岂有逃生之御史大夫哉』!扁舟辞墓,跃入西洋港,水浅不得死。舟人扶出,勺水不下者十三日,与门人问答如平时。以闰六月八日死。
  宗周通籍四十年,而立朝仅四年。潜心理学,以慎独为本、以知天为归,而本之敬诚;作「人谱」以授学者。立證人社,仿古小学;日会讲其中。著「第一义说」、「圣学宗要」、「独證篇」。说者谓明之大儒推薛、胡、陈、,而宗周似胜之。所传有「刘子全书」百馀卷及他著述二十馀种。家居恒服紫花布;士大夫效之,布为长价。崇祯帝尝赐敕云:『蔬食菜羹,三月不知肉味;敝衣羸马,廿年犹是书生』。盖实语也。我朝赐专谥,曰「忠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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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汋,字伯绳。奉父书,避兵蕺山之麓;自号遁斋。尝撰「礼经考次」一编。首「夏小正」而附「月令」,帝所以治历、明时也;次「丹书」而附「制」,正己以正朝廷百官、万民也。于是原礼之所由起,而次「礼运」焉;推礼之行于事,而次「礼器」焉;验乐之所以成,而次「乐记」焉。然后述孔子之言而次「哀公问」,次「燕居」、「閒居」、「坊记」、「表记」。尔乃设为祀典,次以「祭法」、「祭义」、「祭统大传」;施于丧葬,次以「丧大记」、「丧服小记」、「杂记」,申以「曾子问」、「檀弓」、「奔丧问」、「丧终之间」、「传三年问」、「丧服四制」,而丧礼无遗矣。君子尝服深衣,雅歌投壶不可不讲也;则次以「深衣」、「投壶」。男女冠笄,婚姻所有事也,则次以「冠义」、「昏义」。推而「乡饮酒义」、「射义」、「燕义」、「聘义」:合三十篇,谓之「礼经」。别分「曲礼」、「少仪」、「内则」、「玉藻」、「文」、「世子」、「学记」七篇,谓之「曲礼」:盖皆宗周遗教也。山居不薙发,数为逻者所阨;与父门人张之璿披缁兴福寺。少定,则又还家。卒,门人私谥之曰「贞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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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十四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七
    章正宸 罗万象(孙蕃、左光先) 吴适 李模
    乔可聘(姚思孝) 李清 钱敬忠

  章正宸字羽侯,号格庵;会稽人。从学同里刘宗周,早以学行著。登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选庶吉士;温体仁招之不往,改礼科给事中。应熊与戚畹通,内传入阁,廷臣莫敢谏;正宸抗疏曰:『岂有枚卜不传奉者!在皇上出此,必谓特用易感恩,却众议则绝窥伺。顾天下未有不顺人情而可以有济者也!夫应熊亦谓非人情故,不可用。夫徇情与顺情名同而实异,振作与操作事近而用殊;今廷臣纵乏人,奈何使傲很之夫赞平成之治哉』!帝大怒,下诏狱。镇抚曰:『新进妄言耳,无他肺肠』。正宸仰面曰:『新进直言则有之,未妄也』。科臣同力救之,止革职。及贼犯凤陵,帝怒应熊曲庇凤抚;廷臣遽以正宸荐,体仁抑之。应熊败,议起废,吏部条上百馀员;帝曰『中何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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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正宸邪』?亲笔取十二人,而乙名其间。正宸甫复官,即疏谢;历言:『左右茸阘宰执,上下惜身家、保禄位,关通内侍,名为线索;其言不可信』。帝亲标其疏,令通行严饬。于是,阁臣、内官咸切齿。
  西厂中官专横,罗织人罪;公卿以下,仰鼻息倖苟免。京师无赖子弟窜身入藉,白韡带刀,攫市井金钱;每一符下郡县,无不灭门者。正宸疏陈,帝心动,朱笔勒「西厂」字付阁票旨。阁臣惧珰,责拟以不合;三上三改,寻罢厂。其乡举时主试姚明恭尝以乡人谋官吏部为属,力却之。故辅周延儒,会试座师也;朝议起用,正宸曰:『不闻处为远志乎』!延儒闻而大憾。旋掌吏科,而延儒适入。壬午(一六四二)元旦朝贺毕,宣延儒上殿。帝东响揖,称先生;曰:『先生其辅朕,朕将端冕以求』。正宸遂驩呼入颂圣德,且责阁臣以报称,累数千言。帝叹赏,称「汉子」!而延儒见疏大惊曰:『是劾我也』!尝过其居,执手曰:『朝廷事大家可为,何必执意见以与物忤』!正宸曰:『正宸亦惟视大家事,故不敢徇私』。延儒色变。旧辅冯铨,延儒姻家;将复以冠带。正宸复争之;延儒大怒曰:『我固无师生已,而欲我无姻亲邪』!既而推举阁臣,欲骤用魏藻德;召中左门,语不合。延儒谮之曰:『正宸与尚书李日宣等把持枚卜,罪不赦』。次日,召平台赐食。群臣叩头讫,帝呼日宣、正宸及左都御史房可壮、侍郎宋玫等,大诟之;叱卫士捽头、褫衣冠,缚出午门候处分。漏下,传付法司拷讯。内奄捕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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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奴之送橐饘者,为诇察狱情。牍具,拟杖赎;中旨加日宣等遣戍,正宸遂编管均州。
  甲申(一六四四)三月,太常吴麟徵迁掌科,荐以自代。命甫下,而京师陷;偕刘宗周号哭荷戈,趣浙抚黄鸣骏发丧出师。鸣骏谢之,乃出召募义旅。将发而弘光帝立,召复故官。疏言:『今日江左形势,视晋、宋为更难。当事者泄泄偷息,处堂自娱。两月以来,闻文吏锡鞶矣,不闻献馘;武臣私斗矣,不闻公战;老成引遁矣,不闻敌忾;诸生捲堂矣,不闻请缨:如此而曰兴朝气象,臣虽愚知其未也!今惟有进取为第一义;进取不锐,则守御必不坚。比者河北、山左忠义响应,各结营寨、多杀伪官,为朝廷效死力。不及今电掣星驰、倡义伸讨,是靡天下之气而坐失事机也。宜急檄四镇渡河,联络河北、山东诸路齐心协力,互为声援;使两京路通,而后塞井陉、绝孟津,据武关以攻陇右,恐贼不难旦夕殄也。陛下宜缟素誓师,驻跸淮上。声灵所及,人切同雠;虎豹貔貅,勇愤百倍。今部院寺司各署不称「行在」,而工作烦兴;议者已占陛下志图偏安,天下事变皆生意外,将何以待之!宜严敕诸大臣,速简尔车徒,某旧额、某新增,水几何、陆几何?速备尔刍糗,几何本、几何折?主几费、客几费?选尔将帅,某堪监纛、某堪分阃。审尔形势,某地建镇、某地设堡,某处埋伏、某处出奇。修尔干戈,缮尔城堑。进寸则寸、进尺则尺,阨险处要,大势已得。天下大矣,不患无人;臣未见张、岳、韩、刘之杰不应运而出也』。上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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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士英欲以中旨起阮大铖,先内传张有誉为户部尚书;正宸封还诏书,以有誉虽贤而传升之弊必不可启,抗疏力争。旋安远侯柳祚昌受士英旨,荐用大铖;正宸又力争。且曰:『朝廷如此举动,邸报流传,见臣姓名尚挂仕版,必相顾骇愕;谓负掖垣职掌;万死何辞!乞放臣归里』!正宸清严方正,为清流所倚赖。同官沈允培常言:『章君不特怒时可畏,即笑时亦可畏也』。士英辈忌之甚,转为大理寺丞;实夺其言路也。已见国事日非,乞假归。
  鲁监国,起吏部左侍郎;不受,仍署旧官。明年,起兵事败;溺水不死、自经又不死,遂以僧服遁,不知所终。

小腆纪传目录 第 200 页

  罗万象,崇祯末,官南户科给事中。弘光时,勋臣刘孔昭讦吏部尚书张慎言于朝,慎言立班不辩;万象争之曰:『慎言生平具在,安得目为奸邪』!朝罢,即疏言:『首膺封爵者,四镇也;新改京营,又加二镇衔:何尝不用武臣!年来封疆失事之法,先帝多宽武臣;武臣报先帝者安在!祖制:以票拟归阁臣、以参驳归言官;不闻委勋臣以纠劾也。使勋臣得兼纠劾,文臣可胜逐哉』!寻命太监肇基督催闽、浙金花银(肇基,即崇祯时监视宣大之坤也);万象疏论之,肇基即辞止。
  已马士英荐阮大铖,令冠带陛见;万象言:『辅臣荐用大铖,或以愧世无知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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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大铖实未知兵,恐「燕子笺」、「春灯谜」即枕上之阴符而袖中之黄石也。伏望许其陛见,以成辅臣吐握之意;禁其复用,以杜邪人觊觎之端』!时御史孙蕃亦疏劾孔昭、大铖,有直声。久之,忽自言定策功,为孔昭所驳;论者鄙之。南都亡,俱不知所终。
  左光先,桐城人;光斗弟也。崇祯时,以御史巡按浙江,与平许都之乱。弘光时,阮大铖冠带陛见;光先疏言:『大铖线索逆党,杀臣兄光斗及魏大中、杨涟。士英云「冒罪特举」,明知无复有罪之者矣。皇上忍改先帝之政,臣忍忘不共之雠邪』!既而许都馀党复乱,大铖党乃以光先激变,逮问。光先间行走徽岭,缇绮索不得,乃止;不知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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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适字幼洪,号静斋;长洲人。崇祯丁丑(一六三七)进士,以知县行取。
  南都立,官户科给事中。疏言维新五事:『一曰信诏旨。朝廷之有丝纶,所以彰示臣民,俾知遵守。迩因事变错出,前后悬殊:用人之途始慎而继以杂,诛逆之典初严而终以宽。禁陈乞矣,而矜功、诵冤者章日上;重爵赏矣,而请荫、乞封者望日奢。镇帅屡责进取,而逡巡不前;军需频督转输,而庚癸如故。欲期画一,宜重言。一曰核人才。人才为治道所从出;顷者典籍无稽,钱神有径。人思跃冶,初任辄冀清华;官多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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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行间每增监纪。膻逐之谋愈切,卸担之术偏工。起废而薰莸并进,悬缺则暮夜是求:以致荐牍日广,启事日登。今后求才务宽、用人务覈;宁重严于始进,毋追恨于偾辕。一曰储边才。将帅之略,岂必尽出武途;如唐之节度使,文武兼用、内外互迁。请饬中外蓬荜之彦,非韬钤之略勿讲;辟举之选,非军旅之才勿登。技勇骑射,日日讲求;共激同雠,以振积懦。一曰伸国法。陷北诸臣已有定案,但恐此辈辇金求翻。既以宽其不死者,昭皇上之浩荡;尤当以绝其觊用者,明臣子之大防。一曰明言责。祖宗设立六垣,与六部相表里,且故纠弹之外,复有抄参。倘掖垣仅取充位,则白简只贵空悬;抄发本章一胥吏事,岂先设官意哉!望陛下亟进谠言,见诸施行;毋批答徒勤而实效罔著』!又疏言:『国耻未雪,陵寝成墟;豫东之收复无期,楚、蜀之摧残频甚。又况畿南各省到处旱灾,兼之臣邻消长多虞、将帅元黄搆衅。伏惟陛下始终兢惕,兼仿祖制,早、午、晚三朝勤御经筵而亲儒臣;尚茅茨而省工作,严爵赏而重名器。诸凡无艺之徵,一概报罢 被灾之地,确覈酌缓。墨吏必惩,蠹胥必殛。根本之计,孰大于此』!寻又疏请『定期日讲,俾博闻有道之臣朝夕左右;举行午朝,俾阁部大臣以及台垣散秩咸得躬膺清问。即于披对之馀,采疾苦以疏民隐;核功罪以劝疆臣、明是非以黜邪佞』。及姜曰广、刘宗周去位,适又抗疏言:『曰广、宗周历事五朝,忠心亮节久而弥劲;应亟赐留』。疏入,皆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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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上书言开化、德兴云雾山可开采助国者,太监李国辅具疏请往;适疏言:『云雾山即封禁山,北通徽、池,南连八闽;东抵衢、严,西界信州。唐、宋以来,每为盗薮。其间深谷、穷渊,虎狼接迹;险阻极目,无径可攀。且地接祖陵龙脉,为神京右臂;历朝禁止樵牧,封禁所由名也。英宗初年,遣官采木。于是地方棍徒互相煽惑,攘夺小民;兼多内外官属供亿之费,数邑坐困,民不聊生。近山良民,遂鸟兽散。大盗邓茂七等聚众数万,藉以为窟;合四省兵力讨之,十四年乃戡定,奉旨照旧封禁:往祸可鉴也。臣窃以界通四省,境地相歧;内阻峻岭、外多绝谷,绵延重叠,筚路崎岖。封禁既久,开凿维艰。不便一。林莽高深,重嶂叠峰,毒蛇猛兽生育繁滋;一旦开伐,奔突狂噬,伤人必多。不便二。邃深幽奥,迥绝恒区,水不通舟,陆难移运。不便三。乘传驿骚,有司困于供亿;谁筹正赋!且吏胥假公行私,何所不至!而力田小民弃本逐末,消磨岁月;土田有荒芜之虑,力役多死亡之忧。不便四。兴朝举动,天下仰望,以卜安危。今以无益害有益之事而特遣重臣;摇动人心,倾危四省。垂之青史,贻讥后世。不便五。远迩传闻,必且蜂屯蚁聚,竞营巢穴,居奇召祸;约束无方,是使盗贼复生而杀戮再见。不便六。况臣讯之父老,佥云此山地连陵寝,自正统初开伐,致伤地脉,酿土木之难,泄山川灵气。不便七。举此数端,有害无利。伏惟陛下采择』!国辅亦疏请中撤;俱不许。驰视如适言,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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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忻城伯赵之龙荐陈尔翼;适抄参尔翼颂魏忠贤、荐崔呈秀,不可用。之龙再疏争之;适言:『祖制:科臣专封驳之权,未闻勋爵参驳正之司。勋臣党邪求胜,不几背明旨而蔑祖训乎』?寻安远侯柳祚昌荐程士达督理京营;适抄参『祚昌非有标营之责,何得侵枢戎职、夺铨部权』!怀庆知府郭仪凤疏言挂冠勤,且诬巡抚方震孺贪状;适驳参『郡守无勤之例,挂冠非入援之名。仪凤不候宪檄、非奉明纶,擅离职守,饰词妄渎。察抚臣清执有素,仪凤秽迹著闻;必惧题参,先行反噬。自应严究,以杜刁风』。光禄寺署丞张星疏求考选科道;适参『星以县令躁进挂察典,不惟清华望断,亦已仕进阶绝。无端幻想,欺君实甚』!中书舍人张钟龄以监军请给部衔;适参:『职方何官、监军何事?若果报国有心,何官不可自效!藉口赞画,辄请高衔;躁进尤甚』!保定侯勋卫梁世烈请袭爵;适参:『国难以来,虽侯重臣悉罹锋刃,而其间脱身图存、埋名溷俗者固亦不乏。该勋何以逆料其家之必歼而忍以子嗣乎?万一本宗匹马来归,将夺诸该勋而授之乎?抑姑仍之,且两封乎?该勋世受国恩,诚恢复有志,何难倡诸勋旧破家从军;上为先帝复雠,下为诸勋雪耻。尔时访问本支有无存否,然后请诸朝命光复祖爵,不亦休乎!昔李晟收复长安,令军中五日内不得辄通家信;今长安未复,非诸臣问家之日也』!寻遂安伯勋卫陈浚请袭;适又参『自都邑变迁,山河阻绝;世次无凭,单词莫信。该勋一请、再请,视五等之封同土块之乞,将与菜佣都督一醉告身,可以乘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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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而攘取乎』?适于疏劾、抄参不少假借,而部臣竟置不理;旋驳旋用。于是,职掌扫地矣。
  迨左兵犯阙,适疏参『总兵牟文绶纵兵哗掠,致建德、东流摧陷;方国安于铜陵西关及南陵城外聚兵攻击。赤子何辜,遭此涂炭!此与叛逆何异』!蔡奕琛票旨切责,谓『适巧为左良玉出脱』;下之狱。张孙振言:『适为东林嫡派、复社渠魁,宜速正两观之诛』!会南都亡,适乃遁去,不知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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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模字子木,太仓州人(承礼谨案:原稿一本用「南疆绎史」本传,作吴县人;按「纪年」亦作吴县人)。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知东莞县有声;行取御史。以巡按真定,劾分守中官,谪南京国子监典籍。
  弘光时,勋臣以翊戴功交鬨于朝;寻进阶、荫子,内监韩赞周、卢九德与焉。模疏曰:『今日诸臣能刻刻认先帝之罪,臣方能纪常勒卣,蔚为陛下之功臣。日者,庙廷之争几成闹市;传闻遐迩,不免轻视朝廷。原拥立之事,皇上不以得位为利,诸臣何敢以定策为名!甚至侯伯之封,轻加镇将。夫镇将事先帝未收桑榆之效、事陛下未彰汗马之绩,按其实,亦在戴罪之科;而予之定策勋,其何以安!倘谓劝进有章,足当夹辅;抑以勖勉敌忾,无嫌溢称。然而名实之辨,何容轻假!夫[汉]建武之邓禹,犹惭受任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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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唐肃宗之郭子仪,尚自诣阙请贬。愿诸大臣立志倡率中外,力图赎罪;必大慰先帝殉国之灵,庶堪膺陛下延世之赏。一概勋爵俱应辞免,以明臣谊。至于丝纶有体,勿因大僚而过繁;拜下宜严,勿因泰交而稍越;繁缨可惜,勿因近侍而稍宽:然后纲维不堕,而威福日隆也』。疏入,报闻。
  寻复为河南道御史。马、阮乱政,叹曰:『事不可为矣』!请告归里。居三十馀年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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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可聘字君徵,宝应人。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官御史。
  崇祯时,出按浙江。行部至金华,水涨舟阻,索挽夫不得;兰溪知县盛赞持手版立雨中,大声曰:『村民方事东作,县令请以身代役』。可聘立乘肩舆冒雨去,而荐县令于朝;时人两贤之。寻以属吏坐赃败,贬三秩。
  南渡,起故官,掌河南道事。疏陈宜罢厂卫、停燕饮,不省。御史黄耳鼎外迁,疏诋都御史刘宗周,牵连朝士甚众;可聘言:『宗周正色立朝,实社稷臣;耳鼎厌外转,尽诬善类以畅己私,非人臣也。请以耳鼎所转官,换臣为之』。事乃止。御史黄澍之面劾马士英也,士英衔之入骨。而澍按湖广有秽声,故锦衣卫刘侨希士英指讦之,章下法司。宗周怒侨,将救澍;可聘曰:『侨希时相指,固也。而澍贪亦有迹,请行巡抚何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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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覈奏』!时谓得体。宗周初劾台臣从贼者三十三人;及李沾代事,欲翻其议,可聘抗不可。其在台班与掌科章正宸持论侃侃,群小惮之;乃起戍籍张孙振为河南道。孙振贪横与马、阮比,陵厉出沾上;凡坏法乱纪事,争先为之:台纲始扫地矣。
  左良玉犯阙,士英尽撤江北兵以御。时我大清兵日逼,可聘与大理少卿姚思孝、御史成友廉合疏乞留江北兵,固守淮扬、控扼颍寿,命刘良佐还镇;士英于御前戟手詈之,举朝气慑。南都亡,归老于家。
  姚思孝字永言,江都人。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改庶吉士,授给事中。以言事忤旨,谪江西布政司照磨;迁南京助教,升太仆寺丞。弘光时,转光禄少卿,再转大理少卿。阮大铖之搆僧大悲狱也,思孝在「五十三参」中;狱成,未上。左良玉犯阙,马士英调黄得功、刘良佐御之,淮扬空虚,我大清兵乘之南下。上召对群臣,思孝与尚宝卿李之椿、御史乔可聘、工科吴希哲合词请备淮、扬;上意然之,而士英厉声谓『皆良玉死党为游说,不可听』!议遂罢。后为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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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清字映碧,扬州兴化人;大学士春芳五世孙、礼部尚书思诚之孙也。举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授宁波府推官。擢刑科给事中,请宥绩溪李世选假敕之狱。迁工科左给事中,出封淮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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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国变,复命南京,进本科都给事中。上言:『陛下自中州播迁后,栉风沐雨,备极辛苦。汉光武之不忘麦饭豆粥、唐太宗之不忘质衣僦舍,皆从安乐忆艰难以励俭也。陛下亦宜持此自励,则安不忘危,侈源塞矣。否则,奢用必至多藏,多藏必至厚敛,厚敛必至烦刑,恐全盛之天下,膏血亦殚,况今日乎!乞申饬内外,废无用之金玉、罢不时之传奉,勿谓奢小而为之、勿谓俭小而不为;则宗社幸甚,臣民幸甚』!又言:『当今各镇自为守土计,增设兵马,需求器械;曾不念司农之艰?各监局辟为御用计,增索金钱,务求华靡;曾不顾司空之匮?公私交困,何以应之!乞敕各部察现徵之数,通行会计,量入为出』!皆报闻。是时庙堂但修文法、饰太平,无复有报雠讨贼之志,而清于其间,亦请追谥开国名臣、武熹两朝忠谏诸臣,加成祖朝奸谀大臣胡广、陈瑛等恶谥;更请追封冯胜、傅友德为,赐之谥。皆议行。懿文太子时已尊为孝康皇帝,清请与兴、献并祀别庙,奉孝宗为不祧之宗;不听。北都之陷,镇远侯顾肇迹等十五人为贼所杀,勋臣朱国弼等请如殉难例,赠荫、庙祭;清言:『肇迹等或禁或拷,半膏贼刃,非殉难也。同时文臣如内阁邱瑜、方岳贡等何尝不以拷禁死,而褒讥相半,祠祭犹悬;何独文武异施』!乃已。又请裁宫中兽炭,岁省费一千八百馀金。议者谓时政虽乱,言官尚有权;惜所争者细,无裨大计也。
  清在省中,号为清正。尝陈内治之说引规时事;言『子胥之揣句践,曰「为人能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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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何谓辛苦?毋荒于燕觞,毋荒于琼宫、瑶台、南金、和宝是也』。明年二月,晋大理寺卿。请改思宗庙号、修「实录」及「惠宗实录」;并允之。四月,遣祭南岳。
  南都亡,归隐于家,以著述自娱。阅四十年,乃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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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敬忠字孝直,鄞县人。万历己未(一六一九)进士,临江知府若赓子。若赓初官礼部;论选妃事得罪神宗,几不免。既出守,以会勘张居正所陷故御史状,权贵诬为酷吏;诏置之死。法司申救不得,临江士民数千人连年赴阙亦不得;阁臣请缓决,遂长系狱者三十有七年。若赓三子,皆授经于狱。下狱时,敬忠祗一岁。既成进士,不赴大对;为文誓墓、省父还,具疏吁冤至千万言。会熹宗新即位,厂臣尼之;乃自囚服泣血跪午门前,丐阁部诸臣转请。江右人之在官者徐良彦、姜曰广、吴士元辈为出公揭,同榜生姚希孟、孔开运、陈子壮等亦力与当道谋。刑部尚书邹元标促议以入,得旨:『汝不负父,将来必不负朕。准将若赓免死,放还乡里』。遂驰赴江西,奉父归浙。
  壬戌(一六二五),补奉大对谒选,授刑部主事。寻以忧归。珰祸炽,服阕不起。座师冯铨招之,绝不往。后南都御史沈希韶疏言:『敬忠泣血长安,精诚上通帝座。冯铨炙手可热,而不肯一为俯首,如水不波。宜亟加擢用,以重学使铨衡之选』。诏起原官。会以母田氏病,乞休。奉母几二十年,再补原官,出知宁国府。已,罢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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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十七年(一六四四)五月南都立,敬忠以六月朔上疏,凡千数百言。略曰:『皇上所亲遘之难与三月十九日,为开辟未有之变。才一念及,则蹐地跼天,行尸走肉,不觉魄已离魂、生不如死。独念国破君亡,虽陵寝震惊、钟非故,而皇上渊跃天飞,依然有君。则自监国以来、登基以后,皇上一大事因缘、朝野一正经题目,除却讨贼复雠外,更无与为第二义者。今观举朝诸臣,似以三月十九事亦未为地覆天翻、千古非常之奇变也。如以为奇变,当必有洗胃刮肠一番痛心之设施。乃两月来,立纲陈纪、张官置吏,亦既济济彬彬章满公车、言满朝听;而讨贼复雠一事,未闻有痛哭流涕为皇上一赞决者、亦未见有单肩赤脊为皇上一亟图者。臣不敢深言,亦不忍深言。百年以来,功利之毒沦入骨髓,已成膏肓;乃有书破万卷、官跻一品,未识「君父」二字者,致有今日。以今日世道人心,恢复大事,诸臣已不足恃;独有皇上不共戴天一念,果可彻地通天、反风却日,决不愁神灵不护诃、群力不辐辏也!臣昧死请我皇上无烦再计、不俟终朝,推瞿然失席之情,挺身蹶起;效素服哭郊之事,洒泪誓师。悬诏国门、布告天下,亲率敢死之士一往无前,灭此朝食。四海之内,义称臣子者蠲赀贾勇以佐军,现有职司者练兵转饷而接济;万事不理,单刀直入。即有谓万乘之孝与匹夫不同,孤注之危非万全良策者;彼虽陈议甚高,吾思吾父不能顾矣。即今残破地方姑置弗论,其未经兵火者南直十数郡外,江、浙、闽、广皆雄藩也。诚早以训练转输专责之师帅之,任十数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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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兵、数百万粮草,何虑不首尾接应!只须掀翻格套,使鞠郁尽舒;宽假便宜,令胆智毕吐:庶几真才为我作使。若复一瓢众与、十羊九牧,徒相与蒿目而忧;无兵无饷,真是向饭箩边愁饿死耳!在事诸臣必诋臣腐儒,不谙时务,不曰祖宗社稷为重,必曰轻举躁动为殃;臣亦敢不谓然。独恨功利之毒自锢锢人,听其所言洋洋至理,扪心自揣,或非本怀。从来误人家国、贻羞千载,何尝不据一面之理。唯愿皇上存敝蹝草芥之心,不绥被发缨冠之举;思伍员夜泣之悲,早决枕戈待旦之计。除凶雪耻,远迹康、宣;抑亦惧乱贼、扶纲常、正人心、息邪说。否则,无父无君,不知其所终矣』!得旨:『钱敬忠有何异谋可足兵食?著再奏』。敬忠溯典引经,复得千数百言,再上之;报闻。巳又陈第三疏,备论齐、鲁重轻之势;且云:『庙堂诸老,非有张良之智、裴度之忠、李德裕之才与识,不过以定策而枋国耳。昔者楚、汉之争,势重在楚不在汉 比三老董公遮说义帝之丧发,而天下大势归重于刘。楚、汉轻重之势,亦即今日我与贼及廷臣诸镇轻重之势。汉高能早握其机以成帝业,此我今日君臣所当共念者也。晋栾却杀厉公,立十四龄之悼公,势在栾却;已悼公召群大夫誓之稽首唯命,而晋势得尽归于公。夫悼公能早握其机以致中兴,此又我皇上今日所当独念者也。舍此一著,何言宗祏百年,即欲为皇上图一身亦无计矣;何言恢复一统,即欲为皇上保半壁亦无计矣。盖皇上一失此机,则浸假而移于柄臣、落于雄镇,且浸假而倒授于贼。今登、莱等处未睹诏书,犹为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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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坚守;民之思汉可知。乃当事诸臣四顾踌躇,动忧兵食;且鳃鳃乎奇谋异计,借箸以筹。此机一失,此势不回,天下事未知税驾;偏安且不可得,臣从此不复敢言矣』。
  敬忠连上三疏,待命逾月;而马士英辈以其累渎,终不上。遂怏怏失志归,自称「崇祯遗臣」,卧病不出。
  次年,我大清兵渡江,敬忠病甚;每索邸抄读之,抚膺恸哭,自叹其不幸而言中也。乃[戒]勿药,以六月望后一日卒。生平喜聚书,终日丹黄不倦;手批书至数千卷。子二,光绣、昭绣(光绣自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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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十五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八
    左懋第 袁继咸(张亮) 祁彪佳(子理孙、班孙、吴伯默)

  左懋第字仲及,号萝石;莱阳人。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为韩城知县有声。父丧,三年不入内;事母尽孝。擢户科给事中。庚辰(一六四0)大旱,请赈畿南,天果雨。
  十七年(一六四四)春,奉命督兵湖、襄。闻变,誓师而北。会南京建号,入见,流涕陈中兴大计;命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时我大清兵屡破闯贼,朝议遣使通好并册封吴三桂而难其人;懋第以母丧请终制不许,因请使北。诏加兵部右侍郎兼佥都御史,与左都督陈洪范、太仆寺少卿兼职方司郎中马绍愉偕往,而令懋第经理河北、联络关东军务。绍愉,崇祯时与陈新甲通款事于我朝,为懋第劾罢者也。懋第疏言:『臣此行致祭先帝后梓宫、访求东宫二踪迹,谊不敢辞。但经理、通和两事也,如欲用臣经理,则乞命洪范、绍愉出使,而假臣一旅偕山东抚臣收拾山东以待;如用臣与洪范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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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则去臣「河北经理」之衔,而罢绍愉勿遣』!皆不许。临行,又言:『臣此行生死未知,敢愿以辞阙之身效一言:臣所望者恢复,而近日朝政似少恢复之气。望陛下时时以先帝之雠、北都之耻为念,瞻高皇之弓剑,则念成祖、列宗之陵寝见有离黍之伤;抚江左之遗民,则念河北、山东之版图不免陆沈之祸。更望严谕诸臣整顿士马,勿以臣北行为议和必成,勿以和成为足恃。必能渡河而战,始能扼河而守;必能扼河而守,始能画江而安』。又言:『先帝殉难臣少,由谏诤臣少也。远如幽燕之地,勿以在远而忘;近如汲直之流,勿以逆耳而弃。惟陛下察之』!众韪其言。赍金千两、银十万两、币数万端,吏卒三千人护行。时史可法驻泗州,与懋第相见,谓曰:『「经理」具文耳,「通和」诏旨也,公宜疾行无留』。以故所至,豪杰稽首愿效驱策者,皆不敢用,慰遣而已。
  八月,渡河次沧州。闻吴三桂已改封平西,乃遣使以策命先授三桂,喻来意。三桂不发书,缄册上摄政怒。十月至张家湾,令以百人入,授四夷馆;洪范无言,懋第曰:『夷馆授我,是以属国见待也;我必不入』。争之再四,乃改鸿胪寺;且遣官骑迎之,建旄乘车,肃队而入。懋第斩缞大绖;迎者讶曰:『吉礼也,而凶服将之可乎』?懋第曰:『国丧也,并有母丧。国丧臣所同,母丧所独也』。迎者不能诘。十四日(戊辰),我内院大学士刚林至,戎服佩刀坐堂上,责朝见;懋第欲以客礼,反覆折辨,声色俱厉。洪范、绍愉俱戄然色变,乃曰:『此大事,非一日可决,姑徐之』!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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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出。明日,索国书;懋第不答,以所赍金、币及陵工之犒先之。时我朝初定中原,中朝故事犹未深晰;所往复辨论者,皆诸降臣之指。而懋第慷慨不挠,刚林叹曰:『此中国奇男子也』!厚为客礼待之。懋第既不得谒陵,乃陈太牢于寺厅,率将士丧服[为]三日哭。摄政闻而益重之。已而,悉归使臣。甫出京抵沧州,忽追懋第及绍愉还,独遣洪范归。盖洪范已潜纳款,请身赴江南招刘泽清,且请留懋第勿遣也。改馆懋第于太医院。久之,上我摄政启曰:『某奉命通好,无故羁我使臣;则后之持节者,谁复不避险阻以勤国事』?不报。
  明年正月,沧州将士刘英、曹逊、金镳入见;懋第曰:『生为明臣、死为明鬼,我志也』!因以蜡丸奏之;未至而南都陷。懋第闻变,恸哭。从弟懋泰,以投降授官者;来劝降。懋第叱之出曰:『汝非我弟也』!闰六月十五日,以江南平,再下薙发令;副将艾大选首自髡,懋第怒杀之。十九日,收下狱;参谋兵部司务陈用极、游击一斌、都司张良佐、廷佐、守备刘统俱从入。守者来讯,懋第曰:『我头可断,发不可断!艾大选违我节度,我自行我法、杀我人,与若何与』!越日,摄政见之内朝,数以伪立福、勾引土贼、不投国书、擅杀总兵、当庭抗礼五大罪;懋第侃侃不屈。摄政顾在廷汉臣云何?陈名夏曰:『为福来,不可赦』!懋第曰:『汝先朝会元,何在此』!金之俊曰:『先生何不知兴废』?懋第曰:『汝何不知羞耻』!摄政挥出斩之。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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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顾用极等五人曰:『悔乎』?用极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懋第南向再拜,曰:『臣等事大明之心尽矣』!题绝命词云:『漠漠黄沙少雁过,片云南下竟如何!丹忱碧血消难尽,荡作寒烟总不磨』!端坐受刑。五人同见杀。是日,风沙四起,捲市棚于云际,屋瓦皆飞;观者泣下。门下士葬之彰义门白马寺。陈用极,昆山人;一斌,宁国人;张良佐、廷佐、刘统,皆上元人。我朝赐懋第专谥曰「忠贞」,用极通谥曰「忠节」,一斌、良佐、统俱「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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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继咸字季通,号临侯;宜春人。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授行人;迁广东道御史。以监会试疏纵,谪南京行人司副;迁礼部员外郎。
  癸酉(一六三三),典广东乡试,迁山西提学。科臣李世祺以劾温体仁左迁;继咸未出都,上言曰:『养鸡欲鸣、养鹰欲击;今鸣而钳其口、击而绁其羽,臣所深忧也』!中官张彝宪总理户、工二部,檄诸曹郎以谒尚书仪注见;咸争之曰:『士有廉耻,然后有风俗;有气节,然后有事功。今诸臣未觐天子之光、先拜内官之座,安得有廉耻邪』!崇祯帝切责之。既莅任,巡按御史张孙振以请托不应,衔之;诬劾以赃,逮问。阳曲诸生傅山者以学行师表晋中,约其同学曹良直等诣阙讼冤,得释。由武昌参议,荐升郧阳巡抚;以贼陷襄阳,逮问遣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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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年,起总理河北屯政。大学士吴甡将出视师,议设总督于九江;加继咸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九江军务。至芜湖,遇左良玉索饷东下;继咸激以忠义,挽良玉西行。时张献忠蹂躏楚地,继咸指江中尸示良玉曰:『将军忍见此乎』!左变色。因责之曰:『将军功虽多,过亦不少。朝廷不督过之,一岁两遣中使宣谕,开国徐中山所未有也;奈何不图报称!且人孰无死,张睢阳、贺兰进明亦死;吾宁为睢阳死,不为贺兰生也』!良玉大感动,遂旋师复武昌。继咸至九江,申明军实,联络柯、陈诸大姓兵扼瑞州,窥贼所向。会吴甡得罪,又改屯田,以吕大器代之;与良玉不睦,军中大鬨。帝曰:『今日袁、明日吕,诸臣何纷纷也』!乃复以继咸代大器。
  京师陷,史可法遣人约勤;继咸遽率师至安庆,而福监国诏至。继咸虑良玉左右无正人,必生异议;亟致书言福伦序之正,邀同入朝。良玉得诏果不拜 闻继咸言,开读如礼。既晋四镇伯爵,继咸入见面陈:『封爵以劝有功,无功而伯,则有功者不劝;跋扈而伯,则跋扈者愈多』。上深然之。继咸又言:『皇上即位之初,虽以恩泽收人心,尤当以纪纲肃众志。盖君德刚毅为先,不可使太阿倒持。窃虑冬、春之间,淮上未必无事。臣虽驽,愿奉六龙为澶渊之行』。上有难色。阁臣姜曰广在侧,曰:『所言非遽为此事,要不可不存此心』!又诣榻前密奏曰:『左良玉虽无异图,然所部多降将。陛下初登大实,人心危疑;意外不可不防,臣当驰还汛地』。上是之。继咸赴阁,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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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可法不当封高杰等。疏陈致治守邦大计,言『金陵之界限在大江,而淮南、江北为之屏蔽;金陵之咽喉在浔阳,而湖南、襄樊为之门户。今淮南、江北无恙也,叛将溃兵盘踞其间;小民嚣然,丧其乐生之心:此不可不加意措置!湖南新经丧乱,千里蒿莱;宜遣重臣抚治,选补廉吏缉和难民、招徕商贾,通巴蜀、黔粤之货。襄阳为古今必争之地,必设重镇。重镇必宿兵,兵必责饷、修城、置器,诸费不赀;皆不可不早计也。夫襄、樊守,则可由宛叶以图关中;淮南、江北守,则可由归德以图河南,亦可由彭城以图河北:攻守之大势如此也』。又言:『致治必先得人。高宗知李纲、赵鼎之贤而不能用、用而不能信,而以汪伯彦、黄潜善、秦桧、汤思退诸小人参之。以致主势日卑,亲耻不雪;其得偏安一隅,犹幸耳。国难虽殷,老成未谢。以臣所知,若刘宗周、吴甡、黄道周、杨廷麟、叶廷秀诸人,著名先朝;至今思其议论,于后之祸败灼如蓍龟。使先帝早用其言,岂有今日』!马士英以为刺己,深恨之。会湖广巡按御史黄澍监良玉军,挟其势劾士英罪可斩;士英遣缇骑逮之。澍乃讽将士哗;继咸为留江漕十万石、饷十三万金给之,且代澍申理。刘泽清之诬奏姜曰广也,继咸又驰疏申辨。士英愈怒,欲败坏其事;凡所陈奏及题用监司郡县官,悉停寝。而阮大铖在兵部,于继咸奏调部将,必俟行贿方给敕印。由是,诸将愈解体。
  先是,楚将杨国栋、张先璧、黄朝宣等溃兵数万人劫掠蕲、黄间。继咸阴以恩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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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无为良玉用;疏请湖南总督速莅任,收士卒心。而士英不听,令良玉镇全楚;良玉得尽收先璧等军,势愈张。继咸贻书朝臣:『左兵不可不备;宜稍加督抚权,示相维势』。士英终不省。继咸乃因贺元旦,上疏曰:『元朔者,人臣拜手称觞之日,陛下当以为尝胆卧薪之时。念大耻未雪,宜以周宣之未央问夜为法,以晚近长夜之饮、角抵之戏为戒。省土木之工,节浮淫之费。儆谕臣工,后私斗而急公雠。臣每叹三十年来徒以「三案」葛藤不已,「要典」一书先帝已经焚毁,何必复理其说。书未进,亟寝之;书已进,亟毁之。至者代兴,从古亦多异同:平、勃迎立,汉文不闻穷治朱虚之过;房、杜决策,秦邸不闻力究魏徵之非。固其君豁达大度,亦其大臣公忠善谋翊赞其美。请再下宽大之诏,解圜扉疑入之囚、断草野株连之案』!上降旨俞其言。而士英等方以「要典」排善类,益不喜;裁其饷六万,军中有怨言。继咸争之不得,因力求罢;又不许。黄澍再被逮不至,袁宏勋因劾继咸庇护「三案」,公然忤逆;继咸疏辨,上曰:『袁继咸身任封疆,自有本等职业;不必藉题寻衅』。会继咸议造战舰,檄九江佥事叶士彦于江流截买材木;士彦家芜湖,与诸商昵,封还其檄。继咸耻令不行,疏劾士彦。士彦同年御史黄耳鼎亦劾继咸,疏中有「继咸心腹将校劝良玉立他宗,良玉不从」。之语;盖欲搆继咸于良玉也。而良玉常以不拜监国诏自疑,闻耳鼎疏中语,益惧;因上疏明与继咸无隙,耳鼎受人指使,且言「要典」宜再焚。上谕解之。由是群小益衔继咸,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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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入害之,推为刑部右侍郎;上曰:『彼地须继咸耳』。不允。又推为户部右侍郎;上虑无以牵制良玉,亦不许。已而有北来太子事,继咸疏言:『太子居移气、养移体,必非外间儿童所能假袭。炳原系贵族、高阳未闻屠害,何事只身流转到南?既走绍兴,于朝廷有何关系,遣人踪迹召来?望陛下勿信偏词,使一人免向隅之悲,则宇宙享荡平之福矣』!又疏言:『东宫真伪,亦非臣所能臆揣;真则望行良玉言,假则请多召东宫旧臣识认,以释中外之疑』。疏未达而良玉军已东下矣。
  初,继咸闻闯贼南渡,令其部将郝效忠、邓林奇等守九江,自统副将汪硕画、李士元等援吉安。甫登舟而左兵至,复还。士民泣言:『我兵不及十之三,激之祸且不测;且令诸将敛兵入守』!继咸曰:『入城示之弱,不可』。良玉抵北岸,书来:愿一握手为别。继咸至其舟,言及太子事,良玉大哭,袖出太子密谕集诸将盟。继咸正色曰:『先帝旧德不可忘,今上新恩亦不可负。密谕从何来?公今以檄行之,是雠国也;请改为疏』。良玉不得已,约不破城,驻军候旨。继咸归集诸将城楼,涕泣曰:『兵谏,非正也;晋阳之甲,「春秋」所恶,我可同乱乎!当与诸君城守,以俟朝命』!而两营诸将有相通者,左营蓦入纵火,袁营张世勋、郝效忠夜半斩关出。继咸冠带欲自尽;黄澍入,泣拜曰:『宁南无异图。公以死激成之,大事去矣』!副将李士春亦密白继咸:『隐忍到前途,文成之事可成也』。继咸乃止,出城欲面责之;而良玉病革,寻死。乃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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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子梦庚旋师;不听,则已与黄澍输款于我大清矣。继咸遣人语部将邓林奇、汪硕画、李士元等:『毋为不忠』!林奇等避湖中,遣逆继咸;而继咸为郝效忠所绐,赴其军,劫之北去。军中自铭曰:『死事也易!成事也难;为婴弗克,为臼维艰。张死匪先、许死匪后,臣心靡他,靖献我后』。抵大胜关,我豫传语『袁总督随行,与以大官作』。又自铭曰:『大官好作,大节难移。成仁取义,前训是依;文山、袁山,仰止庶几』(袁山,继咸自号也)。见豫,长揖不拜;为设宴,不饮、亦不言。在道自缢,不死;绝粒八日,又不死。入京,就馆内院。学士刚林劝之朝,且曰:『朝廷为明讨贼。今贼未绝,君入仕可为明帝报雠』。继咸曰:『讨贼,新朝之惠也。今弘光何在,而臣子图富贵乎』?刚林又言弘光不道事;曰:『君父之过,臣子何敢知』!乃改馆,逻卒守之。幅巾衲衣,兀坐读书,终不薙发。明年六月二十四日,出至菜市就刑;曰:『吾得死所矣』!年四十九。乡人李元鼎为我兵部右侍郎,收其骸骨归袁州。子一藻,不仕;亦早卒。我朝赐专谥,曰「忠毅」。
  张亮,四川人;崇祯某科举人。历官榆林兵备参议,有能声;荐改安庐兵备,讨贼有功,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其地。南都立,亮疏言:『南北只隔一河,贼若从山东来,则淮、徐据黄河之险,我能守之;若从河南来,则无险可守。今茫无稽察,致垄断者饱载而贩于贼巢;滨河者所司何事而疏玩若此哉?乞饬严加盘诘,贩卖者治以通贼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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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言:『贼势可图,请解职视贼所向,督兵进讨』。而马士英意殊不在贼,诏亮还任。明年四月,左梦庚陷安庆,被执;挟与俱北,乘间赴水死。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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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彪佳字幼文,一字宏吉,又号虎子;山阴人。年十七,举于乡。又四年,成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授兴化府推官。吏易其年少,操土音侮之。彪佳买二粗婢,密询之;浃旬升厅事,遍召诸吏声其罪,众惊以为神。故事:巡按御史率倚推官为耳目,其胥吏奸恶无问者;彪佳倡议:访犯先从推官左右始。人服其公,政绩大著。遭父丧,去职。
  崇祯初,擢福建道御史。进封「事略」云:『凡文武内外大小诸臣,必使之安其位,而后尽其心。迩来六卿九列之长,诘责时闻、引罪日见;因而周章急遽,救过不遑。窃恐当事诸臣怵于严旨,冀以迎合揣摩,善保名位。臣所虑于大臣者,此也。人才中、下参半,藉上感发其忠义、鼓舞以功名。今司道有司,或钦案之累由人、或钱谷之输不足,降级、住俸十居二、三;必至苟且支吾,急功赴名之心不胜其掩罪匿瑕之念。臣所虑于群臣者,此也。陛下闻鼓鼙而思将帅之臣;倘得真英雄,即推毂设坛,夫岂为过。或奖拔之术未尽,则冒滥之窦将萌。臣所虑于武臣者,此也。陛下深惩惰窳,特遣内臣,抚按之事多令监视。正恐同罪、同功,反使互蒙、互蔽:开水火之端,其患显;启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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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之渐,其患深。臣所虑于内臣者,此也』。忤旨,切责。军兴,上「合筹天下全局」疏。帝善之,下所司。
  出按苏、松,宜兴翰林陈于鼎、陈于泰暴于其乡,民乃聚焚其庐、发其祖墓并及首辅周延儒祖墓,汹汹不散。彪佳单骑往,捕治如法,而于延儒无所徇;延儒憾之。吴中奸民结党立「天主」名号,横行乡里,有司不能制。彪佳廉得其魁四人,召绅士父老会鞫城隍庙,杖杀之;民大称快。表礼郡中清修之士归子慕、朱升宣、张基等,奉羊酒鼓吹骑从到门以见,并疏其学行于朝,请授翰林院待诏;士林以为盛事。既而回道考覈,延儒讽主考者镌一级;帝察其无罪,祗令降俸。寻请终养归,从刘宗周游,其学益进。
  家居九年,母服阙,召掌河南道事;请留宗周表率百官。又以京察不当,面斥吴昌时于朝。十六年(一六四三),佐大计,绝请谒。寻以刷卷南畿;乞休,不允。便道还家;闻京师陷,恸哭赴南都。福至,群议援宋高宗故事,立为兵马大元帅;彪佳曰:『今与宋不同,宋时徽、钦固在也。今海内无主,盍如景泰称制监国』。议乃定。首陈纪纲、法度为立国之本,次及发号、用人二事。又疏陈致治大本,语甚剀切;嘉纳之。五月三日,监国。俄有传登极者;盖吕大器以异议惧祸,请登极以自媚也。彪佳曰:『监国名甚正;遽登极,何以服人心、谢江北将士!且今日监国,明日即位,事同儿戏。宜待发丧、除服议之』。乃止。高杰掠扬州,士民奔避,无赖者乘间剽夺。廷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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彪佳按吴有威望,命往宣谕;斩倡乱者数人,宣布赦文,甄别有司臧否,一方遂安。
  六月,迁大理寺丞,转右佥都御史,巡抚苏、松。先是,北京之变,诸生檄讨其缙绅授伪职者;奸人因之以为利,苏州詹事项煜、大理寺正钱位坤、通政司参议宋学显、礼部员外郎汤有庆四家荡洗无遗。又焚常熟给事中时敏家,三代四棺俱毁。彪佳奏:『民情嚣动,借名义愤。与其振之使惧,不如感之使服;国法既伸,人心自正。宜将从逆诸臣先行处治,使士庶无所藉口;则焚掠之徒可加等治』。许之。彪佳复榜诸衢曰:『叛逆不可名,忠义不可矜;毋藉锄逆报私怨,毋假勤造祸乱』!未几,嘉定华生家奴客勾合他家奴及群不逞近万人,突起劫夺,各暴其主;且踞坐索身券,缚而杖之。彪佳捕斩数人,馀尽掩诸狱;令曰:『有原主来保者,得贳死』。于是诸奴抟颡行,丐原主以免;因募士为苍头军。
  寻诏复设厂卫缉事官。彪佳上言:『洪武初,官民有犯,或收系锦衣卫,当事者因非法凌虐;高皇帝乃于二十年焚其刑具,送囚刑部:是祖制原无诏狱也。后以锻鍊为工、罗织为事,虽朝廷爪牙,实权臣鹰狗;举朝知其枉,而法司无敢雪。惨酷等于来、周,平反从无徐、杜:此诏狱之弊也。永乐间,设立东厂,始开告密。无籍凶徒投为厮养,诬告遍及善良,赤手立致钜万。招承多出于拷掠,怨愤充塞于京畿。欲绝苞苴,而苞苴弥盛;欲清奸宄,而奸宄益多:此缉事之弊也。若夫刑不上大夫,祖宗忠厚立国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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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逆瑾用事,始去衣受杖。刑章不归司败,扑责多及直臣;本无可杀之罪,乃加必死之刑。血溅玉阶、肉飞金陛,班行削色,气短神摇。即恤录随颁,已魂惊骨削矣。朝廷徒受愎谏之名,天下反归忠直之誉:此廷杖之弊也。三者弊政,当永行禁革』。疏入,群奄共挠之。大学士姜曰广力争之;乃命五城御史察访,不设缉事官。
  督辅部将于永绶、刘肇基、陈可立、张应梦领马兵千人驻防京口,浙江入卫都司黄之奎亦部水陆兵三、四千戍其地。马兵以贱值攫小儿,爪伤儿额;浙兵不平,缚马兵而投之江。马兵大恨,驰马来斗。浙营守备李大开诃之不下,大开抽矢射数人;马兵遂大鬨,射杀大开,恣焚掠,死者四百人。哗而曰:『四镇以杀抢封伯,吾何惮不为雠杀哉』!彪佳闻之,擐甲驰往,永绶等遁去;疏劾四将罪,恤难民,民大悦。自是,兵将调集听本处抚臣节制,著为令焉。时高杰、刘泽清开藩江北,顾未尝忘情江南也。惮彪佳威望,以书通问;彪佳报书,感以大义。自是,无一卒渡江者。杰驻爪洲,尝以书剋期会于大观楼;意彪佳文士畏缩,必不敢轻渡江。至期,风大作,彪佳掉小舟从小吏数人出没波浪中,须臾泊岸。杰大骇异,撤兵卫下拜曰:『不意公之勇亦如是也』!彪佳披肝膈,勉以共奖室,慷慨流涕;杰曰:『杰阅人多矣,如公者甘为之死。公一日在吴,杰一日遵公约矣』!张筵驩饮而别。马士英辈嫉彪佳甚,嗾私人朱统劾之。御史张孙振希士英旨,亦劾彪佳谓:『初沮登极者,立潞也』。彪佳乃移疾去,吴民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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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之;遂隐于云门山。
  明年,南都不守,我贝勒以貂、蔘聘之;因绝粒。妻商氏虑其死,防守之;乃绐之曰:『此非词命所能却,当身至杭辞以疾耳』。家人信之。闰六月四日,至寓园与其友祝山人饮。至夜分,携烛书几上曰:『图功为其难,洁身为其易。吾为其易者,聊在洁身志;含笑入九泉,浩然留天地』。又书曰:『已治棺寄蕺山戒珠寺,可取敛我』!投梅花阁下浅水中,端坐死;年四十有四。隆武时,赠少保、兵部尚书,谥「忠敏」。我朝赐专谥,曰「忠惠」。妻商氏(另有传),子理孙、班孙。
  班孙,字奕喜,小字季郎;其兄曰理孙,字奕庆。以大功兄弟次其行,故世呼曰祁氏五、六两公子。班孙生时,母商氏梦一老衲入室。生有美姿,白如瓠。而双足重趼,日行数百里无倦;又时时喜跏趺坐。彪佳尽节未二旬,东江兵起。其群从之长曰鸿孙者,尝与彪佳同学刘宗周门下;将兵江上,冀有申从父志。于是理孙、班孙罄家饷之,与黄氏世忠营勒。事败,鸿孙走死。班孙之妇翁朱兆宣者,故总督燮元公子也;戒班孙曰:『勿更从事焦原矣』!弗听。祁氏淡生堂藏书甲江、浙,其诸子尤豪,结客。洎二子兄弟自任以故国之乔木,虽屠沽、贩竖有一技长,亦兼收并蓄。家居山阴之梅墅,其园亭在寓山,复壁大隧莫能诘。慈溪布衣魏耕者,狂走四方,思得一当;二子与称莫逆。耕酒色有奇癖,礼法之士莫敢许;而二子独以忠义故,曲奉之。每至,则盛陈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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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若邪溪娃以荐客。又发故藏壬遁、剑术编,遍约同里朱稚、张宗观辈密谋大计。壬寅(一六六二),耕蜡书通海事发;捕者曰:『苕上,耕妇家;梅墅,耕死友』。官兵亟发,果得耕;遂并缚二子去。兄弟争承其狱;友人纳赂宥其兄,以班孙遣戍辽左。理孙竟以痛弟,郁郁死。乙巳,班孙脱身归,里社中渐物色之,乃祝发于吴之尧峰。寻主毗陵马鞍山寺,称「咒林明大师」。士大夫相传曰:『是何浮屠氏!但议论古今。每及先朝,则掩面哭』。然终莫有知之者。尝于曲秽盝座上摩其足,喟然发难曰:『使我困此间者,汝耳』!癸丑冬十月旬又一日,忽沐浴,竟曳杖绕堂走曰:『我将西归也』!入暮,跏趺坐,垂眉久之;既复张目周视,又久而后逝。发其箧,有所著「东行风俗记」、「紫芝轩集」;且得遗教,欲归祔。人始知为山阴祁氏子之自关外来者,遂如其教归葬焉(按丁巳为一六七七年、癸丑为一六七三年,两者必有一误。此系转据李瑶「绎史摭遗」,因沿误)
  吴伯默字志讷,泰顺人。倜傥尚义,才智过人;商于苏。甲申(一六四四)三月闻国变,倾装助军,效力行间。巡抚祁彪佳授太仓营千总,奉檄教苍头军战法。江苏破,不知所终(泰顺林用霖增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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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十六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九
    高倬(何应瑞) 刘成治 黄端伯 吴嘉胤 龚廷祥 陈龙正
    陈于阶(葛徵奇等、吴可箕等)

  高倬字枝楼,忠州人;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崇祯初,以知县入为御史。蓟督曹文衡与总监邓希诏相奏讦;倬言:『宜撤希诏,安文衡心。若文衡不足任,宜更置;勿使中官参之』。疏入,贬一秩。寻以草场火,坐巡视不谨,下吏。逾年释归;起上林署丞,迁大理右寺副。十一年(一六三八)五月,火星逆行,倬请疏刑部积案。累迁南京太仆寺卿。十六年(一六四三)二月,擢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其秋,操江改任武臣刘孔昭,召倬别用;未赴而北都陷。
  弘光帝立,改工部右侍郎。御用监内官请置龙凤几榻诸器及宫殿陈设宝玩、金玉计费数十万,光禄寺请办御用器至万五千七百有奇;倬上言:『国家草创,民愁财匮,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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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行节俭为天下先。昔卫之亡也,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通商务农,故能立国。今百万之师嗷嗷待哺,司农无以应之,致觖望掠食。即君臣缟素示以匮乏,彼未必信也;而乃雕镂华彩,欲饰美观乎』!不纳。既解学龙被劾削职,擢为刑部尚书。
  南都不守,投缳死。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何应瑞,出身、籍贯不可详。崇祯时,官南太常寺卿。南都以与拥戴功,擢工部右侍郎,晋尚书。其年八月,太后至自河南,谕部臣修行宫、备赏赐;应瑞与侍郎高倬合疏言:『点金无术,恳祈崇俭』!不纳。南都陷,自缢不死,复自刎,为其子所持。不知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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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成治字广如,汉阳人。崇祯甲戌(一六三四)进士,以知县补国子监助教。
  弘光时,历升户部郎中。赵之龙将出降,入户部封库;成治拳殴之,之龙走免。闻豫命百官谒见,寅往午归;慨然曰:『国家养士三百年,无一忠义以报朝廷邪』!题璧曰:『钟山之气,赫赫洋洋;归于帝侧,保此冠裳』。自缢死,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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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端伯字元公,新城人。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杂治儒、墨、百家之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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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淡夷旷,虚怀下士。官宁波、杭州推官。每出,则诸生以经史、文艺及语录、禅旨、金丹符箓裒然竞进者,恒数百人;端伯应接从容,莫不厌服而去。治行报最,徵入京;以忧归。乃屏弃一切,潜心儒学。少时,自署印文曰『海岸道人』;至是,改其篆曰「忠孝廉节之章」。益居建昌,与郑芝龙结姻,势横甚;端伯疏论之。益亦劾端伯离间亲藩及出妻、酗酒事,有诏候勘;端伯乃避迹庐山。
  弘光时,大学士姜曰广荐起之,授礼部仪制主事。南京覆,或曰:『公如老衲,盍浮沈山野』?端伯曰:『临难苟免,先圣训也;我岂藉口释氏以苟活乎』!百官迎降,端伯独不赴。从者固请,乃书一帖与之曰「大明忠臣黄端伯」。豫命趣召之。兵往,先捶其妾;端伯毅然不顾曰:『杀即杀耳,我不投谒也』。系之去,方巾不冠;亦不拜。甚重之,授以职,不可;以方外礼,亦不可。问:『宏光何君』?曰:『圣君』。问:『何以指昏为圣』?曰:『子不言父过』。问:『马士英何相』?曰:『贤相』。问:『何指奸为贤』?曰:『不降即贤』。遂下狱。临刑诗曰:『问我安身处,刀山是道场』!一卒左刃之,手颤,弃刀走;一卒右刃之,亦颤,弃刀走。端伯厉声曰:『吾心不死,头不可断;盍刺吾心』!卒如之而绝。一仆拱立其侧,挥之不去,亦见杀。鲁赠太常卿,谥「忠节」。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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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家胤字绳如,松江华亭人。天启甲子(一六二四)举于乡;历官户部主事,管理新饷。奉使至丹阳闻变,亟驰还。从者曰:『往则投死耳;幸而不遇难,且归为后图』!嘉胤曰:『是何言欤!君亡,则率土皆非明有也;我归欲安之』!止车城外报恩寺,上书求存明社稷;不报。冠服,自缢于方正学祠。一仆欲解之;一仆曰:『嗟乎!主人有成言矣。解之必不听,不如已也』!此仆亦从死。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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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廷祥字伯兴,无锡人;马世奇门人也。崇祯癸未进士(一六四三)。弘光帝立,廷祥不欲出;既念母老,冀得诰命以荣之,乃赴选。授中书舍人;乙酉(一六四五)四月,命始下。旬日间,扬州不守。
  南都覆,恸哭曰:『吾固知国祚必移,而不意如是其速也!吾岂[忍]背恩乎』!遗书戒其子善事祖母;诣文庙,肃衣冠拜孔子讫,大呼曰:『吾不负师友马君常、刘湛六也』!自投武定桥下死。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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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龙正字惕龙,嘉善人;为高攀龙弟子。崇祯甲戌(一六三四)进士,授中书舍人。
  十一年(一六三八)五月,荧惑守心;十二年(一六三九)十月彗星见,冬至大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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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雨雹;十三年(一六四0)二月,京师大风,天黄日眚:龙正皆应诏条奏,大旨在听言用人。又请垦荒;时中原残破,有田不得耕。龙正据常理言之,给事中黄云师、御史黄澍遂诋为伪学;帝不问。御史叶绍容谓堪任督辅,主事赵奕昌举为真贤才;亦不用。久之,迁南京国子监丞。
  弘光时,用为祠祭员外郎。南都陷,绝粒死(或曰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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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于阶字詹一,上海人。尝从大学士徐光启学历法,荐授钦天监五官挈壶正。
  南渡,令督造火器。及大清兵至,叹曰:『吾微员也,可以无死;然他日何以见徐公哉』!遂自经于天主堂。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又有葛徵奇,官光禄卿;刘光弼,官户部郎中;刘万春,官礼部郎中;陈爊,官中书舍人:皆死于南都之难者(详不可闻)。徵奇字无奇,海宁人;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士民死者,则吴可箕,国子监生;休宁人,寄居南都。弘光帝出走,乃题诗衣襟,自缢于鸡鸣山之关壮缪祠。黄金玺,江宁武举人,题壁,自经死。陈士达,布衣也;投水死。迹最奇者,则投秦淮河之冯小珰,题诗百川桥之乞儿也;诗曰:『三百年来养士朝,如何文武尽皆逃!纲常留在卑田院,乞丐羞存命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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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十七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十
    张伯鲸 徐汧 瑞楠(叶尚高等) 夏允彝(兄之旭、子完醇)
    林逢经(弟逢平等) 李鲁(邹宗善、李世辅)

  张伯鲸字绳海,江都人。万历丙辰(一六一六)进士,历知会稽、归安、鄞三县事;内迁户部主事,出督延、宁二镇军储。自黄甫川西抵宁夏千二百里,不产五谷;贺兰山沿黄河汉、唐二渠东抵花马池,皆沃土而荒芜甚。伯鲸疏陈其状,为通商惠工,转粟麦;仿边商中盐意,立官市法以招之:军民称便。延绥盗起,擢兵备佥事,辖榆林中路;击破贺思贤。巡抚陈奇瑜上其功,擢右参政,仍视兵备事。[崇祯]七年(一六三四)春,奇瑜迁总督,擢伯鲸为右佥都御史代之;击破插汉部及套寇。明年,以事罢。
  十一年(一六三八),起户部侍郎,驻襄阳理兵饷;坐饷不至,贬秩。十五年(一六四二),擢兵部添设左侍郎,摄行尚书事。召对万岁山,步行中寒;足疾作,伏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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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起。帝命中官扶出之,遂乞休。
  南渡后,家居不出。左兵起,马士英尽撤江北兵以御;伯鲸叹曰:『天下事不可为矣』!扬州受围,与当事分城坚守。城破,身被数创死。妻杨氏、子妇郝氏,俱从死。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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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汧字九一,号勿斋;长洲人。为诸生,有时誉。天启中,魏大中、周顺昌先后就逮,汧与里人杨廷枢敛金资其行;顺昌叹曰:『国家养士三百年,如徐生,真岁寒松柏也』!成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选庶吉士,授检讨;迁右谕德。黄道周疏救钱龙锡贬官,倪元潞请代谪;不允。汧力颂道周、元潞贤,自请偕斥罢,忤旨切责;乞假归。久之,还朝,迁右庶子,充日讲官。寻奉使江西封益藩,便道旋里。周延儒之再相也,招之不应;久之,始行。抵镇江,闻京师陷,一恸几绝。汧雅好交游,蓄声伎;至是,悉屏去,独居一室。
  南都立,起少詹事。汧以国破君亡,臣子不当叨位;具疏固辞。移书当事言:『今日贤奸之辨,不可不严;而异同之见,不可不化。在诸君,以君民为心、以职掌为务耳。其忠君爱民、清白乃心者,君子也;否则,小人。修职就业、竭节在公者,君子也;否则,小人。执以为衡流品、明澄叙,当矣;岂必挟异同哉!先帝十七年之中,忧勤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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惕有如一日,卒使海内鼎沸、社稷邱墟!良由频年来是非混淆,士大夫精神智虑不为君民、不念职掌;乃至瞙视主上,委身寇仇:岂不痛哉!祸及君国,身亦随之;然则朋党相倾,亦何利之有!今丧败之馀,人思危惧:宜戒前事,勿蹈覆辙。尊耿介特立之人、尚悃愊无华之士,并建贤哲,明试以功;未有人心不正而能支撑倾侧者也』。既就职,即陈时政七事,曰辨人才、课职业、敦寅恭、励廉耻、核名实、纳忠谠、破情面;复惓惓以化恩雠、去偏党为言。安远侯柳祚昌希马、阮指,疏攻之;言『前者潞藩在京口,汧朝服以谒。自恃东林巨魁,与复社诸奸张采、华允成、杨廷枢、顾杲等狼狼相倚。陛下定鼎金陵,彼公然为「讨金陵檄」;所云「中原逐鹿、南国指马」是为何语?乞置于理』!幸士英不欲兴大狱,寝其奏;乃移疾归。
  南都不守,谓二子曰:『国事不支,吾死迫矣』!出居舍。闻苏州不守,夜自缢;仆救之,苏。其友朱薇曰:『公大臣也,野死可乎』?汧曰:『郡城非吾土也,我何家之有』!肃衣冠,北向稽首,投虎邱之新塘桥死;时乙酉(一六四五)闰六月十一日也。阅三日,颜色如生。一老仆随之死。我朝赐通谥,曰「忠节」(长子枋,另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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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楠字圣木,永嘉人。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授苏州推官,兼理兑运。军民交兑,恒相轧启衅;瑞楠调剂得宜,岁省浮费三万金,上官为勒石著令。寻改河间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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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入为工部主事;转兵部职方员外郎,擢郧襄兵备佥事。
  会张献忠据谷城乞抚,总理熊文灿许之;瑞楠以为非计,谋于巡按林铭球、总兵官左良玉,将俟其至执之。文灿固以为不可;瑞楠言:『贼以抚愚我,我岂可以抚自愚』?文灿恚,以为挠抚局。瑞楠曰:『非挠抚,实济抚也。今良玉等力能办贼,南漳费一选、光化周士凤四面分防,皆为劲敌;当召布于谷城近郊,下令会剿。夫贼未创而遽抚,彼将无所惧。惟示之以必剿之势,乃心折不敢贰;否则,玩而尝我,我何以制其变也』!文灿不从。瑞楠知事必败,亟陈随征、归农、解散三策;又不从。乃自为檄谕献忠;献忠恃文灿庇己,不听。瑞楠曰:『天下事可知矣』!继而群盗混世、整世、托天、小秦、过天星逼处均、房间,复乞抚;文灿又力持之。瑞楠曰:『争抚必堕贼计!且仓卒间前后受抚,郧、襄为贼薮矣』。明年,献忠果反,瑞楠已以忧去。献忠留书于壁,言己之叛,总理使然;列上官姓名及取贿岁月多寡于下,题其末曰:『不受献忠钱者,郧襄道瑞楠一人耳』。由是名大著。
  南都立,授太仆寺少卿,极陈有司虐民状。旋告归。隆武帝召赴福建,仍故官,督理兵饷。未几,闽地全失,温州亦不守;避之山中。丁亥(一六四七)五月十五为瑞楠生日,从容拜家庙,置酒高会;良久不出,则缢死寝室矣。遗命五日而殓;及有司验视,恰五日云。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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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诸生叶尚高于上丁释奠日,倚庙柱詈当事;鞭箠,下狱死。邹钦尧、邹之琦,俱赴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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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允彝字彝仲,华亭人。弱冠举于乡,博学、工属文。长洲杨廷枢、太仓张溥等结复社,允彝与同邑陈子龙、何刚、徐孚远辈亦结几社相应和,名重海内。
  崇祯丁丑(一六三七),与子龙同成进士,授长乐知县。善决事;他郡邑疑狱不能决者,上官多下长乐。居五年,邑大治。吏部尚书郑三俊荐天下廉能知县七人,允彝为首;大臣方岳贡等亦力称之。将特擢,丁母忧归。
  北都亡,走谒尚书史可法,谋兴复;弘光帝立,乃还。是年五月,擢吏部考功主事;疏请终制。马、阮重其名,屡招之;不赴。服阕,犹不起。而御史徐复阳者,故「逆案」中人;希马、阮意,劾允彝与其同官文德翼居丧授职,以两人皆东林也。两人实未之官,无可罪;吏部尚书张捷遽议贬秩调用,时论为之不平。
  乙酉(一六四五)八月,我大清安抚官入郡,允彝投之书曰:『大清革命,万物维新;故明废臣理应芟除,其何所逃死!顾有一言,为盛朝陈之:昔金人渡江下三吴,抵温、宁,还师以授宋高;即中原之地,亦举以授张邦昌、刘豫者。诚以南土庳湿多疫、海险江深,毒蛇匝地、聚蛟若雷,呕吐霍乱以时而发;凡同居中国,北人之吏于南者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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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病,况自塞外来邪!昔蒙古之为南吏者,以三月至、九月归;一切吏治惟中土人是问,其赋税、漕粮尽由海运。未及八十年而吴、浙剧寇猬毛以起,江南大乱,河北瓦解。是江南为元累,不为元利矣。向使割江南以予宋,岁辇金缯以实北地;则元之疆场正未艾也。今为盛朝计,明之支系缀若悬丝,莫若以淮河为界,存其宗社,则可收千百世兴灭继绝之功;责其岁币,亦可获数万里盟主睦邻之利:于名甚隆,于利可久。惟执事裁之』!书入,不报。
  总兵吴志葵起兵吴淞,允彝入其军,为之飞书走檄,四方响应;然皆文士不知兵,迄无成。松江破,或说之入海趋闽;允彝曰:『我昔吏闽,闽中八郡咸德我。今往图再举,策固善;然举事一不当而遁以求生,何以示后世哉!不如死也』。嘉定侯峒曾遇害,允彝经纪其丧。归,闻徐石麒、黄醇耀、徐汧之死也,欲自经;其兄之旭讽投方外,允彝曰:『是多方求活耳』!乃作绝命词,自沈松塘死。越三日,黄道周奉隆武帝命,以翰林侍读兼给事中召;至则方殓矣,使者哭而去。赠左春坊左庶子,谥「文忠」。所著有「幸存录」,为绝笔。
  之旭字元初,为邑贡生,有声。丁亥(一六四七)四月,与于陈子龙之狱,官兵捕之;缢死文庙复圣颜子位旁。遗令云:『余自舍弟殉节,即欲偕死;彼以孤寡见托,未忍也。然不向城市坐者,两年于兹矣。今日吴镇效忠,一时趋附;几事不密,变且中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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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求馀党,坐以叛名。嗟乎!新朝之所谓「叛」,乃故国之所谓「忠」也;夫何伤哉!余幼读圣贤书,今死圣贤地;夫亦死于圣贤之教,非死于法也』。其诗曰:『嗟予薄祜,少遭不造;皇路多虞,抚膺思报。穰穰国人,藩之垣之;惴惴缧绁,抗章白之。余一介儒,曾霁天颜;岁寒之义,至死勿迁。仲也怀沙,身无贬屈;惜哉卧子,何不早决!故君曰逝,故友云亡;吾将安归,敬附首阳。从容自引,鲁壁跄跄;遐哉尼父,余敢对扬』!
  子完醇,字存古。七岁,能诗文。年十三,拟廋信「大哀赋」,才藻横逸。鲁监国授中书舍人。监国航海,完淳拜表慰问,为逻者所得。亦以子龙事,下狱;赋绝命诗,遗母与妇。临刑,神色不变;年甫十八。我朝赐允彝通谥曰「忠节」、完淳「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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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逢经字守一、逢平字守衡,闽之长乐人。兄弟切劘相师友,以文雄一时。逢经性刚急,或面摘人过;逢平性冲和。闽中建文社,八郡人士悉集西湖之荷亭;二林领袖之。从逢平问难者数十人,从逢经十数人而已;时以伯醇、伊川事拟之。兄弟皆执贽黄道周门下。道周当国,荐逢经补中书舍人,累转翰林院检讨,修「威宗实录」;逢平为兵部司务。道周殉节金陵,逢经请出使觅其齿发;或难之,逢经曰:『若得营厝三尺,使忠魂时望孝陵,吾即殉师何憾哉』!已闻南都有收葬道周者,乃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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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闽败,披缁入山。除夜,赋诗曰:『已拚身与汨罗游,不谓残年托此邱!何处角声吹世换,一龛灯影觉生浮。妻孥杜曲对如梦,日月斜川望更幽。回首玉堂人散后,炉中商陆总添愁』。戊子(一六四八),永福陷,赴海死。逢平亦郁郁死。先后殉节者,永福人给事中邬正畿,投水死;长乐人御史恩及[□]妻李氏,服毒死(详不可闻)。我朝赐逢经、正畿、恩及通谥,俱「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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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鲁字得之,上杭人。幼颖慧,塾师以「执竿驱雀」属之对,鲁应声曰「拔剑斩蛇」;塾师异之。天启甲子(一六二四),举于乡。
  甲申(一六四四)国变,山寇蜂起,上杭尤甚。当事议募乡兵;鲁曰:『四乡皆寇出没之区;召募之兵,虑即寇也。兵寇杂伍,此以城与寇耳。在城者,当大户捐赀结义以固城;在乡者,当大户鸠宗筑砦以固乡:无瑕可攻,寇当潜寝耳』。乃上书于巡抚张肯堂曰:『治病者,未进药石,先调脏腑;猎兽者,未加击刺,先布网罗:脏腑固而后药石有效,网罗设而后击刺无虚。寇即病与兽也,兵则药石、击刺也,民则脏腑、网罗也;欲剿寇必使民有固志,欲固志必先有守御,欲守御必先筑砦堡。何也?乡民各恋身家,心胆易摇;平时团集易、闻警惊溃亦易,团集适为累耳。若乡砦四布,家累悉有凭依,耕艺不废。寇至,清野掠无所得,且疑设伏扼隘,进退狼顾;不必交锋,而气已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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沮过半矣。然后以大兵夹剿之,譬网罗设而击刺随,兽即奔突安往乎!不然,崇山复谷,深入则虞堕伏中,持久则运馈难继;我往贼去、我去贼来,劳逸之致,便皆在贼。且贼害如梳、兵害如栉,生趣既穷,民尽为贼矣。即今贼起一年而民情已三变:始而人皆避贼,一变而贫者通贼、再变而从贼矣;近则,富民亦不得不通贼矣。往绥寇初发,事亦类此;祸延宗社,可不畏哉!夫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听民自为结约,不可得也。董劝,责在上耳。宜令乡之大户各归之寨,不立寨者以通贼论。贼来量力战守;有备牛酒、金钱媚贼赎屋者,以接济论。奸民从贼,听寨长公结,与众弃之;官留难者,以纵贼论。官兵所至,不许入砦;强入砦者,以掳掠论。如此极力施行,不出期月,可保太平百年也』。书上,肯堂称善,谕邑令举行;而城中富民,交口谓鲁张皇多事。及乙酉(一六四五)夏,南都、江西皆破,鲁诛茅于幅员山;蜚语谓鲁倡逃。鲁曰:『桐江子陵之钓、南阳诸葛之耕,山居非圣朝所禁也;何以此禁鲁乎』!自题草庐曰:『采薇深处』。联句曰:『风摇彼黍声如诉,雨渍山薇泪不乾』。又曰:『时事浮云留不住,我心匪石确难移』!盖将躬耕以老也。
  闽中建国,阁部曾樱贻书谯曰:『嫠不恤纬,匹妇犹知之;志士仁人,乃宴宴居息邪』?鲁乃诣行在,上封事:其『一曰简忠诚之士以救时艰。近世论人,动曰救时之才;至问所谓救时者,儇巧通方士耳。夫儇巧通方,乃改身鬻面之别名;破灭人国则有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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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可谓救乎!臣愚以为天下无无才之人,但心有诚伪耳。心诚,则大才可大用、小才可小用;心伪,则小才害及小、大才害及大也。凡处必择便安、言豫持两可,微长即欲自炫、护短惟恐人知者,伪人也。受职而蹇蹇匪躬、奏对而侃侃不回,功与人同而不私、过与人见而不讳者,诚士也。亲诚、远伪,在人主力持其衡而已。一曰加守令之权以练土兵。今寇贼所至、在在崩溃者无他,守令不兼兵,土著之师少也。既无兵权,寇至束手,惟有逃耳;虽其人之不肖,亦事势使然也。昔成周卒旅军帅统于乡、遂大夫,汉则郡国民兵领于太守,唐则诸道府兵领于刺史;臣愚谓宜慎择守令假以兵权,省召募而专料土兵。古者,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此民数也;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此兵数也。然则五与十者,先所以分民,即将之所以治兵也。守令治民即治其伍,有故则猝然为百人之集;守令治兵但治其队,有故则猝然为千万人之集:以民食膳民兵,久则守令皆良将而郡邑皆金城。昔句践以生聚教训殪夫差、光武以舂陵子弟歼寻邑,小如冯驩之用薛、尹铎之用晋阳:皆未尝募乌合以战豺狼者,得强富之本计也。一曰达小民之情以禁贪暴。夫天之去地,不可计道里。然天所为者皆及于地而地之物无一不暴于天,中无障隔故也。人主高居如天,天下之情伪与万物之求暴于天无以异;乃上泽不下于民、民恫不达于君者,则中间之障隔者多也。今牧吏殃民罔极,监司未必知、知未必言;甚有猫鼠而倒置黑白者:天地之通永绝矣。臣愚谓宜颁诏中外,许民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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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自陈;或见耆老而询之:则吏奸无可藏而贪暴之风可辑矣。民之利害得,则守令之贤否得,举错之得失亦得;故询事在下而万情可尽也。「周礼」:「外朝列庶人之位,而太仆有鼓以达穷民;故君安坐而见天下之事」。文、武、成、康称明君,由此道而已。高皇帝微时,亲见贪官毒民;及定天下,于府州县制申明亭,颁圣令一道:「官有为民患者,耆老奉令至公厅直谏;三谏不悛,耆老赴京奏闻,以凭拿问」。高皇帝岂乐民之以下讪上哉,不得已也;愿陛下力复祖制也。一曰罢捐借、讲屯练以足兵食。国初,九边、腹里各有屯田,有官屯、民屯、商屯、腹屯、边屯诸法。所谓养兵百万不费民间粒粟者,此也。承平既久,侵没难问;然按籍履亩,大半可稽。法当清覈故田,简汰军卫,渐复祖制。今军寇蹂躏之馀,必有无田之人与无人之田;诚得忠勤廉干之人,或民屯如虞集之策、或兵屯如李泌之谋,此皆可计岁责效者。不然,变通屯练之法,合计一城分几坊,坊有长;一坊分几甲,甲有长。甲统于坊、坊统于屯练之官,阴以兵法部勒之;官训其长、长训其属,有技有试、有董劝。平居各食其食,无额支之粮;有警各伍其伍,战守相敌而动,在城守城、在乡守乡。法似保甲,而警策过之;意似雄边,而不烦抽丁、贷粟。因民各保身家之心,为捍卫封疆之用。又就简练什伍中密察才力出群者,假以事权;于是贵介得以抚用健儿、单寒得以雇募于殷富,即睚眦可化为同泽、同袍:万众一心,于强寇何有乎!此则随地随时可施行者。否则,捐助、借助,于上似无赖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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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廉耻、于官则贪婪而废国法,于民则敛怨愁而生意外之虞;可为忧危者,此也。一曰审形势以图恢复。明诏初下,决计亲征,谋者多谓直指钱塘;臣愚以为鲁国画疆而守,文武不惮征缮,宜下温诏,即以两浙委之。夫汉高捐齐、楚以与信、越,光武委河西以与窦融,究之齐、楚、河西皆归于汉。今北军分道以攻江南,闽岂能分道御之!使宗子果能人自为战,岂非维翰、维城之藉哉!大兵惟当直取江右;江右披山襟湖,可东提两浙、西挈荆湖、[南]控闽粤,三方辐辏,据上游以望孝陵。不然,则急驻荆南,控湖北以制中州、引滇黔而接巴蜀;庶几风云空阔,豪杰必攀附而来。若羁旅闽中,指臂不灵,兵食肘露;恐日月逾迈,朝气渐衰,非日辟百里之洪谟矣。一曰奋乾健之行以作士气。臣愚谓中兴之君,视创业尤难。创业之君臣,同起于患难,志有进而无退。今共事者大半承平优养之馀,捐躯意少、怀土情多;稍见凶危,辄生退阻。臣尝恨宋高有李纲为之相、韩岳为之将,卒奄奄不振者,本其苟且偷安之心牢伏于中,故汪、黄、秦桧得窥见其隐而牵制之也。光武起自舂陵,不数年而天下定。虽其恢廓大度、委任得人,究其根本乃在战昆阳、渡滹沱,历滨危阨而不阻;及其拔邯郸、击铜马、循燕赵,皆亲履行阵,熟习艰险,有以鼓励将士之气也。今六飞远驾,虽曰天子自将行边,实同草昧起义之举也。凿凶秉钺者,文也;共饥渴、同甘苦,自夷于士卒者,实也。礼下召对,降抑神圣者,文也;分痛痒、同祸福,自偶于庶僚偏裨者,实也。臣愿陛下戒宋高、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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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忠智效死,天下归心;南北不混一者,未之有也』!疏入,上大悦。谓鲁留心世务,乃有用之才;授工部主事。十二月,移跸建宁。时三关单危,禁旅不满千;所调之兵,随到随遣。新募者,或未成旅,一路有警,辄空营赴之。鲁奏言:『不定营制、不简精锐,听其逍遥逐队,虽源源踵至,恐左右终无一兵。语云:「葵犹卫足」;岂有万乘而孤露无卫乎』!明年六月,鲁监国弃浙航海;鲁奏言:『藩篱已撤,即重兵扼险犹虑不济;况关兵撤近安海,四境荡无锁钥,人情泮涣、忠义灰心,去闽当如避焚;抉网别任格人,以共济大业』。上以疏语指斥郑芝龙,留中不发。
  会汀州报流寇攻上杭;鲁因言:『急守莫如汀城、急练莫如汀兵;此为岭峤咽喉,务令呼吸相应。陛下果即东幸,臣当执殳前驱』。上嘉叹之,改职方主事。以新衔领敕印兼道抵汀,而流寇已围上杭;时七月下旬矣。鲁与汀帅周之藩谋谓:『大驾且幸汀,而上杭围不解,则祸变且生意外』。乃投檄贼营譬晓之,贼果捧檄色动。鲁乃单骑诣贼垒,把其魁张某之臂曰:『幸甚!诸君值鲁,乃富贵催人也』。贼愕然问故?鲁曰:『天子早晚入粤东,诸君部勒一军为护卫,便为禁旅亲军矣;恩赉逾他营一等。粤地繁富十倍闽中,诸君食国饷、佩将印岂非富贵逼人乎』?诸贼合声称善。鲁曰:『客营淡泊,当取豚酒相劳』。因刑牲歃血曰:『从此为一家人矣』!安插定,乃入杭宣布屯练节目即前「封事」中所条陈者。杭民丁某独不欲,曰:『驱群羊而搏猛虎,此自贻伊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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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鲁骂之曰:『尔生父且不识,又识保卫乡里邪』!盖丁尝弃其父而谋为富民之继子者也。俄而汀州变闻,鲁负敕印痛哭入幅员山;丁某昌言于众曰:『大清兵至,拒命者屠城。满城血肉,岂易李宦数茎头发邪』!众惑之;拥鲁还城,严卫之,将以献于我贝勒。鲁曰:『我自行我意,关若何事!此岂狂国,人人浴矢,不许一人洁身邪』!因椎心大哭,血泪迸落。久之,声气不续,则绝吭死矣;时丙戌(一六四六)九月五日(戊申)也。上杭人始有太息悔之者。
  诸生邹宗善闻之,走明伦堂痛哭;伺家人熟睡,书衣裾曰:『先之教,曰忠曰孝;圣贤之训,曰仁曰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孝子忠臣,含笑相视』。衣冠自缢死。宗善字本初(或曰名嘉善),亦上杭人。
  李世辅字左宜,亦号我持;宁化诸生。博学能文;漳南兵备道朱大典尝颁世辅文于学宫式多士,士无间言。天启丁卯(一六二七),中乡试副榜。崇祯癸酉(一六三三),再举北闱副榜。明年,选贵州铜仁知县。铜仁僻处万山中,流寓者十之七;胥吏多亡命,苗夷时出剽掠。世辅训练追捕,农民复业。己卯(一六三九),迁云南昆阳州。州城自崇祯五年(一六三二)夷难之后,册籍燬于火;世辅釐剔隐占,免故丁、豁虚粮,民困复苏。癸未(一六四三),迁南雄府同知。隆武改元,召用故相何吾驺;丙戌(一六四六)二月道出南雄,问世辅曰:『公,闽人也;闽遂赞中兴乎』!世辅曰:『可。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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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虽劲,远则辽土、燕、齐之人,近则左良玉、刘泽清之降卒耳,何遽不相胜乎』!吾驺曰:『然则东晋、南宋乎』?曰:『未也。东晋自永嘉后,诸胡相吞,百年未定;故导、谢安乘其閒暇,修安和宽简之政,亦卒不能与刘、石争长。南宋有韩、岳诸将赵、张诸相弥缝补苴,故金人屈就和议。今清并有中原,耿耿志在江南耳;而我跼蹐闽中,驾驭不远,欲为晋、宋岂易言哉』!吾驺曰:『然则驻赣州乎』?曰:『是其次也。汉高不拒武关,终难灭项;太祖不战鄱阳湖,岂能驱元。以备、亮之才,退保益州,不能越祁山寸武;况以八闽乎』!吾驺曰:『鲁藩逼近金、衢,将无梗乎』?曰:『是乃所为中兴之藉也,恨岷、蜀诸藩不悉倡义西北耳。凡兵势有分合;彼合则亦利合、彼分则亦利分。今清以合力取山、陕,而以分兵取江南;使诸藩人自为战、疆自为守,即令为钱镠、为窦融,亦仅为圣主驱除耳。汉追楚至固陵,信、越之兵不至;张良曰:「君能与共天下,可立致也」。于是捐齐、楚予两人。既并天下,而两人之地终归于汉。今举朝不患敌人而欲服属鲁国,是所谓倒持也』。又曰:『相国入闽,两勋忮愎,其可协乎?苞官苴将,其可汰乎!宿卫兵不满万、两关兵不满三万,建宁、汀、邵罅可缝乎?能使天子擐甲胄铲平世文貌,行草昧开创事乎?寇、贾、岳、韩相国,意谁属乎?即大驾驻虔,胸背单危,一万督抚可支天乎?楚督招降之卒,可出湖迎驾乎?蜀、黔、滇、广、苗、狼之兵,可调集乎』!吾驺无以答,第曰:『人才无如君者;比觐天子,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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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君以匡吾不逮也』。及陛见,所引荐二十人皆故吏、娅,无世辅名。是年夏,奉檄监兵五千出梅关迎驾。闻赣州警,乃率所统兵援赣;以策干总督万元吉不见用,遂辞去。旋擢贵州镇远府知府;赴任抵灵山而汀州变闻。将诣永历帝行在,丁亥(一六四七)四月土寇猝发,遂及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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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十八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十一
    杨文骢 卫胤文 吴尔埙 傅鼎铨(徐敬时)
    张家玉(安宏猷等、林荐)

  杨文骢字龙友,贵阳人。天启辛酉(一六二一),举于乡。崇祯时,官江宁知县;御史詹兆恒劾其贪,夺职。
  弘光时,戚人马士英当国,起兵部主事,历员外郎中,监军京口。以金山踞大江中控制南北,请筑城以资守御;从之。乙酉(一六四五),迁兵备副使,分巡常、镇,监大将郑鸿逵、郑彩军。及大清兵临江,文骢驻金山,扼大江而守。五月朔,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其地,兼督沿海诸军;乃还京口,合鸿逵等军劄南岸,与大兵隔江相持。大兵编巨筏,夜置灯火,放之中流;南岸军虚发炮石,以为克敌也,日以捷闻。初九日,大兵乘雾潜济迫岸;诸军始觉,仓皇列阵甘露寺。铁骑冲之,悉溃;文骢走苏州。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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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破,百官尽降;命降臣鸿胪丞黄家鼒往苏州安抚,文骢袭杀之,遂走处州。
  隆武帝立,遣使奉表称贺。鸿逵荐其才,拜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提督军务;令图南京。初,上在镇江,与文骢交好。其子鼎卿为士英甥,士英遣迎弘光帝与上遇于淮安;上窭甚,鼎卿赒给之,上与定布衣交。及鼎卿上谒,以故人子待之,宠甚。特授左都督太子太保奖其父子,拟以汉朝大、小耿。
  明年,衢州告急,令与诚意伯刘孔昭合兵为援。七月,大兵至,文骢不能御,退至浦城;与监纪孙临并为追骑所获。说之降,不从;同被杀。
  文骢善画,有文藻;跌宕风流,豪迈自。好推奖士类;干士英者缘以进,故为世所诋諆。其死也,众论亦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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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胤文字祥趾,韩城人。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授庶吉士;历编修、司业、中允、谕德,告归。
  十四年(一六四一),闯贼入关,全省瓦解。胤文方在里,星夜赴都,痛哭陈剿贼计;言『西土之危,将延社稷』!并请召四大镇翼卫室。连上十五疏,捐资犒军;帝以其剀切,召对褒劳之。
  京师陷,匿民间;贼搜得,拷讯备至。乘间南奔;南都仍故官,擢御史。希马士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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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奏罢督师兵;诏切责之。士英遂与之昵。寻诣兴平营谒高杰,杰以同里故,疏请留监己军。杰死,士英荐之;即以兵部右侍郎总督兴平所部,经略开、归军务,兼徐扬巡抚。
  扬州破,胤文赴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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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尔埙字介子,崇德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改庶吉士。
  京师陷,降于贼。贼败南还,谒史可法,请从军赎罪。时其父之屏方督学福建,尔埙断一指,畀故人祝渊曰:『君归,语我父母:悉出私财畀我饷军。我他日不归,以指葬可也』!又作「死臣传」以见志;有云:『被犀甲、操吴戈,气之雄,腾天河、骛广野。捐爱戚,志之决。头匪恤,我心赤、我血碧。长城虽坏,白虹贯日』(语多不具录)
  寻从高杰至睢。杰死,寓祥符;遇一妇,言是福妃童氏。因守臣附疏以闻,诏斥为妄,逮之;可法为救免。分守新城;城破,投水死。故人某敛其尸寄佛寺,燬于火;家人函所寄指葬之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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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鼎铨字维衡,临川人。崇祯庚辰(一六四0)进士,官检讨。北都之变不能死,出谒贼,为乡人所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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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乙酉(一六四五),大学士曾樱以鼎铨与揭重熙并荐,隆武帝重违樱意,召重熙而予鼎铨知府衔,令赴赣州军前自效。重熙辄与鼎铭偕入闽;乃令以故官统义师由泰宁出关招募。丙戌(一六四六)八月福州不守,鼎铨借兵于宁都田海忠,不应;自集义勇复宜黄,驻乐安。
  闽亡,偕重熙同入武夷山。戊子(一六四八)师围南昌,重熙入粤求援。鼎铨兼督两军,与张自盛合营援南昌;战于三江口,败绩。被命内召,不愿往,请再举终江西事;重熙亦疏留之,乃拜兵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鼎铨令监军陈化龙驰檄浙东,有徐孝伯者引军来会,驻徐博。庚寅(一六五0)冬,张自盛败死;惟曹大镐一军在广信,往依之。
  辛卯(一六五一)四月八日,俗称浴佛日也。山中作浴佛会,鼎铨与焉;为守将所执。谕降不从;令作书招重熙,亦不从。在南昌狱阅月,赋诗见志。或欲为薙发;曰:『无庸;留此与头俱去也』。八月乙巳朔,得处决旨;众为涕泣,鼎铨扬扬如平时。闻吹角声,曰:『可以行矣』!语左右曰:『我不畏死,不可缚』。徐行至顺化门,南向再拜。行刑者请跪,叱曰:『自被擒来,为谁屈膝者;今日欲我跪邪』!坐桥上,整领衣就刃;行刑者手颤堕泪。
  初,鼎铨以污贼命为乡人所鄙,尝欲求一死所以自涤。预置木主,书死年而空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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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死后,得之笥中。于是乡人又争贤之。
  徐敬时,上饶人。甲申(一六四四),以进士候选京师,污贼命。贼败,南还。越十年甲午(一六五四),与友人杨文、李克升举兵广信之九仙山,屡抗师。寨破,皆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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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家玉字子元,东莞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授庶吉士。闯贼陷京师,被执;上书于贼,请旌己门为「翰林院庶吉士张先生之庐」,请褒恤范景文、周凤翔等,隆礼刘宗周、黄道周,尊养史可程、魏学濂。自称殷人从周,愿学孔子;称李自成「大顺皇帝」。自成怒,召之入。长揖不跪;缚午门外三日,怵以极刑,卒不动。曰:『当磔汝父母』!乃跪。时父母在岭南而遽自屈,人咸笑之。
  贼败南还,阮大铖等攻其荐贤于贼,遂被逮。南京破,脱归。从隆武帝入闽,擢翰林院侍讲;监郑彩军出杉关,谋复江西,解抚州围。丙戌(一六四六)大兵至,彩奔入关;家玉走新城,与知县李翱共城守。出战中矢,堕马折臂,走入关。寻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广信。广信失,请募兵惠、潮;说降山贼数万将赴赣州之急。会汀州破,乃还东莞。
  明年,与举人韩如璜结乡兵攻东莞,知县郑霖降;籍前尚书李觉斯家赀以犒士。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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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而大兵至,败走。闻永历帝立,奉表贺;进兵部尚书。无何,大兵至,战又败;如璜死,家玉走西乡;祖母陈、母黎及妹石宝俱赴水死、妻彭被执不屈死,乡人歼焉。西乡大豪陈文豹奉之取新安、袭东莞,战赤冈;大兵大至,复败走铁冈,文豹等皆死。觉斯怨家玉甚,发其先人垄、毁其庙,尽灭其族,村市为墟;家玉过故里,号哭而去。途次得众数千,取龙门、博罗、连平、长宁,攻惠州,克归善,还屯博罗。大兵来攻,乃走龙门。复募兵万馀人据增城,分其众为龙、虎、犀、象四营。十月,大兵以步骑万馀夹击;家玉三分其众犄角相救,倚深溪高崖以自固。大战十日,力竭而败。围数重,诸将请溃围出;叹曰:『矢尽炮裂,欲战无具;将伤卒毙,欲战无人。乌用徘徊不决,以颈溅敌人手哉』!遍拜诸将,自投野塘死;年三十有三。
  家玉性任侠,好击剑。多草泽豪杰交,故屡败而所至辄能得众;所部数千人,从死无降者。我总督佟养甲方坐堂上,召广州诸绅观磔陈子壮以怖之;而家玉首适至,李觉斯请审视勿为所欺。养甲曰:『此貌清正,固是义士;必家玉也』。明年,李成栋归明,乃赠家玉少保、武英殿大学士、吏部尚书、增城侯,谥「文烈」。父兆龙犹在籍,以子爵封之。弟家珍字璩子,年十六从兄历戎行;骑黄马,摧锋陷阵。马死,哭之恸。十年后,忽夜梦骑马如昔,觉而为诗吊之;闻者悲焉。
  安宏猷,灵璧人;官南海指挥。张治,程乡人;官训导。张恂、尹斌,皆举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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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袭东莞,诛典史张元鼎,知县郑鋈自杀;复会家玉取新安。增城之败,宏猷战死,治、恂、斌自缢死。
  林荐,爵里不可详,家玉之业师也;与于起兵之谋。临刑,吟诗曰:『愿续当年李侍郎,遗言谢世报高皇;独怜一片忠精骨,不死沙场死法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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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十九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十二
    周镳(弟钟、项煜、光时享、武愫)、雷演祚
    邱磊(补) 陈谦(子六御)(传阙)

  周镳字仲驭,号鹿溪;金坛人。父泰时,云南布政使。镳举乡试第一,中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官礼部主事。抗疏论不当宠任内臣、罢斥言官;帝怒,斥为民。自是知名。镳伯父尚书应秋、叔父御史维持,以党附魏珰,列「逆案」;镳深耻之。通籍后,即交东林,矫矫树名节。阮大铖之废居金陵也,镳与诸名士为「留都防乱揭帖」以逐之;大铖惧而匿身牛首山。或谓大铖曰:『周镳之名以诟公而重,诸名士之党又以诟公者媚镳』。于是大铖怨镳刺骨。南都之议立君也,吕大器、姜曰广并主潞,镳与雷演祚尝往来游说;故马、阮欲以是致二人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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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祚字介公,太湖人。崇祯庚午(一六三0),举于乡。帝思破格用人,命举、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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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就铨用凡二百六十三人,时号「庚辰特用」;演祚得刑部主事。踰年,擢武德兵备佥事。劾督师范志完纵兵淫掠、折饷行贿;召入朝,与志完面质于中左门。演祚因言周延儒招权及其幕客董廷献通贿状,延儒由是被放。志完诛,而令演祚回任。演祚初觊得总宪,故极意攻击;及是,颇沮丧。廷臣遂以是忌之。及马士英欲逐姜曰广,乃令朱统诬劾之,指镳、演祚为曰广私党;士英亦劾周钟从逆,牵连及镳。于是镳与演祚及钟等俱逮治。镳之叔父维持与镳弟前萧山知县铨奏言:『家门不幸,镳、钟兄弟成隙;镳私刻「燕中纪事」、「国变录」诸书,伪撰「劝进表」、「下江南策」以诬钟。且镳于陛下登极,首倡异谋。是钟罪止一身,镳实罪在社稷也』。诏所司并勘焉。狱急,镳属御史陈丹衷致书币求解于士英;为逻者所获,丹衷坐谪。御史罗万爵上疏痛诋镳,且遍诋东林;而光禄卿祁逢吉与镳同邑,以詈镳得为户部侍郎。明年三月,诛妖僧大悲。御史懩因言:『斩百大悲,不如斩周镳、雷演祚。二人者,妖所由兴也。夫真主既出,海内帖然。乃今日冒称皇子、明日冒称皇后,希踵郎故智;实由二人讥讪新政、造谤宫闱,故讹言繁兴。若不立斩二人,恐鱼腹藏书、狐号丛野,乘间窃发』!大铖亦曰:『陛下龙飞之初,可为寒心;曰广尚不敢为贾充,而演祚公然欲为成济。宜立正西市』!会左良玉犯阙,檄中有「搆陷镳、演祚」语;士英、大铖益怒,谓『二人实召左兵』,趣赐自尽。乃各作家书,互书「先帝遗臣」于腹,投缳死。遗命勿葬,如伍子胥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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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置棺雨花台侧。未浃月,而南都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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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字介生,镳从弟也。为诸生,有声复社中。举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改庶吉士。甫半载,闯贼陷京师,钟出降。贼徒顾君恩荐之牛金星,用为检讨。贼败,南归。周氏金坛贵族,而其父子、兄弟悉有离心。镳与钟尤以才相忌,各招致生徒立门户;两家弟子遇于途,不交一揖。钟既降贼,镳门人徐时霖等益被以恶名;朝中传其自称「劝进表」『独夫授首,万姓归心;比尧、舜而有武功,迈汤、武而无惭德』等语为牛老师所赏,远近切齿。初,钟与弟某遇阮大铖于酒肆,弟与语不合,推案坏座,坐者皆失色;钟徐引去,不为谢。刘泽清之镇山东也,慕钟名,奉五百金以交欢;拒勿纳。以此,二人深恨之,故马、阮谋必欲杀钟。其年八月,士英言:『给事中光时亨力阻南迁,致先帝身殒社稷;而身先从贼,为大逆之尤。庶吉士周钟者,劝进未已,又劝贼早定江南;闻其尝骤马于先帝梓宫前,臣闻不胜发指。其伯父应秋、维持皆魏忠贤鹰犬,今钟复为闯贼忠臣;枭獍萃于一门,逆党钟于两世:宜加赤族诛。其胞兄铨,尚厕衣冠之班;从兄镳,俨然寅清之署:均宜从坐,用清逆党』。钟遂被逮。士英之起大铖也,为廷臣所阻;大铖语人曰:『彼阻「逆案」,我当立「顺案」相对』(以闯伪号「顺」也)。钟既系狱,数求解于士英;不可得。及六等定罪,刑官解学龙置钟次等,待系。士英拟旨诘问,学龙不得已,改从一等而以停刑请。士英怒,学龙削籍去。明年四月,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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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高倬用新竹篦杖之数十;御史张孙振再鞫,再杖。居数日,左兵檄至,人情汹汹,遂与光时亨、武愫同弃市;钟犹谓行刑者曰:『杀我,天下遂太平乎』?
  项煜字仲昭,号水心;吴县人。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授庶吉士。尝抹江西艾南英文,为所诋;怒,因磨勘陷之,停科。甲戌(一六三四),分校会闱,抑陈大士而进李青;群论大哗。煜故以经艺名天下,耻之;纳贿于嘉定伯周奎,求再入闱雪耻。而癸未(一六四三)会元,所得又为陈名夏;声誉顿减。累迁少詹兼侍读。甲申(一六四四)三月,疏请南迁,为给事中光时亨所持。城陷,与乡人痛哭,将自裁;忽其甲戌(一六三四)门生黎志升者排闼入,呼曰:『今日魏徵,非师而谁』!志升固以山西学道降贼为伪尚玺卿者;煜方恨骂,而志升竟挟之,上马去。煜既不死,即对众曰:『大丈夫名节既不全,当立盖世功名如管仲、魏徵可也』!已得伪太常寺丞,大沮。奉贼命祀泰山,驰驿微服走南都;适弘光帝登极,杂入朝贺班,为众所逐。寻与周钟等同下狱。刑部尚书高倬,为煜乙丑(一六二五)同年;为援助饷例,敛金出狱。而故里居已为乡人之讨贼者所燬,不敢归;走慈溪门生冯元飂之乡村。明年,薙发令下;众揭竿起,拥煜入县署。令玉藻者,亦癸未(一六四三)门生也;将为煜地。众复拥之西门外之太平桥,绳系掷激湍中;噪曰:『今日真项水心矣』!元飂奔救之,气已绝云。
  光时亨,祁门人。崇祯甲戌(一六三四)进士,官刑科给事中;疏论练饷之非。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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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四)三月,帝召对平台,大学士范景文、都御史李邦华、少詹事项煜请奉太子抚军江南;时亨叱之曰:『奉太子往南,意欲何为?将为灵武故事乎』!议遂格。已奉命分守东直门;城陷,首迎降。贼奖谕之,以原官视事。时亨寄书其子云:『诸葛兄弟分事三国,伍员父子亦事两朝;我受恩「大顺」,汝等可改姓「走肖」读书,以无负南朝科第』云云。贼败,南归,与周钟、武愫同伏法。
  武愫,泾阳人。崇祯末,以进士候选京师。值城陷,迎降;授淮安防御使。方愫之吉服迎贼也,有仆某大恸曰:『奴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此何时,不奔丧哭临而吉服事贼乎』!叩头出血。愫叱之去;仆曰:『李贼贫淫无道,上干天怒、下拂人情;吾不忍见主人之失身且罹祸也』!遂绝粒死。愫后竟伏法南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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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磊,邹平人。少为诸生,有才名;走辽东,诣军门上书。尝与左良玉从军剽掠,坐法论斩;磊愿以身独任罪而免良玉于死。磊系刑部狱;崇祯十三年,良玉捐万金救之。侯恂再出督师,奏以磊为山东总兵,与刘泽清不相能;泽清之南下也,过安东,磊掠其辎重。泽清虑为侪辈笑,匿不以闻。会南都立,因请命磊渡海收登、莱。磊于白沙祭海,将以眷属、辎重北发;泽清搆之于督师史可法,谓其有异谋。甲申(一六四四)冬十月初六日(庚寅),磊以百馀骑至安东;副总兵柏承馥绐磊进署,突兵擒之,下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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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泽清自往唁之,置酒把臂呜咽;谕狱吏小心承值,会当疏请。无何,得旨赐自尽;议者多冤之。良玉之东下也,盖亦因磊死云(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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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二十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十三
    徐宏基(从子仁爵) 李升(族人锡祚、锡贡) 邓文昌
    常延龄(常元亮、汤南金) 刘永锡 刘文炤 沐天波

  徐宏基字绍公,中山武宁达之后;世居大功坊里。崇祯时,袭爵魏国公,守备南京。甲申(一六四四)夏四月,率诸大臣迎福于江浦。五月庚寅(初三日)监国,奉宝以进。寻奉使祭告孝陵,晋左柱国。与马、阮忤,决志乞休;以子允爵嗣职。
  明年南都亡,允爵出降。宏基率幼子文爵及家人避之吴江进士袁世奇家;郡绅多从之,劝作匡复计。宏基即树帜募练乡勇,得千数人;按户出资助饷。有陆醇儒者,雄于财;其弟某,偕客过庄舍。宏基邀致之,踞坐相见;抑之跪,勒之书饷。某坚弗承,乃絷诸暗陬困苦之。客脱归,以告醇儒。时总兵黄蜚溃降,部下田胜嘉收合散亡,出入泖、湖间,专事剽敚;醇儒具厚币乞援,复得亡命三百人,乘夜发难。登世奇屋,劫其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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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乃集众进攻,袁、徐两姓家属及避兵诸绅长幼悉被戮而沈尸于湖。宏基挺矛夺门出,投分湖叶氏。叶惧祸,缚而致诸陆;陆趣军士丛枪击毙之。子文爵,年十五;被围,登屋顶发三矢殪三人。被执,亦丛箭死。永历帝闻宏基之倡义被害也,闵之;赐谥「壮武」。
  从子仁爵,初从鲁藩于台州监国;后以功,封定南伯。江上师溃,扈从入海。甲午(一六五四),偕张名振攻崇明;战败,没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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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升字东君,岐阳武靖文忠十七世孙。短小精悍,耽吟咏、善骑射。崇祯甲申(一六四四),年才十有四;袭官都督同知。
  史可法檄召诸镇兵北上勤,升请以五百人为前锋;可法壮其言,然以童子也,姑置之。翌日,大阅京营,升弯劲弩,一发九矢皆破的;可法大喜。师未济而凶问至,遂已。南都立,诚意伯刘孔昭与马、阮济奸害正,升愤甚。遇孔昭于涂,戟手毒骂;孔昭大恨,劾罢之。可法招往扬州参军事,升积劳得呕血疾,归。
  明年南都亡,走天台山削发为僧。丙戌(一六四六)浙东不守,鲁监国航海;作诗伤之云:『闻绛帻离淝水,旋见青衣出洛阳』!又『天下犹悬唐日月,海中莫恃汉金汤』!遂痛哭发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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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族人锡祚与弟锡贡,以勇闻。庚寅(一六五0),偕谒舟山;命佐荡湖伯阮进守螺头门。辛卯(一六五一)秋,大兵三路下舟山,进败于横水洋;锡祚趋救被创,同投水死。城破,锡贡勒兵巷战;被执至四明,见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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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文昌字汝言,宁河武顺愈之后、魏国公徐宏基之女夫也。弘光时,任后军都督。左兵东下,马士英尽撤防河诸军以御,文昌诣朝门力争之,反复陈说利害。士英语塞,厉声曰:『公勋臣,无预国家大事』!文昌叹息出,遂弃官隐于伞山之天开岩。
  既闻隆武帝立,航海赴阙;袭封定远侯,加中府。屡疏请上出关为恢复计,上优旨答之。比幸建宁,命与大学士曾樱留守福京。大兵至,樱避之海。文昌慷慨誓义,妻徐氏先仰药死,文昌扼吭以卒;年仅一十九。闽人哀之,合葬于城北芙容岭下(徐氏见「列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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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延龄字乔石,开平遇春之十二世孙也;袭封怀远侯,官锦衣指挥。
  崇祯中,疏陈时政,凡十二上;帝嘉纳之。熊、姜狱起,抗章请释二臣罪;又致书周延儒,以文彦博救唐介故事相激劝:朝论韪之。南都之起阮大铖也,与廷臣交章劾之;不报,遂挂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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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都亡,与妻氏徐魏国公女偕隐金陵,种菜为生。殁无以殓,友人醵金葬之雨花台侧。
  又有常元亮者,亦开平孙;与东瓯汤和十三世孙南金为诗友。南金于崇祯时官锦衣卫指挥;南都马、阮乱政,乞放归。闻永历帝入缅甸,断粒卒。南金既卒之明年,元亮诀妻子、告坟墓,将航海说朱成功大举;之澉浦、之乍浦、之舟山,觅渡不得,遂发愤蹈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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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永锡,诚意伯孔昭子;世所称郁离公子也。南都亡,孔昭以所部操江兵斩关奔太平,寻入海。癸巳、甲午(一六五三~五四),张名振再以舟师入长江,掠瓜洲、抵仪徵,登金山望祭孝陵;孔昭偕永锡以其军会。
  丙申(一六五六)八月,师复攻舟山;永锡随英义伯阮骏御之横水洋、金塘间。风发舟胶,投水死。论者谓其能干蛊云(孔昭自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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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文炤号雪舫,新乐侯文炳之弟;时称为新乐小侯者也。甲申(一六四四)之变,文炤年十五;方侍母杜氏饭,家人报城陷,文炤脱地。遽起,从母登楼就缢;缳堕不死,文炳牵其手曰:『汝幼可无死,留延刘氏祀也』!遂逃回海州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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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复流寓高邮,辟畦种菜。与一二遗老为觞咏;尝有句云:『去住向谁商出处,飘零到我负平生』!闻者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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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天波字星海,昭靖英之十二世孙。崇祯初袭爵,镇滇、黔。岁贡方物,纾诚无间:帝手诏袖美。家饶于资,游士多出其门。
  乙酉(一六四五)秋八月,元谋土司吾必奎反,连陷武定、禄丰、楚雄诸郡县;天波檄调官军及各土司会剿。冬十月,宁州土官禄永命、石屏土人副将龙在田偕官兵击必奎,擒之。时阿迷土司沙定洲亦以奉调领兵至;必奎诛,而定洲未即归。艳天波之富,结群不逞之徒于十二月朔日入城突起焚劫。禄永命部将周鼎止留防在城中,止天波勿逃,留讨贼。天波疑其与谋,杀之;而自水窦逸走楚雄。弟都司天泽巷战死;母陈氏、妻焦氏走城北普吉之金井里,举火自焚死。定洲引兵追天波于楚雄,金沧副使杨畏知教天波走永昌;定洲再攻楚雄不克,乃东陷迤东诸郡。
  是时,献贼死,其党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等以残卒由遵义入黔。龙在田遣使告急,可望因诈称黔国焦夫人弟引兵复雠;云南苦沙乱久,延颈望之,而不知其伪也。丁亥(一六四七)三月,定洲大败于革泥关,遁归阿迷;可望亦受杨畏知之约入楚雄,具书迎天波归省。天波未之信,遗其子显忠至营曰:『得守永昌足矣,不敢望故位』!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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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秀言于众曰:『沐世子来,犹沐国公来也;请以国公礼礼世子』!归,以二十骑送之,悉返所得沐国世宝;天波则大喜过望。倏二十骑中有两人历阶上者,显忠视之愕然;谓其父曰:『此即抚南刘将军及将军某也』。匆匆不知所为,遂偕之至会城;沙党余锡朋、阮韵嘉等先后伏诛。明年(戊子),定国得罪于可望,可望令取定洲自赎;定国进兵洱革,擒定洲、万氏;凡沙氏之属数百人械至省,剥皮号令通衢。天波具礼谢雪雠,滇人亦靡不称快。而定国自是日强,不复为可望下。可望乃遣使诣行在乞封,寻奉上驻安龙;久之,谋逼上禅位。忌定国在,乘其为师所败,袭之。定国用其客金维新、曹延生谋,败之于田州;遂趣安龙,奉上走云南。天波迎跸于马龙驿,晋柱国少师;时丙申(一六五六)三月也。丁酉(一六五七)八月,可望犯阙,其党尚礼将内应;天波以兵守之,不得发,省城以安。
  明年戊戌(一六五八)冬,师入滇,定国三路兵皆溃。或请上幸蜀,或请入云南蛮峒;天波曰:『自迤西达缅甸,糗粮可资;出边,则荒远无际。万一追势稍缓,据大理两关之险,犹不失为蒙舌殳也』。马吉翔、李国泰咸是之。己亥(一六五九)正月,上发云南,由木邦土司以入腾越;命天波护行。警至,乘夜走南甸,仅携一妾夏氏随诸宫眷以行。及抵缅境,上命天波趋入铜壁关以敕书谕之。缅人启关,勒从官尽去甲仗而后入。进至蛮漠,土官思绵迎之。而缅以敕宝差小,不之信;天波乃出黔国公铁券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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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肯具舟来迎。及抵井亘,缅戒勿进。时定国兵驻孟良、白文选兵驻木邦、祁三升兵驻蛮漠;缅人疑之,求敕止各道兵毋许更进。天波与绥宁伯蒲缨谋奉上乘间走户腊二河,不得。比入赭硁,缅人乃编木为城、筑土为台,板屋十数间为上居。结草数十架栖从官;不足,则各自诛茅散处,聊庇风雨而已。初犹供给如礼;寖衰。群从有三、四日不火食者,采木子、蔬果以慰饥;天波乃尽出所有分畀之。潜与锦衣指挥赵明鉴等谋密奉太子出坎;时庞天寿已卒,李国泰代掌司礼监印,与马吉翔左右作奸;众议逸出后,并杀翔、泰。事泄,不果。
  缅俗:八月十五日群蛮贽见,缅酋张嘉会以享之。时将誇示诸蛮,来招天波渡河并索礼物。上欲为好于酋,命天波往。至则,胁令白衣、推髻、跣足,领诸海郡僰夷酋而拜;不得已,从之。归而泣曰:『国体何存,辱及吾祖!我所屈者,恐惊忧皇上耳。否则,彼将无状,吾罪滋大矣』!礼部杨在、行人任国玺劾天波屈节于夷;疏留中不发。辛丑(一六六一)七月,咒水祸作;诸、勋戚、文武、内监诸臣死者凡四十二人,天波与焉。妾夏氏,亦自经。是冬十二月,上遂为缅人所执。我朝赐天波通谥,曰「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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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二十一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十四
    黄得功(翁之琪、杜文焕) 高杰 刘洪起 孙守法(光恩等)

  黄得功字浒山,开原卫人;其先,自合肥徙。早孤,与母徐氏居。年十二,母酿酒熟,窃饮至尽,母怒之;笑曰:『偿易耳』!时辽事方急,得功持刀杂行伍中斩首二级;中赏,率得白金五十两。归奉母曰:『儿以之偿酒也』!既而,执鞭役属人。值响马,手提两驴蹄御,贼无不披靡。由是,勇名震远近。
  年壮,出关投经略,为帐前亲军;积功至游击。入援山东,擢参将;旋充副总兵官。得功临阵,饮酒数斗;头缚巾,目瞳突出。持铁鞭入敌营,鞭血渍手腕,以水濡之久不脱。军中呼「黄闯子」。尝命小卒以金锣戴额上,射之;百发百中,而人不伤。
  崇祯十一年(一六三八),以禁军从总理熊文灿击贼于舞阳、光固间,又破贼马光玉于淅川之吴家寨;诏加太子太师,署总兵衔。十三年(一六四0),从太监卢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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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破贼于板石畈,与刘良佐等大破张献忠于潜山,斩首六千级。献忠之在巢湖也,焚枞阳,夺商舟百馀艘,谋南下;闻得功兵至,走而营于古城。长岭,潜山之险处也;得功夜半至,缘山背噪而升。贼大扰,越崖涧奔;追击之。自古山、天井湖、老鹳头、黄泥港六十里,横尸无算;斩贼将闯世子马武、三鹞子兴国(三鹞子,献忠养子,最号骁勇者也)。得功箭伤面,气愈厉;转战十馀日,追及献忠。距丈许,欲生致之;马蹶,献忠逸去。于是散而便道攻桐。桐有关曰北峡,为贼出没地;安庐道郑二阳命部将廖应登自舒守桐,应登不敢入关。贼出山逆之,应登兵大溃。得功有爱将林报国,威名亚于得功;贼左金、老回回、革里眼等数惮之。贼赵虎者,设伏诱报国深入,杀之;群贼正相贺,得功匹马突入阵斩虎,贼众溃而走。有号「无敌将军」者呼于阵曰:『吾为汝曹擒黄将军』!方大呼驰至,得功已擒之横置马上;贼大惊。于是应登溃,兵乃得会于桐。十五年(一六四二)十一月,得功驻兵凤阳;桐城县令张利名告急于得功,得功则兼程进,自凤阳三日行六百馀里。贼有自北来者,呼『走、走,黄家兵至矣』!及得功至,则贼已走数里。追献忠,又及之;献忠呼曰:『黄将军何相扼也!吾为将军取公侯,留献忠勿杀,不亦可乎』?得功曰:『吾欲得汝头耳』!急击之。贼以辎重、牛马、遗民男女塞道,逸去。得功乃收所掳男女万馀人,令各回乡土;以甲仗、辎重归诸朝。明年,移镇庐州,讨平叛将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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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年(一六四四),封靖南伯。弘光帝立,推恩,进为侯。寻与高杰、刘泽清、刘良佐为四镇,分守江北。得功辖滁、和等十一州县,驻庐州;未赴镇而督师史可法虑高杰跋扈,请移置得功于仪真,阴相牵制。杰素忌得功。登莱总兵黄蜚与得功同姓,称兄弟;道出维扬,乞兵为护,得功率轻骑三百出高邮以迎之。三汊河守备胡茂桢遽以报杰;杰疑其图己,伏精卒中道邀击之,而别遣千人间道袭仪真。得功行至土桥,解鞍下马作食;伏兵猝起,出不意。亟举鞭上马,而飞矢雨集。所乘马值千金,中矢踣;腾上他马逸去。杰之遣兵也,戒必生致得功。有枭健十七骑舞槊直前,得功大呼反斗;夺其槊,人马披靡。发腰间所馀七矢,殪七人;矢尽,挥长刀,复殪其三。跳入颓垣中,哮声如雷,追者不敢逼;乃及于大军以免,惟从行三百骑皆殁。杰所遣千人袭仪真者夜至,守将邱钺、马岱侦知,相与谋曰:『高兵以主帅他出也,姑以旧城委之;天明,主帅至,内外夹击,吾事济矣』。令士卒饱食,且休于城外,棋置炬火为疑兵。杰兵疑,不敢进;望见炬火,以为营盘也,炮矢齐发。夜半,与火药俱尽;马岱开门出击,尽歼之。得功还闻知,益大怒。自以于同事无纤芥嫌,一朝见袭,瞋目切齿,誓与杰决死战。可法命监军万元吉解之百端。而诇者谓得功兵且至;杰大言曰:『曩千人维扬猾少,吾故驱之,假手黄君;吾之士卒,讵至于败也』!会得功有母之丧,可法入吊,立而语之曰:『土桥之衅,无愚智知杰不义。今将军以国故、亲故蠲盛怒,使归其曲于高,而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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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收名于天下也』。得功色稍和,然以失亡三百骑为憾。可法命监纪应廷吉等如杰营,曰:『靖南听我矣,君何爱数百骑而害大事乎』!杰如命偿马;马羸多毙,可法自出三千金代之偿,又令杰以千金为得功母赗。得功不得已,听焉。是年冬,杰北征,诏得功偕良佐进屯邳、徐;得功憾杰,未即行。明年正月杰死,得功引兵趋扬州;攘袂言曰:『固当以此州还我』!可法在徐州闻之,驰还扬州;遣同知曲从直、中军马应魁入营问故。得功曰:『吾为大将,功最多,僻处濒江小邑。高杰有何劳绩而食数城?姑念其死,割以高邮、宝应、江都三县养其妻子足矣;馀非高有也』!可法曰:『吾非不知将军功,又非爱高而右之也。徒以彼士马多,令不一;今日骤夺,明日必乱,是将军首难也。其异于兴平者,几何』!得功挥其众少却。会朝廷遣卢九德持谕来,不得已,复罢去;移镇庐州。
  北来太子之狱,得功疏言:『东宫未必假冒,不知何人逢迎,定为奸伪?先帝之子即陛下之子,不明不白付之刑狱,将人臣之义谓何?恐诸臣谄徇者多、抗颜者少,即明白识认,亦难敢出头取祸乎!乞多方保留。若骤处死,即果诈伪,天下必以为真矣』!四月,左良玉竟以奉太子密诏为名,引兵犯阙;至九江病死,其子梦庚顺流下。诏得功御之江上,驻师荻港。寻破梦庚于铜陵。命得功移家太平,一意办贼;进封靖国公,加左柱国。而我大清兵已连破扬州、镇江,上仓卒出奔。得功方收兵芜湖,见上蓦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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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曰:『陛下死守京城,臣等犹可尽力;奈何听奸人言,仓卒至此,进退将何所据!此陛下自误,非臣负陛下也。无已,愿效死』!将奉上幸浙,未行而追兵至。时伤臂几堕,衣葛衣,以帛络臂,佩刀,坐小舟,督麾下总兵迎敌。忽刘良佐大呼岸上,招之降;得功怒裂眦,骂曰:『汝其降乎』!降将张天禄从良佐后射得功中喉;得功知不可为,呼良佐曰:『花马儿!黄将军男子,岂为不义屈!不济,命也』!掷刀,拾所拔箭刺喉死。其妻某氏,沈军资于江,亦自刎死;麾下总兵翁之琪投江死。左军田雄遂负上出降。
  得功粗猛,不识文义。时诏书多出群小,得功见诏纸,或对使骂,裂之。然忠义出天性,闻以国事相规戒,辄改不旋踵。旧制宰相阅边,虽总兵封侯,戎服庭参。可法之督师也,四镇私议见礼,曰:『吾辈已封侯伯矣』!得功曰:『有旧制在』。戎服先入;高、刘不得已,亦戎服继之。微时,出大学士蒋德璟门下;贵后,虽入后堂,仍行跪礼。尝受饭肆老妪恩,事之如母。早年战河北,马惊几蹶,有小卒任姓者持之不得堕;得功见其严冬无裤,因名之曰「有裤」。及得功驻仪真,任已为守备;后为副总兵,赐蟒玉焉。军行纪律严,所过无犯;庐州、桐城、定远立生祠祀之。葬仪真方山母墓侧。我朝赐得功专谥曰「忠桓」、之琪通谥曰「忠节」。
  杜文焕,昆山人;总兵桐之子也。文焕在延绥,火落赤诸部颇畏之。天启元年(一六二一),奉诏援辽。乃出兵捣河套,以致寇深入大掠;命解职候勘。自后屡起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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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功。子宏域,于天启初历延绥副总兵。七年(一六二七),文焕以宁夏提督援辽,即擢宏域为总兵官,代镇宁夏;积资,至右都督。崇祯中,督池州、浦口二营,遏贼南渡有功。十三年(一六四0),移镇浙江。甲申(一六四四),南都建国,命文焕督巡捕。是年秋,改定京营如北都旧制为五军、神枢、神机三大营;以宏域等六人分统之。上之出奔黄得功营也,将自芜湖走浙,宏域以扈从先发。师猝至,挟上去;宏域乃偕文焕归昆山。久之,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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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杰字英吾,米脂人。初,与李自成同起为盗。崇祯七年(一六三四)闰八月,参将贺人龙以救陇州被围,自成令杰遗书人龙,劝之降;不报。使者归,先见杰而后见自成;比围城两月不下,自成心疑之,遣他将代杰,命归守老营。自成妻邢氏,趫武多智,掌军资;杰每日支饷仗过氏营,分合符验。氏伟杰貌,与之私。惧诛,明年八月,遂窃氏以降,隶人龙麾下;令破贼立效为信。
  十三年(一六四0),随人龙破献贼于盐井。十五年(一六四二),人龙诛,实授杰游击。十月,孙传庭至南阳,自成与罗汝才西行逆之;传庭以杰与鲁某者为先锋,败贼于冢头,追奔六十里。汝才见自成败,来救;绕出官军后。后军左勷怖而奔,众军皆奔,遂大溃;杰所亡失独少。十六年(一六四三),进副总兵;与总兵白广恩为军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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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皆降将,不奉约束,而杰尤凶暴。朝廷以其为自成所切齿,故命隶孙传庭办贼。九月,从传庭克宝丰,复郏县。时官军深入乏食,降将李际遇通贼,自成率精骑大至;传庭问计于诸将,杰请战,广恩不可。传庭谓广恩怯;广恩不怿,引所部遁去。既接战,陷伏中;杰登高望之,曰:『不可支矣』!亦麾众退。军遂大奔,死者数万。广恩不救,走汝州;杰随传庭走河北。已而自成渡河,转入潼关,广恩已先至;十一月,自成攻关,广恩力战。而杰怨广恩之不救己于宝丰也,亦拥众不救;广恩战败,关遂破,传庭遇害。自成据西安,别遣李过追杰;杰东走宜川,河冰适合,遂渡,入蒲津以守。贼至,冰解不得渡,乃免;而广恩以固原降。十七年(一六四四),进杰总兵。令隶总督李化熙驰救山西。而蒲州、平阳已陷久不可进;杰退至泽州,大掠。三月,京师陷,杰遂渡河大掠而南,众号四十万;邳、泗之间,惊呼「高兵至」!居者丧失魂魄。过扬州,士民登陴拒守。
  寻弘光帝立,封杰兴平伯。寻与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为四镇,杰辖徐州、丰、沛、萧、砀等十四州县,驻泗州;而杰未即赴镇,固欲驻扬州。进士郑元勋者,锐然出为游说。杰置酒款之,具陈无他意。元勋以语;众大哗,杀元勋于城上。杰怒攻城;剽夺厢村,日杀人以百数。会督师史可法渡江誓师,杰稍戢。可法奏以瓜洲予之,乃罢。未几,以怀疑,袭黄得功于土桥,几大鬨;可法又亲往解之(详可法、得功传)。杰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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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法恩,颇心动;可法亦愈奖借之。有僧德宗者,谈祸福奇中。杰折节称弟子;问曰:『弟子他日得免于祸乎』?僧曰:『居士起扰攘,今归朝为大将、为通侯;此不足为居士重。惟率众从史居士儒家称圣人、我法所谓菩萨,与之一志并力,可谓得所归矣;徒问老僧无为也』!杰不觉敛容服。邢氏亦言:『史公出至诚,背之不祥』。杰因请可法调得功、良佐屯颍、亳,自率所部趋开、归,且瞰宛、洛、荆、襄为根本。疏言:『今日大势,守江北以保江南,人能言之。然从曹、单渡,则黄河无险;自颍、归入,则凤、泗可虞:犹曰有长江天堑在耳。若何而据上游、若何而防海道?岂止瓜、仪、浦、采为江南门户已邪!伏乞通盘打算,定议速行;中兴大业,庶几可观』。又云:『得功与臣,犹介介前事。臣知报君雪耻而已,肯与同列较短长哉』!遂令总兵李朝云赴泗州,参将蒋应雄、许占魁、郭茂荣、李玉先赴徐州防守;奏留北归给事中卫胤文为监军。抵徐州,土贼程继孔渡河来迎,斩以徇。论功,加太子少傅,荫一子。
  时我大清豫亲多铎已分兵从孟县渡河;杰乃致书泽清曰:『清兵号二十万,实七、八千;齐驻齐宁。近日河南抚镇告警,一夕数至;开封北岸,清兵问渡甚急。恐一越渡,则天堑失恃,长江南北尽为战场。时事如此,应接不暇。惟有殚心竭力,直前无二;于万难之中,求其可济以报国恩而已』。泽清以闻。先是,我副将唐起龙之父虞时与杰有旧,致书招之,有『大者、小者侯,世世茅土』之语。杰不为动,身先士卒;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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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筑墙,专力备御。致书我肃亲豪格曰:『逆闯犯阙,危及君父,痛愤于心;山川俱为羞色,岂独臣子义不共天!关东大兵能复我神州、葬我先帝、雪我深怨、救我黎民,前者朝使谨赍金帛,稍抒微忱。独念区区一介,未足答高厚于万一。兹逆成跳梁西晋,未及授首;凡系臣子及一时豪杰忠义之士,无不西望泣血,欲食其肉而寝其皮。昼夜卧薪尝胆,惟以杀闯逆、报国雠为亟。贵国原有莫大之恩,铭佩不暇,岂敢苟萌异念,自干负义之愆!杰猥以菲劣,奉旨堵河。不揣绵力,亟欲会合劲旅分道入秦,歼逆成之首,哭奠先帝;则杰之忠血已尽、能事已毕,便当披发入山,不与世间事。一腔积愤,无由面质。若杰本念,千言万语,总欲会师剿闯,以成贵国恤邻之名。且逆成凶悖,贵国所恶也;本朝欲报大雠,贵国念其忠义,所必许也。本朝列圣相承,原无失德;正朔承统,天意有在。三百年豢养士民,沦肌浃髓;忠君报国,未尽泯灭:亦祈贵国之垂鉴也』。
  明年乙酉(一六四五)正月,抵睢州。初,总兵许定国负其功不得封,上书诋杰为贼;杰曰:『吾见许,必手刃之』!杰之北征也,定国惧见讨,既遣子尔安渡河投诚,而又贻书可法求自全计;可法语其使曰:『许总兵何地不可居,而必睢州乎』!既闻程继孔被诛,益惧。杰至睢州,定国先数十里跪马首迎;杰扶之起,曰:『若总兵,奈何行此礼!顾尔众安在』?定国故毁其军以羸见。明日,杰召定国而询之曰:『若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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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之将杀汝!而顾不去,何也』?定国顿首曰:『固知公之怒也,然不知其罪』!杰曰:『若累疏名我为「贼」,安得无罪』!曰:『此定国之所以不去也。定国目不知书,仓皇中假手记室,误入公名;定国不知疏中为何语。以此杀定国,不亦冤乎』!杰索记室者姓名;定国曰:『彼知公之怒也,先期遁,迹之不获。彼先去而定国不去,以明向之名公者,非定国意也』。杰见其诎服,怜而信之。有千户某投牒云:『定国谋汝』!杰故示以不贰,马前笞六十,送定国诛之。遂刑牲,约为兄弟。定国饰美姝进,杰屏不御;笑谓之曰:『军中无所事此;弟畜之,俟我成功后以娱老也』!定国唯唯退。时杰大营去城二十里,悬命旗于城闉曰:『非有令,不得入』!从入者左右骁健三百人而已。杰语定国北行;曰:『山妻偶恙』。杰曰:『弟人杰也,何无丈夫气!儿女子愿去则去,否则杀之以绝他念。弟不忍,吾为弟除之』!定国惊曰:『此结发妇,非他比;当即随行』。十三日(丁酉),定国烧灯张宴具乐,己侍杰饮;而令其少弟许四者饮诸将于别所,妇女宾客相杂坐。酒酣,坐者觉有异,起而耳语杰曰:『许四志意失常,将毋谋我乎』!杰推之以手曰:『去夫!何敢』!其人退,意亦安之;于是三百人皆醉。杰所居者,睢人甲第也;垣墙高,而四周有重廊复室。将佐就别所拥妓卧,杰榻畔惟二、三治文书者与传事小儿。漏将残,屋瓦历然有声;杰惊视,则壮士数十辈踰垣入。杰索所备身铁杖,则已乌有;仓卒夺他人刀步斗,伤胁被执。定国蹀血南面坐曰:『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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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被汝挫辱已尽,今何如』!杰大笑曰:『吾乃为竖子所算!呼酒来,当痛饮死』。三百人者闻炮声欲起,则为妓所嬲,无脱者;惟一人伏床下免。明日日中,城不启;李本深、之纲、郭虎攻南门入,则定国已渡河降矣。初,杰誓师祭旗,疾风折大纛、西洋无故自裂;杰曰:『此偶然耳』。遂于十月十四日登舟。推官应廷吉私谓人曰:『旗断、炮裂,已为不祥。今十四日俗称月忌,又为十恶大败;何故登舟』!已而竟败。杰性淫毒,扬之人闻其死,至酹酒相贺。然感可法恩,锐意进取,又颇知大义。
  刘泽清之攻刘宗周、姜曰广也,以疏稿示杰;杰惊曰:『我辈武人,乃预朝事邪』?泽清荐「逆案」及降贼诸臣;而杰荐黄道周、志道、解学龙、刘同升、赵士春、章正宸为众正,吴甡、郑三俊为万世瞻仰,金光宸、熊开元、姜埰无愧社稷臣,金声、沈正宗夙储经济。可法闻其死,大哭;知中原之不可复为也。仓卒间,请以杰子元爵为世子、甥李本深提督军马,与诸裨将分屯梁、宋间;一军始安。而诏书久不下;得功、泽清、良佐争欲分其军将之,上亦不许。寻左良玉疏言忠胤将同压卵、袁继咸亦疏言兴平有可念之劳;诏赠杰太子太保,许其子袭爵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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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洪起,西平盐徒。崇祯间,河南群盗起,与其弟洪超、洪道及诸刘之洪勋、洪礼者,结寨自保。尝夜遣人入贼营取其马,贼惮之,呼为「刘扁头」;官权授为西平都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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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巡按御史杨绳武檄,捕泌阳盗郭三海之党张五平、侯鹭鹚诛之;与汝宁沈万登、登封李际遇并雄河南群寨间。沈万登、真阳大侠也。七年(甲戌、一六三四),汝人盛之友者起岳城,万登聚众应之;称「顺义」。之友等寻破灭,万登乃请降。际遇,登封人;幼读书,不应童子试,而以饮食结交矿徒。有陈金斗者,自谓受天书,能占望气候;际遇信之,乘旱荒以倡乱。官军擒金斗并际遇妻子,杀之;际遇乘马走脱,与于大忠等各结土寨,际遇踞登封之玉寨、大忠踞嵩之屏风寨。大忠凶惨;而际遇差平善,以故邻寨多归之。
  十五年(壬午、一六四二),李自成陷汝宁,授万登为伪威武大将军;万登不受,而与洪起等谋收复。凤督马士英承制,命为副总兵。自成既连陷河南州郡,际遇等请降,而洪起兄弟独不可。洪超、洪道留守寨;洪起一日夜走七百里求救于左良玉,棘刺破足不知痛。十六年(一六四三)二月,洪起在西平数与老回回战,诛汝州伪官。土寇赵发吾等归之,有众十万,以忠勇称,而际遇亦杀伪官自效;帝下诏褒奖。自成在襄阳,命一只虎出河南杀袁时中,大置伪官;伪防御使金有章虐于汝州,万登计缚之,并伪汝宁府尹邓琏等磔于市。太监卢九德以闻,得旨优叙。当是时,自成围际遇于玉寨甚急;会督师孙传庭之兵出潼关,围乃解。诸将亦莫能出兵助督师战,而以其间完守入保。
  十七年(一六四四)春,万登之中军民表杀洪起弟洪礼而攫其金;洪起称兵复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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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其党郭黄脸、金皋、赵发吾以围万登于汝州。汝人粮糗、牛马俱尽,掘野草、煮瓦松,终之以食人。彰德推官陈朱明(后改名潜夫)为两家议和,万登顾不从。五月朔,城破,洪起执万登并其党磔之,乃自称左平南麾下副将军;南至楚颍、北抵大河,无不奉约束。六月,自成伪权将军袁宗第闻洪起破汝,自德安驰而至;洪起弃城,复走左良玉军。宗第踞城五日,移营入陕西。洪起乃自楚归,擒南阳、开封诸伪官,传送南都;诏加际遇、洪起总兵官,潜夫巡按御史。潜夫以诸将中惟洪起最效忠,请予挂将军印;不许。洪起自称受敕书、进宫保,州县以下皆听其署用;即汝宁御史公署设棨戟、旗旌为帅府。明年正月,败闯贼于襄城,先后斩获三千级;诏晋二级。
  三月,师取西平,洪起撤兵入楚;已复入守之。已而颍州、太和相继陷,洪起奏北兵势如破竹,恐为南京忧。马士英以方御左军,置不问;加洪起提督开封、汝宁等处援剿总兵官。南都陷,犹支持光、黄间不下。六月,师再攻西平;不支,走平头垛。我将孔希贵围之,洪起中流矢死;其下遂散。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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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守法,咸阳人;有勇略。崇祯末,以功授陕西副总兵,加都督同知。甲申(一六四四)贼陷京师,踰月为我大清兵所败,走陕西。守法弃妻子入终南山,聚众讨贼。时贼拔兴安州,守法与郧阳总兵光恩合兵攻破之;又克平利、白河、上津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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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乙酉(一六四五)五月,我大清命吴三桂率兵入关,徇秦地;守法复入终南山。久之,奉秦藩第四子称「汉中」者,开邸五郎山;檄召西溪、凤平、延庆等郡兵将薄西安,遣副将贺珍以义勇三千复凤翔。于是盩厔、鄠湄、泾阳、三原、临潼、澄城、白水诸县次第来归,军声大振。守法之初起也,武大定、刘文炳、贺宏器、郭金镇、黄金鱼、焦容、仇璜等俱应之。大定本固原旧将,功最多;守法推重之。十二月,攻西安。合阳举人姚翀霄、千总卫天明、康姬命、朝邑诸生知礼、李世仁等各戕守令以应。时师之守西安者,不过七百人;总督孟乔芳惧甚,亟调山西兵五百为援。甫过河,知礼命朝邑百姓伪持羊酒迎于道;醉而歼之。乔芳益惧,更召榆林兵二千人入援。二十八日,守法率众攻城。平阳人曹三俊、英、师可宗谋以城应;事泄,被杀。丙戌(一六四六)正月五日,援师至;守法部将贺珍、胡向化等谋曰:『我兵少,攻之猝未易拔,安能复战』!乃解围去。
  二月,宁夏、甘肃、神木、靖边各以兵来附。隆武帝闻之,遣使间道封守法、大定俱为伯。然是时大兵之徇秦地者众,守法所复郡县旋复失,声势寖衰。六月,守法退回五郎山。八月,大定败于兴安,寻遁走入蜀。九月,光泰等败归郧城,又败走房县。丁亥(一六四七)正月,守法走石子城;二月,走长安石鳌谷。三月朔,复与高勋等破宁州,拔兴安之荞麦山。乔芳引兵来剿;四月八日,伏甲深林,以轻骑诱守法出,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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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法执铁鞭,格杀百十人,乃死;传首西安。翀霄等先后论死。
  光恩,均州降贼,号「小秦」者也。初与张献忠、罗汝才为贼;献忠降而复叛,均州五营之降者惧见讨自疑,又虑为献忠所并,光恩敛众据险居。久之,乃降。按察使高斗枢察其忠勇,招之同守郧阳。崇祯十四年(一六四一)六月,献忠自陕而东,光恩及弟光兴分扼之;战频捷。十五年(一六四二)冬,李自成陷襄阳、均州,逼郧阳;光恩择要口筑砦。贼逼砦而营,积木与砦平;光恩火焚之,贼不得近。炮裂砦,光恩泥涂板护之,且守、且筑。夜缒壮士斫其营,贼惊遁。十七年(一六四四)正月,伪将路应标以三万人来,大舟载溯流上;光恩设水砦于汉江深处,而以轻舟往来截杀。因风纵火,贼弃夺路走;光恩令别将循江鼓噪,贼挤入水,江水为赤。又遣人入均州,烧其蓄积;贼乃退。明年三月,自成弃陕西入楚;拥众二十万,水陆并进。光恩遣别将御之江渚,自率轻骑营城外,伏步卒榛莽间;贼至,苦路险不得驰突,而步卒出没如神。薄暮缚荻树杪,火光参差上下,亲帅死士冲贼垒;伏兵四起,喊声震天,贼众大溃。乃循江回捣贼水营,与别将之营江渚者前后夹击;贼弃舟从北岸遁,尽获其精骑、飞舰。盖前后四至皆大创,贼自是不敢窥郧矣。后师收楚,光恩势迫投诚;而阴与明通,为我道臣李之纲所讦,被逮。弟光泰,遂于丁亥(一六四七)四月据襄阳反正;永历帝封为镇武伯。进踞郧阳,结陕西贺珍、武大定为援。我提督孙定辽,亦降将也;率兵援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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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郧阳败没。我侍郎喀喀木会师进讨,光泰走房县;寻走四川,与弟光兴崛强楚、蜀间者十馀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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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二十二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十五

    刘肇基(乙邦才、庄子固等) 鲁之玙(蔡祥、徐福、吴志葵、陈梧)
    周之藩(闵时、林深、郑雄)
  刘肇基字鼎维,辽东人。嗣世职指挥佥事,迁都司佥书,隶山海总兵尤世威麾下;多战功。世威罢,肇基分领其众,破贼汝州。而所部皆边军,久戍思归,噪而走;坐是解职。寻起为辽东副总兵,擢都督佥事。
  [崇祯]十七年(一六四四)春,加都督同知,提督南京大教场。南都立,史可法督师淮、扬,肇基请从征自效;屡加左都督,太子太保。可法分布诸将,令肇基驻高家集、李栖凤驻睢宁以防河(栖凤本甘肃总兵,以地失留淮、扬者;督师前锋),则用张天禄驻瓜洲。十一月,肇基与栖凤复宿迁。越数日,我大清兵围邳州,军城北;肇基军城南,相持半月,始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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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年四月,大兵抵扬州,可法邀诸将赴援;栖凤、天禄不至,寻叛降。独肇基自白洋河以兵四千趋赴;过高邮,不见妻子。既入城,请乘北军未集,背城一战;可法持重,不可。肇基乃分守北门,发炮伤我军无算。城破,率所部死士四百人巷战,格杀千馀人。兵来益众,力不支,流矢贯额死;一军皆覆。我朝赐通谥,曰「忠烈」。
  乙邦才,青州人;庄子固,辽东人;马应魁,贵池人:俱从史可法军前,官副总兵。
  邦才初以队长击贼于河南、江北间。黄得功与贼战霍山,单骑陷淖中,贼围而射之,马毙,得功徒步斗;天将暮,仅馀一矢。邦才大呼冲贼走,得功乃得出;邦才授以己马,分与矢,且走且射,连殪追骑,始得及其军。得功自是知其能。六安围急,凤阳总督马士英命邦才与张衡者往六安取知州状。两人简精骑二百,夜冲贼阵;绕州城呼曰:『大军至矣』!城中恃之,守益坚。得状后,复突围出,不损一骑。凡大小十馀战,咸有功。可法镇扬州,用为副总兵,分徇江北。闻扬州急,率所部趋援,分门守御;既破,力战自刎死。
  子固字宪伯;年十三,杀人亡命。后从军,积功至参将。可法令之兴屯徐州、归德间,募壮士七百人,立旗帜以「赤心报国」为号。率众驰救扬州,三日而至。城垂破,可法自刎不殊,子固与内营参将许谨共抱持之;将拥以出,遇我兵格斗,力竭死。谨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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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流矢死。
  应魁字守卿。初为小将,巡行村落,贼至,从者惧而奔;应魁呼曰:『无怖死,死亦命也』!连发二矢殪二贼,贼即退。可法拔之,俾领旗鼓。每战,披白甲,大书于背曰「尽忠报国」。城破,巷战死。
  同时,副将楼梃、江云龙、李豫、思诚、冯国用、副旗鼓参将陶国祚、前营参将陈光玉、徐纯仁、李隆,游击李大忠、孙开忠、都司姚怀龙、解学曾等,皆以巷战死。我朝赐邦才等十六人通谥「烈悯」、思诚「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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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之玙,苏州卫人。官福山副总兵,为总兵吴志葵前锋。志葵合太湖义师攻苏州,所将海上军怯不任战;独之玙领三百人先登,斩胥门入,纵火焚公署。居民号呼相应,火光接天。我侍郎李延龄、巡抚土国宝以骑兵千馀屯城之东南隅,登盘门瑞光寺浮屠以望;曰:『敌虽众,乌合耳!俟过日中,其气必怠;选骑蹂之,破其前锋,馀必溃散,不足虑也』!乃匿其骑于府学宫中。良久,见外兵有弃仗、运财物者;乃选兵百馀,张旗帜环城而转,扬言江宁援兵至。而之玙入城行四、五里不见敌,亦内自疑。我骑突出驰之,矢发如雨;遂大溃。之玙与三百人皆死。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蔡祥亦名乔,吴淞游击也。降将李成栋以师围嘉定,城中求救于吴志葵;志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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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率七百人赴之,持铁简登岸步战,围数匝。东关有徐福者往救,与俱毙。
  吴志葵,官吴淞总兵。乙酉(一六四五)六月,师南下,郡县多望风降。志葵为夏允彝门人,苏松士大夫多与往来者;故志葵独不屈,顿兵松江之申浦。松之人以为义旅也,大喜。既乃令箭四出,提富室银米,纵兵大掠,公署、狱铺尽燬;松人大失望。闻吴易、陆世钥兵起,乃偕参将鲁之玙、守备蒋若来帅舟师三千自吴淞入淀泖,会诸义军。薄苏州,之玙以三百人先登,为城中师所袭,败死;城外兵闻之,争赴船走,沸声若雷。志葵不能止,退师泖中,气大沮。松江破,志葵与总兵黄蜚俱泊城外不能救,谋航海遁;师以小舟薄之得胜港,火器齐发,烟燄涨天,遂大溃。与蜚同被执,乞降;寻被杀。
  陈梧字肤公,上虞人;官都督佥事。定远将军嘉兴屠象美、钱起兵拒守,苦文士不知兵,迎梧为帅。顾所将多市井子,与师遇于三塔湾,大败;象美等死。梧率众依鲁监国,与镇倭将军鸣谦谋趋金塘、岱山为犄角,不果;部众掠馀姚,梧不能制,为署知县正中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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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之藩字长屏,井研人。崇祯中,为福建参将。
  隆武帝之将赴赣州也,晋之藩总兵;命以所部由汀州抵南昌,授御营右先锋,封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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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伯。未行而师逼,上由延平仓卒出奔;之藩与给事中熊纬率兵五百随行。中途,曾后鞭坠地,之藩下马检献;上不名其官,惟呼「我儿」。上口渴觅饮,之藩以小桶汲之曰:『愿陛下一统』!上喜饮之,袍袖俱湿。八月二十七日抵汀州;明日五鼓,之藩朝行在,加总督御营。俄有十馀骑称扈跸者踵至,则追兵也;呼问谁是隆武?之藩挺身呼曰:『吾乃大明皇帝也』!群射之。之藩拔箭,手杀数十人。俄脑后中箭,坠马被杀。时方溽暑,死五日而肌色莹然;汀人葬之罗汉岭。我朝赐通谥,曰「忠烈」。
  有闵时者字圣之,汀州卫百户。隆武帝奔汀州,时守丽春门;八月辛丑(二十八日)昧爽,师入,时挺身疾呼;骑矢发,洞胸死。
  林深、郑雄二人,福建抚标把总也。甲申(一六四四)十月,漳州贼犯汀州,粤寇阎总亦自赣州来,汀郡告急;巡抚张肯堂檄二人将五百人往援。未抵汀,而贼已陷古城镇;二人固健斗,誓破贼后会食,不传餐。而进至观音铺,坠伏中;左山右涧,急据山,则峭不可登,裹创死战。贼乃举火,风烈蓬枯,歼者三百十二人;深、雄皆死之。初,贼轻官兵;既知其敢战也,退入赣州境,汀郡获全。郡人感之,敛死事之骸瘗之罗汉岭;宁化李世熊表以碑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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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二十三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十六
    黄道周(赵士超等、加封、洪京榜)

  黄道周字幼平,漳浦之铜山人也。铜山在孤岛中,有石室;自幼坐卧其中,故其门下士称为石斋先生。少家贫,读书罗浮山,山水暴涨,坠涧中,流而出;遇异人授读书法,过目不忘。为文典奥,原本经术。登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改庶吉士;历编修,与修「国史实录」。故事:经筵展书官奉书膝行;道周谓膝行非礼,平步进。魏忠贤目慑之,不为动。以母忧,归。
  崇祯初,起原官,疏言:『迩年来诸臣日营心计,不过推求报复而已;为逆党而翻边疆,为雠隙而翻科场。至边疆之要塞利害、科场之源流清浊,实无一言及之。万历末年,林下诸臣如邹元标、赵南星等二十馀人废弃二十年,酿成门户之祸。今又无故取诸搢绅稍有意识者举网投阱,而缓急何所得士乎!夫绝饵而去者,必非鱼;恋栈而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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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非骏马。以利禄豢士,则所豢者必韨利之臣;以箠楚驱人,则就驱者必驽骀之骨。陛下必欲振作人材,当敦尚风节、表章仁义,勿使猥琐小人挫辱文章廉隅之士!昔太祖品骘人才,以执古而不知变者为最下,盖指庸碌学究而言,非谓崇尚圣贤、规模先正之士也』。寻以疏救故相钱龙锡,贬三秩。
  九年(一六三六),以荐,擢右中允。给事中李如灿直言下狱;道周言:『陛下诏求直言,而直言者辄斥;清刑狱,而下狱者旋闻』。帝不怿,切责之。道周疏陈己有「七不如」,内有『文章意气坎坷磊落,臣不如郑鄤』语;帝诘责。道周疏辨谓:『臣与郑鄤为庶常时,文震孟疏论魏忠贤,郑鄤抗疏任之,削籍入山;臣心愧鄤。每执笔不能明白,心辄思鄤。以为不如,真不如也』。帝念道周起废未久,有旨不究。
  十一年(一六三八)三月,帝御经筵,问诸臣以用人、理财。道周语甚切直,帝亦名重之,呼「先生」者三。寻杨嗣昌以夺情为兵部尚书入阁、陈新甲亦以夺情为宣大总督;道周谓『国家即无人,奈何数以墨缞从政』?仰视荧惑逆行,太白昼见;嗣昌所筹寇事滋失策,顾谓给事中冯元等:『天象如亡,此人必误国。宜率同列争之』。中夜读书至「宋史」「真德秀传」,拊几叹曰:『古人立朝,一月三十六封事;而吾侪默然已乎』!每见诏书有不便,辄屏人削赎;一字未安,即日:『此诚不足以格主』。屏弗奏。其欲纠嗣昌也,为数劄子,论边事、寇事;其一言夺情并论新甲,未上也。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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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院推阁员,元谓:『枚卜无出道周右者。独苦其好言事,疏入或触忤,即推且弗用』。遣所知日守之曰:『公得政,所挽回者大;奈何必以口舌争!即轻宰相,独不为天下计乎』?以此久不发。已而,竟相嗣昌等五人。道周自恨为同列误,竟就初稿为三疏矣上。帝召对群臣于平台,问道周曰:『无所为而为之谓「天理」,有所为而为之谓「人欲」;尔疏当枚卜不用之时,果无所为乎』?道周曰:『臣心为国家,自信其无所为』。又极诋嗣昌;嗣昌曰:『臣不生于空桑,岂遂不知父母!臣再辞,而明旨迫切。道周学行,臣实企仰之;今谓不如郑鄤,臣始叹息绝望』!道周辩论不少屈。既对毕,叩头入班;帝目而斥之曰:『佞口』!道周叩头复奏曰:『「忠佞」二字,臣不敢不辨:独立敢言为佞,谗谄面谀为忠乎』?帝怒甚,然终以儒者优容之;谪江西布政司都事。巡抚解学龙疏荐之;帝怒为党,并逮治。予杖八十,下诏狱,户部主事叶廷秀、太学生涂仲吉疏救,皆予杖。道周系狱,吏日奉纸笔乞书,为书「孝经」百二十本。感明夷事,著「易象正」;方草十二图,锦衣校促行,道周恬然谓曰:『俟吾画一图成,就逮耳』。狱具,拟瘴戍,严旨斥驳;刑部尚书刘泽深疏言:『道周以建言诛,非皇上覆载之量也』!遂戍辰州。道出杭大涤山,与诸生极论朱、陆同异。已而嗣昌败,道周复故官;遂称病归。
  甲申(一六四四),南都起吏部右侍郎。道周不欲出,马士英遣人讽之曰:『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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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公不起,欲从史可法立潞邪』?道周不得已,乃趋朝;陈进取九策。九月,升礼部尚书,掌詹事府事。见朝政日非,乃自请祭告禹陵;临行上言:『今欲东收兖、济,北略漳河,西取应、安,然后问洛阳之钟、扫成德之松楸,上规天、寿;此旷日持久,其道诚难。臣愚计:得一沈鸷之将,简士三万、赍粮百日,出赣榆韦桥,东踰破车、度临胊、历博兴,直上盐山抵沧州。此间千四百里,皆荒旷如升虚邑;惟临胊、安邱、乐安、阳信之间稍有屯聚,可因粮而食。尽七昼夜至武清、渡白沟,出其不意从天而降;然后致陛下哀痛之意,祭告洒扫于十二陵,与长安士民拭泪而觐九庙。还则分兵两道:一下临清以收兖、济,一下邯郸以收彰、卫。其用力甚少,奏功甚钜:此耿弇所发愤于祝阿、刘裕所欢呼于大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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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都陷,道周与巡抚张肯堂、总兵郑芝龙、郑鸿逵奉唐聿键建号福州;以本官兼武英殿大学士,参赞机务。时政出郑氏,廷臣日请出关,而芝龙辄以饷绌辞。会赐宴,芝龙自以侯爵欲位首辅上;道周争以祖制「武职无班文臣右」者,终先道周。由是,文武不睦。有诸生上书诋道周迂,不可居相位;上知出芝龙意,下督学御史挞之。道周见芝龙无经略志,谓『坐而待亡,不如身自出关』。奏请『以师相募兵;江西多臣门生、故吏,必有肯效死力者;且可连杨廷麟、何腾蛟为进取计』。遂率门生中书蔡春溶、赖继谨、陈骏音、兵部主事赵士超、通判毛至洁并子弟可千人以行。次芋源,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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躬」诗曰:『天地何高深,日月犹循环;星宿陈其领,动静恒无端。举翼不能翔,而作醢鸡观。大命一以至;不能复研钻。鬼神欲告之,翕吸近告难。伤哉草木颓,不得留朱颜』!至延平乏粮,请饷;芝龙靳之。上不得已,给空劄数百道。道周亲书劄付奖语,得之者荣于诰敕。进师建宁,驻崇安;遣通杨廷麟、万元吉为声势。寻有以外交诸藩飞语闻者,上遣使驰示;道周自陈,疏曰:『臣田无一亩、居止一椽,幸以是见悯于主上、见信于亲友,然不能以是见谅于犬豕豺狼。臣行年六十,无险心、酖语为凶人所雠,无奇功、异能为要人所嫉;独恃一片肝肠,为高皇、列宗与天下黎献共对白日耳。臣虽庸下,遭逢陛下,鱼水相期;一月之内,四疏乞师。至若子弟慕义勤,虽天性使然,亦恐臣孤身只手陷身绝域;每一相见,涕泗涟洳。迩因溽暑未收,毒水四下;臣兵自延过宁,渴而谷饮,病者八、九。一日下操,十队之士呼半不起,遂损去健将陈伯舆。念其雄略,十射九破;千觔之力,尽于盆水。四顾环堵,何能不哀!今稍稍平复,遂相对劝臣出关。呜呼!此亦臣子也;顾曾受朝廷之宠眷而摅愤至此。今在廷诸臣不涤肠剖胸,誓同分胆共薪,而潝潝訾訾望影射沙,欲何为者!陛下不屑为昭烈,臣亦不屑为孔明;陛下不屑为宋高宗,臣亦不屑为李伯纪。取法不高,则庸佞狎来;视人太卑,则奸豪四至。古今谗贼偏中于高明,近代人才沈沦于苟贱;惟陛下垂』!上览表,手劄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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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广信,闻徽州破,遣将守马金岭,劝谕捐助;得万人,乃部署分道进兵。游击黄奇寿战捷于牛头岭,遂营之。其出婺源者,参将加封战死、游击李忠被执,奇寿与参将李瑛、倪彪亦溃于童家坊。道周遂驰疏请兵;曰:『臣今年六十有二,才能智勇不过中人,而自请行边、拮据关外,譬之鸡然;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有不寤之人起而刀俎之,亦无可奈何而已!臣少而学道,于物无竞、于人寡怨。直以出师之故,为异志所排;寡识之人,群起和之。千端百出,以阻其成;旁勾曲引,以幸其败。或叩关门,数曰不达;饥疲之众,宁死中野:臣何所营而坐困于此哉!臣遭会风云,未及一月,五疏求去。直以皇上洞烛遐迩,尝鉴臣于言语形迹之外;所以苒苒焦晓,瘁毛铩羽,以为朝廷守一日藩篱。非曰能之,亦各尽其义而已。今敌之来日以盛、众之附日以携,蠢冥何知,惟利是视;贪生怖死,则前后异致。信州闾巷鸡犬方集,今复翻然欲舍而去。据徽人来者咸云:「敌一百六十骑守婺境,自海口煖水焚掠殆尽」。煖水距广信一百馀里,臣师屯八都者仅千五百人;皆村落新募,月食一两之卒。其东出马金岭者,仅七百馀人;又千二百人西去饶、抚,驰收未回。所馀帐下,千二百人而已。臣自八月以来,东弭台、宁之衅,西消金岭之孽。精力瘁于文告,岁月驰于期会;未有一智一谋佐于其内,一膂一力助于其外。空以老瘁一意报主,为爱己所怜、异己所笑。今事势甚急,可亟命方国安以万众从严州出老竹岭,直捣徽州;乘其西驰,可以破敌。即不然,亦可解信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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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成牵制之势矣』。上览表,不能答;道周计穷。婺源令某者,亦门人也;伪致降书。道周信之,决计深入;集门人诸将议曰:『敌人虽众,虚声耳。若延来春,则彼弓弛、马懈可破也;奈粮饷不继何!与其半途溃散,不如决战以报朝廷』。因相持泣下。十二月,进兵童家坊。忽报乐平已破,信州士大夫致书相迓;道周以成师既出,义不反顾,遂前。次明堂里,仅三百人、马十匹、粮三日。壬寅(二十四日),天微曙,降将张天禄率兵猝至。道周挥赖继谨等鏖战;参将高万荣请引兵登山,凭高可恃。正移师间,骑兵从间道突出,箭如雨;从者俱散。道周曰:『吾死此矣』!遂被执。舆至婺源,天禄劝之降;道周骂不绝口。未几,门人赵士超、赖继谨、蔡春溶、毛至洁亦解至。道周绝粒,作「自悼」诗八章。发婺源,过新安,绝粒十四日不死,复进水浆。
  至金陵,幽于禁城;已改系尚膳监。诸当道承贝勒意劝降;道周曰:『吾手无寸铁,何曾不降』!劝者曰:『降须薙发』。佯惊曰:『汝薙发邪?幸是薙发国来;若穿心国来,汝穿心邪』?洪承畴亲诣求见;道周喝曰:『承畴死久矣!松山之败,先帝痛哭遥祭;焉得尚存!此无藉小人冒名耳』!承畴上疏乞贷死,朝旨不许。道周在馆,与门人讲习吟咏如常,著诗文数卷。素善书翰;人争求之,终日握管不辞也。门人寄家书,道周书蔡春溶书函曰:『蹈仁不死,履险若夷;有陨自天,舍命不渝』。又书赖继谨书函曰:『纲常万古,性命千秋;天地知我,家人何忧』!明年三月壬子(初五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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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曹。过东华门,坐不起;曰:『此与高皇帝陵寝近,可死也』!既见市有竖「福建门牌」者,指曰:『福建吾君在焉,死于此可也』!南向再拜,遂受刑。上闻之大哭,赠文明伯,谥「忠烈」。
  道周精天文、历数、皇极诸书,所著「三易洞玑」、「易象正」,学者穷年不能通其说。道周以之推验治乱,其说多中。自推行年终于六十二岁丙戌,至是竟验云。士超等皆从死。士超字渊卿,福州人,官职方主事;赖继谨字敬儒,官中书;蔡春溶字时培,诸生:皆漳州人(或作赖雍、蔡绍谨者,误也)。毛至洁字去水,六合人,官广信通判;曾割股愈亲疾(或作玉洁,亦误也)。诸人死后,门人星散;惟馀杭何瑞图(字羲兆)、绍兴吕叔伦(字汉)、二人者,抱道周遗书入山,终身不出,节最高(馀附见他传)。我朝赐道周专谥曰「忠端」,士超、春溶、继谨、至洁通谥俱「烈悯」。
  加封字抱赤,建宁右卫副千户之臣子。之臣富而俭;老且死,命舁巨簏厅事,召亲友告之曰:『吾以俭起家,与诸君子分甘绝少。然吾岂吝者哉,欲善用吾财耳』!开簏,散千金。加封故豪侠,甲申(一六四四)国变,募义勇从军婺源死;黄道周为文祭之。
  又有洪京榜者,龙溪廪生。隆武改元,投效戎行,道周题授中书舍人兼监纪推官。道周殉难,京榜不知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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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二十四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十七
    蒋德璟 曾樱 路振飞(子泽溥)
    朱继祚(汤芬、林嵋、都廷谏、曾世衮)
    熊开元(林增志、方以智) 徐人龙(子咸清)

  蒋德璟字申葆,号若木邪;晋江人。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累擢庶子。敏于掌故、典礼、历术,条奏详明。
  崇祯十五年(一六四二),以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时杨嗣昌已死,而练兵、加饷之弊未革;又造钞发卖,京商骚然,卷箧而去。德璟皆力言其非;不见听。最后,以给事中光时亨追论练饷殃民之咎,德璟拟旨云:『向时聚敛小人倡议搜括,致民穷祸结,误国良深』。帝不悦;召阁臣及吏、户二部臣入文华殿,取时亨疏,诘以聚敛小人主名。德璟不敢斥言杨嗣昌,以原任户部尚书李待问对;帝曰:『朕如何是聚敛!只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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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兵』。德璟曰:『皇上岂肯聚敛!因既有旧饷五百万、新饷九百馀万,复增练饷七百三十万,当时部、科实难辞责』!帝责其朋比。诸辅臣申救,意乃解。复具疏言:『边臣练饷,立说或数千、或数百抵塞明主;而全镇新旧饷兵马数万,概言不足:是因有练饷而兵马反少也。臣私心恨之!又近日直省各官每借练饷名色,追比如火;致百姓困穷,遇贼辄迎。臣又私心恨之!盖致外无兵、内无民,且并饷亦不能完,故推咎于练饷之人。冒昧愚戆,罪当死』!因引咎出直;都给事中孙承泽、汪惟效力争之。德璟初以山西新陷,未敢辄去;又以廷臣连章见留,避嫌,具疏辞朝。至三月二日,得旨:赐银币、乘传归。
  弘光时,以原官起;德璟上疏以三大罪自责,不拜。隆武帝就起诸家;不得已,入贺。见郑师逗遛,请行关确察情形;至则事无可为,称病去。
  丙戌(一六四六)九月,师至泉州,德璟不食卒(或曰吞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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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樱字仲含,江西峡江人也。万历丙辰(一六一六)进士,授工部主事。监兴造,为中贵所惮。
  天启二年(一六二二),由郎中出知常州府。时御史巡视盐仓、江漕及提学屯田者皆操举劾权,文牒日至;樱具状南京都察院曰:『他方守、令奔命一巡按,独南畿者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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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数巡按;请一切饬罢』!比屯田御史索属吏应劾姓名,樱不应;索者危言恐之,答曰:『僚属无可劾,止知府无状』。因自署下考,杜门待罪;抚按为慰留,始起视事。织造中官李实迫知府行属礼,樱不应。既檄至,侮以「尔汝」;樱亦以「尔汝」报,卒不屈。魏忠贤祸作,高攀龙、缪昌期、李应升被逮;樱助缪、李赀。攀龙死,经纪其丧。宜兴毛士龙、武进孙慎行以忤奄遣戍;樱讽士龙逃而缓慎行之行。忠贤败,事遂解。
  崇祯戊辰(一六二八),以参政分守漳南;擒斩九莲山土寇几尽。母忧,归。服阕,进按察使,分巡福宁。海寇刘香与红夷寇掠沿海,总督熊文灿欲遣郑芝龙往讨,疑香与芝龙有旧;樱以百口保之,遂平海寇。逾年,东厂获一男子言为樱行贿谋迁秩;帝震怒,命逮治。御史叶先春曾为属吏,知其贤,于他疏附白之;诏诘问,因具陈樱贤。然不知贿所从来,乃命闽抚沈犹龙、巡按张肯堂覆按。厂檄有奸人黄四臣名;芝龙前曰:『四臣我所遣,我感樱恩为之』。犹龙、肯堂遂据以入告,芝龙亦上疏请罪,士民诣阙击登闻鼓声其冤。得旨:免入狱;削芝龙都督衔,仍令樱以故官巡视海道。未行,改湖广按察使兼右参政,赐敕分守湖南。故事:分守无敕;为樱贤,特赐之也。衡、永故多寇,州县残破。樱至,疏荐苏州同知晏日曙、归德推官万元吉才;两人方坐事罢,以荐俱赴官。调芝龙讨贼,贼多降;一方以安。
  迁山东右布政使,分守登、莱。旋擢南京工部右侍郎,乞假归。初,大清兵入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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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抚永吉所部济、兖、东三府尽失,匿不闻;兵退,以恢复报,擢兵部侍郎。登、莱所失无几,以实奏;遂下刑部狱。京师陷,樱微服遁诣南京;刑部法司以赎徒论。
  隆武时召为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寻进太子太保、吏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时政在郑氏,樱不能有所为。然性廉劲,遇事敢言;持铨政,绝请谒。上幸延平,留守福京。
  闽亡,乃浮家厦门岛中。陈泰、阮文锡从樱讲心性之学,躬行实践,终日无倦容。尝坐席少偏,命文锡移之;曰:『席不正不坐;正身,所以正心也』。辛卯(一六五一)二月,城将陷,家人请登舟;樱曰:『此一块乾净土,正吾死所;岂泛海求活邪』!自经死。越五日,泰负骸走三十里入殓,颜如生。子四人,俱完节不仕。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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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振飞字见白,曲周人。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除泾阳知县。大吏谄魏忠贤,将建祠泾阳;执不从。邑人张问达忤奄坐追赃十万,故迁延之;奄败,事乃解。流贼入境,击却之。
  崇祯初,徵授御史。疏劾首辅周延儒『卑污奸险、党邪丑正,启宵小奔竞之门,短豪杰敢言之气;祈立斥,以清揆路』。被旨切责。复陈时事十大弊。寻出按福建;海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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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香者数勾红夷入犯,悬千金激励将士。于是郑芝龙等破之,诏赐银币。俸满,以京秩录用;疏请暂止钱谷、刑名之奏,深思安危、治乱之几。八年(一六三五),将简用辅臣;上言:『枚卜圣典,使夤缘者窃附,则不光。如向者周延儒、温体仁等,公论俱弃;宅揆以后,民穷盗兴。辱己者,必不能正天下』。时延儒已斥;而体仁方居首揆,大恨。
  已巡按苏、松,除输布、收银、白粮、收兑四大弊,民困以苏。常熟奸民张汉儒讦乡官钱谦益、瞿式耜贪状;体仁主之,坐振飞以失纠,拟旨令自陈。乃白谦益、式耜无罪,而语刺体仁;体仁益恚,激帝怒,谪河南按察司检校。入为上林丞,屡迁光禄少卿。已擢右佥都御史,总督漕运,巡抚淮、扬。十七年(一六四四),流贼陷山西,遣将金声桓等分道防河;团练乡兵,犒以牛酒,得两淮间劲卒数万人。福、周、潞、崇四避贼同日抵淮,大将刘泽清、高杰等亦弃汛地南下;振飞接之,不失其欢。弘光帝立,故河南副使吕弼周受贼伪命,以防御使来代振飞任;进士武愫以伪防御使招抚徐、沛,贼将董学礼据宿迁。振飞击走学礼;擒弼周系于竿,置法场,命军士人射三矢,乃磔之;缚愫徇诸市,鞭八十,槛车献于朝:时论快之。马士英之以兵入朝也,过淮安;振飞遏其兵,不令上岸。士英既用事,用所亲田仰来代;适振飞亦遭母丧,流寓苏州。录功,即旅次加副都御史。初,督漕时谒凤阳皇陵,望气者言高墙中有天子气;时隆武帝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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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罪锢,守陵中官虐之。振飞疏乞宽罪宗,竟得请。杨维垣谪戍淮安,振飞待之薄;及是,附马、阮用事,嗾抚宁侯朱国弼劾其私语凤阳气,心怀异图。行人朱统复诋之,遂免官。
  南都失守,隆武帝立于闽中,进左都御史。时音耗隔截,募能致振飞者,官五品、金三千。振飞乃赴召,中道拜太子太保、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至则大喜,与燕;抵夜分,撤烛送归。解玉带以赐,官其子职方员外郎。又录守淮功,荫锦衣世袭千户。上每责廷臣怠玩,因进言曰:『上谓廷臣不改因循,必致败亡;臣谓上不改操切,亦未必能中兴也。上有爱民之心而未见爱民之政,有听言之明而未收听言之效;喜怒轻发,号令屡更。因群臣庸下而过于督责,因博览书史而务求明备:凡上所长者,皆臣所甚忧也』。其言皆曲中上短云。
  丙戌(一六四六)秋八月,大兵进仙霞关;上走汀州,追赴不及。汀州破,走安平依朱成功。丁亥(一六四七),有误传上在粤者,偕主事万年英泛海求之。抵虎门,始知为上弟聿,已败死;乃回厦门。后赴永历帝召,卒于途(或曰自缢于邵武山寺)
  长子泽溥,字安卿;乱后,奉母居太湖。顾炎武尝曰:『险阻备尝,与时屈伸,吾不如路安卿』!弟太平,从振飞至闽,官光禄寺卿。闽败,奉永历帝命,徵兵于外。晚隐于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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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继祚,莆田人。万历己未(一六一九)进士,授庶吉士,进编修。天启中,与修「三朝要典」。寻罢归。崇祯初复官,迁礼部右侍郎,充实录总裁。给事中葛枢言其纂修「要典」得罪清议,不可总裁国史;因谢病去。旋起南京礼部尚书,又以人言而罢。弘光时,起故官,协理詹事府事;未赴。隆武帝立,召拜东阁大学士,从至汀州。事败,奔还乡里。
  戊子(一六四八)春,鲁监国在闽安镇,邻近州县多下;继祚亦举兵应之。与同安伯杨耿合攻兴化;城守者,监司彭遇颽,故南都御史也,招继祚入守之。三月,大兵至,城复破;继祚及参政汤芬、给事中林嵋、知县都廷谏并死之。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汤芬字方侯,嘉善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尝为阁部史可法监纪推官。闽中授御史;鲁监国以为参政,分守兴、泉。城破,绯袍坐堂上,被杀。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林嵋字小眉,莆田人;崇祯中进士。制义文奇逸;诗原本汉、魏,于唐独宗李白,外此不屑也。闯贼犯阙,嵋间道渡江,上书阁部史可法言贼中事;可法奏留之。隆武时,授兵科给事中;鲁监国亦授吏部郎中。大学士朱继祚之举兵兴化也,嵋与其事。城陷,赋绝命诗三章,呕血死。嵋磊落负奇节,见时事已非,辄寄悲愤于诗;著「蟛蜞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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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卷。从子佳玑字衡者,质朴修志行,诗文能世其家法云。都廷谏者,杭州人。官莆田知县。城破,自缢死。我朝赐嵋、廷谏通谥,俱「节悯」。
  曾世衮字长修,兴化平海卫人;尚书楚卿子也。天启甲子(一六二四),举于乡。戊子(一六四八),破产起兵,从大学士朱继祚复兴化。事败,遁厦门,忧愤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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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开元字元年,号鱼山;嘉鱼人。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除崇明知县,调繁吴江。崇祯朝,徵吏科给事中。以官知县时徵不及额,贬二秩外用;不赴。久之,起山西按察司照磨,迁光禄寺监事、行人司副。劾首辅周延儒,与给事中姜埰同受廷杖,下狱;所谓熊、姜之狱也。卒遣戍杭州(事详「明史」)
  南都立,起吏科给事中;丁内艰,不赴。闽中以工科召,疏请终丧。连擢太常寺少卿、佥都御史,再疏辞。诏曰:『天地生才,祗有此数。迩者老成凋丧,宗周、彪佳、石麒等既皆捐躯,郑三俊又损目;故于开元之至,旦夕以冀。既在郊坰,慰予饥渴』!及入对,眷礼有加。开元请罢捐助、停事例、重爵禄、简刑罚、急亲征、实听纳、散朋党,俱嘉纳之。越日,授御营随征东阁大学士兼行在右副都御史,权理院事。时方破格用人,躁竞者多以口舌得官;开元恶之,力持资格。丹徒诸生钱邦芑言事称旨,特授御史;开元请改兵部司务。上重违其意,命以司务,得非时言事;实同御史权。上之在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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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也,外虽优礼辅臣,而事辄独断;开元遂乞罢归,不许。已而邦芑复授御史;开元力争之不得,乃引疾。
  汀州破,弃家为僧于苏州华山岩,师事南岳和尚。又住休宁仰山,自号蘖庵。卒,葬徽州之丞相原。
  林增志,瑞安人。崇祯中进士,官右中允。隆武时,以入阁召;未赴。闽亡,为僧,住温州之头陀寺。有僧来受戒者;问『曾杀人否』?僧自言『少时从闯贼,曾刺杀某官』。增志怒,以锡杖撞杀之。山民喧「大和尚杀人」;乃潜入泰顺峰门山中,辟田造寺曰香林,隐居焉。与遗老董龙溪父子多唱和诗,自称让庵和尚。死,葬寺之对山。
  方以智字密之,桐城人。崇祯时,尝避地南都,与杨廷枢、陈子龙、夏允彝相友善。成庚辰(一六四0)进士。父孔炤,方以楚抚被逮;以智怀血疏,跪朝门外叩头号呼,求代父死。帝叹曰:『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并释之;擢检讨。北都陷,父子为贼所掠,濒于死。南都马、阮当国,诬其污伪命,入之六等罪中;举朝大哗,乃已。叹曰:『是尚可为邪』!褫衣散发,卖药五岭间。隆武帝召之,未赴。永历时,以翰林院学士知经筵,寻命入阁。以智知不可为,乃为僧去,号无可;最后,自号曰浮山愚者。大兵尝物色得之,令曰:『易服则生,否则死;袍服在左、白刃在右』!乃辞左而受右。帅起谢之,为之解缚,听其以僧终。乃披缁诣天界,事俍公。同时有啸峰者,亦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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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官都给事中。与并师俍公,时称为皖江两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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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人龙字亮生,上虞人。万历丙辰(一六一六)进士;授工部主事,出为湖广荆襄道佥事。
  寻迁湖南提学副使。故事:使车按止义陵;自桃源南入,接岭连山高险,舆挽不得前。故辰、沅、郴、靖官师子弟,皆就试。人龙乃独往;每度一关,必询视形势。及抵辰龙关,徒行;尽得其要害。后剿临蓝大盗,辄用有功。其地,辰郡稍稍能文,溆、沅则歌谣杂出;至靖川,与峒彝相半。有通「论语」一章者,即举茂才。人龙乘传所至,人多化之;且惊喜,以为开国来无此事。已擢湖南道参议;珰难起,乞终养归。
  崇祯乙亥(一六三五),服未阕,即起为岭北道;增拓城垣十数处。以能闻于朝,调苏松兵备道按察司副使;虔民留之。会郴、桂贼起,围长沙,攻衡州;诏命两广、江、虔会楚合剿,檄人龙为监军。累战奏功,破诸寨,斩级万馀,擒贼渠十有八。捷闻,迁武昌道,晋参政;特召赐对。道臣向无特召,召自人龙始。时杨嗣昌以夺情起官,入阁兼本兵;因人龙曾任楚官,载拜执手,指所坐曰:『以此待公』。人龙初应召,疏论时政与嗣昌忤。至是,见其墨绖在坐,连瞩之;且言己终养历十二年。嗣昌眙不知所对,遽引退。先是虔饥,人龙输粟为赈,民赖以苏。召对时,帝问所全活者几何?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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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十万计』。帝喜顾左右曰:『活人至十万,亦几矣』!嗣昌遽曰:『虔户版几何?而动言十万,此罔上也』!帝默然。然嘉其能,谕吏部:『遇督、抚缺推用』。遂超拜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陛辞日,赐币,遣中官四人扶肩舆出都;道路荣之。孔有德之乱,引朝鲜船至,军吏告急。人龙治事不辍,密檄津门、山海为犄角,遣标将焚其船,夺大铜炮三十馀架;贼氛顿息。因是虑阻漕,欲疏胶河故道,傍入于海以通运;亲视有成画,具疏入告。嗣昌谓漕非所职,严敕之;且中以他事夺俸。人龙知事不可为,乞放归。
  无何,嗣昌死;会兵部增设右侍郎备边关制督之选,廷推起用。疏辞,不允。甲申(一六四四),晋户部尚书。以倪元璐荐,特旨兵部。比至淮,闻国变,恸哭草檄讨贼。南都立,马士英兼本兵,仍为副。每同堂坐,机事一决于士英;人龙心不平,求去。且每在堂正色危坐,士英踧踖不自安,遂分部事判两堂,人龙督理驾库、漕运。既而人龙语侵士英,复极言『安置四镇,不宜以庐、凤、淮、扬祖宗汤沐重地,遽予拥兵自卫之人。夫带砺之盟,俟有成绩。即事在急遽,争先歆赏,亦必策以自效。使恢一城即予以是城,复一地即授以是地;当前激励,未为不是。乃兵未动而遽刳内地畀之,则江南尺寸土可胜刳哉』!士英恶其言,讽台臣劾之;无可劾,乃使御史何纶纠其年耄拜舞失仪,勒致仕。时人龙年六十有九,进止矍铄,实无少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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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浙东鲁监国,起工部尚书,与之仁分屯江口。隆武帝以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召,命人龙门下士闽抚吴春枝赍诏促行。比入闽,力辞不受事;杜门却扫者又七年而卒。卒之日,流涕曰:『吾颇知兵事,且官兵;当国家需兵时,竟不得为国家用兵以死,吾自恨矣』!
  子咸清,有神童之誉;一岁识字,五岁通经。与妻商,偕隐以终。商与祁彪佳妻景兰女兄弟也,世称仲商夫人云(见「列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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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二十五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十八
    傅冠 顾锡畴 杨廷麟(彭期生、吴世安、彭锟) 苏观生(梁朝钟)

  傅冠字元辅,进贤人。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历官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崇祯十一年(一六三八),乞休归里,家居者六年。
  乙酉(一六四五)夏,南都既覆,闯党得仁导师入进贤,掠冠家,杀其孙鼎。冠潜行入闽;隆武帝遣官存问,手诏冠督师恢复江省,专理湖南剿抚事宜,赐尚方剑便宜行事。师至邵武五福关,逗留不前;冠知事不可为,十二疏乞罢。适职方江随者以荐举进身,思立名自重,乃疏言冠拥兵糜饷、玩敌扰民;冠请解兵柄益力。诏杖江随,予冠致仕。冠遂寄寓泰宁门人江亨龙家。
  亨龙,小人也;初以阁部名,执弟子礼。既惧为居停累,乃自首;而遣其子养源走告冠曰:『江随父子白清帅,欲生得公矣;养源家百口,公是视耳』。冠不悟其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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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曰:『一死报国』!径自投缳。养源跪,抱冠曰:『公不生见清帅,江氏百口立碎矣』!顾指庄客辈曰:『即此族何辜,忍令为血池乎』?遂舁冠就道。夜宿溪头;冠私起欲投溪,为守者所觉。至汀州,降将李成栋延之上坐曰:『公,大臣也;但遵制薙发,保公无他』。冠诧欺曰:『自冠裳以来,有髡头宰相否』?成栋复曰:『公发种种矣,与髡何异。但稍加铍掩众目,可婉曲报闻耳』。冠厉声曰:『汝知千古有文文山乎?我乡先进也!吾乡无髡头宰相,但有断头宰相耳』!成栋自是不复言。然礼待甚厚,饮食必偕。成栋既率兵入广,镇将李发待冠如初。一日,对奕局罢,发阅文书;忽请曰:『公必不顺命者,今奉令旨收公矣』!冠欣然起曰:『早毕吾事,尔之赐也』!整衣冠,向南拜曰:『臣负国无状,死不足赎』!复向西拜曰:『祖宗暴骨,惟冠之辜』!题诗壁上曰:『白发萧萧已数茎,孽冤何必更相寻!拚将一副头颅骨,留取千秋不贰心』!又曰:『愤血已成空,往事徒回首!国难与家雠,永诀一杯酒。幻影落红尘,倏忽成今古;名望重如山,此身弃如土』!题毕,引颈受刑。无忍加刃者,赏之亦不应;惟知府李兰友家丁某受赏而施刃焉。是日,昼晦,悲风震瓦;汀人无不掩涕。家人傅国桢葬其骸于罗汉岭,与周之藩墓相望。首在函中,忽吐白光;时示梦于狱囚,祈卜者皆奇验。己丑(一六四九)三月,冠之子乞骸归葬,始合身首殓之;竟体作黄金色。旧衣二领弃墓侧,风雨经年,帛色如故;行道见者呼为「相公衣」。后宁化邱、赖二生被袭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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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以示人;盖有叹且泣者。我朝赐通谥,曰「忠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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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锡畴字九畴,昆山人。万历己未(一六一九)进士,改庶吉士,授简讨。天启四年(一六二四),以忤珰削籍。崇祯初,起原官;历迁国子监祭酒。乞终养,归。服除,起少詹事;进詹事,拜礼部左侍郎。列用人五失,曰铨叙无法、文网太峻、议论太多、资格太拘、鼓舞未至。又以抗言抚流寇事,与杨嗣昌大忤;复削籍。用荐,起南京礼部左侍郎。
  弘光时,进尚书。东平伯刘泽清言『宋高祖即位,以靖康二年五月为建炎元年,从民望也;乞以甲申五月为弘光元年』!锡畴言明诏已颁,不可追改;乃止。时议郊祀,锡畴言『合祀、分祀,后先互异。但议礼,于今物力告匮,当删繁就简,从高皇合祀之制为便』。又议庙祀恭皇帝,锡畴请别立专庙。又请上建文、景泰谥号,赐文震孟、罗喻义、姚希孟谥而追夺温体仁谥。并见从。吏部尚书张慎言去位,命锡畴摄之。时马士英当国,锡畴雅不与合;遂乞祭南海去。明年春,逆党张孙振追颂温体仁功,劾锡畴憸邪;命致仕。南都失守,锡畴乡邑亦破;时方遭父丧,间关赴闽。隆武帝进东阁大学士,加督师衔,不拜;寓居温州江心寺。
  丙戌(一六四六)秋,总兵贺君尧与督学相结,取事例银供饷;诸生鼓噪,君尧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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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锡畴怒,将以闻;君尧乘夜缚而投之江。子蓥走免。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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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廷麟字伯祥,清江人。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授庶吉士,转编修。勤学嗜古,声震馆阁;与都御史黄道周善。皇太子将出阁,简充讲官兼直经筵;乃具疏力让道周,不许。
  明年春,帝御经筵,问保举、考选之法,何者能得人?对曰:『保举当严举主,如唐世济、维章为温体仁、应熊所荐,今二臣败而举主无恙;是连坐之令先不行于大臣,欲收保举效得乎』?帝为动容。是年冬,畿辅告警,因疏劾兵部尚书杨嗣昌;言『陛下有挞伐之志,大臣无御侮之才。谋之不臧,以国为戏。嗣昌及蓟辽总督吴阿衡内外扶同,朋谋误国;倡和款议,武备顿忘,以至于此。今可忧之在外者三、在内者五。督臣卢象升以祸国责枢臣,言之痛心!夫南仲在内、李纲无功;潜善秉成,宗泽殒命。乞陛下赫然一怒,明正向者主和之罪;俾将士畏法,无有二心。召见大小诸臣,咨以方略;谕象升集诸路援师乘机赴敌,不从中制:此今日之急务也。嗣昌大恚;诡荐其知兵,改兵部职方主事,赞画象升军。象升得之甚喜,即令往真定转饷济师。及象升战死贾庄,嗣昌亟问杨赞画死未?侦卒以奉使在外对;为不怿者久之。取所在军中报曲折事,拟旨责其欺罔,欲中以危法;帝察其无罪,仅贬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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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道周狱起,词连;将逮治。旋狱释。言者交荐,仍故官。未赴,都城陷,廷麟与翰林修撰刘同升集兵勤。弘光帝立,御史祁彪佳荐之,授左庶子;辞不就。宗室朱统诬劾大学士姜曰广并诬廷麟招健儿有不轨谋,曰广内应,语绝狂诞,上置不问。然所募兵,竟以散去。
  乙酉(一六四五)南都破,我大清兵下南昌,袁州、临江、吉安俱投诚,已取建昌。惟赣州孤悬上游,岌岌独存;而兵力单寡,人怀汹惧。廷麟乃与同升谋邀南赣巡抚李永茂享士大夫于明伦堂,劝输兵饷,刻期大举;隆武帝手诏嘉奖、擢吏部右侍郎。比有粤东入卫兵过境,即疏留之;立忠诚社,得二万馀人。九月,廷麟领兵偕同升取万安、抵泰和,复吉安全郡;又收临江。具表以偏安海甸为非计,请上移驻赣州;进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赐尚方剑便宜行事。未几,上召永茂为兵部右侍郎,以张朝綖来代;俄朝綖召还,即以同升代。十月,吉安告警;副将徐必达战败,赴水死。援师至,大兵退屯峡江。十二月,同升卒;总制万元吉自闽至赣,遂兼巡抚事,与廷麟协力规画。
  明年正月,廷麟赴赣招降峒蛮张安等四营,复得四万人;安骁勇善战,赐名「龙武新军」。三月,闻上将莅赣,趋往朝之。甫行,吉安告警,留屯郊外;驰疏陈援吉防赣事宜。时元吉代守吉安;城复失,元吉退保赣州。四月,大兵逼城下。廷麟使调广西狼兵,己往湖西邀新军还。五月望日,巡抚刘广胤与我兵再战梅林,再败;廷麟乃散遣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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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而身入赣城与元吉誓守。六月,李永茂遣副将吴之蕃率广东兵数千至,战于李家山,围暂解。已复合,廷麟等分门坚拒如初。上奖劳之,赐名「忠诚府」。七月,尚书郭维经、御史姚奇胤、云南援将赵印选、胡一青及大学士苏观生、两广总督丁魁楚部将各以兵五千至,廷麟收合散亡复得数千人,先后抵赣营城外;军声颇振。八月,水师罗明受战江上,大败。云、广军气夺,不战自溃;他营亦稍溃去。会闻汀州破,人情益震惧,守者疲甚。
  十月四日,天雾且雪;大兵用向导乘夜登城,廷麟督乡勇巷战。黎明,炮炸城裂,遂走城西清水塘自沈死。我将有贾熊者,叹为忠臣;以门四扇軿之,瘗东关外。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彭期生字观民,海盐人。万历戊辰(?)进士;以教授历迁济南知府。坐失囚,被谪;转南京兵部主事,进郎中。献贼乱江西,迁湖西兵备佥事,驻吉安;拒守不支,走赣州,杨廷麟偕与招降峒蛮。隆武帝加太常卿,仍视兵备事。城破,冠带自经死。守备杨大器瘗其尸于万安之百家。后乡人胡枢官其地,梦期生属归遗骸;乃资遣之。子女以血渍骨,皆沁入;哭而葬焉。说者比之温序之思归云。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吴世安字求宁,归化诸生;以孝闻。隆武帝之召杨廷麟于吉安也,世安谒之途次;廷麟奇之,曰:『变故以来,功名之士树颐颏、插齿牙,顾盼凌厉,以示可用。君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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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叩乃后鸣,言必中窾。吾所求于天下士者,惟神志坚定,万马疾驰中能驻足者耳;君非其人欤』?奏授监纪推官。将赴赣,客尼之曰:『古人见险则止;危邦可入乎』?世安叹曰:『杨公知我,可相负邪』!既入见,廷麟鼓掌曰:『吾知君不负我也』!乘城分守,战多捷。而汀州变闻,援师溃散,客又以微行出险劝之;世安曰:『以身许人,临危而去之,犬豕不食吾馀矣』!扶病登陴,弹贯左膊死。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彭锟,字剑伯,宁都诸生。从督师杨廷麟治兵有绩,奏授兵部员外郎。廷麟败,以幼子为属;锟厚抚之。庚寅(一六五○)春,宁都被围。锟治具,广召亲故;酒过半,谓之曰:『此城必破。我义不可辱,行与诸君决矣!且我与杨公共事久,当死。所以不死者,以杨氏孤也;今孤少长,我即死,人必无虐忠臣后者』!揖其友某,以杨氏孤托之。索衣冠,烧烛于庭;呼妻李氏冠帔出,北面再拜,引绳就东西偏同经死。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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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观生字宇霖,东莞人。年三十,始为诸生。崇祯中,由保举,授无极知县;迁永平同知,监纪军事。已擢户部员外郎。京师陷,脱走南京;进郎中,督饷苏州。
  南京覆,走杭州。途谒隆武帝,与语大悦。联舟赴闽,与郑芝龙、鸿逵兄弟拥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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擢翰林学士,进礼部右侍郎兼学士。设储贤馆,分十二科,招四方士;令观生领之。观生矢清操,稍有文学;而时望不属。上以故人,恩眷出廷臣右;乃超拜东阁大学士,参机务。观生数赞上出师;见郑氏不足与有为,且事权悉为所握,请上赴赣州经略江西、湖广。上议,遣之先行。明年,观生赴赣大徵甲兵;饷不继,竟不能出师。三月,吉安破;总督万元吉乞援,遣二百人往协守绵津滩,战败。大兵围赣州,观生走南康;赣数告急,不敢援。六月,大兵退屯水西,始发三千人驰入赣助城守。久之,我兵再攻城,三千人皆引去。八月,观生移驻南安。闽中急,亦不能赴救;上殂汀州。
  十月,赣州亦破,观生退入广州。监纪主事陈邦彦劝以疾趋惠、潮,扼漳、泉,两粤可自保;不从。闻丁魁楚等立永历帝,观生欲与共事;魁楚素轻之,且欲专定策功,虑其以旧相居己上,拒不与议。吕大器亦以其出身非两榜,叱辱之;观生愠甚。时隆武帝之弟聿嗣封唐者与大学士何吾驺自闽而广州,番禺梁朝钟、南海关捷先首倡「兄终弟及」议,观生遂与吾驺及侍郎应华、曾道唯、布政使顾元镜以十一月二日拥聿监国,建元绍武,就都司署为行宫;即日封观生建明伯,掌兵部事,拜东阁大学士。时仓卒举事,亟治宫室、服御、卤簿,通国奔走,夜中如白昼。不旬日,除官数千,冠服皆假之优伶;市人以为笑。永历帝命给事中彭耀、主事陈嘉谟赍敕往谕;耀至广州,观生执杀之,嘉谟亦不屈死。乃治兵日相攻,败肇庆兵于三山口;观生意甚得,务粉饰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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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而惟捷先、朝钟是任。有杨明竞者,潮州人;好为大言,诡称精兵满惠、潮间,可十万。即特授惠、潮巡抚。观生器此三人,事必咨之。又有梁鍙者,妄人也;观生谓其才,用为吏科都给事中。与明竞大纳贿赂,日荐数十人。观生本乏猷略,既兼综内外事,益惛瞀。所招海盗,白日杀人,剜肺肠悬诸贵官之门以示威;城内外大扰。
  时大兵已下惠、潮,长吏皆降附;即用其印移牒广州报「平安」,观生信之。是月望日,聿视学,百僚咸集;或报大清兵已逼,观生叱之曰:『昨潮州报无警,乌得遽至!此妄言惑众』。斩之。如是者三。兵临城下,犹疑为海盗。已自东门入,始召兵搏战;精锐者皆西出,仓卒不能集,城遂陷。观生走鍙所问计;鍙曰:『死尔,复何言』!观生入东房、鍙入西房,各拒户自缢。观生虑其诈,稍留听之;鍙故扼其吭,气涌有声,且推几仆,久而寂然。观生信其死,遂自经。明日鍙出,献其尸以降。吾驺、应华、元镜等悉降。
  梁朝钟,番禺举人。善谈论;与南海关捷先同为观生所倚。捷先由进士历官监司,小有才,便笔札;倡议拥戴聿,擢为吏部尚书。朝钟浃旬三迁至祭酒;尝语人曰:『内有捷先、外有杨明竞,强敌不足平也』!闻变,投于池;为邻人救出,复自刭。捷先出降。我朝赐朝钟通谥,曰「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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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二十六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十九
    曹学佺(胡上琛、张兆凤、李国英、郑羽仪、林说等)
    何楷 姜一洪(熊纬、徐复仪、陆清源)

  曹学佺字能始,侯官人。弱冠,举万历乙未(一五九五)进士。由户部主事,调南大理寺正。居冗散七年,益肆力于学。累迁南户部郎中,出为四川右参政。蜀府燬于火,估修资七十万金;学佺以宗藩例却之。中察典,议调。天启二年(一六二二),起广西右参议。初,梃击之狱,刘廷元主疯癫;学佺著「野史纪略」,直书本末。至六年(一六二六)秋,迁陕西副使,未行;而廷元附魏忠贤大幸,劾学佺私撰野史,淆乱国章,遂削籍,燬其书。广西大吏疑忠贤且杀之,羁留以待;久之,乃释归。
  崇祯初,起广西副使,不赴;著书所居石仓园中,结社谈宴。著有「十二代诗选」、「石仓全集」,闽人士以为归。尝谓二氏有藏,儒何独无?采辑四库书为儒藏;功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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竣,两都继覆。隆武帝立于福州,拜太常寺卿;迁礼部右侍郎兼侍讲学士,晋尚书,加太子太保。丙戌(一六四六)春,徐孚远上「水师合战」之议,请上亲征;而己招吴淞诸义军相犄角。学佺谓天之幸,在此一举;捐饷万金速其行。
  八月,师入福州,奔鼓山佛前问休咎。甫下拜,见绳一缕,携之归;题壁上曰:『生前一管笔,死后一条绳』。自缢死。友人徐英者,亦奇士也;哭之,伏尸呕血死。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胡上琛字席公,世袭福州右卫指挥使。好读书,能诗。年十八,赴京袭职,复举武乡试。隆武时,官锦衣卫指挥、署都督佥事,充御营总兵官。从至汀州遇变,奔还福州;谓家人曰:『吾世臣也,不可苟活』!其妻刘,年甫二十,愿与俱;上琛喜曰:『尔妇人,亦能之邪』!遂冠带,同仰药死。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张兆凤,长汀人。长身伟貌;使铁刀,重六十觔。崇祯壬午、癸未(一六四二~四三)联捷武科,以游击用。丙戌(一六四六)师入福州;帅闻其勇,欲官之,兆凤杜门不出。强之再三,辞曰:『吾故明进士,不能树尺寸,何面目出而相见乎』!束发整冠,投井死。又李国英者,汀州卫人。崇祯中,以功授守备。亦死于难。我朝赐兆凤、国英通谥,俱「节悯」。
  郑羽仪字敬生,闽县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授中书舍人;典试粤中。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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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殉难死。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林说字傅公,莆田人。性恬淡,嗜学;举崇祯乡荐。敝衣徒步;遇山水,朋友乐处,辄赋诗见志。闽亡,挈家入深山,绝粒死。
  时同死者,文臣则怀远知县泰宁江振鹏及其子白龙、怀龙、前建阳知县临颍崔攀龙,未仕者,进士则永定吴煌、举人则莆田林曾宾、福清林化熙、卓震、贡生则侯官元纶、廪生则同安张璇光、武举则永福赵子章、民人则闽县赵卯:虽其事不可详述,而姓名犹可考焉。我朝赐振鹏、攀龙通谥,俱「节悯」(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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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楷字元子,漳州镇海卫人。生有异质,读书过目不忘;尤邃于经学。举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值魏奄乱政,不谒选。归建紫芝书院,讲学其中。
  崇祯时,授户部主事,进员外郎;改刑科给事中。贼燬皇陵,疏劾巡抚杨一鹏、巡按吴振缨罪;言『振缨为温体仁私人,一鹏为应熊座主。逆贼犯皇陵,神人其愤:陛下辍讲避殿,感动臣民。而二辅臣漫然视之,欲令一鹏、振缨戴罪自赎。情面重、皇陵轻、朋比深,而天下讥刺且不恤。臣所以愤于中,言不能已』。忤旨,镌一秩视事。已应熊疏辨;楷复言:『臣疏未奉旨,应熊先一日摭引臣词,必有漏泄禁中语者』!帝意动,应熊竟以是罢。累迁工科给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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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年(一六三八)五月,帝以火星逆行,减膳修省。尚书杨嗣昌方主款议,历引前史以进;楷乃案条驳奏。比嗣昌夺情柄政,楷又劾其『入阁视事,吉服烂然;臣恐天下士民,有以窥辅臣深浅也』!复忤旨,贬二秩,为南京国子监丞。就迁礼部郎中;母忧,归。
  弘光时,擢户部右侍郎、督理钱法兼工部右侍郎;连疏请告,不许。南都破,走杭州;从隆武帝入闽,进户部尚书。时郑芝龙、鸿逵兄弟横甚,郊天时称疾不出;楷言:『礼莫大于郊。二勋臣不陪祀,无人臣礼;宜正其罪』!上奖其风节,命掌都察院事。已而鸿逵挥扇殿上,楷呵止上;二郑交恶。知不为所容,请告去。中途遇盗截去一耳;盖芝龙使部将杨耿为之也。
  后漳州破,抑郁而卒。

小腆纪传目录 第 328 页

  姜一洪字开初,馀姚人。万历丙辰(一六一六)进士;历礼、户二部员外郎转郎中。出守江西,迁河南兵备、分巡汴梁。时流寇犯河北,一洪设法防御,叶县、鄢陵、彰德、怀庆千里之内,赖之以安。叙功,擢福建按察使;转广东布政使左参议,迁太仆卿。
  甲申(一六四四)之变,与左都御史刘宗周议举义旗,不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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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武时,大学士黄道周荐之;晋吏部侍郎,旋升户部尚书。丙戌(一六四六)秋,奉命赴赣;在道闻上出奔,徒步追从之。抵赣之木榔庵,力竭;恸哭赴江死。有同行陈若水者,亦竭蹶力尽死;而爵里不可考。
  一洪子二:长天植、次廷梧。偕走四千馀里,负楬椟以还。中途屡遘官军,械天植为逃丁。而廷梧方总角少年也,辄膝行马前求为兄代;一时以孝友称。后亦赍恨卒(廷梧妻祁德渊自有传)
  熊纬字文江,南昌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官行人。两都既覆,每饮酒,辄涕泗横流。其友曰:『昔狼瞫有言:「吾未获死所」。子既有志,盍求所乎』?纬乃走谒隆武帝于延平,擢兵科给事中。扈行至汀州遘变,从官迸散,纬独号哭入行宫。说之降,不屈;乃被杀。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徐复仪字汉官,上虞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兵部尚书人龙族子也。南都授刑部员外郎;按治逆臣罪,有能声。出典云南乡试,未至,南都破,人心汹汹;而复仪讲宾兴礼如故。夜谒黔国公沐天波,使陈兵卫镇抚之;土夷遂不敢肆。
  乙酉(一六四五)闰六月,闽中起翰林院编修。丙戌(一六四六)八月闽败,复仪幅巾、草履走千里,归辞父母妻妾,独居山中,日诵「离骚」;或从危崖撺身下,累不得死。一日,风雨昼晦;恸哭,急投谷中死,目犹张。其父承宠趋视,持其首哭之;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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瞑。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陆清源,字嗣白,平湖人;崇祯甲戌(一六三四)进士。由知县擢云南道御史,巡按福建。隆武时,奉命犒浙东军,为马士英部将赵体元所杀(或曰江上兵溃,清源投水死)。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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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二十七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二十
    万元吉(杨文荐、唐周慈、黎遂球、朱永盛等)
    郭维经(子应铨、应衡、应煜、姚奇胤) 刘同升(子季)
    詹兆恒 揭重熙(张自盛、曹大镐、洪国玉、李安民等)

  万元吉字吉人,南昌人。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授推官,补归德,捕盗有声。崇祯时,计典镌级,为永州检校;寻迁大理评事。杨嗣昌荐为军前监纪,倚之若左右手;诸将亦悦服。驰驱兵间,未尝一夕安枕。以忧归。服阕,起南京职方主事,进郎中。
  弘光帝立,仍故官。时高杰欲拥兵渡江,元吉奉命扁舟造杰垒,告之以戢兵听朝命;杰曰:『吾欲寄家江南耳』。元吉曰:『公等将进取淮北,而并孥淮南甚便。过江逼天子辇毂地,非公等兼为国家意也』!诸将应曰:『诺』。顾皆眈视扬州。既杰卒驻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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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得功以兵争之;不胜。朝议以元吉能辑睦诸将,使监江北军。元吉致书得功,期共戮力室;得功报书自明无他,欲联络各镇鼓勇杀贼。元吉录稿传示杰、泽清,始稍戢。元吉之陛辞也,疏言:『主术无过宽严,道在兼济;官常无过任议,义贵相资。先皇帝初莅海宇,惩逆党用事,斲削元气;力行宽大。诸臣狃之,争意见之元黄,略绸缪之桑土;大患当前,束手无策。先帝震怒,一时宵壬遂乘间抵隙,中以用严之说。凡告密、廷杖、加派、抽练,新法备行,使在朝者不暇救过、在野者无复聊生。然后号称振作,乃中外不宁,国家多故。小人用严之效如是,先帝悔之,更崇宽大,悉反前规。诸臣复思竞贿赂、恣欺蒙,每趋愈下;再撄盛怒,诛杀方兴,宗社继没。盖诸臣之孽每乘于先帝之宽,而先帝之严亦每激于诸臣之玩,则以宽严之用偶偏也。昨岁孙传庭拥兵关中,识者以为不宜轻出;然已有逗挠议之者矣。贼既渡河,臣即与阁臣史可法、姜曰广请撤关宁吴三桂,俾随路迎击,先帝召对亦曾及此;然已有蹙地议之者矣。及贼势薰灼,廷臣劝南迁、劝出储监国南都,语不择音,亦权宜应尔;然已有邪妄议之者矣。由后事而观,咸追恨违者之误国;设事幸不败,必共服议者之守经。天下事无全害、亦无全利,当局者心怵无全利之害,谁敢违众独行;旁观者偏见无全害之利,必欲强人就我!年来督、抚更置,专视苞苴;封疆功罪,悉从意见。御寇实著,概乎未闻。国事因之大坏,则以任议之途太畸也』。又言:『朝廷不当偏安,宜仍「南京」故名,示不忘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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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减锦衣旗尉、罢南北镇抚,以杜告密』。又言:『贼今被创入秦,垂涎东南。转盼秋深,出汉、商,则径抵襄城;出豫、宋,则直窥江北。两处兵民积怒深怨,民必争迎贼以报兵,兵更退疑民而进畏贼;恐将士之在上游者却而趋下、在北岸者急而渡南。金陵武备单弱,何以当此!臣入都将近十日,窃窥人情皆积薪厝火,安寝其上;舌战徒纷,实备不讲。一旦有急,不识诸臣置陛下于何地?得毋令三桂等窃笑江左人物乎!从来战胜首庙堂;在廷无公忠共济之雅,未有能立功于外者。中外大小臣工,宜洗前习,猛励后图:毋急不可居之功名、毋冒不可违之清议,捐去成心,收集人望;萃众志以报大雠,集群谋以制大胜。社稷身名,并受其福矣』。元吉身在外而心于朝廷,前后论奏甚多;如请修「建文实录」、复尊号、祀靖难时及近日北都四方殉难诸臣。又以先后目击访问最真者阵亡之总兵猛如虎、调护秦兵之监军副使曹心明未蒙录,蓟辽旧督赵光抃未蒙昭雪,请推恩;朝议多从之。及高杰欲赴河南讨贼,方拟请速予饷;杰乃袭得功于土桥。元吉心伤之,因言:『古大将保功名,以恭顺为本。今朝廷新立,纲纪未尊;恐从此相沿,恭顺日替,轻朝廷、隳纲纪,臣罪滋大』!因自请罢斥;不许。
  南都覆,走闽中。大兵下江西,诸郡望风降附;惟赣州城守。隆武帝命元吉以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总督江西、湖广诸军。及抵赣,刘同升已卒;遂兼巡抚事。明年,代督师杨廷麟守吉安。先是,中书张同敞于崇祯末奉命赴云南调兵;及抵江西,而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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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且失,因退还吉安。廷麟留与共守,待以客礼。其将赵印选、胡一青频立战功;元吉约束严,不少假贷,诸将渐不用命。元吉以新军张安为足恃也,蔑视云、广军;云、广两军因解体。然安故蛮寇,受降后淫掠自如;廷麟遣救湖西,所过残破。大兵逼吉安,诸将皆内携,不战而溃。元吉奔皂口,檄谕赣州,极言云南军弃城罪;云南军因而西去。大兵乘胜逼皂口,元吉不能御,趋入赣城;大兵围之。元吉素有才,莅事精敏;及失吉安,神志惛然,令益严。日坐城上,与将吏不交一言。隔河大营遍山麓,而指为空营。兵民从大营中至,言敌势甚盛;辄叱为间谍,斩之。给事中杨文荐其门生也,奉命往湖南;过赣见事急,因自任守御,事少办。既而云南、两广援师毕集,军威一振。诸将请战,元吉必待水师至,并击之。水师帅罗明受者,故海盗也;兵部主事其宏言『明受桀骜难制,若慈母之奉骄子。今且水涸,巨舟难进,岂能如约』!不听。及水师至,大兵夜截诸江,焚巨舟八十,死者无算;明受遁。于是云南、两广军皆自溃,诸营散走一空;城中惟郭维经等部卒四千馀人,城外水师后营二千馀人而已。廷麟初调广西狼兵八千人已踰岭,不及至;参将谢志良驻雩都,拥众万馀,观望不敢进。旋闻汀州之讣,全城气索,城遂陷。
  先是,元吉禁妇女出城。其家人潜载其妾缒城去;飞骑追还,缚家人痛捶之。故迄于城破,竟无一人出者。是时,部将拥之夺门出;元吉叹曰:『为我谢赣人,使阖城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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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者,我也。我何可独存』!遂投赣江死;年四十有四。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杨文荐字幼宇,京山人。由进士,为兵科给事中。隆武时,奉命往湖南;过赣,万元吉留之城守,题授兵科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城破,因病不能起;执送南昌,绝粒死。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唐周慈字纯,原名虞一;零陵诸生。性英伟,好吟咏。既与同里诸子讲「良知」之学;徒步麻城谒萧继忠,留一年归,倡同社讲习。万元吉司理永州时,甚重之。流贼之乱,永城陷;走广西乞师总兵杨国威,郡赖以复。元吉开府江西,承制拜为郡判,委主军饷。赣破,与元吉同沈江死。
  黎遂球字美周,番禺人;天启丁卯(一六二七)举于乡。崇祯初,进士郑超宗尝会名士百人赋「黄牡丹诗」,遂球第一;时号「黄牡丹状元」。隆武帝,授兵部主事;守赣州。城陷,不屈被杀。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朱永盛,汀州卫正千户,官长宁营参将。师围赣州,同官皆降,永盛独不可。城陷,延颈受戮,颜色自若。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此外文臣可纪者:主事周瑚被磔死,推官署府事吴国球、赣县知县林逢春、通判郭宁登、同知明汲、训导徐君鼎、胡董明,皆被执见杀;君鼎一门殉焉。武官可纪者;副将马观鹏方乞假归娶,闻警力战死。都督佥事刘天驷、卫千户孙经世与其弟纬世、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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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监纪军务聂邦晟与其子士火廉、士焕,俱阖门死。参将陈烈有弟某先降,众疑之;烈誓死疾斗。及被缚,其弟劝降,不听。临刑,顾为赣人曰:『今日方知我无二心也』!在籍及流寓之官绅可纪者:兵科给事中万发祥、吏部主事龚棻、户部主事林琦、兵科主事其宏及弟其窿、曾嗣宗、钱谦亨、于斯昌、工部主事柳昂霄、中书舍人袁从谔、刘孟鍧、刘应试、广东提学副使符中及其兄述中,皆不屈被戮死。前河南同知卢观象,一门男妇沉水死。马平知县谢赞及子胤绣、从子胤斗自缢死。判官周世光携幼孙赴水死。士民可纪者:举人刘日佺、贡生杨万言、诸生董缵卿、冯复京、余学义、欧阳丽天、诸生郭必昌、金之杰、袁汝健、庄某,咸举家死。统、纯,自经文庙死。周葵、陈君猷,自焚死。流寓之庐陵诸生段之浑、新喻萧瑛、宁都杨燧,亦及于难。其微贱可纪者:乡约谢明登携妻子投于井,书工赵廷瑞自尽。又有熊国本,织人也;亦入忠诚社,最力。被执,见赣令;令,举人也,叱之曰:『尔织人,何知义』!国本曰:『我织人不知义,举人顾当不义邪』!遂斩之。我朝赐瑚、国球、逢春、宁登、明汲、君鼎、观鹏、烈、发祥、琦、其宏、嗣宗、谦亨、斯昌、昂霄、从谔、孟鍧、应试通谥,均「烈悯」;棻、观象,均「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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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维经字六修,江西龙泉人。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授行人。崇祯初,迁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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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疏陈时弊,有所举刺,责令指实;乃极言顺天府尹刘宗周之贤,诋吏部尚书永光溪刻及用人颠倒罪。不省。六年(一六二六)秋,温体仁代周延儒辅政;复言:『执政不患无才,而用之排挤正人,不以之筹国事;国事日非,则委曰「我不知」。坐视盗贼日猖、边警日急,止与二、三小臣争口舌是非。平章之地,几成聚讼;可谓之有才邪』?帝切责之。寻以忧去。久之,起故官。
  北都变,南京诸臣议立潞:维经力主福立,进应天府丞,仍兼御史;巡视中城。维经以加衔为魏忠贤陋习,力辞;不允。俄上言:『圣明御极将二旬,一切雪耻除凶、收拾人心之事,丝毫未举。今伪官纵横于凤、泗,悍卒抢攘于瓜、仪;焚戮剽掠之惨,渐逼江南。而庙廊之上,不闻动色相戒;惟以慢不切要之务,盈庭訾议:致启旁门、斗捷足,营钻窥之穴隙、作富贵之阶梯。举朝人心如狂如醉,匹夫匹妇呼天愤郁,酿成灾祲。乞令内外文武诸臣洗涤肺肠,尽去刻薄偏私及恩怨报复故习,一以办贼、复雠为事』!报闻。阮大铖之起用也,廷臣力争;史可法进调停之说,谓:『前监国诏有「逆案不许起用」一则,为臣删去;后来何故复入?此示人以隘』。维经驳之,以为失言;士英、大铖等深嫉之。寻迁大理少卿、左佥都御史,命专督五城御史察非常、清辇毂。明年二月,隆平侯张拱日劾其『迎恭皇帝御容日托疾不赴,是不欲观盛典也』!保国公朱国弼复言其『署大理事,刑部以伪防御使武愫案会题,辄以「未经覆谳」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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愫已受伪命,何矜何疑!执法之官,甘心庇逆;乞重惩』!乃下部院勘议,令回籍。
  隆武帝召为吏部右侍郎。子应铨、应衡、应煜举兵临川,大小数十战,颇有斩获;授应铨、应衡兵部郎中,应煜户部主事。丙戌(一六四六)五月,赣围急,命维经以吏、兵二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理湖广、江西、广东、浙江、福建军务,督师往援。遂与姚奇胤募兵得八千人,入赣与杨廷麟、万元吉协力坚守。应铨等驻兵龙泉为犄角,而声势不相属。城破,维经偕奇胤入嵯峨寺自焚死。
  明年,大兵攻龙泉,应铨设伏拒却。部下裨将刘文耀者,潜引军入城;兄弟同就执。应铨投崖不绝;缚至,不顺命,扼吭死。应衡至吉安,我巡抚刘一鹏欲降之,饮以酒,乃掷其饮具;凿齿断臂以死。应煜见我巡按董学成,踞地极口骂;抽肠而死,死尤酷。我朝赐维经通谥,曰「忠烈」。
  姚奇胤字有仆,钱塘人。由进士,授南海知县;地饶多盗,力绝苞苴,政声大起。行取为兵部主事,改御史,巡按广东;未任,郭维经偕之赴援,同自焚死。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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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同升字晋卿,吉水人;祭酒应秋之子。崇祯丁丑(一六三七),廷试第一。帝问年几何?对曰:『臣年五十一;老矣,恐无以报圣恩』!帝曰:『尔尚似少年;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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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翰林修撰。乞假省墓,归。
  后以论杨嗣昌夺情,谪福建按察司知事。未赴而国变,痛哭驰檄遍告十三郡乡官、士庶兴义复雠,缟素辞墓。至会城,与杨廷麟遇;大集澹台祠为思宗发丧,誓师启行。会南都立,以左中允召;不赴。明年南都亡,与廷麟邀巡抚李永茂共建义旗,保守赣州。隆武帝闻而嘉之,诏加国子监祭酒;转詹事。遂建忠诚社,招致四方豪健;乡官其宏、刘明保、赵曰诹等各率家丁赍粮相从几二万人,克复吉安、临江。既而永茂内召,即擢同升兵部左侍郎,总理江西;寻命巡抚其地。
  时益宗永宁慈炎复建昌,抚州诸路约并下省;而同升拮据劳瘁,已疾作。是冬十二月,徇至雩部,卒于道。封庐陵伯,赠东阁大学士,谥「文忠」。
  子季从父起义闽中,授翰林待诏。闽亡,入广西,历官兵部右侍郎。戊子(一六四八)五月,统众至酃县,逐我大清所置官而居之;已而众散。有群盗来就抚,统之;至乐昌,四出剽掠,禁之不止,反为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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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兆恒字月如,江西永丰人。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知瓯宁县。民居失火延及学宫,兆恒率诸生突烟抱木主出;治绩有声。十一年(一六三八),徵授南京御史;屡陈时事,并见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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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都立,疏言:『目前大计,兵饷为急。今北漕已渐入南,而停泊江、淮者尚众,运弁旗甲折乾盗卖;宜申敕计臣在淮者令督臣路振飞督之、在京口者令漕臣白抱一督之,星夜衔尾入南。除补给京军月粮外,立运登庾,无露泊江干以资盗粮』。从之。未几,擢大理寺丞。阮大铖之冠带入见也,兆恒疏言:『自崔、魏煽祸,毒危宗社。幸先帝入继大统,芟除内难。虑奸人凶党窥伺生心,于是钦定「逆案」,颁行天下;以首恶正两观之诛、党从列「春秋」之案,懔如也。然御极十有七年,此辈日夜合谋,思煽溺灰;幸先帝神明内断,坚持不移。夫党人巧为蒙蔽,妄谓怜才;贼乱之才,适足败国。陛下驻跸龙江,痛心先帝,与诸臣抱头痛哭;百姓莫不洒血搥胸,愿思一报。近闻燕、齐之间士绅皆白衣冠吁帝呼天,驱杀伪官,各守关隘;此诚先帝德泽在人,有以激发其忠义耳。今梓宫夜雨,一坏未乾;太子诸,六尺安在!国雠未报,悲痛常在圣心。而忽召见大铖还以冠带,使屡年钦案遽同粪士;岂不上伤在天之灵、下短忠义之气哉!陛下试取书观之,应亦悔左右之误国矣』!疏入,命取「逆案」进览;兆恒即呈进,而马士英亦于是日进「三朝要典」。大铖卒起用;「蝗蝻录」之作也,兆恒与焉。九月,以大理寺少卿奉命祭告。事竣,遂引疾归里。
  隆武帝立于福州,兆恒表贺;拜兵部左侍郎,进尚书。佐督师黄道周出关,与兵科给事中胡梦泰协守广信。丙戌(一六四六)八月,广信破,梦泰等皆死;兆恒奔怀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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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众数千人。明年三月,进攻衢州之开化县;降将李荣逆战于马岭,兆恒兵败,死之。我朝赐通谥,曰「忠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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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揭重熙字祝万,临川人。崇祯丁丑(一六三七),以「五经」成进士;时称异才。授福宁知州;建菱湖书院,与诸生讲学不倦。居官,以廉敏称。北都陷,与副总兵洪日升起兵勤;南都授吏部考功主事。以忧归。
  南都陷,集乡勇徐组绶、万民望、宏等起兵湖东。会益藩兵起,重熙走谒,请急临省会;事不果。师围建昌,隆武帝命重熙援之,战于浒湾而败;吏部主事兆熊劾之。既而大学士曾樱掌吏部,疏荐重熙及前翰林傅鼎铨。上以鼎铨尝降贼,独召重熙入见;授考功员外郎兼兵科给事中,从大学士傅冠办湖东兵事。永宁慈炎自泸溪告警,冠不能救,重熙劾其逗留;冠去,兵事遂专属重熙。永宁既败,重熙复趋福州,统诸将进克金溪,复抚州;有众十万。捷闻,授右佥都御史,代刘广胤巡抚湖东。以诸将进止不协,退保泸溪;与师战于铜蒲隘、师姑岭及高田、孔坊,俱捷。丙戌(一六四六)八月,闻师入仙霞关,提兵赴援。在道闻上将赴赣州,倍道趋之;为我兵掩击,大溃,急收散卒攻抚州。中军洪深殁于阵,兵士仅存千人。乃退次洞间,令安东、金贵诸砦联络以待;而身为日者装,入南昌以觇虚实。闽亡,与鼎铨俱解兵入武夷山。
  戊子(一六四八),金声桓、得仁据南昌叛归于明,首迎二人出;重熙请任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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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攻南昌,重熙以□付鼎铨兼督之,而身赴肇庆求援。永历帝将留之内用,重熙不可;加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督江西军务,与鼎铨同援南昌。至则声桓、得仁已灭,战于程乡大败,身中三矢,仅免;监军桂洪战没。时诸军尽散,惟平西伯张自盛、威武侯曹大镐及洪国玉、李安民四人者,收金、馀众入山自保;顽民不归命者,多从之:所谓「四大营」也。闻重熙奉新命出湖东,争来归,兵大集。驻宁都、石城间,与鼎铨徐博一军相犄角。
  庚寅(一六五0),重熙入闽赴自盛军,约大镐自广信并进。甫入闽界,师围之数重。重熙部分诸将,战数合佯北;引师入伏中,前后夹击,大捷,几获我帅。遂循诸邑,皆下之。是年冬,自盛掠邵武;兵败,死泸溪山中。辛卯(一六五一)四月,鼎铨亦被执。重熙军益孤,乃走依大镐;至百丈,适大镐还军铅山,惟空营在,众就营炊食。游骑侦得,猝招大兵围之,射重熙中项;大呼曰:『我揭阁部也』!拥去。至崇安,邑令劝之降;叱曰:『小子亦读书,不识纲常名教邪』!抵建宁,兵备道某者与有旧,重熙瞪目詈之;遂下狱。门人陈士道、朱国龙随之入。赋诗慷慨,拜呼高皇帝祈死。十一月丙子(初二日),斩于市;仆人邓贵、戴凤,亦殉之。未几,大镐兵败,被执于岑阳关。自重熙、鼎铨死,四大营亦先后就俘;骈首诛者多文秀俨毅之士,而姓名不可考焉。我朝赐重熙通谥,曰「忠烈」(鼎铨另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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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自盛、曹大镐、洪国玉、李安民四人者,金声桓、得仁之裨将也。自盛封平西伯;大镐,贵池人,封威武侯。金、死,四人收残卒入山,出没邵武、广信间,顽民不归命者多归之,与揭重熙、傅鼎铨相犄角;所谓四大营也。自盛死泸溪山中。未几,大镐被执于岑阳关,械至南昌被杀;诸营遂皆溃。时别营降者就邵武听抚,行之朱口,一魁独不肯前,伸颈就其党索杀;曰:『不能俯仰于官,宁死汝手』!其党难之,即奋袂裂背,抽刃相拟曰:『不杀我者,今当杀汝』!其党乃挥涕刃之,瘗骨而去。我朝赐大镐通谥,曰「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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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二十八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二十一
    瞿式耜(徐高)

  瞿式耜字起田,常熟人;礼部侍郎景醇孙、湖广参议汝说子也。举万历丙辰(一六一六)进士,授永丰知县;有政声。天启元年(一六二一),调江陵;永丰民乞留,命再任。以忧归。
  崇祯元年(一六二八),擢户科给事中。陈七事,言起废宜覈、升迁宜渐,会推宜慎、谥典宜严、刑章宜饬、论人宜审、附珰者宜区别。又论馆选奔竞之弊,乞临轩亲试。比定「逆案」,请发红本,准其情罪轻重。又疏颂杨涟、魏大中、周顺昌之清忠,请赐谥:帝皆嘉纳。已以会推阁臣,坐钱谦益党;贬谪。又尝颂贵州布政使胡平表破贼功;平表以不谨败,以荐举不实坐贬,遂废于家。未几,谦益为奸民张汉儒所讦,并逮式耜下狱;谦益削籍,式耜得赎徒。言官疏荐,不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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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年(一六四四),南都立;九月,起应天府丞。擢佥都御史,代方震孺巡抚广西。明年夏,甫抵梧州而南都已陷。隆武帝建号福州,靖江亨嘉不拜即位诏,自称监国,举兵将东;式耜移书责之曰:『两京继覆,大统悬于一发,豪杰睥睨逐鹿。闽诏既颁,何可兴难,为渔人利』!又移书总制丁魁楚为之备,而阴檄思恩参将陈邦傅防梧、止狼兵勿应亨嘉调。亨嘉再遣桂林道井济促式耜入桂林,俱弗应。亨嘉至梧、谒者促式耜入朝;式耜曰:『也而朝,礼也』?谒者曰:『易朝服』。式耜曰:『,乌用朝服!以常服,礼也』。一日,迓式耜语,挟之登小艇。指挥曹升持刀加颈,索敕印。拽过数舟,数仆数起;坐稍定,曰:『敕印可刀求邪?我开府重臣;若欲为帝,曾庐陆之渔户不若矣』!亨嘉既不获敕印,而魁楚兵且至,乃挟式耜上桂林;塞其舱窦,不令见人,至则闭之邸。式耜日凝坐,不与邸人语;进之食,亦不食。初,式耜以隆武之立也非序,不劝进。夫人邵氏在幽所日夜哭,因遣家人赍疏间道至福州贺即位,并乞师;曰:『岭表居楚、豫上游;岭表失,则豫无所惮、楚未得通,天下事益不可为矣!臣式耜朝以死,则粤中夕以亡;岂惟一省之忧』!因陈亨嘉有必败状;上大喜。会丁魁楚遣陈邦傅进讨,亨嘉与战而败;返桂林,馈式耜衣服、饮食,瞑目不应。乃送式耜于距城五里之刘仙岩,而以符调狼兵;不应。邦傅攻之急,乃复迓式耜入,返其敕印。中军官焦琏为亨嘉党总兵杨国威旗鼓,密输款于式耜;夜缒入邦傅营,合谋擒亨嘉并国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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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官顾奕,槛送福州。论功,加式耜兵部侍郎,协理戎政。式耜曰:『国家祸变,搆难同室;臣子奚以功为』!固辞;不许。寻命晏日曙来代,乃僦居广东。
  丙戌(一六四六)九月,汀州变闻,式耜与丁魁楚、前兵部尚书吕大器、巡按御史化澄、巡抚李永茂奉桂由榔监国肇庆;进式耜吏部右侍郎兼大学士,掌铨事。顷之,赣州报至,魁楚与太监坤将奉走梧州;式耜谓:『今日之立,为祖宗雪雠耻,宜奋勇以号召远近;外弃门户、内衅萧墙,国何以立』!不听。既闻苏观生立隆武弟聿于广州;魁楚谓:『不定大位,无以厌人心』。乃从式耜谋,奉还肇庆,于十一月庚申(十八日)即皇帝位。晋式耜文渊阁大学士。
  是时,太监坤弄权恣肆。侍郎林佳鼎兵败于三水,内批以化澄代督师;式耜奏:『内批非兴朝举动』。李永茂知经筵,疏荐十五省人望,御史刘湘客与焉;坤涂抹而黜之。永茂怫然去位。式耜言:『大臣论荐固其职;司礼辄去取其间,何以服御史、何以安大臣』!坤又疏荐两朝人望数十人;式耜言:『司礼抑人固不可,荐人更不可』!给事中刘鼒亦疏论内臣荐人之非;上怒,夺鼒官。御史童琳以疏劾都御史周光夏,下廷杖。式耜皆力争之;虽不尽听纳,然上甚重之。
  十二月,降将李成栋以师取广州,聿遇害。上奔梧州,式耜夜掉小舟留驾;曰:『我兵水陆凫至三水,可上下扼也』。上不能用。请留守肇庆,亦不许。部署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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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追扈抵梧,而上西行又五日矣。至平乐,丁魁楚、化澄、李永茂、晏日曙皆弃上去,左右惟式耜一人。会都御史张家玉、给事中陈邦彦合师攻广州,佟养甲呼成栋还救;乘舆得安抵桂林,加式耜太子太保。式耜谕诸镇曰:『粤西居山川上游,敌不能仰面攻,明矣。兵士云屯湖南北,南宁、太平出滇,柳州、庆远通黔;左、右江四十五洞土狼标勇詟国家威惠三百年,悉受衔橛,足资内备』。时朝廷新创,式耜修纪纲、布威武、抑权阉、招俊杰,一时倚以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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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亥(一六四七)二月,梧州、平乐相继失,坤劝上入楚;式耜疏言:『半年之内,三四播迁,兵民无不惶惑;上留则粤留,上去则粤亦去。今日之势,我进一步,人亦进一步;我退速一日,人来速一日。故楚不可遽往,粤不可轻弃!今日勿遽往,则往也易;轻弃,则人也难。且海内幅员止此一隅,以全盛视粤西,则一隅似小;就西粤恢中原,则一隅甚大。若弃而不守,愚者亦知拱手送矣』。不听;则请留跸全州以扼楚、粤之中,内外兼顾。已而警报狎至,上趣式耜治装;谢曰:『君以仁,臣以义。臣奉命守土,当与此土共存亡』!于是从官皆行。进式耜文渊阁大学士兼吏、兵二部尚书,留守桂林;以焦琏兵隶之。三月乙卯(十五日)师从平乐长驱入,式耜檄召琏于黄沙镇;方遣人运粮太墟,而师数万猝至。一卒仓皇奔报,气急舌结,手东西指;式耜笑曰:『敌兵至邪?何张皇若是』!俄数十骑乘虚突入文昌门,登楼瞰留守署,矢集纶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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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耜叱曰:『何敢尔』!呼焦琏;琏袒背控弦、提刀,引骑兵开门出,直贯我营,冲师为三;诸将白贵、白玉亦开城出,追奔数十里。总兵刘承胤时奉上驻全州;闻桂林急,亦遣兵三千来援。兵哗索饷,式耜搜库藏、捐囊金与之;不足,夫人邵氏则又捐簪珥数百金与之。哗如故;素与焦琏兵主客不和,乃交鬨掠而去。式耜檄诛二十馀人,劾承胤驭兵无状。五月乙丑(二十五日)师侦知城中兵变,猝薄城,环攻文昌门,吏士失色;式耜与琏分门婴守,用西洋铳击中骑兵。大雨,师稍却。琏乃开城出战,自辰至午,不及餐;式耜括署中米蒸饭亲出分哺,将士益用命。向晡,雨未息,收兵。明日复出战,琏奋刀直入冲阵;师弃甲仗而奔。式耜先令援将马之骥隔江发大炮助声势,师间道从栗木岭来者,之骥疾驰运槊提鞬,连毙三人;遂大北,我定南孔有德望虞山树木疑为兵焉。论守桂功,进式耜少师兼太子太师,封临桂伯;焦琏新兴侯。式耜疏辞曰:『本朝文臣封拜自威宁、新建外,指不多屈。或怜臣死守孤城,破格以行鼓励;其如贻笑四方何』!不许。
  时承胤劫上如武冈,从官多受挫辱。式耜疏请返跸,不得;则请告曰:『自二月十五日移跸之后、以迄五月二十九日,凡百有六日矣。此百六日中,遇敌兵者二、遇兵变者一,皆极危险、万死而无一生之望者;总办一「死」字,亦遂不生恐怖,不起愁烦。惟是臣之病不徒在身而在心、不徒在形而在神;身与形之病可疗也,心与神之病不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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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臣所依恃者皇上;皇上驻全,犹有见天之日。今幸武冈,臣复何望乎』!既焦琏复阳朔、平乐,陈邦傅复梧州。梧州,兴陵之所在也;式耜言粤西全定,请昭告陵寝,还跸桂林。上制于承胤,不能从也。八月辛卯(二十三日)师逼武冈,承胤举城降;上奔靖州。式耜遣人间道赍疏,请由古泥还象州入桂林,极言不可他移一步:『黔、滇地荒势隔,忠义心涣。三百年之土地,仅存粤西一线。返跸收复,号召联络:粤师出粤以恢江、赣,楚师出楚以恢武、荆。且粤西山川形胜、兵力人情,俱有可恃』。既闻驾幸柳州,乃增将吏、备糇粮车马,表请还跸。上谕曰:『西陲朕根本地;先生竭力守此,待朕驻军,使朕不至颠沛;异日国家再造,先生功实多』!时湖南尽失,南安侯郝永忠、宜章伯卢鼎各率所部入桂林,式耜加礼抚慰;又与督师何腾蛟、大学士严起恒、御史刘湘客议分地给诸将,俾各自为守。适腾蛟有全州之捷,式耜乃疏言:『柳州猺獞杂处,地瘠民贫,不可久驻;庆远壤邻黔、粤,南宁地逼交夷,不可远幸。迩来将士瞻云望日,以桂林为杓枢;道路臣僚疲趼重茧,以桂林为会极。江、楚民情,以桂林为拯救之声援。腾蛟与永忠、鼎、琏分防住汛,恢复可望』。会师逼梧州,上欲自象州往南宁,中途为乱兵所阻;乃命化澄、吴贞毓、庞天寿护三宫往南宁,而与马吉翔十八滩返桂林,式耜郊迎。上念式耜功高赏薄,慰劳备至;进见,上殿赐坐,以比诸葛武侯、裴晋公。先是,司礼监庞天寿奉敕催兵,久在桂林。坤既被承胤逐,复入自武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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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之幸柳、幸象,票拟皆锦衣卫马吉翔手也。式耜劝上揽大权、明赏罚、亲正人、闻正言。五鼓肃衣冠而起,黎明入阁,夜分始归,视上动静;上不食,不敢先食,犹孝子之事严亲也。各路奏使,计道远近,给口粮;远方蜡表月数至,远人亦以桂林为归。而诸将主客不相能;上命腾蛟督师,焦琏走平乐、郝永忠避兴安不相顾。式耜以不能辑和勋镇,深自咎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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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戊子(一六四八)二月丁亥(二十二日),永忠与师战于灵川败绩,奔还桂林;大掠。左右近臣劝上幸南宁;式耜曰:『不可。督师警报未至,营夜惊,无大恐。二百里外风尘,遽使九五露处邪!播迁无宁日,国势愈弱,兵气愈不振;民心皇皇,复何依!候督师归,天威咫尺,激厉将士,背城借一,胜败未可知;若以走为上策,桂危、柳不危乎?今日至桂,明日不可至南、太乎』?反复千言。上曰:『卿不过欲朕死社稷耳』!式耜泣下。严起恒曰:『明晨再议』!五鼓,式耜进御用银三百两,而乘舆已发矣。先是,焦琏遣人谓式耜曰:『强敌外逼、奸宄内讧,势不能两全。愿移师至桂,保公出城;俟贼乏食,统兵四面击之,贼兵可尽。然后以全为保障、以梧为门户,协力守之,事可万全』!式耜以治兵相攻,恐伤百姓,且虞敌骑捣虚;不听。至是时,趋出送驾;永忠以兵遮之,不得行,掠署中冠服、图书咸尽。家人以何督师令箭,送眷属出城。式耜裸坐署中,持令箭者逼之登舟。永忠乃纵火大掠,捶杀太常卿黄太元。日中,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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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兵亦自灵川入,烟火高于楼橹。式耜舟泊城外三里之樟木港,刑部侍郎刘远生、给事中丁时魁、万六吉、刘湘客皆至,谓兵变仓卒,请下平、朔催焦琏兵入援,檄远近毋内恐,檄绅士毋惊疑薙发,檄一吏入城息烟火、收仓储,毋为乱人所盗。式耜然之。舟至豆鼓井,入民舍草檄分发。明日,以小艇入城。督师腾蛟亦被召入援,焦琏自平乐至,楚镇周金汤、熊兆佐、滇镇胡一青先后至,军势复振。师闻城中乱,三月丁巳(二十二日)抵北门;腾蛟率诸军力战,却之。当是时,江西金声桓、广东李成栋皆叛我复归于明;师闻变北旋,桂林少安。然兵火之后,监司、府县俱散;式耜抚循收拾,疏达行在候天子、三宫起居。上闻式耜尚在,大喜;玺书旌美,赐纱段、银两并「精忠贯日」金图书一方。太后亦赐夫人邵氏纱段、银两。式耜念南宁蛮乡不可久跸,为上清辇道。朝政有阙,必驰疏论谏;尝曰:『臣与皇上患难相随、休戚与共,原不同于诸臣。一切大政,自当与闻。朝议可否,众指所归;本乱而求末治者,未之有也』!当武冈之乱,言官弹周鼎瀚以附承胤入直;式耜司票拟曰:『沂公云:「进贤、退不肖,皆有体」。瀚系大臣,应听自谢免』。已而鼎瀚擅假;式耜曰:『不谢免而擅假,毋乃不可乎』!疏论之。广西巡抚鲁可藻自署衔称「巡抚两广」;奏驳之。陈邦傅父子恃迎驾功,请世守广西;驳之曰:『海宇剥削,只粤西一隅为圣跸之地。滇、楚数万之师取食一省,辄曰「独拥」,岂老臣所知哉』!又以经筵不御,无由闻得失;手书「八箴」箑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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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檄诸将乘机进取,劳师全州。
  时李成栋遣官迎驾;式耜虑成栋之挟上自专如刘承胤也,疏曰:『兴陵两载陷风尘,成栋令地方官修葺陵殿,巍然天寿;彼数年想见天子、汉官,一旦奋不顾身,具移山超海之力,更非有所疑也。但事权号令,宜归于一。兹军中爵赏署置若归于朝廷,则事权中扰,阃外不能专制;不归朝廷则徒虚拱。且楚、黔雄师百万,腾蛟翘首威灵如望云霓 圣驾既东,军中将帅谓皇上乐新复之土,成栋亦有邀驾之嫌。号令既远,人心涣散。请上一见东诸侯,俾共瞻天子音容;慰劳指属。然后责其尽意于东,刻期出师;一切决于外,不中扰也』。三疏令简讨蔡之俊、给事中蒙正发先后迎驾;曰:『前日粤东未复,宜驻桂以扼楚;今日江广反正,则宜驻桂以图出楚。事机所在,毫釐千里』!上意未决。吏部侍郎吴贞毓力言成栋忠诚;乃决计幸粤东。八月癸巳朔,上还驻肇庆。成栋以翊明大将军执政;疏言:『式耜拥戴元臣,应召还纶扉』。上手诏促之,式耜因乞骸骨;乃留守如故。九月,何腾蛟复衡、永,监军余鲲起复宝庆;式耜疏言:『天下大势在楚不在粤;粤东三面险阻,易入难出。臣不敢争者,以成栋一片血忱,方倚为江右声援;阻其望幸之心,何以劝忠!今衡、永恢复,粤西之背愈厚;而江围未解,粤东之齿尚寒。皇上宜去危就安,俾成栋无内顾之忧,得毕力图赣;楚师得万乘亲临,亦勇气十倍矣』。疏上未报,而堵胤锡与常德守将马进忠不协,湖南州县复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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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丑(一六四九)正月,腾蛟兵溃被执,李成栋、金声桓亦相继败没。公卿集政事堂议代腾蛟者,佥曰:『惟留守望尊德钜,足以折制诸将』。上是之。赐式耜彤弓、铁钺;永、宝、鄂、岳上下三军之任行间者,生杀予夺惟命。式耜辞不获,乃戒期誓众,建元帅旗鼓,申号令。疏请兵科给事中吴其为监军;荐张同敞知兵、得士,总督军务。滇将赵印选、胡一青、永祚以腾蛟死,率所部来依,大喜;遣使郊迎。请封三人为侯伯,分守全州、永宁。七月,师取永宁,一青退守榕江。式耜檄印选出全州,顾无所取饷。十二月,永祚败绩于永州,军赀尽散。式耜闻之,顿足曰:『我蓄锐两年,一朝崩溃;岂天果不祚明邪』!是时疆事大坏,而朝端吴、楚党局鬨如水火。庚寅(一六五0)正月,师克南雄;恶李元胤者,请上幸梧州。式耜疏曰:『粤东水多于山,良骑不能野合。自成栋反正,始有宁宇。赋财繁盛,十倍粤西;材官兵士,南北相杂:内可自强、外可备敌。且肇庆去韶千里,强弩乘城、坚营固守,亦可待勤兵四至。「传」曰:「我能往,寇亦能往。以天下之大,止存一隅;退寸失寸,退尺失尺。今乃朝闻警而夕登舟,将退至何地邪』!疏再上,而上已移德庆,抵梧州境矣。寻金堡、刘湘客等下狱,严鞫追赃;式耜言:『中兴之初,宜保元气,勿滥刑。诏狱追赃,乃熹庙魏忠贤锻鍊杨、左事;何可祖而行之』!上颁敕布诸人罪状,式耜封还;谓:『法者,天下之公也;不可以蜚语饮章,横加考察,开天下之疑』!疏凡七上,上听。诸镇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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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相争不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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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全州失,印选、一青托分饷,入桂林;焦琏营安乐,猝呼之不能至。十一月甲寅(初五日)师大举入严关。式耜檄印选为战守计,不应;再促之,则尽室逃。永祚迎降;胡一青、杨国栋、蒲缨、马养麟等驰出小路勒兵,兵自溃,乃皆逃。式耜危坐府中,总兵戚良勋操二骑至,跪而请曰:『公为元老,系国安危。身出危城,尚可号召诸勋再图恢复』!式耜曰:『四年忍死留守,其义为何?我为大臣,不能御敌,以至于此;更何面目见皇上、提调诸勋乎!人谁不死,但愿死得明白耳』!家人泣请曰:『次公子从海上来,一、二日即至;乞忍死须臾,一面诀也』!盖式耜次子元錥间关入粤,时已至永安州矣。式耜挥家人出曰:『毋乱我心!我重负天子,尚念及儿女邪』?俄总督张同敞自灵川回;入见曰:『事急矣,将奈何』?曰:『封疆之臣,将焉往?子无留守责,曷去诸』!同敞曰:『死则俱死耳』!乃呼酒对饮。四顾茫然,惟一老兵不去;命呼中军徐高至,以敕印付之曰:『完归皇上,勿为敌人所得也』!是夜雨不止,城中寂无声;两人张灯相向。黎明,有数骑腰刀、挟弓矢入;式耜曰:『吾两人待死久矣』!偕之出。见定南孔有德,有德踞地坐,举手曰:『谁为瞿阁部先生』?式耜曰:『我是也』。顾曰:『坐』!式耜曰:『我不惯地坐;城陷,求一死耳』!有德曰:『甲申之变,大清国为明复雠,葬祭成礼。今人事如此,天意可知。吾断不杀忠臣,阁部毋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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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吾掌兵马、阁部掌粮饷,一如前朝事何如』?式耜曰:『我明之大臣,岂与汝供职邪』!有德曰:『我先圣后裔;势会所迫,以至今日。阁部何太执』!同敞厉声曰:『汝不过毛文龙家提溺器奴耳,毋辱先圣』!有德怒,自起批其颊,叱左右刀杖交下;式耜叱之曰:『此宫詹张司马,国之大臣!死则同死耳,不得无礼』!有德遽命还其衣冠,因曰:『某年二十起兵海上,南面称孤;投诚后,拥旄节,爵名。公今日降,明日亦然矣。语曰:「识时务者为俊杰」。清自甲申入中国,五年之间南北一统;至县县破、至州州亡:天时人事,盖可知矣。公守一城捍天下,屡挫强兵,能已见于天下。不转祸为福,建立非常;空以身膏原野,谁复知之』!式耜曰:『汝为丈夫,既不能尽忠本朝,复不能自起逐鹿称孤,为人鹰犬,尚得以俊杰、时务欺天下男子邪?昔少康、光武,恢复中兴;天时人事,未可知也。本阁部受累朝大德,位三公兼侯伯,常愿殚精竭力扫清中原。今大志不就,自痛负国,刀锯鼎镬,百死莫赎!尚何言邪』!有德知不可屈,馆二人于别所,供帐、饮食如上宾。有臬司三元、苍梧道彭爌,皆式耜里人;有德使说以百端,不应。劝薙发为僧,亦不应;曰:『为僧者,薙发之渐也』。两人日赋诗求死,不获;式耜谓同敞曰:『偷生未决,为苏武邪、李陵邪?人其谓我何』!乃草一檄,命老兵驰谕焦琏曰:『城中满兵无几;若劲旅直入,孔有德之头可立致也』。有降臣浙人魏元翼者,曾任桂平督粮道,以贪墨为两人所劾;布逻卒,获其檄,献之有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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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震恐。闰十一月丙申(十七日),有数骑至系所,请式耜出;曰:『已知之。乞少缓,待我完绝命词』。援笔书云:『从容待死与城亡,千古忠臣自主张;三百年来恩泽久,头丝犹带满天香』。肃衣冠,南向拜讫,步出门;行至独秀岩,曰:『吾生平爱山水,愿死于此』!遂与同敞并遇害。同敞尸不仆,首坠地跃而前者三。顷刻,大雷电,雪花如掌,空中震击者亦三;有德股栗,观者靡不泣下。同死者,旗鼓陈希贤、锦衣卫杨芳龄、家人陈祥先。赍印之徐高被获于阳朔山中,亦同死焉。吴江杨艺衰麻、跣足,肩背楮钱,跪军门号哭,请殓故主尸;有德叹曰:『有客若此,不愧忠良矣』!许之。艺抚尸曰:『忠魂俨在,知某等殓公乎』?忽张目左右视。艺抚之曰:『次子来见邪?长公失所邪』?目犹视。门下士御史姚端叩首曰:『我知师心矣!天子已幸南宁;师徒云集,焦侯无恙』。目始瞑。遂具衣冠,浅葬两人于风洞山之麓;端与阳羡清凝上人庐墓不去。
  先是,式耜知桂林不守,遣其孙中书舍人昌文诣梧州陈状,辞世袭爵;上授昌文翰林院简讨,赐式耜黄钺、龙旌,节制公侯伯大小文武。甫撰敕文,而东、西省垣齐陷。昌文走山中,叛将陈策挟之至梧州;大学士方以智时为僧于大雄寺,言于我镇将马蛟麟曰:『瞿阁部精忠,今古无两。其长孙来,汝以德绥之,义声重于天下』。蛟麟厚遇之。魏元翼恨不已,搆昌文于有德,将甘心焉。一日,闻铁索铿然,绕室有声;元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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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请罪,忽吴语曰:『汝不忠不孝,乃欲杀我孙邪』!七窍流血死。有德尝以事遣一卒祷于城隍,恍惚见同敞南面坐;有德闻而大骇,为「双忠」神位祀之。因厚礼昌文,迁式耜柩而改葬之;清凝上人,亦迁同敞柩与夫人合葬焉。事闻,赠式耜粤国公,谥「文忠」。我朝赐专谥,曰「忠宣」(同敞另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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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高,广西巡抚标将也。瞿式耜察其忠实,厚抚之。靖江亨嘉之将作乱也,式耜命高伪输诚于亨嘉者,阴察其动静;高幼子因得出入府中。暨式耜在幽所,进饘粥焉。庚寅(一六五0)冬,师逼桂林,诸营皆溃;式耜知必死,以敕印付高,令间道诣行在。至阳朔山中被获,与式耜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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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二十九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二十二
    陈子壮(麦而炫、朱实莲) 何腾蛟(杨某等、杨鸿、鸿弟鹗)
    堵胤锡

  陈子壮字集生,南海人。万历己未(一六一九)进士第三人,授翰林院编修。天启甲子(一六二四)科,典浙江乡试,发策刺奄;魏忠贤怒,假他事削其籍,并免其父吏科都给事中熙昌官。
  崇祯初,起故官,累迁礼部右侍郎。流贼犯皇陵,帝素服召对廷臣。因言今日所急在收人心,宜下罪己诏,激发忠义;纳之。乃会同列,上蠲租、清狱、赦过、宥罪十二事。时温体仁当国,盛称主上神圣,臣下不宜异同;子壮曰:『世宗最英明,然祔庙之议、勋戚之狱,当日臣下执持不已。皇上威严有类世宗,公之恩遇孰与张桂?以将顺而废匡救,非「善则归君」之意也』!体仁意沮,遂成嫌隙。帝以天下多故,思破格求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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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召见宗人遴才授职,如高皇帝阶换之制;授所司议。子壮曰:『将军、中尉皆一品官;如此,则三公、九卿一朝而盈廷者数百人,非所以为法』。帝怫然曰:『亲亲任贤,古之道也』。却其奏。子壮力陈五不可;言『宗族改授,适开侥倖之门;隳藩规、溷铨政』。唐聿键引前代故事历诋之,遂下狱,坐赎徒归。
  已用荐起故官,协理詹事府。未赴,南都立,以礼部尚书召;至芜湖,而南都失守,乃驰还。时桂常瀛避难梧州,子壮谓神宗子,宜立;与总督丁魁楚方集议,而唐已立于福州,改元隆武矣,议遂寝。召子壮入阁;以前议宗室事有宿憾,辞不行。
  丙戌(一六四六),汀州破,丁魁楚、瞿式耜等立永历帝于肇庆。苏观生以不与拥戴而怒,议立隆武之弟聿于广州;子壮阻之不得,遂退居南海之九江村,而致书式耜请兵东馘观生。永历帝授太保、中极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总督两广、福建、江西、湖广军务。会大清兵入广州,聿被执死;子壮止不行。
  明年春,张家玉、陈邦彦及新会兴、潮阳赖其肖先后举兵,子壮亦以七月起兵九江村。兵多蜑户、番鬼,善战;与邦彦约共攻广州,结故指挥杨可观等为内应。子壮兵先至,城中不敢动;事泄,可观死,子壮退驻五羊驿。时降将李成栋攻张家玉于新安,邦彦与子壮谋伏兵禺珠洲侧,伺成栋还救会城,纵火焚其舟,己军以青旗朱斿为号。子壮如计,果焚舟数十;成栋走下风引而西,邦彦尾之。会日暮,子壮不能辨旗帜,疑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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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舟也,阵动。风忽转,我大清兵顺风返击,大溃;长子上庸死焉。子壮走还九江村,会故御史麦而炫破高明,具书来迎;乃入高明,以故主事朱实莲摄县事。
  八月,高明破,实莲战死,子壮、而炫俱被执。械至广州,我总督佟养甲处以极刑;寸磔之,投骨四郊。后成栋反正,养甲亦降。朝议赠子壮太师、番禺侯,谥「文忠」,即以养甲为谕祭使;养甲愧欲死,乃通使归朝,为成栋子元胤所杀。先数日,恍惚见子壮抽矢射之云。麦而炫字章闇;高明进士,历官上海、安肃知县。隆武时,为御史。朱实莲字子洁,由举人历官刑部主事;子壮同邑人。我朝赐子壮专谥曰「忠简」、而炫、实莲通谥均「烈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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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腾蛟字云从,贵州黎平卫人。天启辛酉(一六二一)举人;崇祯中,授南阳知县。地当要冲,流寇出没;练兵堵御,数挫去。从巡抚陈必谦破贼安皋山,斩首四百馀级。土贼发,亦讨平之:能声大著。迁兵部主事,进员外郎;出为怀来兵备佥事,调口北道。丁内艰,巡抚刘永祚荐其才,将夺情;固辞归。服阕,起原官,兵备淮、徐;擒斩土寇,境内肃然。
  癸未(一六四三)冬,晋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北。时湖北尽陷,止武昌一郡为宁南侯左良玉屯军所。腾蛟之任,与良玉交驩,一军帖服。甲申(一六四四)五月,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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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立。诏至,良玉部下有异议;腾蛟乃以剑自随,曰:『社稷安危,系此一举。倘不奉诏,当以身殉之』!会江督袁继咸亦以书劝正纪卢鼎言于良玉,力请开读如礼(正纪者,良玉所置官名也)。八月,朝议将迁腾蛟他省,而命总督丁魁楚兼抚湖北。兵部员外郎李向中,楚人也;疏言:『腾蛟一腔忠义,千里干城;小民依之若婴儿之求慈母,将士信之若手足之应腹心。乞命照旧,和衷抚楚』!乃命腾蛟仍旧职,加兵部右侍郎,兼抚湖南;寻命总督湖广、四川、云南、贵州、广西军务。乙酉(一六四五)三月,南都有北来太子事,朝议沸然;抗疏言:『太子到南,何人奏闻、何人物色至京?马士英何以独知其伪?既是炳之侄孙,何人举发?内官、公侯多北来之人,何无一人确认,而泛云自供?高梦箕前后二疏,何以不发钞传?明旨愈宣,则臣下愈惑。此事关天下万世是非,不可不慎』!无何,良玉举兵称「奉太子密诏清君侧」,将邀之偕行;腾蛟坚不可。良玉谋夺其印,杀城中人以劫之。士民争匿其署;遂身坐门屏间,听民入。左兵辄破垣纵火,腾蛟急解印付家人,令速出城,毋为所得!拔剑将自刭,左兵拥之去。良玉邀与同舟,不从;因置以别舟,以副将四人监之。舟次汉阳门,乘间跃入江;四人亦自沈。腾蛟漂泊十数里至竹箄门,渔船救之;登岸,则汉寿亭侯庙也。家人怀印者亦在,相视大惊;觅渔船,忽不见。远近共诧为神助,益归心焉。腾蛟乃由宁州转浏阳,抵长沙;集旧将属吏,痛哭盟誓,分士马、舟车、粮饷各分任之。权令堵胤锡为湖北巡抚,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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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瑞为湖南巡抚、章旷为总督监军、周大启提督学政;严起恒故衡永道,即督二郡军食;吴晋锡以长沙推官摄郴桂道事。就遣旷往诸路调兵,副将黄朝宣自燕子窝、张先璧自溆浦、刘承胤自武冈先后俱至,兵势稍振。而是时良玉抵九江,已死;南都亦亡。
  闽中隆武帝立;上居南阳时,稔知腾蛟才且贤,委任益至。旋闯贼李自成死于九宫山,其将刘体仁、郝摇旗等有众四、五万,以无主,将归腾蛟;骤入湘阴,距长沙仅百里。城中初不知其来降也,惧甚。朝宣即率兵还御,上瑞请避之;腾蛟曰:『死于左、死于贼一也;何避为』!长沙知府周二南以千人往侦之,贼疑来袭,射杀之,从行者尽死;民益汹汹。腾蛟与旷谋,以部将万大鹏等二人持书往抚。贼见止二骑,迎入演武场,饮以酒。二人不交一言,相与痛饮毕,贼问来意;二人曰:『督师以湘阴褊小,不足容大军;请即移驻长沙』。因出书示云:『公等归朝,永保富贵』。摇旗等喜,即随二人至。腾蛟开诚抚慰,宴饮尽驩,以牛酒犒其从者;命先璧以卒三万出郊驰射,旌旗蔽天。摇旗等大喜,悉招馀党来归;骤增兵至十数万,声威大振。未几,自成后妻高氏与其弟一功、从子李锦拥众数十万逼常德乞抚,腾蛟驰檄令巡抚堵胤锡往抚之,安置荆州。虑锦等跋扈难制,受降日过其营,请见高氏,执礼甚恭;高悦,戒锦毋负何、堵二公。因是,卒无异志。锦后赐名赤心、一功赐名必正,号其军为「忠贞营」。自成乱天下者二十年,陷帝都、覆庙社;其众数十万,一旦尽归腾蛟,无不诧为异事。而腾蛟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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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云:『元凶已除,宜告谢郊庙』;卒不言己功。上大喜,立拜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封定兴伯,仍督楚师;而微疑自成死未确。腾蛟言:自成实死,身首已縻烂;固辞封爵。不允,且命规取两江。于是部署降卒,参以旧军,题授朝宣、先璧为总兵官;与承胤、赤心、郝永忠、袁宗第、进才及董英、马进忠、马士秀、曹志建、允成、卢鼎并开镇湖南、湖北间,所谓十三镇者是也(永忠即摇旗,英、志建故中军,馀皆良玉旧将也)。腾蛟锐意东下;丙戌(一六四六)正月,拜表出师赴湘阴,期大会。诸镇观望不进,独赤心自湖北至;遇大兵,三战三北而还。诸镇兵遂罢,腾蛟威望亦顿损。诸镇渐骄横,朝宣贪残尤甚,劫人而剥其皮;永忠效之。腾蛟不能制。上数议出关,为郑氏所阻;腾蛟屡疏请幸赣州,协力取江西。令永忠以精骑五千迎扈,永忠逗留不即前。驾陷汀州,寻赣州亦失;腾蛟闻之恸哭,厉兵保境如常。
  既闻永历帝立,乃稍安。寻进武英殿大学士,加太子太保。腾蛟之建十三镇也,以为卫长沙计。及丁亥(一六四七)春,大兵下楚,则诸镇复起而为盗;长沙不能守,腾蛟单骑走,更为先璧等所挟,展转衡、永间。寻与侍郎严起恒遇,走白牙市。五月,上遣中使来,密告刘承胤罪状,召诣行在;六月朔,诣武冈谒上。上及太后皆召见,慰劳再三。初,腾蛟荐承胤,由小校至大将,称门生;已渐倨肆。在长沙时,徵其兵,怒不应;驰入黎平,执腾蛟子,索饷数万。更命章旷招之,始以众至。腾蛟为请封定蛮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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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与为;承胤益骄。既爵安国公、勋上柱国、赐尚方剑,翻嫌腾蛟出己上,欲夺其权;自请为户部尚书,专办饷务。上弗许,因密召腾蛟为计;然固无如承胤何也。腾蛟无兵,命以云南援将赵印选、胡一青兵隶之。及辞朝,赐银币,遣廷臣郊饯;承胤伏甲将袭之,印选、一青力战,歼其众,还驻白牙。八月,武冈破,承胤降。上走靖州,寻走柳州,常德、宝庆、永州相继尽失。腾蛟退入桂林,南安侯郝永忠、宜章伯卢鼎亦先后至。腾蛟与留守瞿式耜等议分地给诸将,俾各自为守;与桂林守将焦琏、滇营赵印选分路防全州。十一月朔,师自湖南逼全州,腾蛟督诸军分战,斩级无算,获名马、骆驼而还。诸将连营并进,阁道亘三百里;师始退驻湖南。十二月,上还桂林,晋腾蛟爵为侯,[加]太师、上柱国,兼兵部尚书;督师驻全州。而永忠兵与琏军主客不和,琏走平乐、永忠壁兴安。
  明年二月,永忠败绩于灵川,遂大掠桂林。上仓卒出奔,召腾蛟入援;师乘之克岩关,军士死者万馀人。三月,师进攻桂林,腾蛟督诸将分三门出:胡一青以滇师出文昌门,周金汤、熊兆佐以楚兵出榕树门,焦琏出北门,大败师;追奔二十里,几获我帅。师北渡甘棠去,腾蛟乃列营榕江。未几,金声桓、李成栋叛大清,以江西、广东地内附;师亦弃湖南。腾蛟遂克复全州,合诸将攻永州。围城百日,大小三十六战;九月壬午(二十一日),克之。未几,监军御史余鲲起、职方主事李甲春取宝庆,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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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亦取衡州,马进忠取常德,所失地多复。方议进兵长沙,而督师堵胤锡与进忠有隙,招忠贞营李赤心军自夔州至,令进忠以常德让之;进忠大怒,焚常德,走武冈。进才亦弃宝庆走他城,守将亦溃去。赤心所至皆空城,亦弃之东趋长沙。时腾蛟驻衡州,闻之大骇;檄进忠由益阳至会垣,期与诸将为大会。亲诣忠贞营邀之入衡,而部下将士畏怯不护行,仅携吏卒三十人往;至则赤心已东,即尾之至湘潭。湘潭,空城也,赤心不宿而去;腾蛟乃入居之,抚膺痛哭曰:『督师五年,所就若此。天邪,人邪』!绯衣冠带坐堂上。降将徐勇引军入;勇故部将,率众罗拜劝降。大叱之,遂拥以出。至长沙,绝粒七日不死,乃见杀。事闻,上哀悼甚至;赐祭九坛,赠中湘,谥「忠烈」。其子文瑞以荫,官佥都御史。相传腾蛟所居有神鱼井;井故无鱼,腾蛟生,鱼忽满井,五色粲然。既死,井复空;黎平人犹能言其处也。我朝赐专谥,曰「忠诚」。
  宣威伯杨某,鄂国公马进忠部将也。己丑(一六四九)正月,楚中诸将弃营东走;督师何腾蛟将亲诣忠贞营邀李赤心入衡州,部下将士虑为赤心所袭,不护行。腾蛟见事急,携吏卒三十人往。进忠方奉檄进发,闻督师轻身往,大骇;遣某追护之。至湘潭,则腾蛟已为降将徐勇拥去。某急入城求之,凡七出七入;最后出至桥,遇伏兵,矢中其吭,自掷桥下以死。
  余鲲起字南溟;鄞人。初以明经从何腾蛟幕,累功荐授御史,监其军;尝与职方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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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李甲春克复宝庆。会兵下长沙图进取,而腾蛟受执死;遂重趼还桂林,仍以御史用。桂林破,入野寺绝粒卒。
  杨鸿字子渐,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鹗字子玉,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武陵人,故督师嗣昌之从父行也。鸿以救唐绍尧触魏珰怒,削籍。崇祯中,累官副使,领盐运使;以病免。鹗由御史,累擢顺天巡抚。永历时,粤事大坏,起鸿岭西兵备道;擢大理寺少卿,进礼部尚书,加太子太保、东阁大学士。与鹗同奉命募兵乌罗土司,被执;皆不屈,遇害于佛神山寺。僧感异梦,醵金葬之,改寺为双烈祠。献贼之犯常德也,鹗妻郑氏率二妾樊氏、陈氏暨三子嗣远、嗣时、嗣炯督宗人守城骂贼,同遇害。伯兄鹭,以岁贡历官中书舍人、鸿胪寺少卿;亦殉城死。总督何腾蛟请旌疏曰「故阁部杨嗣昌家,祸最惨而忠愈烈」是也。顾终以嗣昌故,不见重于清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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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堵胤锡字仲缄,无锡人;崇祯丁丑(一六三七)进士。除南京户部主事,迁郎中,授长沙知府。山贼扰境,督乡勇破灭之;又杀醴陵贼渠:遂以知兵名。
  弘光时,授湖广参政,分守武昌、黄州、汉阳。左良玉犯阙,总督何腾蛟奔长沙,令胤锡摄湖北巡抚事,驻常德。隆武帝立,拜右副都御史,实授巡抚。李自成死,众推其兄子锦为主;奉自成妻高氏及高弟一功骤至澧州言乞降,号众三十万,远近大震。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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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议抚之,腾蛟亦驰檄至,乃躬入其营开诚慰谕,称诏赐高氏命服,锦、一功蟒玉金银器,厚犒其军;皆踊跃拜谢。就军中宴之,导以忠孝大义。明日,高氏出拜,谓锦曰:『堵公,天人也;汝不可负』!别部田见秀、刘汝魁等亦来降。上大喜告庙,加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总制其军;手书奖劳。赐锦名赤心,授御营前部左军;一功名必正,为右军:并挂龙虎将军印,封列侯。他部帅封赏有差,号其营曰「忠贞」。封高氏「贞义夫人」,赐珠冠、䌽币;命有司建坊,题曰「淑赞中兴」:嘉奖甚至。胤锡遂与赤心等深相结,倚以自强。已而袁宗第、刘体仁诸营先归腾蛟者,亦引与赤心合,众益盛。胤锡以刍粮难继,令散处江北就食。明年丙戌(一六四六)正月腾蛟大举,期与诸将大会岳州;独赤心先至,馀逗留,卒不进。
  永历帝立,晋兵部尚书,总制如故。丁亥(一六四七)春,赤心等奉命攻荆州;大兵来援,赤心等大败,步走入蜀,数日不得食。乃散入施州卫,声言就食湖南。时上在武冈,刘承胤惧为所并,计非胤锡不能御,乃加东阁大学士,赐剑便宜从事。承胤谋杀腾蛟,胤锡疏劾其罪。八月,武冈破,宝庆、常德、辰、沅俱失;胤锡走永顺司。寻赴贵阳,抵遵义,乞师于皮熊、祥;又入施州,诣忠贞营军。会楚宗人朱容藩伪称「监国天下兵马副元帅」,居夔州;戊子(一六四八)正月,胤锡率马进忠由施州乘舟入蜀,诘责容藩,檄散其党,蜀人始知容藩之伪。是时,金声桓、李成栋据地归明,于是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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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及进才、李赤心、高必正等乘间取常德、桃源、澧州、临武、蓝山、道州、靖州、荆门、宜城诸州县,进忠、赤心、必正等皆封公。未几,胤锡与进忠有隙;进忠驻常德,而胤锡以是冬十月招赤心自夔州至,欲令进忠以常德让之。未至百馀里,与进忠椎牛歃血盟誓,共奖室;进忠固知其谋,终盟无一语。入城,即命起营,驱百姓出城,纵火不遗一椽;走武冈。进才闻之,亦弃宝庆走:列城闻风惊溃。赤心至,见空城,亦弃之引兵而东;所至守将皆烧营走,湖南新复州县为之一空。胤锡乃率赤心等入湘潭,期与腾蛟会。明年正月,腾蛟至,而赤心已弃湘潭去;腾蛟被执,诸军遂散。赤心等溃于茶陵,由道州走广西,缘路剽掠。胤锡与胡一青守衡州,师攻之,阵于草桥;自辰至酉,斩杀相当。师以轻兵截出阵后,众遂溃。旋报永兴陷,从子正明死之,全家遇害;乃以数千骑退入龙虎关,依守将曹志建。宗室朱谋烈搆之曰:『堵公将召忠贞营图公也』;志建大恨,即夜发兵围之,杀其从者千馀人。胤锡及子逃入富川猺峒;志建索之急,猺惧,潜出胤锡于监军道何图复家。图复送之,间关达梧州。
  时上在肇庆,遣大臣严起恒及刘湘客来安辑忠贞将士;至则赤心已走宾、横二州,乃载胤锡以谒上。六月,朝行在,进文渊阁大学士。给事中金堡劾其丧师失地,且面责其结李赤心为援、张筵宴孙可望使者事;曰:『滇与忠贞,皆国雠也;厥罪滔天!公奈何独与之昵』?胤锡失色,徐曰:『我鞅掌边事,如君言竟无功』!堡曰:『劳则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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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于何有』!胤锡由是大恶李元胤党,欲激赤心东来以去之。而朝士之雠五虎者,又交搆其间;胤锡乃移书瞿式耜,言「奉上密敕」。式耜复之曰:『我辈不力视封疆,听人皋牢而启衅端,非社稷福也』!胤锡无以答,乃止。上闻密敕言,颇不悦;顾以胤锡素有威望,令督师梧州,节制忠贞、忠武、忠开诸营,降敕封光化伯。胤锡谓廷臣立门户,师旅齮龁无成功,上疏力辞;乃赐四代诰命以奖之。时陈邦傅部将胡执恭矫诏封孙可望为「秦」矣,而大理寺卿赵昱复奉「景国公」之敕;知可望必不受也,谋之胤锡。胤锡疏曰:『可望割据西川,尽有滇、黔,曷能禁其不自!今可望尚知请命,当即降敕封之,使恩出朝廷。令缚胡执恭归朝,正法诛之:则赏罚之权庶不倒置。不然,是驱之为变也』。首辅严起恒、尚书吴贞毓、侍郎杨鼎和、给事中刘尧珍、吴霖、张载述坚持不可;胤锡密疏曰:『廷臣谓异姓封非祖制,不当自可望变乱始,持论良正;然不为今日言。可望固逆献养子,凡逆献滔天之恶,与有力焉;今姑取其归正,冀收其将来之用,安可泥颁爵之常法哉!且可望已自称平东,一旦封以公爵,彼必不乐受;因而为逆,谓天子威灵何、谓天下事势何!若谓收其用而反损国体,非良策也;臣窃有一说于此。谨按开国功臣徐达、常遇春等侑食太庙、称六,皆进封也;乞量封可望为「二字」,即于敕书中明载旧制,示破格沛恩而勉以中山、开平之功。如此,可望必能感激用命;揆之祖制,亦无背谬。国家今日于可望,善收之,则复有滇、黔;不善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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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增一敌国。利害无两立、得失不再图,不可不熟虑也』!制曰:『可』。胤锡曾赐空敕便宜行事,乃铸印封可望「平辽」;而可望仍不受。
  胤锡既与廷臣水火,每有奏请,辄掣肘;发愤成疾。遗疏曰:『臣不自量,拟再合馀烬,少收桑榆。不料请兵,则一营不发;若曰「堵阁臣而有兵则丰其羽翼也」。索饷,则一毫不与;若曰「堵阁臣而有饷则资其号召也」。致臣如穷山独夫,坐视疆场孔亟而无如何!一病不起,遂快群腹。臣但恨以万死不死之身,不能为皇上毕命疆场而死于枕席,是为恨也!臣死之后,乞皇上简任老成,用图恢复。如以李元胤、刘湘客、袁彭年、金堡、丁时魁、蒙正发作皇上心腹股肱,成败可虞;臣死,不胜遗憾矣』!冬十一月,卒。赠中极殿大学士、太傅兼太子太师、浔国公,谥「文襄」。
  妾叶氏有遗孕,属部将常某;竟负托。可望之至粤迎驾也,执而数之曰:『堵制台何人?佣奴敢为此邪』!鞭之百。遗孕得不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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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三十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二十三
    应熊 吕大器(子潜) 文安之

  应熊字非熊,巴县人。万历癸丑(一六一三)进士。天启中,历官詹事;以忧归。
  崇祯三年(一六三0),召拜礼部右侍郎。疏论中官事,而语皆迎合帝旨,以是蒙眷注;给事中冯元飙发其贪污状,帝不省。应熊博学多才,熟谙典故。性溪刻强很,人多畏之。周延儒、温体仁援以自助;及延儒罢,而体仁援益力。六年(一六三三)冬,廷推阁臣,应熊不与,特旨擢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命下,朝野胥骇。八年(一六三五)正月,流寇陷凤阳,毁皇陵。巡抚杨一鹏,应熊座主也;巡按吴振缨,体仁也。二人恐帝震怒,留一鹏、振缨疏未上,俟恢复报,同上之;拟旨,令抚按戴罪。范淑泰劾其改一鹏疏月日欺诳状;应熊亦屡疏辨。最后,给事中何楷奏言:『故事:奏章非奉旨,邸报不许抄传。臣疏于十四日奉旨,应熊乃于十三日奏辨;旨未下,应熊何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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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旨未由科钞,先送锦衣堂上,是疏可不由科钞矣』。应熊始具疏引罪;因言:『以阁臣钞阁疏,与外廷少异;身受指摘,与探他人事少异』。帝卒恶其漏泄,下应熊家人及直日中书七人于狱。狱具,家人戍边,中书贬二秩;应熊乃乞休去。延儒再召,力引之;应熊未至而延儒已罢归。比应熊至,请召对,不许;请归田,许之。乃惭沮归。
  南都立,以张献忠残破四川,改应熊兵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总督川、湖、云、贵军务。应熊疏言:『蜀境西北接郧东,抵夷陵;西南由建昌,通云南;东南由遵义,通贵州。今寇踞成都,蜀人殆无孑遗。议者谓李贼在陕,献忠必不北向。然李贼自七月入蜀,虚喝保宁、顺庆之吏民而制之;一旦为献贼所驱,则献忠之无顾畏可知矣。川陕总督宜提兵复保宁,牵贼北顾,臣得合黔、滇之力以捣其空虚。广西、郧阳许臣节制,则缓急可以呼应。臣名总督四省,而兵止于黔、饷止于滇,不几轻视巨寇乎』?乃命楚、郧、贵、广悉听节制。应熊又劾巡抚马体乾纵兵淫掠,下所司逮讯。命未达而南都亡,应熊在蜀不能有所为。曾英请屯田重庆,亦不许。久之,参将杨展等复川南州县,应熊始会总督樊一蘅檄诸路并进,驻遵义。
  丙戌(一六四六)冬,献贼死;其党孙可望以馀众陷佛图关,犯重庆。英与体乾皆力战死,而应熊弃遵义遁入毕节卫。未几,卒。一子阳禧,死于兵;竟无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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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大器字俨若,四川遂宁人。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授行人。擢吏部主事,乞假归。以邑城庳恶,倡率修筑。工甫完而贼至,佐有司拒守,城获全;增秩一等。出为关南道参议,迁固原副使;讨长武贼,以穴地火攻法灭之。十四年(一六四一),擢右佥都御史,巡抚甘肃;劾罢总兵柴时华。数破敌,西陲略定。十五年(一六四二)六月,擢兵部添注右侍郎。
  大器负才,性刚躁,善避事。见天下多故,惧当军旅任,以「五不堪、四不可」自揭吏科;言己好酒色、近财,必不可用。给事中某劾之。诏趣令入京,诡称疾不至;严旨切责,亦不至,命所司察奏。明年三月,始至;命以本官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军务。螺山之败,大器所部无失;增俸一等。未几,以保定息警,罢总督官,特设江西、湖广、应天、安庆总督驻九江,大器任之。左良玉以侯恂故,疑大器图己,劄九江称疾不进;大器诣榻前慰劳,疑稍释。已而所部兵与良玉兵私斗,焚南昌关厢;廷议改大器南京兵部右侍郎兼礼部事,以袁继咸代之。
  南中之议立君也,大器主钱谦益、雷演祚言,立潞常汸;议未定,而马士英及诸将拥福至。既立,迁大器吏部左侍郎。李沾以恶张慎言故,迁怒大器;上「勋臣愤激有因疏」云:『当马士英手札迎立皇上,黎明集议,大器绾礼、兵二部印,纡回不前。刘孔昭怒形于色,臣等面折大器,因得俯首就列。清晨迎驾,大器又欲停留。文臣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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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屡登、武臣封爵未定,所以有殿上之争也』。上曰:『效忠定策诸臣,朕已鉴知;馀不必深求』。大器遂乞罢,不许。既士英与孔昭比,欲尽起「逆案」诸人,先荐阮大铖。大器知必不为时所容,乃倡言以攻士英;疏曰:『近年温、周擅权,老成凋谢;奸庸偾事,中原陆沈。皇上中兴,一时云蒸蔚起;不意马士英浊乱纪纲、颠倒邪正!士英非以贿败遣戍、借名知兵而为凤督者哉?重兵入朝,腼颜政府。南国从来蔼蔼,一经唆拨,而殿陛喑哑叱者,藐至尊为赘旒矣。「逆案」一书先帝手定,而士英悍然不顾;目无先帝,何论陛下!且士英有何劳绩?倏而尚书宫保、倏而金吾世荫,其子以铜臭列衔都督、女弟之夫未履行阵冒授总戎;若越其杰、田仰、杨文骢等皆先朝罪人,尽登膴仕。名器僭越,莫此为甚!总之,吴甡、郑三俊,臣不谓无一事之失,而端方亮直,终为海内正人之归;士英、大铖,臣不谓无一技之长,而奸回邪慝,终为宗社无穷之祸』。疏入,上勖以和衷体国。会刘泽清又劾其心怀异图,遂致仕去。大器虑有后祸,以手书「监国告庙文」送内阁,明无他意。士英憾未释,嗾李沾复劾之。遂削籍,命法司逮治;而蜀地尽失,无可踪迹焉。
  丙戌(一六四六)八月,隆武帝殂于汀州;两广总督丁魁楚、巡抚瞿式耜议奉桂监国,大器与推戴,进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奔梧州,大器弃官入蜀。戊子(一六四八),督师应熊卒于毕节卫;进大器少傅代之,赐剑便宜行事。时朱容藩谋据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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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监国荡寇将军」;李占春为其所惑。按部至涪州,占春来谒;大器察其可用,深相结,劝其诛容藩自赎。占春感悟,容藩因败死。大器欲遍观诸将能否,入遵义。祥具橐鞬迎甚恭,大器知其无能为;太息谓李乾德曰:『杨展志大而疏,袁、武忍而好杀,祥尤庸懦不足仗;蜀事尚可为乎』?一日,于石柱司夜遁,走黔之独山州;郁郁疽发背。明年,卒于都匀;谥「文肃」。
  子潜,字孔昭;癸未进士。隐居湖州,不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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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安之字汝止,夷陵人。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授庶吉士;进检讨,改南京国子司业,转祭酒。为薛国观所搆,削籍归。弘光时,起詹事;隆武时,拜礼部尚书。皆以兵戈转侧,辞不赴。永历帝立,以瞿式耜荐,与锡衮并拜东阁大学士;亦不赴。
  庚寅(一六五0)六月,上在梧州;严起恒为首辅,化澄、朱天麟次之。安之至,起恒让之居首辅,而己处其下。孙可望再乞「秦」封,安之持不予。后桂林破,上奔南宁。大兵日逼,云南又不可往;念川中诸镇兵颇强,欲结之共奖室。自请督师,加诸镇封爵;上从之。加太子太保兼吏、兵二部尚书,总督川、湖诸路军务,赐尚方剑便宜从事;进诸将光兴、郝永忠、刘体仁、袁宗第、李来亨、党守素、友进、塔天宝、马云翔、郝珍、李复荣、及谭宏、谭诣、谭文等十六营爵皆公侯,即命安之赍敕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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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望闻而恶之,又衔其阻封议,遣兵伺于都匀止之,夺诸将敕印。留数月,安之乘间走贵州,将谒上于安龙;可望坐以罪,戍之毕节卫。
  先是,可望设六部翰林等官,以任僎、范、马兆义、万年策为吏、户、礼、兵尚书并加「行营」之号,而僎最宠;后与方于宣屡词劝进,可望令待上入黔议之。上久驻安龙,可望遂自设内阁九卿等官,以安之为东阁大学士;安之不为用,走依刘体仁等以居。时李赤心、高必正窜广西宾、横、南宁间;赤心死,养子来亨代领其众,推必正为主。已而必正亦死,食且尽;畏大兵来逼,率众走川东,分据川、湖间耕田自给。川中旧将光兴、谭宏等附之,众犹数十万。及己亥(一六五九)正月,上奔永昌;安之率体仁、宗第、来亨十六营由水道袭重庆以救滇。会谭宏、谭诣劫杀谭文,诸将不服;安之欲讨之,宏、诣遂以所部降于我大清。于是,诸镇尽散去。时上已入缅甸,地尽亡;安之郁郁,寻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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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三十一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二十四
    吴炳(侯伟时等) 严起恒(杨鼎和等、张载述) 朱天麟 杨畏知(锡衮)
    吴贞毓(张镌等、任斗墟) 郭之奇(杨祥)

  吴炳,宜兴人。万历丙辰(一六一六)进士,授蒲圻知县,历官江西提学副使。江西失,流寓广东。永历帝擢为礼部右侍郎;从至桂林,令以本官兼东阁大学士入直,仍掌部事。又从至武冈;警报至,上仓卒奔靖州,命炳扈太子出走城步,吏部考功司主事侯伟时从焉。既至,城已失,同被大兵所获。说之降,不屈;械送衡州,炳自尽于湘山寺;伟时补官才数月,亦死之。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侯伟时,公安人。崇祯中进士,官吏部主事。京师陷,污贼命;败,南还。永历丁亥(一六四七),授考功司。八月,师入奉天府,与吴炳同被执;不屈死。赵廷璧,内乡人;官长沙佥事。率妻古氏、子、子妇马氏,俱自尽。刘佐,嶍峨人;官湖广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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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司参议。邱懋朴,新添(?)人;官荆州佥事。俱遇兵死。我朝赐伟时通谥「烈悯」,廷璧、佐、懋朴俱「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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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起恒字震生,浙江山阴人。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除刑部主事,历员外郎。出为广州知府,迁衡永兵备副使;广州民感其惠,闭城不使去。上官慰谕,乃得行。献贼躏湖南,吏民悉窜;起恒独坚守永州,谕门吏鼓吹如常。永人恃以安,贼亦不至。乙酉(一六四五),左良玉犯阙,总督何腾蛟赴水不死,奔长沙大集僚属;起恒与盟,主转粟以赡兵食。隆武时,擢户部右侍郎,总督湖南钱法。永历帝立,命兼督军饷。
  丁亥(一六四七),上驻武冈,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仍领钱法。上走靖州,不及从;已知驻柳州,即间道驰往。寻还跸桂林,复走柳州、走南宁;俱间关相从。时君臣资斧断绝,起恒悬示通衢,广为开选,二十四土州槟榔、盐、布诸贾及土户、乐籍皆得注仕籍;又有考贡之令,师、巫童能握管书字者,投呈就试。章服错乱,漫无等威;论者颇以咎起恒,然实不获已也。既李成栋反正,上还肇庆;起恒与化澄、朱天麟同入直。成栋子元胤入为锦衣卫指挥使,专决朝政;都御史袁彭年、少詹事刘湘客、给事中丁时魁、金堡、蒙正发五人附之,揽权树党,人目为「五虎」。起恒处其间,不能有所匡救。未几,化澄、天麟皆罢去,旧辅何吾驺、黄士俊入代之;吾驺旋亦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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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居首辅、起恒次之。在位廉洁持平,与马吉翔、庞天寿患难共事,久无所忤;而五虎憾之,诋为邪党。庚寅(一六五○),上在梧州;尚书吴贞毓等十四人合奏五虎之罪,下湘客等狱,将置之死。起恒且力救之,至长跪上舟侧;贞毓等并恶之,乃请召化澄还。给事中雷德复劾其二十馀罪,比之严嵩;上不悦,夺德复官。起恒力求罢斥,上挽留至再不得,放舟竟去。会郧国公高必正、兴平侯党守素入朝,贞毓欲藉以倾起恒,郊迎四十里,牛酒犒师;必正大悦,贞毓因言:『朝事坏于五虎;主之者,严公也。公入见,请除君侧奸,数言决矣』!庶吉士钱秉镫,起恒门生也;在座笑曰:『五虎攻严公,严公翻力救五虎。此长者,奈何以为奸』!必正悟。比入对水殿,力言起恒虚公可任;请手敕邀与俱还。上从之。寻文安之入,起恒让为首辅。时国事大坏,逍遥水殿,无策可施;民间为之谣曰:『汉宫秋,昭阳愁』。盖起恒字秋冶、化澄字昭阳也。
  桂林破,从上奔南宁。初,孙可望请封,起恒沮之;再使求真封,又沮之。可望大怒:闻上在南宁,遣其将贺九仪、张胜、张明志等率劲卒五千迎扈,直上起恒舟,怒目攘臂问:『封是「秦」、非「秦」』?起恒曰:『君远迎主上,功甚伟,朝廷当有隆恩。若专问此事,是挟封、非迎主上也』!九仪怒,拳殴之;起恒急,赴水死。给事中刘尧珍、吴霖、张载述并被杀,兵部尚书杨鼎和杀于昆崙关:时辛卯(一六五一)二月也。鼎和、尧珍以阻议故,而霖与载述以曾劾主「秦封」者也。初,起恒在舟中望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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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之;叹曰:『满目狰狞,愿骸骨葬此』!既死,尸流三十里泊沙渚间;突有虎负之登崖,守视不去。贼众惊悸下拜,礼而葬诸丛山之麓。南宁彭生为立石,题曰「山阴严先生之墓」;至今人称虎坟云。鼎和初名鼎甲,江安人。以进士,官归化知县;历官云、贵部院,进兵部尚书。尧珍,镇雄人;官兵科都给事中。霖,歙人;官兵科给事中。我朝赐起恒、鼎和通谥「忠节」,尧珍、霖「烈悯」。
  张载述,泾县人 官泸溪知县。乙酉(一六四五)师下江西,逐载述而以李光者署县事。贡生魏一柱缚光送郑彩所,磔之;与载述画策守泸,败师于密潭。丁亥(一六四七)得仁至,载述走粤;谒永历帝于肇庆。值袁彭年用事,载述久不得官,心不平。太监夏国祥,乡人也;探知上厌彭年,属载述伏阙疏其罪。寻擢给事中。孙可望之请封也,载述亦力持不可。辛卯(一六五一)二月,与严起恒等同被害于南宁。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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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天麟字游初,昆山人。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授饶州推官;屡摄属邑,咸有声。考选,授部曹。帝御经筵,讲官并为称屈;比临轩亲试,改翰林院编修。甲申(一六四四)正月,奉命祭淮;抵山东而京师陷。南都破,与邑人共城守。昆山再破,走福州谒隆武帝;擢少詹事,署国子监事。见郑芝龙跋扈,乞假。至广东,闻汀州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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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广西,入安平土司。
  丁亥(一六四七),永历帝幸武冈,以礼部右侍郎召;辞不赴。具疏请上自将为先锋,倡率诸镇,毋坐失事机。明年春,上在南宁,擢礼部尚书;旋拜东阁大学士。又自请亲率土兵略江右,不听;乃趋朝入直。会李成栋反正,从上至浔州。浔帅陈邦傅已邀封庆国公,复请世居广西如黔国公故事;天麟执不许。邦傅怒,以所赐印剑掷天麟舟中;不为动。上驻肇庆,天麟谓机势可乘,复劝颁亲征诏,规取中原;上优诏答之而不能行也。
  当是时,朝臣树党分局;天麟暨严起恒、化澄、晏清、吴贞毓、张孝起为广西扈从旧臣,与从成栋反正之曹烨、耿献忠等势不相能。寻以天麟拟旨讥金堡,堡党丁时魁鼓言官十六人哗登殿陛,掷印弃官出(语具堡傅)。天麟即日辞位;慰留再三,不可。陛辞,叩头泣;上亦泣曰:『卿去,予益孤矣』!时魁等论之不已。并其弟大行人天凤、子御史日生、中书舍人月生皆坐斥。天麟去,移居庆远。化澄向无物望,亦为众逐;何吾驺、黄士俊入辅。顷之,吾驺又为五虎所排,独士俊、起恒在。上复召之,天麟力辞不赴;上言:『今国势累卵,路人皆知,而建言者绝不问;琐屑一人一事,则掉头以争曰:「我古遗直也」。今而后,请勿以四方无利害者执为极重大事,独愿主上为社稷忧则忧之尔』!庚寅(一六五0),上幸梧州。五虎败,上遣使再召天麟;复拜疏,极言『年来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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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搆争,尽坏实事。昔宋高宗航海,犹有退步;今则何地可退!陛下当奋然自将,使文武诸臣尽擐甲胄;臣亦抽峒丁、择土豪、募水手,经略岭北、湖南为六军倡。若徒责票拟以为主持政本,试问今之政本安在乎』?时大兵日逼,上不能从;惟趣令入直而已。
  未几,广州、桂林皆失,上奔南宁;孙可望疏请移跸云南。先是,起恒沮「封议」,独天麟谓宜许。及迎扈疏至,亟召廷臣集议;阁臣吴贞毓、御史光廷、徐极等劝幸钦州依李元胤,天麟力请幸滇;言『元胤屡败之馀,众不满千,栖依海滨;其不足恃明矣!云南山川险阻,雄师百万;北通川、陕,南控荆、楚。亟宜移跸,以坚可望推戴之心,慰中外臣民之望』!贞毓等力持不可,遂寝其议。天麟既不得请,遂奉命经略左、右两江土司,以为勤之助。兵未集,南宁告警,上仓皇出走;复扶病从之。抵广南,上已先驻安龙;病剧,不得入觐。
  壬辰(一六五二)秋八月,卒于西村;谥「文靖」,荫一子中书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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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畏知字介夫,陈仓人。崇祯丙子(一六三六),举陕西乡试第一;以部郎督饷真定。迁川北巡道,改云南副使,分巡金沧。
  乙酉(一六四四)秋,土司吾必奎反;畏知督兵复楚雄,驻其地。必奎诛,而沙定洲继乱。沐天波走楚雄,定洲追之;畏知谓天波曰:『公所在,贼必专力困之,城其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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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公不如西走永昌,使楚雄得为备。贼西追,则恐吾断其后;攻楚雄,则恐公自西来:首尾牵制,斯上策也』。天波从之。畏知绐贼曰:『若所急者,黔国耳;今已西走。待若定永昌还,朝命当已下;予出城以礼见可耳!今顺逆未分,不能为不义屈也』。定洲与盟而去,分兵寇大理、蒙化。畏知乘间清野缮堞,徵邻境援兵,姚安、景东俱响应。定洲闻,不敢至永昌,还攻楚雄。畏知日坐雉堞间,多方缮守。定洲力攻不下,辄发巨炮击之,烟燄冲城上;群蛮周麾而呼曰:『杨公死矣』!顷之烟散,畏知则端坐如故也;惊叹为神。畏知视贼懈,出奇兵奋击,杀伤甚众。贼逡巡稍却,引兵寇迤东去。已复还,分兵七十二营,每七营设一大屯,环城凿濠,示久困计;畏知守益坚。隆武帝嘉之,授右佥都御史,巡抚云南。
  明年丁亥(一六四七),孙可望等入黔,诈称黔国焦夫人弟来报雠;兼程驰至,解楚雄围。定洲战败,遁归阿迷。可望遂进据会城,法令苛切,百姓失业愈于沙贼之乱。顾以畏知同乡故,甚重之;遣李定国徇迤东,己与刘文秀西略。畏知领兵出禄丰拒战败,至启明桥投水不死,踞而骂;可望下马慰之曰:『闻公名久;吾为讨贼来,公能共事,相与匡扶明室,非有他也』!畏知瞪目视之曰:『绐我尔』?曰:『不信,当折矢以誓』。曰:『果尔,当从我三事:一、不得仍用伪「西」年号;二、不得杀人;三、不得焚庐舍、淫妇女』。皆许诺。乃偕至楚雄,定大理诸郡;使文秀至永昌,迎天波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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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迤西八郡免屠戮者,畏知力也。
  时永历帝已立,而诏书未至滇;可望乃自称国主。然虽自尊,刘、李固侪辈也,不肯为之下。既闻肇庆有君,李锦、李成栋等并加封爵;念得朝命加封,庶可相制。己丑(一六四九)春,遣畏知及故兵部郎中龚彝赴肇庆进表,请封;金堡等持之。畏知疏曰:『国事危矣!不以此时虚名为招徕,而竟自树强敌乎?且可望固盗之渠也;向者屠毒海内,庙社凌夷。今一旦投诚向义,岂朝廷威德所能制,盖列圣神灵阴以启之也。倘因其来而明示以异等之恩,彼必踊跃听命;庶几收用于万一。奈何信及一、二腐儒,使坐失大计!夫法有因革,势有变通;今土宇非昔,百务俱隳,而独于区区封议必欲执旧法以绳之邪』?既而宗人朱议浘以「把持误国」劾堡;则又驳之曰:『斯论亦否也!给事争之、朝旨予之,使归恩主上而惮朝内之有人;怀德畏威,不更两得乎』?朝议久不决;畏知乃曰:『可望欲权出刘、李上,今晋之上公而卑刘、李为侯可也』。乃议封景国公,赐名朝宗;文秀、定国,皆列侯。命大理卿赵昱为使,加畏知兵部尚书、彝兵部侍郎同行。时堵胤锡曾赐空敕,得便宜行事;昱就与谋矫命改封可望平辽,易敕书以往。武康伯胡执恭者,庆国公陈邦傅中军也;守泗城州,与云南接壤。畏知假道入朝,执恭知其故,欲自结强援;与邦傅言:『请先矫命封为秦』!邦傅乃范金为印,文曰「秦之宝」;填所给空敕,令执恭赍往。可望大喜,郊迎。亡何,畏知等至,可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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骇不受;曰:『我已得「秦」封』。畏知曰:『此伪也』!执恭曰:『彼亦伪也!所封实景国公,敕印故在』。可望怒,辞敕使,畏知、执恭并下狱。遣使至梧州问故,廷臣始知矫诏事;马吉翔请封为澄江,使者云:『非「秦」不敢复命』!大学士严起恒力持不可;兵部侍郎杨鼎和助之,且请却所献南金、玉带、良马诸物。可望怒益甚;明年九月,亲率兵至贵州。十一月,大兵连陷广州、桂林,上走南宁。事急,遣编修刘封可望冀,仍不受;畏知曰:『秦、冀等耳,假何如真』!不听;定国等劝可望遣畏知终其事。明年二月,先令部将贺九仪等赴南宁索沮「秦封」者,起恒、鼎和及给事中刘尧珍、吴霖、张载述俱被杀;无已,乃真封可望秦
  畏知入朝,见九仪凶悖,痛哭自劾,极言可望擅杀大臣罪;遂留为东阁大学士,与吴贞毓同辅政。可望闻之怒,使人召之;上欲执其使,畏知曰:『臣闻猛兽当人则止;若得臣而止其逆,臣焉避之』!上挥涕而别;手赐金章,镌「忠贞直谅」四字。畏知泣谢曰:『苟利社稷,死生以之;愿陛下廓清天地、正位二京,臣即瞑目矣』!至贵阳,系狱;士民数万哭请,乃出之黑神庙调疾。先是,原任河南道御史任僎谄附可望,既议为国主,以干支纪年,铸「兴朝通宝」钱;可望生男,乞恩如生皇太子例。龚彝亦希可望旨,启陈十事;欲租外增赋、赋内编马。畏知愤甚,辄抵掌谩骂。二人亟搆之;可望呼而诘之曰:『遣汝作何事,反作宰相邪』!畏知曰:『为大明宰相而死,不愈于从乱贼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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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乎』!可望令杖之。畏知除头上冠撞之曰:『谁敢辱大臣,有死而已』!乃被害。楚雄人以其有守城功,立祠以祀焉。事闻,赠少保,谥「文烈」。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锡衮字龙藻,禄丰人。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改庶吉士;历南京国子监司业、谕德、庶子、少詹事。崇祯十三年(一六四0),擢礼部右侍郎,掌部事。帝禁内臣干预外政,敕礼官稽先朝典制;锡衮备列诸监局职掌而不及东厂,抗疏请罢之。帝又纳真人张应京言,加尊天、地、水三官为大帝,谕中外一体尊奉、庆贺;锡衮言:『三官号不经。且迩来奸民窜入,白莲、无为诸教所在充塞;若许庆贺,害不可胜言。请斥应京,清辇毂』!皆不纳。寻调吏部;以尚书李日宣下狱,掌部事。帝尝以秋夜感念圣母孝纯太后,欲终身蔬食;锡衮疏谏。帝嘉其寓爱于规,进秩一等。十六年(一六四三),以忧归。闽中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丁亥(一六四七),永历帝申前命,道阻不克赴。沙定洲作乱,执锡衮至会城;诡草锡衮疏,请以定洲代黔国公镇云南。疏既行,而以稿示;锡衮大恨,愬上帝祈死。数日卒(或曰锡衮起兵讨定洲兵败,被杀)。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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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贞毓字元声,宜兴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隆武时,授吏部文选主事。永历帝立,预推戴;进郎中。上驻全州,加太常少卿,仍掌选事;已擢吏部右侍郎。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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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肇庆,拜户部尚书。寻广东、广西会城先后失,上徙浔州、再徙南宁,皆从。
  孙可望乞封爵,大学士严起恒、给事中金堡持不可;南宁与广南错趾,可望书有「不允封号即提兵出战」语,陈邦傅大惧,遣武康伯胡执恭矫诏先封为「秦」。可望知其伪,复遣使求真封;贞毓与起恒共阻之。可望怒,竟杀起恒于途;贞毓以奉使,获免。及还,进东阁大学士,代起恒辅政。
  可望自滇至黔,疏请移跸;其将曹延生者惎贞毓言不可移。既师日逼,上召诸臣集议;或请走海滨就李元胤、或请入安南避难、或请航海依朱成功,惟文安侯马吉翔、司礼太监庞天寿结可望,坚主赴黔议。贞毓因前阻封,又入延生言,不敢决。元胤疏请出海;上固不欲就可望,又以海滨为远,再下廷议。顷之,赵印选、胡一青殿后军,战败;奔还,请上急由水道走土司。抵濑湍,追兵相距百里,上下失色。适可望遣兵来迎,遂于明年壬辰(一六五二)正月移跸安龙;宫室卑陋、服御粗恶,守护将吏亦罕尽人臣礼。上已不堪其忧,隐忍之。时吉翔掌戎政、天寿督勇卫营,谄事可望,恶贞毓不附己;令其党交章弹劾,且曰:『秦宰天下,我具启以内外事尽付戎政、勇卫二司,大权归我、君等为羽翼,贞毓何能为也』!既,可望果以朝事悉委吉翔、天寿;于是给事中徐极、员外郎林青阳、蔡演、主事张、胡士瑞连章发其奸。上大怒,二人求救于太后以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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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可望逆节益著,上密谓中官张福禄、全为国与极、青阳、演、镌、士瑞合谋召西宁李定国入,皆许诺;引以白贞毓,贞毓曰:『主上阽危,正我辈报国之秋。诸君中谁充此使者』?青阳请行,乃计遣之。定国接敕感泣,许以迎。明年夏,将择使往促;贞毓复举翰林孔目周官,而出吉翔往梧州、南宁谒祭陵寝。青阳还至南宁,密令亲信刘吉复命于上。上喜,改青阳给事中,谕贞毓再撰敕、铸「屏翰亲臣」金印赐定国;即遣刘吉还付青阳。行次高州,与周官遇,遂偕往;定国拜受命。初,吉翔在道微知有密敕事,遣人赴定国营侦之。适主事刘议新者遇吉翔于途,意其必预谋也,告之;吉翔则大骇,以报可望,可望令其将郑国执吉翔与诸臣面质。国乃至朝房,械贞毓及刑科给事中宁国张镌、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歙县郑允元、大理寺丞湖广林钟、太仆寺少卿袁州赵赓禹、翰林院检讨晋江蒋乾昌、善化李元开、吏科给事中赣州徐极、江西道御史钱塘周允吉、广西道御史南昌宗室议浘、福建道御史进贤胡士瑞、兵部郎中四川朱东旦、工部郎中九江蔡演、内阁中书庐陵易士佳、吏部员外郎直诰敕房事鄞县任斗墟等十四人,系私室;福禄、为国愬于太后求救,天寿入宫擒之以出。贞毓曰:『凡事皆宰相主持;吾约晋军讨孙可望,与诸臣何与』!而吉翔等必欲彰此狱,乃语国严刑拷掠;众不胜楚,号呼「二祖、列宗」,且极口骂。会日暮,风雷忽震烈:演厉声曰:『今日吾等直承此狱,少见臣子报国苦衷』!由是,众皆自承。国又问『皇上知否』?演大声曰:『未经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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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乃复收系,以欺君、误国、盗宝、矫诏为罪报可望,劫上亲裁。下廷议;吏部侍郎张佐辰及蒋御曦、冷孟銋、蒲缨等谓国曰:『此辈尽当处死,留一人将为后患』!拟旨:以镌、福禄、为国三人为首,凌迟;馀为从,斩。上以贞毓大臣,言于可望改绞;遂骈死北关之马场。寻林青阳逮至,亦被杀;独周官走免:时甲午(一六五四)三月也。
  居二载,定国竟奉前敕护上入云南,追赠贞毓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谥「文忠」,荫子锦衣卫佥事;郑允元武安侯,谥「武简」;张镌、徐极兵部右侍郎,林钟、蔡演、赵赓禹大理寺卿,蒋乾昌、李元开、陈瑞侍读学士,周允吉、朱议浘、胡士瑞、李颀副都御史,易士佳、任斗墟太常少卿,朱东旦、刘议新太仆少卿,各荫一子入监读书;张福禄、全为国弟侄一人锦衣卫指挥佥事。遣官谕祭,即马场建庙立碑,大书曰「十八先生成仁处」(互详「纪年」)。我朝赐贞毓通谥「忠节」,允元、、钟、演、赓禹、乾昌、元开、允吉、议浘、士瑞、士佳、斗墟、东旦、青阳均「烈悯」。
  任斗墟,鄞人。以明经入瞿式耜幕,荐为中书舍人。桂林失守,从上入安隆;历吏部员外郎,直诰敕。与于密敕十八人之狱;对簿时,大声曰:『死耳,大丈夫岂求免于贼臣者』!从容赋绝命词以就刑(其十六人行事不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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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之奇字仲常,揭阳人。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选庶吉士。以忤温体仁,左迁礼部主事。久之,迁福建提学副使。时郑芝龙已贵显,子森(即延平成功也),方为诸生,岁试欲饩于庠;两院、三司为缓颊,之奇不可。宁化李世熊在幕,语之奇曰:『以芝龙气力,欲他途进身,何所不得;今沾沾以廪生为荣,意良佳。且朝廷不惜以一品官糜其父,其子以能文食饩何伤』!之奇曰:『不然!命官是朝廷事,衡文是学道事;子意在调停耳。夫埋没正性与世周旋,一事不可为也』。竟以二等置森。福州知府莫逮徵廪银入官,之奇纠之;巡抚张肯堂以同乡力庇不获,遂大忤。寻以病去官。
  南都擢詹事。隆武帝立,之奇以芝龙、肯堂有夙嫌,家居不诣朝。永历三年(一六四九),起故官,兼礼部右侍郎。上亲试刘等八人,之奇与同官黄奇遇俱教习庶吉士。之奇谓黄由推知考选,安知庶吉士典故;奇遇亦以他事相讦。辅臣黄士俊解之,乃已。明年,上幸梧州,进之奇东阁大学士。
  孙可望之杀严起恒也,之奇知事不可为,行遁交阯。上入缅甸,光泽俨铁、总兵杨祥亦亡入其地。交人惧祸及,并执送广西;两司以下官多之奇门下士,委曲谕降,不从。壬寅(一六六二)八月十九日,被杀。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杨祥,四川人;官总兵。不识字,而以忠义自许。永历帝入缅甸,祥与光泽俨铁亡入交趾。交趾人执之送广西,与郭之奇同日遇害;望西叩头谢恩,危坐就刑,神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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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观者无不流涕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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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三十二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二十五
    刘远生(陈纯来、毛凤池、张时规) 钱邦芑(程源、龚彝、冷孟銋)
    刘湘客(吴德操) 金堡 高绩(金简) 李如月 任国玺

  刘远生,西安人;初名广胤。弘光时,官江西巡抚。乙酉(一六四五)秋,益由本起兵湖东;远生募兵三千人,命中军张琮领之,由宁都前往。甫行而师薄赣州;远生亟出城,躬往雩都邀琮还救。赣人疑其遁也,焚其舟,拘其妻子;俄而远生率琮兵至,赣人乃悔罪。琮渡河抵梅林,中伏大败;还至河争舟,多堕水死,远生愤甚。五月朔,渡河复阵,身先士卒,被执;复逃归。
  丁亥(一六四七)二月,永历帝擢为刑部侍郎:刘承胤以同姓、故亲之故,多调护力。上幸南宁,远生与阁臣瞿式耜俱留桂林。金声桓之反正也,式耜请『慎选大臣往谕圣德;远生久于节钺,名闻江右,可遣也』。弗听。寻李成栋亦反正,迎驾南宁;式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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虑成栋挟上自专,促远生入朝阻之。而事不获已,远生奉命劳成栋军。成栋议改两广军门为行宫;远生谓之曰:『天子者,天下主也;爵赏征伐自天子出。脱上驾此,则有隐令寄政之嫌。且江、广同时反正,六师当不日下金陵;上不返桂林,谓可从南、韶出江右耳。若幸广州,则示天下以苟安矣』!成栋然之。乃还跸肇庆。
  庚寅(一六五0)冬,桂林陷,式耜死,远生与族人刘湘客入猺峒以终。
  陈纯来,奉化人。以监生赴桂林,官工部主事。永历时尊皇考端墓为兴陵,命往监造。戊子(一六四八)冬,降臣佟养甲祭陵,密诏纯来杀之。庚寅(一六五0)冬,桂林失,上自肇庆出奔,或劝之走;曰:『吾当守陵寝以待吾君之还。死且未敢,况行乎』!乃削发为浮屠装,居陵下。后不知所终。
  毛凤池字薇垣,泰顺人。崇祯时诸生,幕游于粤。永历时,以荐为县令,历粮储道,晋大理寺卿。上入黔不及从,伏肇庆山中。我大吏迹得之,劝之仕;曰:『吾大明世家子,何忍辱祖父』!力辞不获,绝粒死。
  张时规字必式,亦泰顺诸生;以博学宏通知名。入粤,辟为象州学正;升本州知州,擢兵部员外郎。从弟时斌字吉甫,乙酉(一六四五)选贡;永历时为修仁令,以言事入狱云(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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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邦芑字开少,丹徒诸生。隆武中,上书言事,授御史。阁臣熊开元请改兵部司务;上重违开元意,命以司务得非时言事。寻复授御史。鲁都督陈谦奉使入闽,忤旨下狱;郑芝龙救之。邦芑奏:『谦为鲁心腹,与郑氏交最深。不急除,恐生内患』!上即诛谦,芝龙以是益萌叛志。丙戌(一六四六)六月,元子诞生;进诸臣爵,大赦。邦芑曰:『浙东新破,唇亡齿寒;举朝正切齿同雠之日,非蒙恩受赏时也』。不报。永历帝立,以原官巡按四川。
  丁亥(一六四七)武冈之变,川中不知乘舆所在,宗室容藩乘机僭称「监国」;邦芑疏劾之,移书督师堵胤锡、吕大器声言其罪,诸将从逆者多解散。戊子(一六四八)春正月,上川中诸将杨展、祥等收复州县功,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其地。遣使致书孙可望,劝其归朝;可望大喜,谓差官显曰:『从来朝廷文官与我辈为雠;今钱公遣使通问,何敢自外!封我为,我举全滇归朝廷矣』!邦芑复以书,谓『本朝无异姓封者』;而具疏称可望归顺。既可望逆谋益著,心忧之。察其部将白文选忠诚可用,私语之曰:『忠义,美名也;叛逆,恶号也。孺子且辨之,丈夫可身陷不义乎』?文选大感动,与忠国公祥盟于乌江;邦芑为执牛耳。
  既而可望袭遵义,祥走死。文选晤邦芑,愧汗不能仰视;邦芑曰:『非公卖国,他人卖公耳』!因言帝在安龙,主辱臣死;泣数行下。文选怒,裂眦折箭誓杀可望。邦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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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以忧归,隐黔之蒲;可望强官之,至于封刃行诛,不为动。甲午(一六五四)二月二十三日为邦芑诞辰,同人酿酒,可望使者复至;山阴胡凫奄在座赋诗,有「痛哭花前莫相讶,不如往泛五湖船」之句,邦芑乃祝发为僧。可望怒不已,拘于大兴寺。兵部尚书程源、都察院郑逢元二人固可望党,且尝为邦芑劾罢者也;邦芑察其不忘朝廷,乃私结之,教之以言词激发镇将。此辈朴鲁武人无避忌,酒酣耳热,骂可望曰:『剥一张贼皮,又生一张贼皮邪』!邦芑知其可用也。丁酉(一六五七)秋九月,可望谋犯阙;邦芑与二人计曰:『马宝、马进忠、马维兴虽隶可望麾下,然皆朝廷旧勋,图报无路;至白文选,决不相负!今可望入滇,从中用计图之如反掌耳』。源以告文选,文选然之。与逢元私见马宝定约,从容谓可望曰:『使功莫如使过,将才无出文选右者』!可望信之,释文选以为大总统。交水之役,邦芑实阴启焉。论功,擢都御史掌院事;马吉翔忌之。时督理晋军事者,为金维新,秩左都御史,位在邦芑上;邦芑郁郁浮沈,朝请而已。
  上入缅后,以僧终;世所称大错和尚云。
  程源,四川人;崇祯末进士。慷慨识机变,好谈功名。以躁进,为清议所摈,故终不显用。与凌駉善;駉之以职方主事从李建泰出师也,源谓之曰:『此行也,兼程抵太原,收拾三晋犹可济也。三晋失守,无可为矣』!寇逼京师,以书勉天津理饷部臣唐廷彦曰:『粮广兵众,据贼腹而俟恢复,中兴之奇勋也』。廷彦即邀源入城,议战守。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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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至,则防海兵大噪,劫饷库尽,殴廷彦几死。复致书山东巡抚邱祖德曰:『江南财赋之地,子弟多豪;贼不先窥而以贻我,彼岂能舍步骑而与我争长江之险邪!况蜀据其首,楚、豫横其腹,甘、宁蚀其心,江东老成尚有人;义旗一举,彼捣此击,克复直指顾间耳。议者不察,以贼有成焉;其亦借贼为富贵之资邪』!时祖德已为叛将所劫,无能为。丙戌(一六四六)冬,永历帝立于肇庆,源与推戴;进兵科给事中。宗人朱容藩者,诞妄喜事;源与交甚欢,谓之曰:『川中诸将兵不下数十万,吾两人各请总督之职,公督东北、我督西南,贼不足平也』!容藩喜,具疏请之。加源太常寺少卿,经理三省;容藩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川东军务。及上移跸桂林,容藩觊觎入阁,受命不即行;私属给事中唐诚疏劾丁魁楚私逃,谓『扈从单弱,如容藩、程源皆拥戴重臣,不宜出外』。上怒,削二人职;太后为容藩请,得复官。源入贵州,以经理三省劄付沿途鬻官,赃巨万;巡按御史钱邦芑以闻,削职逮问。久之,用荐,起兵部侍郎;为给事中金堡所劾,衔之次骨。庚寅(一六五0)春,上幸梧州,五虎失势;源乃与吴贞毓等十馀人合疏论五虎十大罪,下锦衣狱。阁臣严起恒长跪沙际,为求免刑;源立御舟侧,扬言曰:『金堡即「昌宗之宠方新、仁杰之袍何在」二语,当万死』!声达慈宁舟中。盖堡驳御史吕尔玙疏中有是语,源欲因是杀堡也。上驻安龙,源虽自结于孙可望,官伪兵部尚书,而不忘朝廷;离间逆党,激发忠义,于交水之役有功焉:授礼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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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功名自许,入朝即发马吉翔之奸。吉翔嗾言者劾其臣事可望;源发愤,杜门不视事。上入缅甸后,不知所终。
  龚彝,云南人。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历官扬州副使。甲申(一六四四),以事入都,城陷逃归。南都定降贼诸臣罪,或言其受贼官者,刘泽清为之称枉;是非莫能辨也。丁亥(一六四七),孙可望入滇;彝与在籍御史任僎、主事方于宣首附之。又希可望旨,启陈十事,欲租外增赋、赋内编马。杨畏知抵掌骂之,以是成嫌怨;畏知之死,彝与有力焉。丙申(一六五六)春三月,李定国奉上入滇,擢彝为户部左侍郎。彝言在云南受可望十年厚恩,辞不受;举朝大哗,诘之曰:『尔中本朝进士,官至司道;可望入滇,尔首迎降。忍忘明朝三百年之恩,而不忍忘可望十年之恩,何也』?彝恬然未之耻也。及上就俘,吴三桂居之故都督府,严兵守之,彝具酒肴进谒;守者不许,彝厉声曰:『此吾君也!君臣之义,南北皆同;拒我何为』!三桂许之入。设宴堂上,行朝礼毕,进酒。上痛哭不能饮,彝伏地哭再劝,上勉饮三爵。彝拜不止,触地死。上抚之,恸几绝。彝以党逆为世诟病;其死也,论者予之。
  冷孟銋,不知何许人。党于孙可望;密敕之狱尽置十八人于死者,孟銋劝之也。及李定国奉上入滇,党逆诸臣皆不问;授孟銋兵部左侍郎,巡抚贵州。戊戌(一六五八)师取贵阳,守将马进忠遁,孟銋被执;谕薙发,骂不绝口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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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湘客,西安人。为诸生时,有盛名。崇祯末,上海何刚以荐举为职方主事;疏言『湘客与某某,皆忧时有心;乞诏起之』!未及行而北都陷。
  永历帝建号粤西,湘客为御史。大学士李永茂疏荐十五省人望,湘客与焉;太监坤不悦,黜之。永茂怫然去。瞿式耜与湘客亦以文墨相知,疏论之;改湘客为编修,充经筵讲官。寻复为御史。刘承胤之劫上如武冈也,湘客与同官毛寿登、吴德操、万六吉疏请还跸桂林;承胤衔之。既承胤请封锦衣卫郭承昊、马吉翔、严云从为伯,寿登驳之。吉翔疑疏出湘客,嗾承胤逼上下廷杖;诸臣申救,仍落职。久之,起少詹事。李成栋归明,湘客与给事中金堡、丁时魁、蒙正发因袁彭年以纳交于成栋之养子元胤;时谓之五虎。五人中,堡守清操,为众所惮;彭年自恃先朝台谏,好争体统;时魁贪狠使气;正发则听受诸人指挥,不能有所为。惟湘客多狡智,工窥瞷阁中事,彭年、时魁等动必咨之。又由荐举起家,以少詹事兼副都御史知讲筵,而随彭年辈资格绳人;人益不服。故五虎中,湘客为虎皮也。庚寅(一六五0)正月,上幸梧州,五虎失势得罪;湘客不胜拷掠,赎配追赃。
  桂林破,与族人刑部侍郎刘远生隐猺峒中。著有「行在阳秋」,言粤事甚悉(彭年、堡另有傅)。时魁亦起家进士。桂林之破也,叩首乞降;即日补广东提学道。不数日,竟死。正发,事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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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德操字鉴在,桐城人。由诸生,仕至大理寺丞。永历时,官御史;尝疏劾陈邦傅。庚寅(一六五0)桂林破,被执;不受官,尽其橐中装以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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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堡字道隐,仁和人。崇祯庚辰(一六四0)进士,授临清知州;坐事罢。十六年(一六四三),吏部尚书郑三俊荐其才,未及用而都城陷;堡南还,丁内艰。
  乙酉(一六四五),杭州失守,偕里人姚志倬起兵山中,与浙东诸军遥为声援。隆武帝立,堡入朝陈志倬战功,劝上弃闽幸楚,谓何腾蛟可依、郑芝龙不可倚;且言:『中兴之国,须马上成功。湖南有新抚诸营,陛下亲往效光武故事,此皆精兵百战,可得其力。若乃千骑万乘出入警跸,是承平威仪,宜且屏不用』。上大喜,语廷臣曰:『朕见金堡,如获异宝』。即授兵科给事中,封志倬仁武伯。堡以服未终,力辞;请赐敕印联络江上师,从之。既至浙,入大将方国安军。诸事于鲁监国者诋曰:『堡已北降,来为间谍耳』!监国语国安,国安执堡。御史陈潜夫曰:『堡何罪!彼与志倬起兵,公所知也。今其家且渡江来,何罪见执』?国安曰:『此郑氏意』。因出芝龙书示之;且曰:『今我释之去,去勿入闽!入闽必杀之;我不敢得罪郑氏也』。潜夫以告堡;堡曰:『我必入闽缴敕印。倘中道死于盗,亦命耳』!明年夏,再入闽以敕印上。上欲夺情,堡固辞;不许。芝龙谓将大用之也,嫉愈甚。大学士曾樱曰:『果欲保全堡,莫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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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辞』!遂以秋八月辞朝去。
  闽亡,堡流寓他所。及戊子(一六四八)冬,诣肇庆谒永历帝;授礼科给事中。堡抗直有锋气,不畏强御;遇事敢言。甫授职,疏陈八事;劾庆国公陈邦傅十可斩,文安侯马吉翔、司礼监太监庞天寿、大学士严起恒、化澄等并与焉。吉翔气焰方炽,至是颇惧,尽谢诸务;化澄与起恒并疏乞休。由是,堡直声大振;诸轻剽喜事者南阳伯李元胤、左都御史袁彭年、少詹事刘湘客、给事中丁时魁、蒙正发,咸与交欢。
  当是时,朝臣各分党类:从李成栋来归者,兵部尚书曹烨、工部尚书耿献忠、吏部侍郎洪天擢、大理寺卿潘曾纬,通政使毛毓祥、太仆卿李绮为一类;自誇反正功,气凌朝士。从广西扈行至者,大学士起恒、化澄、朱天麟、吏部尚书晏清、户部尚书吴贞毓、给事中吴其、洪士彭、雷德复、尹三聘、许兆进、张孝起为一类;自恃旧臣,诋曹、耿辈尝事异姓。久之,复分吴、楚两局:主吴者,内则天麟、贞毓、孝起、给事中李用楫,外则督师大学士堵胤锡、化澄及兵部侍郎万翱、程源、礼部侍郎郭之奇;皆内结马吉翔、外结邦傅以自助。主楚者,彭年、时魁、正发,而湘客以秦人、堡以浙人为之辅;皆外结瞿式耜、内结元胤以自强。元胤,惠国公成栋子;为锦衣卫指挥使,进封南阳伯,握大权。以彭年与同反正,倚为腹心,势张甚。时有五虎之号,又谓之假虎邱。以彭年为虎头、时魁为虎尾、湘客虎皮、堡虎牙、正发虎喉;假者,元胤本姓贾,讥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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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之假以张威耳。后堡与时魁等复相继攻起恒、吉翔、天寿无已;太后召天麟,面谕曰:『武冈之,赖吉翔左右之』!令拟旨严责堡等。天麟乃为两解,卒未尝罪言者;而彭年辈怒不止。上知群臣水火甚,令盟于太庙;然党益固,不可解。明年正月,邦傅怨堡;因奏言『堡谓臣无将无兵,请即令监臣军,观臣十万铁骑为何如!且堡昔官临清,曾降贼受伪命』。疏至,天麟抵几笑曰:『道隐善骂人,今亦遭人骂也』!因拟旨:『金堡辛苦何来?实所未悉。所谓监军,可即集议』。盖用杜甫「辛苦贼中来」语;堡固未尝降贼,见之大恚愤。时魁乃鼓言官十六人诣阁,诋天麟曰:『堡论邦傅,即令之监其军;若请其头,亦即与邪』?相与登殿陛大哗,弃官掷印出;鬨曰:『我辈不复仕矣』!上方坐后殿,与太仆马光论事;大惊,两手交战,茶倾于衣。急命天麟取还所拟旨,谕诸臣供职。天麟遂辞位;慰留之,不可。寻召何吾驺、黄士俊入辅。吾驺为元胤所荐,既至,知时魁等意不属,亦引退,元胤强留之;秉政数月,卒不为楚众所喜,交章诋诽。至八月,去。时魁等又劾化澄贪鄙无物望;会经筵传班,堡面叱之。化澄愤,碎其冠服,立辞去。堡等既连逐诸臣,益横肆;往往入内阁指挥授意。阁臣患之,请于殿旁建文华殿;上出御,辅臣侍坐拟旨。于是,觊觎之风少止。堵胤锡自湖南入朝,堡劾以丧师失地,面责其结李赤心为援、张筵宴孙可望使者事;且曰:『滇与忠贞,皆国雠也。厥罪滔天,公奈何独与之昵』?胤锡失色;徐云:『我鞅掌边事;如君言,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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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堡曰:『劳则有之,功于何有』!朝士因多不直堡。孙可望遣使乞封,堡以异姓无封例,七疏力争;及胡执恭矫诏封可望为秦,又请立斩执恭以正国法。可望怨恨,愈跋扈。
  堡之为言,多循资格、拘小数,不能权衡时势以济艰难。后更连劾贞毓及万翱、程源等,廷臣无不掊击;一月章至六十上。由是,诸臣必欲置之死;徒恐元胤为援,未即发。庚寅(一六五0)春,上赴梧州,元胤留守肇庆,陈邦傅统兵入卫。贞毓、之奇、翱、源辈咸修旧怨,乃与给事中张孝起、李用楫、李日炜、朱士鲲、御史朱统钥、命来、陈光胤、彭全等合疏论彭年、湘客、时魁、堡、正发把持朝政、罔上行私、朋党误国十大罪。上以彭年反正有功,特免议;馀下锦衣狱。瞿式耜再疏申救,不听。大学士起恒请对水殿不得入,乃长跪沙际为求免刑;程源立御舟侧,扬言曰:『金堡即「昌宗之宠方新、仁杰之袍何在」二语,当万死』!声达慈宁舟中;盖堡驳御史吕尔玙疏中语也。都督张凤鸣受密旨,欲因是杀堡;于古庙中陈刑具,用厂卫故事严鞫之,拷掠惨酷。堡大呼「二祖、列宗」!馀皆哀祈招贿,以数十万计。狱成,堡、时魁并谪戍,湘客、正发赎配追赃。已而李元胤、高必正入朝,咸为堡申雪;上意渐解。一日,召对廷臣;忽曰:『金堡毕竟是君子、是小人』?再问,无对者。明日,庶吉士钱秉镫疏言:『臣昨侍班次,恶堡者皆在列。而皇上再问,无对者,则天良难灭;堡之不为小人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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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受刑最重,左腿已折;相随一仆,复堕水死。今远戍金齿,以孑然残废之身,躄于荒郊绝域之外,去必不到,到亦必死。虽名生之,实杀之也!乞量改近边』!乃改清浪卫。高必正以百金为堡药资,不受。马宝自德庆来,亲为洗创;堡竟不死。祝发桂林为僧,名性因。
  瞿式耜、张同敞之殉难也,陈尸未葬;堡上书孔有德曰:『山僧,梧水之罪人也。承乏掖垣,奉职无状;系锦衣狱,几死杖下。今夏编戍清浪,以路道之梗,养招提,皈命三宝,四阅月于兹矣。车骑至桂,咫尺阶前而不欲通;盖以罪人自处、亦以废人自弃,又以世外之人自恕也。今且有不得不一言于左右者:故总师大学士瞿公、总督学士张公,皆山僧之友;为所杀,可谓得死所矣!敌国之人势不并存,忠臣、义士杀之而后成名;两公岂有遗憾于!即山僧亦岂有所私,痛惜于两公哉!然闻遗骸未殡,心窃惑之。古之成大业者,表扬忠节,杀其身而敬且爱其人;若唐高祖之于尧君素、周世宗之于刘仁赡是也。我明太祖之下金陵,于元御史大夫福寿,既葬之矣,复祠祀之,又曲法以赦其子;盛德美名,于今为烈。至如元世祖祭文天祥、伯颜恤汪立信之家,岂非与圣人礼教共植彝伦者邪!山僧尝私论之:衰世之忠臣与开国之功臣,皆受命于天,同分砥柱乾坤之任。天下无功臣,则世道不平;无忠臣,则人心不正:事虽殊轨,道实同源。两公一死之重,岂轻于百战之勋哉!既已杀之,则忠臣之忠见、功臣之功亦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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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又见德之时也,请具衣冠为两公殓。瞿公幼子,尤宜存恤;张公无子,益可矜哀。并当择付亲知,归葬故里;则仁义之举,且播于无穷矣!如其不尔,亦许山僧领尸随缘葬。岂可视忠义之士如盗贼寇雠然,必灭其家、狼藉其支体而后快邪?夫杀两公于生者,所以自为功也;礼两公于死者,天下万世所共以为德也。山僧以生死之交,情不忍默;然于我佛冤亲平等之心、者泽及枯骨之政、圣人维护纲常之教,一举而三善备矣。山僧跛不能履,敢遣侍者以书献,敬侯斧钺!惟图之』。书上未报,二人亦获葬。
  堡为僧二十馀年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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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绩字无功,绍兴人。永历时,历官光禄少卿。马吉翔媚事李定国入阁,与庞天寿重握中外权;定国、刘文秀每相与入二人家,长夜驩饮。绩与御史邬昌琦患之,合疏言『二功高望重,不当往来权佞之门,蹈秦故辙』!疏上,二人怒,不入朝。吉翔激上怒,命各杖百五十,除名。金维新走告定国曰:『绩诚有罪,但不可有杀谏官名』。定国悟,偕文秀入朝救之,得复官。及定国败孙可望兵,自以为无他患,武备颇弛;绩与郎官金简进言曰:『今内难虽除,外忧方大;伺我者顿刃以待两虎之毙!而我酣歌漏舟之中、熟寝爇薪之上,能旦夕安邪?二老于兵事,胡泄泄如此』!定国愬之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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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颇激;拟杖绩等以解之。朝士多争不可,移时未决;而三路败书至,定国始逡巡引谢出。
  简字禹藏,与绩同里。后扈行入缅,并殁于道。我朝赐绩、简谥,均「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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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如月,东莞人。永历时,官山东道御史。孙可望之杀叛将陈邦傅及其子曾禹也,去其皮,传尸至安龙。如月疏劾可望不请旨、擅杀勋镇,有不臣心,罪同莽、操;又请加邦傅恶谥,为不忠者戒。上知可望必怒,留其疏;召如月入,谕以『谥本褒忠,无恶谥理。小臣妄言乱制』!杖四十,除名;意将以解可望也。可望辄大怒,遣人至上所,执如月至朝门外,抑之使跪。如月愤甚,乃向阙叩头,大呼「太祖高皇帝」!又极口骂。执者剥其皮、断其首及手足,揎草于皮,纫而悬之市。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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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国玺,福建人。永历时,官云南道御史。戊戌(一六五八)冬,师三路入黔,上将出奔;时国玺官行人,独疏请死守。下廷议;李定国等言:『行人议固是;但前途尚宽,今暂移跸。他日捲土重来,再图恢复未晚也』!乃扈上入缅。既白文选以上左右无重兵,率所部入缅迎扈;缅人请敕阻之。议遣使,国玺与总兵邓凯请行;马吉翔阴阻之,不果。文选不得上耗,乃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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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国玺因东宫开讲,纂宋末贤奸利害为书进呈。吉翔见而切齿;上览一日,窃袖以出。已而上久于缅,吉翔复与李国泰请进讲;国玺言:『上年开讲,迁延不行。今势如累卵,祸急燃眉;泄泄然不思出险,而托言讲贯!夫日讲须科道侍班、议军务则有皇亲沐国,岂吉翔二人之私事哉』!吉翔大恨,拟旨:『著国玺献出险策』。国玺言:『能主入缅者,必能出缅;今乃卸肩于建言之人,抑之使钳口乎』?一内官出曰:『尔上千万本,何益也』!
  后死咒水之祸。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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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三十三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二十六
    傅作霖 李若星 张同敞(于元烨、程峋) 章旷 米寿图
    耿廷箓 郭承汾(许荩忠) 张孝起 洪淯鳌

  傅作霖,武陵人。由乡举,仕闽中。大学士苏观生荐为职方主事,监纪其军。观生殁,依何腾蛟于长沙,改监军御史。
  丁亥(一六四七),永历帝驻全州,擢兵部左侍郎掌部事;寻进尚书,从至武冈。作霖夙与刘承胤善,故得骤迁;及大清兵逼武冈,承胤将降,作霖勃然大骂曰:『吾始以汝为人!汝挟天子作威福,惟所欲为,致天子蒙尘,罪已不容于死。拥兵数万、糜饷十年,平日誇谓天下莫当;今议降,真狗彘不如也』!承胤不顾。师入城,作霖冠带坐堂上;承胤又与偏沅巡抚傅上瑞劝之降。作霖唾其面,遂遇害。妾郑氏,有姿色;被执过桥,跃入水死。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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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若星字紫垣,息县人。万历甲辰(一六0四)进士。由知县,擢御史;巡视库藏,陈蠹国、病商四弊。巡按山西,请撤税使;再劾南京兵部尚书黄克缵为沈一贯私人汤宾尹死友。皆不报。出为福建右参议,移疾归。
  天启初,起官陕西;召为尚宝少卿,迁大理右少卿。三年(一六二三)春,以右佥都御史巡抚甘肃;陛辞,发客、魏之奸。明年,遣将讨河套、松山诸部镇番,斩二百四十级。会有传若星起兵清君侧者,魏阉诬以贿赵南星得节钺;除名,下河南抚按提问,拟杖、戍廉州。崇祯初,赦还;起工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理河道。追论甘肃功,进秩二品。黄河大决,请修祖陵,徙睢宁县治;从之。病归,丁父忧。久之,召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代朱燮元总督川、湖、云、贵军务兼巡抚贵州。讨安位馀孽,有功。闻京师戒严,遣兵入援;未至而南都立,谕止之。寻受代解职,侨居贵州。
  永历帝迁武冈,召为吏部尚书;未赴,遭乱,死于兵(或曰死武冈之难)。我朝赐通谥,曰「忠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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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同敞字别山,江陵人;大学士居正之曾孙也。崇祯中,都御史邹元标、礼部侍郎罗喻义先后讼居正冤,同敞得以武荫补锦衣卫,改中书舍人。同敞负志节,感恩益自奋。十五年(一六四二),奉敕慰问湖广诸,因令调兵云南;未复命而北都陷,携所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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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牌徒步南奔。妻许氏,亦奉居正神主自江陵来,遇于江西。痛思宗之死,服丧三年,誓不仕。
  南都陷,走福建。时隆武帝博求先朝旧臣,宰臣以同敞言;召见,命之官,力辞。上曰:『此尔祖荫;今不受职,此爵湮矣。尔纵欲报先帝,奈祖爵何!尔文臣不当授武职,强为朕服锦衣官,毋过辞』!未几,堵胤锡收降李赤心,表至行在;上谓同敞曰:『尔家世有名于楚;今贼在楚地,为朕抚之』!
  汀州破,依何腾蛟于武冈。永历帝以廷臣荐,改翰林院侍读学士。刘承胤忌之,言「翰林、吏部、督学,必用科甲』。乃改尚宝卿。武冈之变,为乱兵所掠,避入黔中。时粤、黔隔绝,数月不闻行在消息,川、黔官绅议立荣、韩二藩;同敞与钱邦、郑逢元、杨乔然力争之,众议乃沮。戊子(一六四八),间道赴行在,擢詹事府詹事。瞿式耜荐其知兵得士心,乃命以兵部侍郎兼翰林侍读学士,总督诸路军务。师败永祚于永州,同敞驰扼全州,檄武陵侯杨国栋救之;乃解去。
  同敞健瘦而髯,有胆气。诗文数千言,援笔立就。年四十无子,萧然一榻。每督战,辄跃马为诸将先。或败奔,则危坐不去;诸将复还战,取胜。还自全州,遇庶吉士钱秉镫于漓江,悲歌痛饮,自誓必死;手诗文一卷曰:『余无子,此即余子也』!秉镫慰之曰:『往时封疆,朝廷为政;今者,我为政。我在,则失者可复也』!同敞曰:『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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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为矣!往时兵败吾不去,将士去而复回取胜者有之;昨兵败,踣我而去矣。士心如此,不死何为』!桂林破,与瞿式耜同殉难(事详「式耜传」);绝命诗云:『一日悲歌待此时,成仁取义有谁知!衣冠不改生前制,名姓空留死后诗。破碎山河休葬骨,颠连君父未舒眉!魂兮懒指归乡路,直往诸陵拜旧碑』。事闻,赠江陵伯,谥「文烈」。我朝赐通谥,曰「忠烈」。
  于元烨,东阿人;大学士慎行子也。永历帝建号,以荫生起家,历官兵部右侍郎,督粤西军;被劾去。留守瞿式耜庇之甚力;明年,奉命督楚军。楚地失,请复督广西,颇与式耜相忤。滇将开国公赵印选方强,元烨欲结以自助;有少女,许字宁远伯永祚之子矣,乃改嫁为印选子妇。由是赵、不睦,诸将心益离。庚寅(一六五0)十一月,师逼桂林,微服遁;甫出城,为乱兵所杀。
  程峋,吉安进士。崇祯未,官苏松粮道。南都立,大理寺卿郑瑄荐峋才可大用;适以争妾事,与乡绅彭某相讦,弘光帝命部臣严议。峋去官,犹拥乡勇三百人自随;用是,不为乡里所喜。隆武帝授为惠潮巡抚,因尽室至粤西。永历时,擢兵部侍郎。己丑(一六四九)正月,江西已陷,行在犹不知,命峋赍敕趣李赤心往援;赤心佯言:『清兵已逼,当亟入卫』。因自为殿,而以子女行装托峋护之先行。界口守将张祥利其赀,发炮毙峋而取之。事闻,以不戒军士,诛其将领杨宏远焉(或曰李元胤恶峋,召忠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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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行在,使祥杀之)(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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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旷字于野,华亭人。崇祯丁丑(一六三七)进士,授沔阳知州。十六年(一六四三),贼陷州城,同知马飙死之;旷走免。谒总督袁继咸于九江,署为监纪推官。从诸将方国安等复汉阳,署推官兼摄府事;寻署分巡道。明年四月,承德巡抚扬基檄旷守德安;城空无人,有卫官数人赍印送贼,旷收而斩之,日夕为警备。居三月,代者李藻至;巡抚何腾蛟檄旷署荆西道。旷去,藻失将士心,城复失。旷亦以沔阳失城罪,为给事中熊汝霖、御史游有伦所劾,候讯黄州;用腾蛟荐,令戴罪立功。
  乙酉(一六四五)夏四月,左良玉犯南都;腾蛟脱身至长沙,以旷为监军。副将黄朝宣者,故巡抚宋一鹤部将也,驻燕子窝;张先璧以精兵三千屯溆浦。腾蛟悉令旷召之来,留先璧为标下亲军,而以朝宣戍茶陵;又令旷召刘承胤于武冈。闯贼死,其党刘体仁等六大部拥众数万逼湘阴;乃用旷谋,尽抚其众。会良玉亦死,部将马进忠、允成无所归,突至岳州;偏沅巡抚,傅上瑞大惧。旷曰:『此亦无主之兵,可抚也』!入其营,与进忠握手指泉为誓;进忠皆从之(进忠,即贼中渠魁混十万也)。南都既覆,师逼湖南,旷悉力御之。隆武帝擢为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北。旷有智略,行军不避锋镝。尝战岳州,以后军不继而还。又大战于大荆驿,身扼湘阴、平江之间,湘南恃以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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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帝加兵部右侍郎。
  丁亥(一六四七)四月长沙之失也,何腾蛟走衡州,旷亦走宝庆;寻至祁阳与腾蛟会。腾蛟将谒上武冈,乃以兵事属之,驻东安。已复移驻永州;见诸大将拥兵闻警辄走,抑郁成疾。徇永安,卒于军。
  子有谟,字载谋;孤露无所归。衡阳夫之招之,同居双髻山。饭糗然脂,三年学成,为夫之高弟子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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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寿图,宛平人。崇祯中,由举人知新乡县;破土贼,斩千二百级。以治行,徵授南京道御史。杨嗣昌倡练兵之议,寿图疏陈十害;寻劾偏沅巡抚陈睿谟、广西巡抚林贽贪黩,监军张若骐冒功罔上。帝皆纳之。
  甲申(一六四四)五月,南都建国,寿图与推戴。马士英之荐起阮大铖也,寿图论之。时川省已为献贼所据,命寿图巡按;又命吏部简堪任监司、守令者,从之西行。至则与督师应熊、总督樊一蘅联络诸将,收复川南郡县;隆武帝擢为右佥都御史,巡抚贵州。
  丁亥(一六四七)春,献贼馀党孙可望由川入黔,布政使张耀请发民兵守御;寿图难之。俄,贼奄至贵阳,出奔沅州;寻沅州亦陷,死之。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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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廷箓,临安河西人。天启甲子(一六二四)举人。崇祯中,以知州疏陈时政;言『将多不若良,兵多不若练,饷多不若核』。又言:『诸臣恩怨当忘,廉耻当励』。优旨褒纳。擢山西佥事,改监宣府军。
  京师陷,走南都。以张献忠乱蜀,加太仆少卿,赴云南监沙定洲军,由建昌入川讨贼。寻命以佥都御史代马乾为巡抚;未赴而定洲乱作,蜀地亦尽失,遂止不行。
  丁亥(一六四七)三月,李定国陷河西,廷箓赴水死。妻杨氏,被执不屈,亦见杀。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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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承汾字懋衮,晋江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由淮安府推官,入为浙江道御史。隆武帝命以原官巡按贵州,与定番侯皮熊、总制范爌协力剿抚。闽亡,粤中命未下,熊、爌疏留;诏晋太仆卿兼佥都御史,巡抚黔南。
  孙可望之纳款也,令李定国与承汾等会盟于龙里。可望入贵州,承汾贻书责之;谓『牛耳之血未乾,北门之师夜至。君父可欺,天地神明不可昧也』!可望袭执之;同执者见可望皆跪,承汾与平越知府黄应运独挺然不屈曰:『头可断,膝不可屈』!可望羁之民舍中,饿十四日死(或曰与应运等同日遇害);总兵许荩忠瘗其尸焉。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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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荩忠,不知何许人。永历时,官平虏将军。孙可望之杀郭承汾、黄应运等六人也,荩忠赂张护卫使说可望曰:『大将建大业,宜韨除不祥。陈尸四衢,非宜也;曷瘗之』!乃列葬六棺于贵阳之毛家庵侧。葬毕,语所亲曰:『猘犬饥狼,逢人即噬;吾肉喂犬狼何益』!潜入顶耙苗洞,不复出。辛丑(一六六一)之春,应运子培鼎扶榇归;见荩忠率卒屯田,自食其力,犹服旧时衣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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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孝起,吴江人。举于乡,为廉州推官。避兵海隅,举兵谋恢复。战败,被获;妻妾俱投海死。孝起羁军中久之,李成栋归附,得脱去。
  永历帝以为吏科给事中,清介不与流俗伍。从至梧州;时刘湘客、丁时魁、金堡、蒙正发失李元胤援,并辞职,乃以孝起掌吏科印。高必正为刘湘客乡人,疾孝起之排湘客党也,怒骂于朝;上为解之,始已。
  寻擢右佥都御史,巡抚高、廉、雷、琼四府。城破,走避龙门岛。岛破,被执;不食七日死。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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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淯鳌字六生,晋江人;崇祯间,拔贡生。谒隆武帝于闽,授衡州通判;督师何腾蛟奇之,请改知道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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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闽亡,李赤心等十三镇以所部奉使称臣于粤,出道州;淯鳌迎,说曰:『兵所以异贼者,畏法、受官节制也。今纵劫,则依然贼耳』!诸将皆瞋目;独郝永忠奇之曰:『子非百里才,行当佐吾军』!偕之见永历帝,擢右佥都御史,监诸镇军;驻湖南。何腾蛟死,孙可望入滇,朝问阻绝;乃与十三镇退入西山,据楚之夷陵、归州、巴东、均州、蜀之巫山、涪州等七州县,屯田固守。久之,得安龙驻跸信,间道上书;言『十三镇公忠无二,今扼险据冲,窥晋、楚、蜀;有衅,随时而动』。议者多其功,诏加淯鳌兵部右侍郎,总督粤、滇、黔、晋、楚、豫军务。缅甸既覆,淯鳌犹偕诸镇崛强湖、湘间。
  康熙三年(一六六四)师分道定巴东,李来亨自焚死;或曰:『子未可以去乎』?淯鳌曰:『师亡与亡,去将何之』!遂被执;谕降,不从。临刑之日,神色不变;投尸巫峰三峡中。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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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三十四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二十七(补)
    陈士奇(陈纁、行俭、锡、顾景) 龙文光(刘佳允) 刘之渤
    马乾 李乾德(弟升德) 樊一蘅 范文光(詹天颜)

  陈士奇字平人,漳浦人。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授中书舍人。崇祯四年(一六三一)考选,授礼部主事;历官赣州兵备参议,进副使,督四川学政。本文学士,而廷臣以知兵荐。十五年(一六四二)秋,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军政废弛。石砫女将秦良玉尝图全蜀形势,请益兵守十三隘,不能用;蜀以是扰,朝议命川北道龙文光代之。十七年(一六四四)春,甫谢事而夔州告陷;或劝之去,士奇不可。重庆下流四十里曰铜锣峡,江路所必经;士奇宿重兵以守。献贼既入涪州,分舟师溯流犯峡;而己则登山疾驰百五十里,破江津县,掠其船,顺流下,不三日而夺佛图关,铜锣峡反出其下。兵惊扰不能支,遂溃。贼傅城下,士奇日夜登陴以火罐、滚炮击贼无算,贼裸妇人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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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而骂。城三面临江,皆石壁;西南有砖城数十丈。贼发民墓凶具,负以穴城。六月丁丑(二十一日),阴云四合,贼藏火药于城角;晨起,箭炮齐发,砖石皆飞,城遂陷。士奇及副使陈纁、知府行俭、知县锡俱被执;士奇骂不绝口而死。我朝赐士奇通谥,曰「忠烈」(补)
  陈纁,不详何处人;官关南兵备副使。护瑞入蜀,死于难。我朝赐通谥,曰「节悯」(补)
  行俭字质行,宜兴人。崇祯丁丑(一六三七)进士,授南京户部主事。历郎中,出知荆州府,改重庆。甲申(一六四四)六月,献贼自涪州犯重庆;城陷,骂贼死。我朝赐通谥,曰「忠烈」(补)
  锡字子美,新建人。崇祯庚辰(一六四0)进士,知巴县。尝平姚、黄巨寇,斩其渠黑虎马超。献贼之破垫江也,锡复之;及攻重庆,又败之铜锣峡。被执,顾瑞曰:『事至此,死耳;膝不可屈』!贼钳其口,刲其左臂,缚树上射之;又脔而烙之。我朝赐通谥,曰「忠烈」(补)
  顾景,官指挥。城陷,入瑞府以己马乘,鞭之走。遇贼,呼曰:『宁杀我,毋犯帝子』!被戕,景亦死之。我朝赐通谥,曰「烈悯」(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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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文光,马平人;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崇祯十七年(一六四四),以川北参政擢右佥都御史,代陈士奇巡抚四川。时贼已逼成都,文光自顺庆偕总兵刘佳允率兵三千驰赴之;入城设守,而宗、大姓逸去者半。八月之五日,贼骑兵自资阳,水兵自洪雅、新津薄城下,佳允出战,败还;文光见濠涸,急遣郫县主簿赵嘉炜决灌县堰水以益之。初九日,大雷电,雨如注,守陴者不能立;贼火攻如取重庆法,西北陬锦江楼崩,木石飞空,贼蜂拥入。不踰时,灌县水至,而城已陷矣;文光投浣花溪死(或云戮于濯锦桥)。佳允,川北进士;亦同赴浣花溪死。我朝赐文光通谥,曰「忠节」(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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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之渤字安侯,凤翔人。崇祯甲戌(一六三四)进士,授行人;擢御史,能直言。出按四川。
  十七年(一六四四)正月,献贼大破川中郡邑;四月,闻都城失守,人心益汹惧。举人杨锵、刘道贞等谋拥蜀至澍监国,之渤不可,跃入池中;议乃寝。七月,南都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未闻命而贼已逼,请蜀出赀募士;不听。谋迁滇,之渤持不可,与内江至沂争;而城中已汹汹不成行。城陷,贼以同乡欲用之,之渤骂不屈。贼缚于端礼门外,攒矢射之;之渤厉声曰:『宁多剐一刀,少杀一百姓』!贼磔其尸。我朝赐通谥,曰「忠烈」(同时殉难者详「忠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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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乾一名体乾,昆明人。崇祯癸酉(一六三三)举人,知四川广安州。夔州告警,巡抚邵捷春檄乾摄府事;献贼攻围二十馀日,固守不下。会督师杨嗣昌兵至,围始解;擢川东兵备佥事。
  成都陷,龙文光死,蜀人共推乾摄巡抚事。乙酉(一六四五)三月,檄副将曾英击走贼将刘廷举,复重庆,率所部守之;英守佛图关相犄角。时乾已为督师应熊所劾;而道阻诏命不至,视事如故。贼遣刘文秀以数万众来攻,乾固守;英援之,贼败还。
  丙戌(一六四六)冬十二月,大清兵追贼馀党至重庆;乾出御,败死。我朝赐通谥,曰「忠节」(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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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乾德,西充人;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十六年(一六四三),历右佥都御史,抚治郧阳;未赴,改湖南。时武昌已陷,乾德驻岳州。献贼来犯,乾德令民他避;匿壮士、健马,诡称父老约降。贼入伏发,歼其前部。贼怒,悉众仰攻。城陷,乾德走长沙,转徙衡、永。贼至,辄先避;长沙、衡、永皆随陷。弘光时,以失地,谪赴督师应熊军前自效。
  丁亥(一六四七),永历帝擢兵部右侍郎,总督川北。乾德入蜀,其乡邑已陷,父亦被难;察诸将中惟袁韬与武大定欲与就功,结二人为心腹。适荡寇将军李占春有湖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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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捷;九月,韬亦攻佛图关,取重庆,奉乾德驻之。冬十一月,楚宗室容藩率占春至重庆。时容藩谋据蜀,会乾德,讽其推戴已;乾德若不解者,而礼复不相下。适长至行朝贺礼,袁韬自贼中出,素不知礼,与容藩同班拜舞;容藩怒,占春尤不平,容藩命占春袭韬并害乾德。乾德少遇异人授天书,善占验。是夕,坐船屋,仰视星气,觉有异;咄咄谓『此主急兵』,走匿崖谷间。顷之,占春袭韬不克,搜乾德船,止一妾、一女;乃大惊。韬闻,恐乾德之亡也,大哭。既迎至,即大喜;集兵与占春相雠杀,数战不解。川南总督杨乔然、巡按钱邦芑为两营解释,占春亦归乾德孥。
  既韬、大定久驻重庆,士卒饥;乾德遣人说嘉定守将杨展与合兵因其饷。展大喜,誓为兄弟,资之食。已而恶展,搆韬杀之,据嘉定。众论咸不直乾德,诸将愈解体。孙可望在滇闻展死,始有图蜀心;上书为展讼怨,遣刘文秀等分道入川。辛卯(一六五一)十月,至嘉定;韬、大定拒战,不胜就擒,遂降。乾德以其父明举死西充之难也,语其弟御史升德曰:『吾不可以再辱』!阖家赴水死。而蜀人恶其杀杨展,曰:『贼入川,实彼召之』!虽死无称之者。我朝赐乾德通谥「忠节」、升德「节悯」(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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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一蘅字君带,宜宾人;万历己未(一六一九)进士。以知县,入为吏部郎中。崇祯三年(一六三0),迁榆林兵备参议。贼多榆林人,又久荒饥,民益相挺为盗;一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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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创残、修戎备,讨斩申在庭、马丙贵,平不沾泥,累迁右参政,分巡关南。总兵曹文诏败没,群贼迫西安;总督洪承畴令一蘅监左光先等军。连破贼,又屡挫贼于汉中。十二年(一六三九),擢佥都御史,代郑崇俭巡抚宁夏;被劾,罢归。
  十六年(一六四三)冬,用荐,起兵部右侍郎,总督川、陕军务;道阻不达。南部立,复申前命。时张献忠已据全蜀诸郡,惟遵义未破;大学士应熊驻节焉。一蘅至,命诸郡旧将会师大举。会巡抚马乾复重庆,松潘副将朱化龙、同知詹天颜复龙安、茂州,一蘅乃起甘良臣为总统,副以侯天锡、屠龙,合参将杨展、游击马应试、余朝宗所携溃卒三万人;明年乙酉(一六四五)三月,攻叙州,斩贼数千级,走伪都督张化龙,复其城。冯双礼来争,又败之。孙可望来援,相持一月;一蘅粮尽,退屯古蔺州,展退屯江津。贼乃截朱化龙于羊子岭,化龙率番兵冲击;贼惊溃遁去。化龙以军孤,还守旧地;他将复连破贼于摩泥、滴水。明年三月,一蘅乃命展、应试尽复嘉、邛、眉、雅诸州邑。于时故总兵贾联登及其中军杨维栋取资、简,侯天锡、高明佐取泸州,李占春、于大海守忠、涪;其他据城邑、奉征调者,洪雅则曹勋及监军范文光,松、茂则监军詹天颜,夔、万则谭宏、谭诣。一蘅乃移驻纳溪,居中调度,会督师应熊于泸州檄诸路刻期并进。献贼始惧,尽屠境内民,沈金银于江;大焚宫室,火连月不灭。将弃成都,顺流东下;展逆战于彭山之江口,大破之,走还成都。会大清兵西征至汉中,贼将刘进忠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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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曾英、祥兵日逼,乃决意走川北。九月,入西充之凤凰山。十二月,大清兵奄至,射杀之。其党孙可望等拥众突佛图关,曾英逆战,死于江;贼遂陷綦江。踰月,陷遵义,入贵州。大清兵追至重庆,巡抚乾败死;遂入遵义,以饷乏旋师;祥等复取保宁二郡。时应熊已卒,一蘅再驻江上,为收复全蜀计。疏列善后事宜及诸将功状;永历帝晋一蘅太子太傅、户兵二部尚书。其实全省分崩离析,号令各擅;一蘅所保者,叙州一府而已。
  明年七月,李乾德杀杨展;一蘅怒,移书诮让乾德。诸镇亦皆愤,有离心。既祥败死乌江,诸镇兵多散,一蘅益孤,遂谢事居山中。继闻范文光、詹天颜之殁,忧郁遘疾,于壬辰(一六五二)九月卒(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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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文光,内江人。天启初,举于乡。崇祯中,历官南京户部员外郎;告归。
  献贼乱蜀,文光偕州举人刘道贞、芦山举人程翔凤、雅州诸生傅元修、洪其仁等举义兵,奉镇国将军朱平为蜀。推黎州参将曹勋为副总兵统诸将,而文光以副使为监军;勋败贼于龙鹳山。明年乙酉(一六四五),率参将黎神武攻雅州,不克。伪监司郝孟旋守绵州,文光遣间使招之;孟旋袭杀守雅州贼,以城来归,文光等入居之。献贼死,文光保境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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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戊子(一六四八),永历帝擢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川南;而以监军佥事詹天颜巡抚川北。天颜,永定人(或曰龙岩人);以贡生起家,为松潘同知。尝与副将朱化龙击斩献贼伪将运行,复龙安、茂州;历擢安绵道。时川北报恢定,故与文光并命;而政令不一,诸将亦不受约束。李乾德之杀杨展也,文光愤入山,不视事。壬辰(一六五二)二月,大清兵取嘉定;文光闻之,赋诗一章,仰药死。六月,师取石泉;天颜兵败,亦不屈死。我朝赐文光、天颜通谥,俱「忠节」(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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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三十五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二十八
    秦良玉 杨之明(补) 马京(弟亭等)(补) 龙在田 禄永命(克猷)
    那嵩(子焘) 龙吉兆(弟吉佐)

  秦良玉,忠州人;石砫宣抚使马千乘之妻。万历二十七年(一五九九),征播州蛮,良玉夫妇功称最。千乘死,良玉代领其职。为人饶胆智、善骑射,兼通词翰;仪度娴雅。每行军,号令严肃。所部号「白杆兵」,为远近所惮。
  泰昌时,以援辽功,赐三品服。兄邦屏,授都司佥书;弟民屏,守备。天启元年(一六二一),邦屏渡浑河,战死;民屏突围出。良玉自统精卒三千赴之,所过秋毫无犯。诏加二品服,予封诰;子祥麟,授指挥使。良玉陈邦屏死状,兵部尚书张鹤鸣亦言浑河血战实石砫、酉阳二土司功;赠邦屏荫子、祠祭,民屏进都司佥书。奢崇明之乱,诸土司皆贪贼赂,逗遛;独良玉破樊龙兵,解成都围,克佛图关、复重庆。锡夫人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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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都督佥事,充总兵官;祥麟、民屏及邦屏子翼明、拱明咸进秩。良玉益感奋,先后攻克贼巢;川贼定,复援贵州。三年(一六二三)六月,言『臣率翼明、拱明提兵裹粮,累奏红崖墩诸捷。乃行间诸将未睹贼面,攘臂誇张;及乎对垒,风闻先遁。败于贼者,惟恐人之胜;怯于贼者,惟恐人之强。如总兵李维新渡河一战败衄,归营反拒臣,不容一见。以六尺躯须眉男子,忌一巾帼妇人,亦当愧死』!优诏报闻。崇祯三年(一六三0),永平四城失守;良玉率翼明奉诏勤,捐赀济饷。帝优诏褒美,召见平台;赐良玉䌽币、羊酒,赋诗旌其功。会四城复,命良玉归,而翼明留驻近畿。
  时流贼日炽,良玉自京归还,不复远出,惟专力办蜀贼;四破罗汝才之众,夺其大纛、擒其副渠,贼势渐衰。而督师杨嗣昌尽驱贼入川,巡抚邵捷春以弱卒二万守重庆,所倚惟良玉及副总兵张令二军。绵州知州陆逊之过良玉营;酒次,良玉叹曰:『邵公不知兵,吾一妇人受国恩应死,恨与邵公同死耳』。逊之问故?良玉曰:『督师以蜀为壑,无智愚皆知之。邵公不以此时争山夺险,令贼无敢即我,而坐以设防,此败道也』!既张令战死竹箘坪,良玉所部三万人亦略尽;单骑见捷春曰:『事急矣!尽发吾溪峒卒,可得二万。我自饩其半、官半之,犹足办贼』!捷春见嗣昌与己左而仓无见粮,谢其计不用;良玉乃叹息归。
  十六年(一六四三)冬,张献忠尽陷楚地,将入蜀。良玉图全蜀形势,上之巡抚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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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奇,请益兵守十三隘,士奇不能用;复上之巡按刘之勃,之勃许之而无兵可发。明年正月,贼犯夔州,良玉驰援;众寡不敌,溃。及全蜀尽陷,良玉慷慨语其众曰:『吾一妇人,受国恩二十年;今不幸至此,其敢以馀年事逆贼哉』?与所部约曰:『从贼者族,无赦』!乃分兵守四境。贼遍召土司,无敢至石砫者。
  后献忠死,而良玉竟以寿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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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之明,世为天全、六番招讨使。乙酉(一六四五)三月,献贼至雅州。知州国臣者,初通闯将马爌、继又归于献贼,与下川南道胡寅不睦,将执以与贼;寅逃入土司高克礼家,而之明族姓与高世雠互雠杀,弟之乔又欲因乱杀之明以降贼,遂执胡寅并家口数十人送献贼杀之。之明乃与宗室朱奉、举人郑延爵合谋起兵,与贼战于飞仙关;兵败,被杀。延爵收兵再战,殁于阵。我朝赐之明通谥「烈悯」(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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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京,汉将马岱后也;世为黎州宣慰司。初,献贼入蜀,以蜀人易制,惟黎、雅间土司难于骤服,用降人为招诱,铸金印赍之。京时年十六,掷印于地,誓不屈。伪游击苗某赴黎、雅任,京密调番众与弟亭攻之,擒伪弁七十馀人;斩之演武厅,祭旗讨贼。令白通使及白寰翠招致富庄头人姜、黄、柰、李、蔡、包、张七姓子弟;土千户李华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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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率众至,京即以七姓畀之。而海棠堡指挥使丁应选、宁越守备杨起泰以道臣胡恒之檄引兵入援,闻恒死,遂与京兄弟合,得兵万馀。与贼大战于雅州龙观川,杀数千人,阵擒伪帅方总兵斩之;馀贼遁还,遂复黎、雅。自是,不被寇者数年。京少年好酒色,踰年竟卒。
  亭袭为千户。庚寅(一六五0)九月,刘文秀至,竭力拒守;被执不屈死。华宇苦战,贼擒而剐之;年八十四矣。应选亦以年老,殁于阵。同时起兵之七姓子弟、头人,俱战死,无一降者(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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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在田,石屏土官舍人也。天启二年(一六二二),与阿迷普名声、武定吾必奎平滇贼安效良等,由土守备擢坐营都司。崇祯八年(一六三五),应诏击楚、豫流寇有功,擢副总兵。十年(一六三七)三月,擒大盗郭三海。十一年(一六三八)九月,破贺一龙、李万庆于双沟,进都督同知。明年三月,破贼固始,斩首三千五百有奇。张献忠之叛也,熊文灿命在田驻谷城,防贼东突;中谗,罢归。行至贵州,击平叛贼安陇壁。十五年(一六四二)夏,中原盗益炽;疏言:『臣捐赀募精卒九千五百、战象四、战马二千,五载捷二十有八;忌口中阻。自臣罢归,亲藩辱、名城陷。盖诸将所统多乌合,遇寇即逃、乏饷即噪;滇兵万里长驱,家人父子同志,非若他军易溃也。一岁中,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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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凉,贼得驰骋,春夏则入山养锐。夫平原战既不胜,山蹊又莫敢撄,荡平何日!滇卒轻走远跳,善搜山;臣愿整众扫寇,望速给行粮』!下部议,竟不行。
  乙酉(一六四五)八月,吾必奎叛,在田与宁州土知州禄永命讨擒之。未几,沙定洲据云南,迤东诸郡尽陷;在田与土官许名臣走大理,遣使告急于孙可望。定洲破灭,而可望遂不可制。
  后在田死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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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嵩,世为沅江土知府;循法敬事。永历帝之入缅也,过沅江,嵩与子焘供奉甚谨。设馔,用金银器;宴毕,即敛以献曰:『聊以佐缺乏耳』!及李定国用敕印招土司,嵩授总督衔,传布各土司。延长伯朱养恩、将军高应凤、总兵许名臣、土司龙赞扬皆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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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而复与嵩合。
  吴三桂统大兵自云南至石屏州,土司龙荣率赘婿黔国公之子沐忠显赴军前降;嵩固守不下。己亥(一六五九)十一月癸亥(初六日),城陷,阖室自焚;土民巷战死。那氏藏书甲于滇中,灰烬无一存焉。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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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禄永命,宁州土知州也。崇祯中,从总理熊文灿讨流贼,有功。乙酉(一六四五)秋八月,元谋土知州吾必奎反;永命偕石屏龙在田讨擒之。十二月,沙定洲作乱,黔国公沐天波自水窦逃;时永命方与必奎馀党相拒,留其将周鼎止防御城中。鼎止劝天波留讨贼,天波疑为诱己而杀之,走楚雄;永命遂率所部归。明年宁州破,死之。又嶍峨土官克猷者,亦死沙贼之难。我朝赐永命通谥,曰「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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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吉兆、龙吉佐,皆麻哈土司也。辛丑(一六六一)春,吴三桂遣马宝、高启隆、赵良栋攻之,吉兆等守七十馀日不下。栅破,被执;三桂问何反?两人曰:『我受国恩三百年,仗义守死,何名为反』!又问:『独不畏死邪』?曰:『我两人尽忠而死,不贤于尔之不忠、不孝而生邪』!同声极骂。三桂怒,截其舌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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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三十六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二十九
    李元胤(李建捷、承恩) 焦琏(刘起蛟等、朱闵如)
    赵印选(胡一青等) 侯性(谢复荣、景熙)
    曾英(李占春、于大海)(传阙) 杨展(袁韬、武大定)(传阙)
    (传阙) 皮熊(传阙) 

  李元胤,成栋之养子也。本姓贾,河南人(或曰姓孙)。戊子(一六四八)四月,从成栋归明,授锦衣卫指挥使。成栋征赣州失利,佟养甲密令人赍表北行,为逻者所得;上与元胤谋遣祭兴陵,杀之德庆道上。进元胤吏部尚书;通政司疏陈乞官日以千计,阁臣票拟惟「著议具奏」四字;非奉成栋劄咨,不得除授,文选司拥空名而已。元胤武人,性忠实而不知政体;袁彭年、刘湘客、金堡、丁时魁、蒙正发之徒,辄倚以凌侮朝官。当时有「假山图五虎」之号,以元胤本姓贾,故曰假;然元胤为五虎所愚而不自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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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栋败没,元胤益感愤图报。副将杨大甫骄悍不法,弃南雄;巡抚罗成耀怯懦,弃韶州:元胤称上命诛之,军政稽肃。庚寅(一六五0)正月元旦,晋车骑将军,封南阳伯;元胤力辞不得,乃勉受车骑将军印,而章疏多不改元衔。丁巳(初三日)师克南雄;报至,举朝大骇。恶元胤五虎者,劝上幸梧州。太监夏国祥趣上登舟,百官仓皇就道;元胤乃奏曰:『百官皆去,将委空城以待敌邪!上自西来,今日仍西归;元胤留之,恐宵人谓臣有异志。一朝不戒,生劫入舟;至今思之,犹背负芒刺!但广东一块土,臣父成栋立功于此、殒命亦于此;皇上若犹顾念东土,臣愿留督肇庆,与江宁伯杜永和互相堵御以壮声援。此元胤之职也』。上手诏元胤留守,督理各营军务。时永和已弃广州走海口,元胤移书切责,永和复入城固守;总兵吴文献、张月、李建捷亦屡有斩获:行在少安。是年五月,元胤与郧国公高必正、兴平侯党守素先后入朝;慈宁太后垂帘,上东向,召三帅入对。元胤伏地请死曰:『金堡等非臣私人,有罪不处分于端州,必俟到此地;是以臣与堡等为党也。向以封疆事急,不敢请罪;今事稍定,请正臣罪』!上慰勉再三曰:『卿大忠、大孝,朕不疑卿』!元胤曰:『皇上既不疑臣,何为以处四臣之故赐臣敕书,令臣安心办事乎』?太后遽曰:『卿莫认堡等为好人!卿如此忠义,他却谤卿谋反』。元胤曰:『谤臣谋反,有本乎、面奏乎,抑传言乎』?上不能答,慰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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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广州、桂林相继失守,疆事大坏;上复走南宁,叛将陈邦傅劫之中途,百官星散。元胤命所部扈驾,而身至南海檄旧旅。至钦州,为土兵胜常所劫;械送广州,见孔有德不屈膝。令作书招杜永和,亦不从。
  既闻永和降,恸哭三日夜;有德怒,杀之,投尸江中。
  李建捷,亦成栋养子,与元胤义兄弟也;封安肃伯。尝从杜永和先登陷阵。广州破,走苍梧,与元胤同扈跸。时已登舟出海,闻元胤被执,遂归与同死。
  承恩,大兴人;世袭锦衣指挥使。永历时,封宣忠伯。戊子(一六四八)冬,奉命赍敕召弋阳于建阳山中,不至;其标下彭鸣京愿为之用,田辟有众数千亦愿随之。李成栋闻之,忌且怒。明年正月丁卯(初八日),相遇于英德舟中,邀之欢饮;夜阑佯醉,即席杀之(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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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琏字国器,山西人。精悍,绝有力;初隶征蛮将军杨国威麾下。崇祯十六年(一六四三),献贼陷湖广,永明为贼所执,系道州狱;琏以兵至,踰城入狱,破械出之。以惊怛致病,不能行;琏乃背负登城,手短兵跃下,轻捷如飞。贼不敢逼,遂疾趋渡河以免;即永历帝也。
  乙酉(一六四五)八月,靖江亨嘉拒隆武帝登极诏,自称监国;国威从逆,幽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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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瞿式耜于桂林。总督丁魁楚遣思恩参将陈邦傅讨之,亨嘉战败,退入城;国威偕琏来援,入城守。琏素善式耜,且知亨嘉不义;夜缒城出,与邦傅定计,复缒城入执亨嘉、国威等送福州,乱遂定。
  丙戌(一六四六),永历帝立,擢参将;以前拯己功,优厚之。丁亥(一六四七),式耜以大学士留守桂林,琏军隶焉。三月乙卯(十四日)师从平乐长驱入桂林,虚无甲兵;式耜檄召琏于黄沙镇,琏率三百人赴之。时山水汎溢,士卒从水中行百里,水及马腹;至江,得渔舟二艇,次第渡之。以初十日薄暮,抵留守府。明日,方遣人赴太墟运粮;俄数十骑突入文昌门,登楼瞰留守署。矢及式耜纶巾,急呼琏;琏袒背控弦提刀至,发数矢应弦倒。琏士卒闭城门,师之入城者不得出,绕城走;琏复杀数人,乃弃马越城下。琏麾三百人开门追之;师自渡江来未有抗衡者,见琏出,方错愕,而琏引骑直贯其营。自寅至午,斩首数千级,冲师为三。已复合而围之;琏大呼入,戈刃所及,血雨肉飞,追奔数十里,桂林获全。已而刘承胤部兵之助守城者与琏兵不和,鬨而去;师侦有变,猝薄城,吏士失色。琏出战,自辰至午,杀伤无算。向晡,雨未息,收兵;明日复出,师弃甲仗而奔,别部将马之骥亦渡江来援,遂大北。论功,封新兴伯。旋克复阳朔、平乐;戊子(一六四八)正月,晋爵为侯。二月,郝永忠之乱,上出奔,式耜亦被劫;琏闻变,自平乐驰援。而师已乘乱抵北门,督师何腾蛟令滇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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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文昌门、楚师出榕树门,自与琏出北门。战未合,琏横矛直奔我营;师围之,矢如雨下。琏左右冲击,势如游龙,师合而复散者再。其部将刘起蛟、赵兴、白贵亦大呼陷阵,与琏合击;杀数百人,贯营而出。师大奔,大帅几获;而白贵战死。论者谓桂林三捷,南渡以来所未有也。
  己丑(一六四九)八月,师逼全州,起蛟以深入,败绩于兴安。明年二月,上幸梧州;琏将兵入卫,晋封宣国公。师之再入全州也,道远不能救,桂林遂以不守。辛卯(一六五一)秋九月,陈邦傅以浔州叛,琏不知也;邦傅诱之入营,说之降。琏大骂,自刎死。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刘起蛟、赵兴、白贵,皆焦琏部下骁将也。起蛟尝战虞山下,首级垂马项累累如贯珠。焦兵最弱,战辄胜者,三人功最多。戊子(一六四八)三月之役,贵战死;焚其尸,获箭镞数升。兴好刚使气;滇将赵印选部众多劫掠,兴怒而攻之,杀四、五人,几大鬨。琏不得已,斩兴以谢滇将。己丑(一六四九)八月,师逼全州,琏卧病阳朔,起蛟以全营疾趋兴安,深入重地,败绩;琏按军法斩之。自三人死,而焦营遂弱;琏每与瞿共美言之,泪辄簌簌下也。
  朱闵如,临桂人。永历时,官左军都督,挂镇西将军印。辛卯(一六五一)十二月,降将陈邦傅至平乐,闵如撄城坚守。城陷,南望再拜,先杀妻子,自刎死。我朝赐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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谥,曰「烈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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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印选、胡一青、永祚三人,皆滇将。崇祯末,滇督命三人将象兵应诏入援。乙酉(一六四五)夏,甫抵江西而南都已陷,假道建昌旋师。会益由本兵起,留之共事。保宁通于师,战甫合,以火箭伤象兵;遂大溃乱。道遇降将高进库,三人袭其老营,杀进库家属;进库怒,战益力。印选等败走湖南,永历帝命隶何腾蛟。刘承胤之袭腾蛟也,印选、一青力战,歼其众;腾蛟倚以自强。
  丁亥(一六四七)十月,上幸柳州,腾蛟率之入卫。十一月戊戌(初二日),大败师于全州,还跸桂林。戊子(一六四八)正月,论功封印选新宁伯、一青兴宁伯。二月,郝永忠兵乱,掠桂林;上复出奔,腾蛟奉诏以一青兵入桂林。三月丁巳(二十二日)师闻永忠之乱,乘虚抵北门。腾蛟命滇兵出文昌门、楚兵出榕树门、焦琏兵出北门;战方酣,一青从东至,腾蛟抚其背曰:『儿好为之』!一青应声跃马驰击,诸军乘之,师大奔,几获我帅。
  明年正月,腾蛟被执湘潭,师平楚地;印选等相谓曰:『阁部死,军新破,不可复振。将死封疆乎?则吾无封疆责;将降乎?则当日之出滇者谓何!瞿留守仁慈好士,可与共当一面;盍往焉』!收残卒万馀人走桂林。式耜大喜,遗使郊迎,请晋印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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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为侯,永祚为宁远伯,分守全州、永宁,以卫桂林,谓之滇营;又命永祚会张明刚等围永州。七月,师取永宁,一青退守榕江。式耜檄印选出全州,粮匮不克进。十二月,永祚败绩于永州,军声益不振;犹晋印选开国公、一青卫国公,以慰劳之。印选魁然雄桀,然骄蹇不奉法;与一青争大总统,大鬨。一青出守榕江,从事颇劳;印选则居老营拥姬妾自娱,又与永祚争聘督师于元烨之女为子妇。由是,三人不睦。师入严关,莫有斗志。式耜再檄印选,则尽室逃;永祚迎降。一青与杨国栋、蒲缨、马养麟驰出小路勒兵,兵自溃;乃皆逃。桂林遂陷。
  一青短小便捷,马上腾掷如飞;能标鎗取人数十步外,百发百中。每乘马,必剪其鬃;师认为牛,曰:『此骑牛蛮子,不易当也』!朱治尝作胡将军临阵歌云:『将军用枪如掷梭,上马杀贼功最多。马头一卒鸷鸟过,往来拔刃谁敢何!果下之马山头坡,有时夺取紫橐驼。将军神勇孰同科?除是汉代双伏波!我书露布盾笔磨,比田僧超壮士歌』。盖一青于三将为最雄。己亥(一六五九)滇都亡,竟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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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性,不知何处人。永历时,以总兵衔驻劄古泥关。丁亥(一六四七),上幸武冈,性往来迎驾,自三宫服御至宫人衣被皆办。上喜,口授商邱伯。既,刘承胤逆状日著,太后刺血书诏召性入卫;性遣部将谢复荣以五百人至行在。八月,承胤降于我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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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与三宫仓卒出奔;承胤导师追袭,复荣战死。上徒步不能前,几濒于殆。性率兵奄至,请上御小轿先发,陈兵峡口;承胤乃引去。上已两日不食,宫眷狼藉泥淖中,饥无人色;性供帐甚盛。越五日,抵古泥;晋封祥符侯。
  谢复荣,不知何处人;侯性部下参将也。刘承胤劫永历帝幸武冈,性命复荣以五百人入卫。承胤旋降于我大清,复荣与锦衣卫马吉翔奉上及三宫斩关出。承胤导师追袭,相距才三里;复荣请上疾驰,而身自断后力战,与五百人俱殁。
  又,总兵景熙亦以武冈破,战死。我朝赐景熙通谥「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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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漳州人。其先以世勋开镇海疆,驻守广东之文村。文村处万山中,左联戈壁、右挹大洋,惟鸟道一线略可通人;而灌木丛莽阴翳天日,虽健卒短兵不得径入。当永历帝播迁时,帅蛮部累抗大兵。论加功,晋虎贲将军,爵广宁伯。
  庚寅(一六五0),两粤继陷,上入滇;兴还守文村,且耕且屯,负固踰十一年。我大帅屡购之,终不得要领。我平南幕下客金光者,奇士也;兴闻其名,使将卒嫚骂曰:『若陈兵百万亦奚益;金某来,则我出矣』!守陴者以告帅,置弗问;积日嫚骂如故。金闻之,浩然请行;帅曰:『蛮语耳,乌乎信』!金请之坚。帅欲以兵从;曰:『兵则吾岂敢,吾无生还矣』!乃呼老兵一,跨羸马导至村口。守者见之,入;有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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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易笋舆进。径数里,甲仗糗茭积山。兴出迓,问『骑几何』?曰:『一』。『从者几何』?曰:『一』。兴笑曰:『子何信之深也』?金曰:『公先我信,我安得不信』!乃升堂燕饮,驩若平生。酒半,兴起挥涕曰:『吾祖宗累世受明恩,约束外藩,于兹二百八十馀年矣。曩者借兵雪故主雠,今天不祚明矣!虽然,兴岂能为降将军者邪』!语未既,突一人启扉出,则故侍郎应华也。金与有旧,携手载拜;于邑不能声。饮凡三日;既而兴复举酒曰:『吾之所以必乞君莅兹土者,将以明吾不背故主之诚耳。子谨厚有胆;既来,吾当践所说』!命其五子出拜,洗盏更酌;撚须裂眦,大呼曰:『兴不能回天,命也!死而有灵,藉子以「大明虎贲将军兴之墓」作十字碑,则幸矣』!乃大集所部,给资使散归农;自召妻及妾十五人登层楼,手爇连珠炮焚死。金携其五子,纳敕印、田土、户籍。愿降者,以次赴军前听用;然大半皆浮海去焉。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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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三十七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三十
    李定国(白文选) 刘文秀

  李定国字鸿远,延安人。与孙可望、艾能奇、刘文秀同为献贼义子,赐张姓。献贼性喜杀,乱蜀时立赏格:凡部卒日得男壮手二百双者授把总,女倍之、童不计;官以次进阶。寅出酉还,以为常。可望辈遂皆至将军。
  岁丙戌(一六四六),我大清兵戮献贼于西充之凤凰坡;定国时伪称抚南将军,与可望、能奇、文秀及伪都督白文选、冯双礼等招集残寇,由重庆南窜。明年丁亥(一六四七)春,破遵义,入贵州。可望赴云南救沙定洲之乱,令定国分兵袭临安。临安为沙部李阿楚驻守,拒战甚力。定国穴地置炮,崩其城;阿楚赴火死,城中士民悉被屠。遂围晋宁及昆阳、呈贡、归化,晋宁知州冷阳春、呈贡知县夏祖训等俱死之。江川知县周柔强率兵拒于抚仙湖,战败,一军尽歼。迤东诸郡屠戮之惨,不亚于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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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永历帝立肇庆,诏令不及至滇,可望乃妄自尊;还至黔中自称平东,定国等亦皆自名为。置四府,尽撤昆阳、呈贡二城砖石为之。可望谋窃大号,然定国、能奇辈犹侪视之;定国尤倔强,遇事相抗。可望思所以示威,与文秀密为计;于己丑(一六四九)春以演武,当场缚定国,声其罪,杖之百。已复相抱哭,令取沙定洲自赎。定国心憾之,念兄事久,未可造次发难;辄领所部驰至普洱讨定洲,围以木城,绝其水道。阅五旬,诸蛮惧,降者相续,乃擒定洲及其属数百人以出;回至省,剥其皮,号令通衢。黔国公沐天波来,具礼谢雪不共雠;凡滇人之撄沙毒者,咸称快焉。定国既并蛮部,声势益强;可望遂无以为制,独霸之念于是乎沮。会闻粤东有君,乃具表奉朔求封爵;孙、李之隙自此始。
  永历帝初封定国为侯,寻进公。壬辰(一六五二)春,上居安龙;我大清遣定南孔有德统师南伐。有德分重兵驻柳州为声援,己以七百骑趋河池州入黔。可望请以定国出楚,征卤将军冯双礼副之,率步骑八万出楚;连复沅、靖,杀我总兵杨国勋。进攻湖南,我续顺公沈永忠弃宝庆,退保湘潭。定国时驻兵武冈,侦知桂林空虚,乃分遣西胜营张胜、铁骑右营郭有名率精兵由西延大埠头便道趋严关,而令双礼率前军都督高存恩、铁骑前营会、武安营陈国能、天威营高文贵、坐营靳统武合兵先进;败师于驿湖,斩骁将李四,进薄全州。定国自率右军都督之邦、金吾营刘之讲、左协营吴子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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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英营廖鱼、标骑左营卜宁合兵继进,途接驿湖之报,虑全州之众奔逸、并力于桂林也,传令全州傅城者无急攻;令未至而全州已下,乃令己军过全州者急过毋入,双礼诸军亦出城合进。时张胜、郭有名已至严关,与定国军相距十里;约曰:『敌至,则举炮传警』!薄暮闻炮,诸军欲赴之;定国曰:『无庸』!俟之寂然;盖有德遣救全州之兵,见明兵已营关上,旋退去也。明日,师至关下;胜传炮,定国令诸军蓐食传麾。甫交锋,象偾归,定国斩驭象者;诸军奋勇前进,象亦突阵。师大奔,死亡不可胜计;天大雷雨,横尸遍野。追及于大榕江;有德急入桂林,定国昼夜环攻。七月癸酉(初四日),克之,有德自杀;叛将陈邦傅及其子曾禹、祖秘希、孔承先、孙龙、孙延世、曾盛、董英、袁道光等被执,并伏诛。庚辰(十一日)取永州,杀我守将纪国相、邓胤昌、姚杰等数十人,进复梧州。十一月辛巳(十三日),克衡州。我大清命敬谨亲尼堪督师进讨,遇于衡州城下,大战竟日;定国不能支,败走。尼堪乘胜逐北,遇伏殁于阵;定国收兵屯武冈。
  方捷书发自桂林也,其人穷日夜易马而奔。既至贵阳,直入殿墀,下马卧地不能起;灌以汤药乃苏,探怀中,出捷书。于是大宴三日;可望题请封定国为西宁郡兼行军都招讨、冯双礼为兴国侯,遣检讨方于宣、中书杨惺光赍敕犒军,行有日矣。而诸军之入楚也,独可望之护军称「驾前军」者,不发;驾前军者固选锋,闻桂林之捷,生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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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北兵本易杀,我辈独不得一当』!又定国多取金帛,上所卤获惟孔有德金印、金册、人参数捆,官库财物估价仅盈万。冯双礼以是不服,密启可望,言『定国专后,恐难制』!诸往来使命者又多增饰喜怒,谓『定国闻郡封,滋不悦;曰:「封赏出自天子,奈何以」』!于是可望益忌之。而是时定国军威壮盛,不复可制;可望忿甚。已闻衡州之败,遣使召赴沅州议事;说者曰:『此伪游云梦计耳』!龚彝亦致书定国曰:『来必不免』!定国因止不行;率所部走广西,涕泣谓其下曰:『不幸少陷军中,备尝险阻!思立尺寸功,匡扶室,垂名不朽。今甫得斩名、奏大捷,而猜忌四起!且我与抚南弟同起云南,一旦絓误,辄遭废弃;忌我当必尤甚!我妻子俱在云南,岂得已而奔哉』!诸营闻之,有引军从者。明年,可望自将精骑追之,猝与大兵遇于宝庆,大败;大兵亦引还,定国遂据守粤西。
  时上在安龙,日就穷促,而可望逆谋益亟;上乃密与大学士吴贞毓、中官张福禄、全为国等谋遣给事中林青阳赍敕赴定国营进封晋,令统兵入扈。定国奉诏感泣,许以身报;上复铸「屏翰亲臣」金印赐之。已而马吉翔泄其谋,自贞毓而下十八人俱被害;可望憾定国益深。定国亦恐其来袭,出掠廉、雷以避之;破高州,进攻新会,为大兵所败。可望闻定国败驻柳州,命冯双礼袭之;定国烧粮走。双礼谓其怯也,追之,遇伏被擒;定国礼而释之,由是双礼倾心于定国焉。明年,定国退驻南宁,衰弱不振;可望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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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兵张明志、关有才袭之。定国计无所出,中书金维新、曹延生曰:『明志等兵虽多,皆帅主旧部下,安敢相敌!今以奇兵袭之,彼不虞我之至也,且惊而溃。我乘胜至安龙,迎皇上入云南;美名厚实兼收之矣』!定国然之。率靳统武、高文贵等集兵万人,拔寨从小路行五日,出明志营后,猝冲之,明志军大乱;降其众三千人,进趋安龙。可望侦知,趣令白文选劫上赴黔;文选竟与定国连和,奉上由安南卫西趋云南。滇中守将刘文秀亦怨可望,共迎上入城,居可望第。定国亟令收吉翔;吉翔复媚事之,以免(详「吉翔传」)。论功,封文秀为蜀、文选巩昌。文选还黔,可望怒其二于定国也,夺其众而鞿之;然以家口在滇,未敢反。丁酉(一六五七)夏,上命张虎归其妻子;秋七月,遂举兵反。九月,定国、文秀御之交水,白文选暨马进忠、维兴等悉叛可望来归;贼狼狈入黔,挈妻子奔长沙,投我经略洪承畴军前以降(详「可望传」)。双礼、进忠俱晋爵为,其馀诸将进秩有差。
  戊戌(一六五八)二月,师自蜀、楚、粤三路会兵入黔;定国分遣其将刘正国、杨武等扼守三陂、红关诸险要,马进忠驻贵州。四月,自奇、关有才反,定国自将讨平之。我楚师入镇远,贵州告急,不及救;自奇等诛,而贵州遂不守矣。蜀师至三陂,正国遁;遵义亦失。五月,蜀师破杨武兵于开州之倒流水。秋七月朔,上拜定国为招讨大元帅,赐黄钺。粤师抵独山州;十月,三路兵俱集,戒期入滇。定国与文选、双礼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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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分三路御之,连战皆败;大营妻子俱散失,诸将北走不相顾,马宝等降。报至,上奔永昌。己亥(一六五九)正月三日,大兵入云南;上下诏罪己。定国还钺待罪,请削秩;不许。
  二月望日,大兵抵大理之玉龙关,文选战败,定国令总兵靳统武以兵四千扈上奔腾越。己乃伏兵磨盘山,即高黎贡山也;大理寺卿卢桂生叛降于我,泄其谋,复大败。报闻,上与马吉翔、李国泰等连夜走缅甸。定国收馀众追扈,则上西行,去腾越已百里;念君臣俱死无益,闻文选屯兵木邦,就之谋曰:『主上入缅,敕汉兵无入关;我若深入,恐生不测祸。万一北兵有警,此地无险要可御;莫若妥择边境屯集,作后图』!而文选以上左右无重兵,请身入捍卫,意不合;定国遂自引所部从孟艮抵猛缅驻劄。前此溃众陆续至,势稍振。未几,移营孟连;贺九仪邀文选部将张国用、赵得胜等归之。孟艮有女酋长,惧为所并,纠众抗拒;定国灭之,据其城。以敕印招土司,谋恢复沅江;土司那嵩受总督印,密为传布,各土司亦有听命者。会吴三桂破沅江,那嵩自焚死,事不果。九仪妻子在滇,为三桂所得,令作书招之。九仪将出降,定国杖杀之;国用、得胜皆怏怏有二志。总兵唐宗尧,奸弁也;守磨艿。凡告奋勇投孟艮者,已悉收隶麾下;商贾往来者,财货悉被劫。由是南北道梗,滇中、阿瓦消息绝不通。已文选别由木邦举兵薄阿瓦,再举皆不克;乃还兵至孟艮会定国,合兵进逼锡箔江(即垌也)。辛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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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一)夏四月,定国遣使入城求上,不许;相持久,乃退屯三十里。缅人于郊外立木城,偪寨拒战;定国、文选大破之,决计渡河。驾浮桥济师,为缅所断。复遣都督丁仲柳等于上流造船;工将竣,缅出奇兵焚击,仲柳弃船走,复不果。初,定国屡购夷民具奏,密请上速计出坎;且言:『臣等兵不敢深入者,激则恐生内变也。必善谕缅人送之出境,方为上策。诸臣在内,何泄泄不以为意也』?上以玺书奖慰之。先后凡三十馀疏,半为缅人所获,不得达。寻与文选议分兵进次桐坞,以十六舟攻之;缅人凿沈其五,遂引还。而国用、得胜以九仪之死衔定国,挟文选北走,将出降;抵耿马,遇定国部将吴三省。三省于安龙之败,寻获定国家口来诣孟艮,至则定国已移营;及至磨艿,知宗尧奸,杀之。兵弱不敢深入,流连孟定、耿马间。文选见三省,不言而涕。三省察有变,说以情、质以义;诸将心动,复合军屯于锡箔。吴三桂侦知之,亟令马宝率兵追文选,且招之;文选仓猝遂降。是冬十二月朔,缅人执上及两宫献于三桂。明年壬寅(一六六二)四月戊午(十五日),上殂于云南,明亡(自戊戌(一六五八)二月以后事,互详「本纪」及「纪年」)。
  上之舟行入缅也,从官云散,马九功入古刺江、国泰入暹罗。二国与缅为世雠;暹罗以女为定国妃,令国泰间道通殷勤,谋连兵攻缅。九功亦为古刺招溃兵三千人,致书定国相犄角。方剋期进兵,而滇讣闻;定国躄踊号哭,自掷于地,不食三日,表于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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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祈死。于六月十一日生辰病作,谓其子嗣兴、部将靳统武曰:『任死荒徼,无降也』!越数日,定国卒。未几,统武亦卒;嗣兴竟以所部降。古刺、暹罗之师失望而返。后有自缅至者曰:定国所葬地,至今春草不生;蛮人过之,辄跪拜而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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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文选,陕西吴堡人;献贼伪前军府都督,与尚礼、自奇为同侪。贼死,从孙可望溃走川南。庚寅(一六五0)秋九月,可望自滇回黔,命文选副刘文秀图蜀;克遵义。明年,文秀还,留文选守嘉定;降将吴三桂以师入川,文选不能抗,走黔中。壬辰(一六五二)五月,复由遵义出重庆,将向成都;会刘文秀败于保宁而罢。十一月,以猡猓兵五万列象阵攻辰州,克之;我总兵徐勇、参将张鹏、游击吴光鼐先后阵殁。自是威声颇著。然文选虽为可望用,心不直其所为;前巡抚钱邦芑因而说以大义,大感动,折箭自誓杀可望。既,可望闻田州之败,知李定国必至安龙,疾召文选将兵迎上入贵州。太后闻之哭,从官皆哭;文选因以情告曰:『姑迟行,且俟西府至』(西府者,定国也)!遂以「舆徒不集」报,阴留候之。数日,定国至,遂共扈上入云南;封巩国公。奉命回贵阳宣谕可望,可望大怒,欲兴兵与定国决战;文选曰:『天子在彼,战非策也。盍两和之』!可望谓文选畏定国强,犹未知其同谋也。又以妻孥在滇,未敢为逆;乃复遣议和。文选白上谓:『张虎为可望心腹,不可令在辇毂下』!上命虎送可望妻孥还贵州,同谋事始泄;文选还自滇,可望夺其兵而幽之。丁酉(一六五七)秋,[可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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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诸将谋犯阙,马宝绐可望谓:『使功莫如使过,文选才足任也』!释之为大总统。既渡盘江,率所部奔曲靖,单骑见定国、文秀于朝曰:『诸将已有成约,宜速出战!迟则不可为矣』。定国未之信,文选誓之曰:『诳皇上、负国家者,身死万箭下』!言毕,上马驰;定国遂悉师出阵。甫交绥,而文秀之骁将李本高马蹶被杀,定国、文秀色惧欲退;文选怒曰:『张胜已往云南;我退则彼精骑蹑吾后,不鸟散,亦蹂为肉泥耳!死于阵,不愈死于走乎!况马维兴辈必相应也』。率所部直冲维兴营。维兴开营纳之,合兵绕可望阵后;定国、文秀继进,大破之。可望狼狈,降于师。论功,进巩昌。明年戊戌(一六五八)师分三路入滇,定国亦分三路拒之;命文选出西路率众四万守七星关抵生界立营示欲攻遵义者,以牵制吴三桂之师。闻三桂已出遵义,于十一月二十日自生界回七星关守险;四山壁立,水势汹涌,山上树木参天,名曰天生桥。三桂厚养向导,由苗疆绕渡出天生桥之背,扼七星关大路。文选侦知,弃关走可渡桥;而守桥之马宝亦奔,乃焚桥走沾益。已而三路兵皆溃,上仓猝西行。文选走大理,列阵下关,众尚万馀。定国以数百骑赴之;文选愤,涕叱之曰:『主上以全国全师畀,一旦至此,谁执其咎』!定国南向叩头,愿一死赎前罪。文选收涕谢曰:『几许人,死敌何益!行矣,文选以一身当之耳』!定国乃引兵追扈。师至玉龙关,文选与张先璧、陈胜之师又败,由沙木和走右甸;寻走镇康,入木邦。时上已入缅,定国求之不获,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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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文选谋屯边隘图再举;而文选以上左右无重兵,恐缅人生心,由间道渡陇川、潞江,踵上所在求之。以兵临阿瓦城,不得实耗,乃罢;时去上所在才六十里,寂无知者。庚子(一六六0)秋七月,再由木邦举兵薄阿瓦。阿瓦有新、旧二城:上居旧城之者梗,而缅酋自居于新城。缅人谋以敕书止之,命毋进兵;文选不奉诏,谓使者曰:『前者祁将军来,诏云已航闽。若前诏为真,则今敕为;使今敕为真,则航闽后何自而来?君非臣何以威众,臣非君何以使人!蛮人不足信也』。急攻新城。垂克矣,缅人绐之曰:『三日后,出新城让』。文选信之,却兵十里。城中得固备,攻之,反为所败;望鹧鸪城痛哭而去。已闻定国取孟艮,并有贺九仪之众;移书责以大义。定国遂全师而西,中途遇文选,购缅人密奏,上玺书慰劳。文选造浮桥迎跸,距行在才六、七十里;缅人断其桥,计不行。乃刑牲歃盟,誓必克缅。缅酋拔其豪边牙鲊、边牙缞果为大将,集兵十五万,遇于锡箔江;定国、文选兵不及十一,且戎器耗散,惟操长刀、手槊、白棓以斗。定国前队稍却,文选警众横截之,缅兵大败,僵死万计;遂渡锡箔江。既济,乃谋渡大金沙江,不克。寻与定国分兵进次桐坞,以十六舟攻之;缅人凿沈其五。部将张国用、赵得胜以贺九仪之死也,衔定国;谓文选曰:『毋为九仪之续』!挟文选入山。寻挟之北走;路过耿马,文选见定国部将吴三省,不言而涕出。三省察有变,因言『云南军降者皆怨恨不得所,人心思明甚于往日』!张、赵复心动,与三省合屯于锡箔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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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将冯国恩被获,军情尽泄;三桂选前锋疾驰三百里至江滨,文选毁桥走茶山。三桂虑其窥木邦后路,乃自与爱星阿结筏渡江;而令马宝分兵追文选。及于孟养,单骑说之,乃降;隶汉军正白旗,封承恩公(见「贰臣传」)。祁将军者,咸阳侯祁三升也;尝上表迎跸缅甸,马吉翔以敕书止之,痛哭撤师。后以与定国不和,走户腊;三桂招之,乃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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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文秀,籍贯不可详,献贼义子;为伪抚南将军,掠川南诸郡。献贼死,称伪抚南;与孙可望同侪而能下之。庚寅(一六五○)九月,可望自滇回黔;闻杨展死,遣自奇偕文秀图蜀。忠国公祥战于乌江不胜,自刎死;文秀降其众,尽收遵义地。遣别将卢名臣取重庆,而己引兵渡金沙江攻建昌;连陷越巂、黎、雅。自奇至川南,袁韬、武大定拒之;闻文秀至,撤兵还战。文秀以大兵压其前、自奇溯流击其尾,大败就擒,遂降。既取嘉定,顺流东下而前,破遵义。时所遣别将卢名臣者入涪州,李占春逆战于群猪寺口而败;于大海在忠州闻之,知不支,遂放舟出夔门入楚,降于师。诸将尽散,无敢应敌者;谭宏、谭诣、谭文亦皆降于文秀。乃留白文选守嘉定、刘镇国守雅州,还师云南。
  壬辰(一六五二)春,降将吴三桂以师入蜀,文选、镇国不能支,退入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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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望复命文秀(?),讨虏将军复臣副之,将步骑六万出叙州、重庆以向成都。文秀善抚士卒,蜀人闻其至,所在响应;诸郡邑为三桂所克者,次第收复。战于叙州,围之数重,三桂走绵州;擒我都统白含贞、白广生,三桂退守保宁。捷闻,封南康。初,文秀引兵追蹑,惟恐失敌;复臣谏曰:『三桂,劲敌也。我军骄矣,以骄军当劲敌,能无失乎』!不听。至保宁,又谏曰:『毋围城!围则师分而弱』。文秀曰:『三桂坐守孤城,计日可下;将军何怯也』!令张先璧军其西南。先璧,骁将也,号黑神;然勇而轻敌。三桂登城见之,曰:『是可袭而破也』!出精骑犯其垒,果惊溃。转战而南,复臣营为乱军所扰,又阻以水势,不支。三桂乘胜奋击,复臣手斩数人;曰:『大丈夫不能生擒名,岂可为敌所辱』!遂自刎。文秀撤围退,三桂不敢追;曰:『生平未尝见如此恶战!令如复臣言,吾军休矣』!报至贵阳,可望拟诏曰:『不听良谋,损大将,刘抚南罪当诛;念有复城功,罢职閒住』。
  文秀归云南;诸军或分守蜀、或调征楚,从者百馀人而已。诸军以废处文秀太过,咸有怨心;自是不乐为可望用矣。会有劝可望招定国者,南宁镇朱养恩言之尤切;可望终忌之。乃谋起文秀;文秀闻之,单骑见可望,言己下劣,恐不胜。可望强起之,疏请为大招讨。乙未(一六五五)五月,由川南进攻常德,败绩。丙申(一六五六)春三月,定国奉上由安南卫西走云南,抵曲靖;时文秀守滇,亦素怨可望,闻定国至,阳与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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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礼、自奇、贺九仪等议守城,而私以数骑诣定国曰:『我辈以秦为董卓;但恐诛卓后,又有曹操耳』!定国指天自誓,遂偕奉上入滇都。论功,晋爵蜀。明年丁酉(一六五七)秋九月,可望举兵犯阙,破于交水;文秀引兵追之至贵阳,收溃卒得三万人,屯守边隘。定国闻而忮之,召之还;并召诸将之在边者,论功小大为分兵多寡之地。及师猝至,兵失其将、将不得兵,迄于大溃。
  文秀在滇,郁郁不自得;每屏人语曰:『退狼进虎,晋必败国』!病革,上遗表曰:『臣精兵三万人,在黎、雅、建、越之间窖金二十万,臣将郝承裔知之。臣死之后,若有仓猝,请驾幸蜀;臣妻操盘匜、臣子御羁靮,以十三家之兵出营陕、洛,庶几转败为功也』!戊戌(一六五八)夏四月庚寅(二十四日),卒。是冬十二月,定国败于炎遮河,仓卒议移跸;部将陈建举文秀遗表请幸蜀,议者以为不可,乃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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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三十八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三十一
    朱成功(子经、孙克、克塽、郑鸿逵)

  朱成功,南安人;郑姓,本名森,郑芝龙娶倭妇所生子也。生有异表,芝龙引之谒隆武帝;见而大悦,赐姓,改名成功。命典禁旅,侍左右,辄以驸马都尉体制尊宠之。自是,中外称为国姓云。丙戌(一六四六)春三月,封忠孝伯,挂招讨大将军印。
  福州破,母死于兵,号恸不已。厥后芝龙议降,持裾泣谏;不纳。及北去,成功与其客及所部乘巨舰入海,收集馀众数千据南澳居焉。是时,监国鲁颁历海上,成功以唐、鲁旧嫌,不欲奉之;又未闻粤中即位诏,乃于丁亥(一六四七)十月颁「隆武四年戊子(一六四八)大统历」,从前大学士路振飞、曾樱之谋也。闻永历帝立,乃归自南澳,泊鼓浪屿,寇海澄;与叔父鸿逵合攻泉州,败我守将赵国祚于桃花山。复攻同安、漳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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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戊子(一六四八)秋,遣中书舍人江于灿、黄志高奉表行在;封威远侯。
  己丑(一六四九)春,下云霄、薄诏安,屯分水关。秋七月,上遣使诣岛,封为广平公。
  庚寅(一六五0)五月,讨谒石镇总兵苏利不克,旋师围潮州。我军乘之,复取云霄、诏安;部将柯宸枢战死盘陀岭,遂解围,军于潮阳。寻乘流至中左所(即厦门),从兄彩、联所据也;成功至,联方醉卧万石岩不得通,诘朝相见,笑曰:『兄能以一军假我乎』?联不及答,诸锐突前挽其舟;部下皆詟服莫敢动,遂并其军。初,彩闻成功至,将全军出避;联阻之而又不为备,故及。金门,浯州也;与厦门并隶同安为两岛。成功驰至,夜袭之;遂雄踞两岛间,兵势日强,海寇之在东南者尽归心焉。
  是冬,大兵破广州,总督杜永和奔琼州;诏成功入援。
  明年,成功率舟师南下;降臣黄澍时受职为福建巡道,垂涎金穴,密与抚臣张学圣谋,邀镇将马得功乘隙袭厦门,倾其家。成功还救,得功弃厦,遁归;成功诛守将郑芝莞,三军股栗。乃称索偿,并力转攻沿海属邑,皆下之。
  壬辰(一六五二)春,鲁定西侯张名振、大学士沈宸荃、兵部侍郎张煌言奉鲁监国航海入厦门,成功礼待颇恭。三月,进围漳州,凡七阅月;城中粮尽,人相食死者枕藉。有士人饥死,邻舍儿窃食之,剖其腹,历历皆故纸,字迹可数;邻舍儿亦一恸绝。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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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与援师战于九龙江,败绩;解围,退保海澄。师乘胜进攻,城坏百馀丈;成功亲冒矢石,悉力堵御。一日,闻空炮递发,令曰:『是将临城矣』!勒兵挺巨斧,视敌之缘城者斫之。师渡壕,大呼登城;城上众斧齐举,随斫随落,濠为之平,城获全。
  癸巳(一六五三),有搆鲁监国于成功者;礼待少懈。监国乃徙居金门,自去其号。
  甲午(一六五四),我朝下令招安,芝豹等皆就抚;成功不顺命,乘机登岸措饷,大扰福州、兴化等郡。冬,再遣使招之;成功迄不应。
  乙未(一六五五),寇仙游,破舟山暨惠安、同安、南安等邑。
  丙申(一六五六),进略温、台;还攻宁德,杀我守将阿克襄。
  戊戌(一六五八),永历帝命周金汤航海至,进封成功为延平郡。时闻师入滇,遂议大举入寇。从行甲士凡十七万:以五万习水战、五万习骑射、五万习步击,以万人为往来策应,以万人为铁人(铁人者,披铁甲,绘朱碧彪文;耸立阵前,斫马足,最坚锐),以侍郎张煌言为监军。抵浙境,陷乐清、宁海等邑。比次羊山,风怒发,碎巨舰百馀,漂没士卒八千馀人,义阳者亦溺死;成功废然返。
  明年己亥(一六五九)五月,复出崇明入江;抵京口,夺瓜洲,围镇江。大军分五路叠叠而阵,成功令周麾传炮,金鼓震作,与江声相沸腾,士卒皆下马殊死战。郡中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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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降相继;属邑皆下。部将甘煇进曰:『断瓜洲,则山东之师可扼;据北固,则两浙之路不通。但须坐镇于此,南都可不劳而定也』。弗纳;竟薄金陵至观音门。已而登陆屯岳庙山,轻敌不备,纵酒为欢。煌言与煇并苦谏,以严城师老,猝不得拔,必生中变;复不纳。久之,大军由仪凤门穴城出,衔枚疾走,直捣中坚;别以骑兵数万绕出山后,夹攻之。遂大溃;甘煇以数骑奔江口,被执死之。成功急麾兵退入于海;攻崇明不下,弃而归。冬十月还岛,痛哭甘煇而后入;曰:『试从其言,吾不及此夫』!立庙旌其忠。
  庚子(一六六0)夏,师进讨,以广东降将为导;大小数阵,杀伤相当。洎战海上,成功手自搴旗;风吼涛涌,军士踏浪如飞。我军不谙海性,晕眩不能军;遂大败,将军达素者自杀。
  初,芝龙与群盗出没台湾;就抚后,为红夷所据。成功自江南败归,势渐蹙,亟思拓地。适红夷甲螺何斌惧罪来降,陈台湾可取状;乃于辛丑(一六六一)三月百艘泊澎湖,次鹿耳门,潮水骤涨高丈馀,扬帆直达。夷人惊怖莫措,遂克赤崁城;进逼(城为荷兰所居),久不下。冬十月,我朝弃芝龙于柴市;郑氏子孙之在京者,无少长皆伏法。十二月,成功悉力攻荷兰城;曰:『斯为先人故土;所志在城,馀以归汝』!荷兰乃出降。成功既克台湾,制法律、定职官、兴学校、修武备,大起池馆,延纳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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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赤崁城为东郡,曰承天府;县曰天兴、万年。
  康熙元年(壬寅、一六六二)五月,卒;年三十有九。长子经嗣立;经卒,长子克嗣;为其下所杀,次子克塽嗣。
  康熙二十二年(癸亥、一六八三)秋七月,师克台湾,克塽降。自成功起海上、迄克塽凡三十八年,皆称永历年号(事繁不具录,详见「延平春秋」及「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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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鸿逵,芝龙弟。崇祯庚午(一六三0)武举人,为天津巡抚郑宗周部将。以芝龙平红夷功,荫锦衣卫千户。寻中庚辰(一六四0)武进士;故事:勋卫射策甲科加三级,进都指挥使。癸未(一六四三),授副总兵。弘光帝即位,檄守采石,挂镇海将军印。寻与从子彩、监军杨文骢守镇江。乙酉(一六四五)四月,以击高杰乱兵功,封靖虏伯。师渡江不能御,由海道入浙。遇隆武帝于杭州,大奇之;令副将江美鳌、郑升卫之入仙霞关,偕芝龙奉以监国。鸿逵欲早正大位以系人心,诸大臣以为不可;鸿逵曰:『不正位,无以厌人心而杜后起』!议遂定。论翊戴功,与芝龙并进爵为侯,赐号「奉天翊运中兴宣力定难守正功臣」。上行郊天礼,二郑称疾不陪祀;鸿逵又挥扇殿上:为尚书何楷所劾。由是,文武不和。芝龙以不出师无以厌众望,乃请以鸿逵出浙东、彩出江西。冬十月,上亲征;以鸿逵为御营左先锋,彩为右先锋、登坛行推毂礼。当授钺时,风雨晦冥;鸿逵出城,马蹶踣地:识者以为不祥。鸿逵出关候饷,未即行。明年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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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浙东溃;鸿逵弃关徒跣奔,师遂抵仙霞。事闻,行在大震,削其封爵。未几,以元子诞生,复爵,晋漳国公;寻改定国公。芝龙之北降也,鸿逵谏不听,请备之,亦不听;乃以其众入金门。冬,师乘间入安平,朱成功自金门逐我师而守之。鸿逵谓『安平弹丸,无险可恃」;劝成功取泉州。会师桃花山攻泉州,不克。辛卯(一六五一)二月,我镇将马得功以成功出师广东,乘虚袭厦门,成功还救。得功扼险不能退。旧尝为鸿逵标下守备,故相识也;计穷,乃冒死驾小船见鸿逵,说之曰:『得功奉令过岛;今无舟可渡,必死。但恐得功死,此岛人民万不能全耳。公兄在京、眷口在安平,乞熟思之』!鸿逵乃逸之去。成功以为大恨;既诛守将郑芝莞,饬镇将不许赴鸿逵衙署。而鸿逵见成功能行其法,殊不为怒;将所部付之,谢权归隐。筑寨白沙,搆亭沼、艺花木,笙歌自娱。后为我将进功所攻,成功移之居金门。丁酉(一六五七)三月,遘疾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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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三十九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三十二
    张国维 朱大典(傅岩等、吴邦璿) 刘中藻(连邦琪等)

  张国维字玉笥,东阳人。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知番禺县。崇祯元年(一六二八),擢刑科给事中。劾罢魏党、陈时政五事,进礼科都给事中;迁太常少卿。七年(一六三四),授佥都御史,巡抚应天、安庆等十府。是冬,贼犯桐城,官军覆没;国维年方壮,一夕须发顿白。请于朝,割安庆、池州、太平别设巡抚,以史可法任之。安庆之不隶江南,自此始也。又于苏、松间捍海筑塘,浚渠通漕;民德之。入为兵部尚书。十六年(一六四三),大清兵入畿内,檄赵光抃拒战螺山,师溃;言者交诋之,逮下狱。国维知库藏空虚,首急军饷。乃倡开事例一法,杀人行劫,皆得输金赎罪;谓己一至江南,数百万可立致。帝惑其说,会苏民诣阙乞贷,即宥出。召对中左门,命以原官驰赴江、浙督饷。出都十日,而都城陷。弘光帝立,召以原官,协理戎政。追叙平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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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李青山功,加太子太保,荫子锦衣佥事。国维请建三辅以藩南京:以京口为东辅、芜湖为西辅、京师为中辅,各设重兵镇守;不果行。徐石麒之去位也,廷议以国维代之;阮大铖私取中旨用张捷。国维知事不可为,遂乞省亲归。
  南都亡,起兵乡里;朝鲁于台州,奉以监国。进少傅,加太子太傅、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督师江上。连复富阳、于潜,树木城守缘江要害;联合方国安、之仁、郑遵谦、熊汝霖、孙嘉绩、钱肃乐诸营为持久计。冬十月,诸军御师于钱塘江上,大战十日而罢。
  会隆武帝命给事中刘中藻颁诏浙东,将吏恇惑,监国将避位,国维自江上驰还,令勿宣读;议曰:『唐、鲁同宗,无亲疏之别;义兵同举,无先后之分。惟成功者帝耳。若一称臣,则江上诸将须听命于闽,如之号令何』!上疏闽中曰:『国当大变,凡为高皇帝子孙,咸当协力誓图中兴。成功之后,入关者;监国退守藩服,礼制昭然。若以伦敦叔侄定分,在今日原未假易。且监国当人心溃散之日,鸠集为难;一但退就藩服,人无所依。闽中鞭长莫及,猝然有变,则唇亡齿寒,悔将何及!臣老矣,惟社稷是图;岂若朝秦暮楚者举足左右为功名计哉』!隆武帝览疏,无如何也。寻马士英请朝监国,国维劾其十大罪;不许。士英乃入方国安军中,阮大铖亦至,搆国安使杀闽中犒师佥都御史陆清源,夺其饷;国维闻之,叹曰:『自我戕毒,祸不远矣』!监国亦以清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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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虑闽中问罪,令国维抽师西御;自是江上之师愈弱。
  丙戌(一六四六)六月,诸军尽溃,国安劫监国南行,国维振旅追扈。而国安已与马、阮谋执监国北降;监国乃航海,传命国维遏防四邑以图再举。国维遂归东阳。俄报义乌破,有劝入山观变者;叹曰:『误天下者,文山、叠山也』!作绝命诗三章,有『时去仍为朱氏鬼,精灵长傍孝陵坟』之句。衣冠跃入池中死,年五十有二。我朝赐专谥,曰「忠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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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大典字延之,一字未孩;金华人。家世贫贱。大典始读书,为人豪迈,好谈兵。举万历丙辰(一六一六)进士,除章邱知县。天启二年(一六二二),擢兵科给事中。客、魏假保护功,予荫袭;大典抗疏谏。出为福建副使,进右参政;以忧归。
  崇祯三年(一六三0),起故官,莅山东;寻调天津。毛文龙之死也,其部将李九成、孔有德、有时、耿仲明、毛承禄等据登州叛,围莱州;山东巡抚徐从治中炮死。五年(一六三二)四月,擢大典右佥都御史代之。督主客兵数万,分总兵金国奇等为三路,携三日粮,抵新河南岸乱流以济;大败有德,兵围始解。追至登州,筑长围守之。城三面距山、一面距海,墙三十里而遥,东西俱抵海;贼不能出。十一月,李九成出战,降者泄其谋,官军馘之于阵;贼粮绝,恃水城可走,不降。大典命参将之富、祖宽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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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骑夺其水门外护墙,贼大惧。大典谓贼必入海,请伏兵海道邀之;朝议未许。有德、仲明果于六年(一六三三)春,先后载子女、财帛由海道以降于我大清。游击刘良佐复穴城以火药崩其水门,降伪将七十五人,自缢、投海死者无算。贼平,进大典兵部右侍郎,世荫锦衣百户,巡抚如故。
  八年(一六三五)正月,流贼陷凤阳,毁皇陵;总督杨一鹏被逮,诏大典总督漕运兼巡抚庐、凤、淮、扬四郡,移镇凤阳。在任三年,累著战功。十三年(一六四0),以救援湖广功,晋左侍郎。十四年(一六四一)六月,命大典总督江北及河南、湖广军务,仍镇凤阳。贼袁时中众数万横颍、亳间,大典率总兵刘良佐等击破之。是时卢象升、洪承畴皆以忤杨嗣昌受齮龁,而大典独无恙;论者颇以此启疑。
  大典有保障功,而公私囊橐无所戒,为给事中方士亮等所劾。事未竟,而东阳许都之乱作;大典请出家财募兵,剿寇自效。居京口,集材官、剑客、西洋火药三百馀筒。贼围金华,大典子万化募健儿御之;贼平而所募者不散。大典自京口驰驿,知县徐调元、在籍给事中姜应甲与大典有隙,阅都籍有万化名,乃言大典纵子通贼;诏逮治,籍其家充饷。会国变,止。刘宗周劝其募兵勤,乃率兵三千至南京。给事中熊汝霖奏充为事官;吏部尚书徐石麒言:『大典虽贪,其人材足倚也。今湖南残破,可令为巡抚,练士卒、具粮糗,立功自效』。马士英觊其贿,拟旨切责;不得已,乃乞援于马、阮,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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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其兵入卫,召为兵部左侍郎。御史郑瑜劾其前为总督时侵赃;得旨:『大典创立军府,士马岂容枵腹!岁饷几何,不必妄讦』。寻进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提督上江漕粮军务。用是,不能自绝于马、阮矣。寻左兵犯阙,奉命偕大铖监黄得功军御之;加太子太保。得功死,走杭州;潞亦降,乃还金华据城固守,监国鲁就加东阁大学士。
  金华与闽相近,隆武帝之在高墙也,大典为淮抚,尝白其冤;屡书招之入阁。辞曰:『钱塘一江扼要,吾去则谁司饷?唇亡齿寒,闽又何恃焉』!乃就加文华殿大学士,封婺安伯,督师浙东。或劝其子媳先行为善后计;曰:『吾子媳去,则一境无固志;是教之叛也。为天下者,乌得及其家』!大铖搆之方国安,称大典家多财,索饷四万、围攻一月;监国传旨至再,始解散。比国安、大铖降,言愿破金华以自效。大典杀招抚使,与部将吴邦璿、何武固守三月。监军御史傅严为义乌强宗,请以子弟兵为援;泣许之,夜缒而出。国安以大炮攻城,城中亦以炮应,日鬨如雷。已守者渐疲;城西门有新筑土未坚,大铖识其处,炮专攻之,城遂崩。子万化巷战,力尽见执;大典麾其爱妾、幼子及万化妻章氏投井。邦璿曰:『城中火药尚多,不可资敌;不若焚之为吾辈死所』!大典袖火绳示之曰:『此吾意也』!环坐库中,宾从侍者二十馀人皆焚死。同时死者:同知叶向荣,城破,投野塘死。傅岩;还至义乌死。都督蒋若来,力尽自刎死。浦江诸生张君正,自经于明伦堂死。又武进人郑邠馆,大典家;亦死。我朝赐大典通谥「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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悯」、岩「节悯」、若来「忠烈」(向荣自有传)
  吴邦璿字睿玉,山阴世家子。习孙、吴法,受知于朱大典。鲁监国时,荐之守金、衢,官都督同知。监国航海,或约偕之闽;邦璿曰:『奉命守此,而他之吾不知也』。与大典协守金华至二十日,势不支;邦璿曰:『城中火药多,不可资敌,当为吾辈死所』!大典曰:『固吾意也』!即环坐武库中举火;火发作霹雳声,外兵骇而却走。妻傅氏,亦投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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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中藻字荐叔,福安人。崇祯庚辰(一六四0)进士,授行人。甲申(一六四四)之难,被榜掠;贼败,南归。
  隆武帝立,以兵科给事中宣谕浙东;张国维、熊汝霖不奉诏。还至金华,朱大典客之;荐其才,召对称旨,擢右佥都御史,巡抚金、衢。团练獠民,时称能军。闽败,窜入括苍山中,纠众复庆元、泰顺、寿宁、福安、宁德、古田、罗源七县;请命监国,进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中藻善抚循,激劝富人出财佐饷,士卒乐为用。郑彩专政,心勿善也。先是,隆武帝殂于汀州,其总兵官涂登华尚守福宁拒监国;命中藻移师攻之,登华未即降。钱肃乐以书晓之,登华遂诣郑彩降,彩使私人守之;中藻愠不可,遂有隙。监国使大学士沈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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荃解之,彩不听;中藻移驻福安,彩反掠其地。大兵乘之攻城;中藻善守,所杀伤四、五千人。
  戊子(一六四八)冬十月,我军距城十里,下掘壕,环树以栅;城中求战不得。明年四月食尽;中藻知必陷,遂冠带坐堂上为文自祭,吞金屑死。我朝赐通谥,曰「烈悯」。同死者,兵科给事中钱肃范,肃乐弟也。邑举人连邦琪、缪士坰、方德新、贡生郭邦雍、陈瀚迅、幕友瓯宁吕天贶、部将卢某、董世上、张先,皆同日死。
  中藻子思沛,时羁浦城狱中;闻父死,曰:『父死节,子可不继先志乎』!亦死(或曰:思沛即画网巾先生也。肃范另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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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四十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三十三
    孙嘉绩(补) 熊汝霖(俞元良、陈希文、陈希友)
    钱肃乐(弟肃范、肃遴、肃典、肃绣、从弟光绣)
    沈宸荃 张肯堂(苏兆人、汝应元)

  孙嘉绩字硕肤,馀姚人;大学士如游孙也。崇祯丁丑(一六三七)进士,授南京工部主事;召改兵部,擢职方员外郎,进郎中。以弗予太监高起潜世荫,被劾下狱;狱中从黄道周学「易」。会诸生有疏救道周者;帝益怒,立移锦衣狱。向与往来者,皆诡词以脱;嘉绩独直陈不讳,坐长系。刑部尚书徐石麒出之,戍金陵。
  南渡,起九江佥事;未赴而金陵亡。时郡邑已降,令役民修道。嘉绩葛衣徒步私巡,里中诸役皆泣下;曰:『盍逃乎』?曰:『逃者死』!曰:『役死、逃亦死,独不念死地求生乎』!役者曰:『将安计』?嘉绩曰:『江东事未可知。尔等皆壮士,敛手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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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无名。今邻邑举义,诚能合众画江守,则大有功;脱不胜,犹缓旦夕死,况未必然邪』!众曰『唯命』。于是率所役三百人突入县治,鸣钟鼓,斩令以徇。与熊汝霖共治军,分为两营:嘉绩主左、汝霖主右。时大兵所至望风下,嘉绩猝然发难,浙东响应;乃迎鲁于天台。诸军会于江上,张国维指嘉绩言曰:『此真五世相韩之子弟也』!监国,授右佥都御史,督师瓜里。时诸军分汛瓜里者,嘉绩与汝霖、章正宸、钱肃乐、沈宸荃、于颍,江上人呼为「六家军」。而嘉绩营于瓜里之龙堂前,荐故吏科林时对为监军、前进士正中以御史知馀姚县事,又请其募乡兵以助防守;荐诸生屠献宸以职方参军事、章钦臣为大将,使治火器。江上人呼为「火攻营」。监国加嘉绩兵部右侍郎兼都御史,督师如故(钦臣之治火器也,制作甚精)。既,力陈西渡之策,而方国安、之仁不与同心,师日老、饷日竭;御史黄宗羲曰:『愿得以此军独出,必得当以报』!嘉绩喜,命钦臣汰其不中步伐者,汝霖亦简军中精锐合之,得三千人;以正中副之。定议由海道西渡取海宁、海盐一带,而扬声由盛岭出军。请给监军等官敕印,诏晋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遂以老营驻龙堂前,而宗羲等潜师出潭山会太仆卿陈潜夫军议取沿海诸县,尚宝卿朱大定、平吴将军陈万良、职方查继佐等皆来听命,浙西震动;而国安七条沙之军已溃,列戍四窜。嘉绩急还会稽,则监国已航海去;乃入舟山以观变。
  时已疽发于背;疾笃,谓子延龄曰:『倘闻所在,宜急从之』!语毕而卒;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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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丁亥(一六四七),监国复出师长垣,延龄从之。以遗言奏;赠太保,赐祭九坛,谥「忠襄」。以延龄为右佥都御史,夺情巡抚闽南;历官至户部尚书(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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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汝霖字雨殷,馀姚人;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知同安县有声,擢户科给事中;疏陈历来用将之非及天下督抚得失。已而京师戒严,分守东直门。尝因召对,极言『将不任战,南北往返如厮隶之于贵官负弩前驱,望尘靡及而已;何名为将?何名为督师』?帝深然之。疏凡二十上,帝恶其中有「饮泣地下」语,谪为福建按察司照磨。
  弘光帝立,以原官起用,转吏科。汝霖言:『诸臣争誇定策,罔计复雠;处堂未已,且为斗穴。始之武与文争、继而文与文角,殿廷之上,无人臣礼。此岂立国之规哉』!马士英锐意起阮大铖;汝霖言:『阴阳消长,间不容发。国家必欲求奇才,草泽中尚不乏人;何至择及丹书?阁臣此举,无乃负先帝、负皇上乎!臣自丹阳来,知浙兵为边兵所击,火民居十馀里。边帅有言:「四镇以杀掠封爵,我亦何惮而不为」!臣意四镇必毅然北征,一雪此耻;今恋恋淮扬,何也?况一镇之饷多至六十万,势必不能供。即仿古藩镇法,亦当在大河以北开屯设府;会奥窔之内,而藩篱视之』?顷之言:『臣窃观目前大势,无论恢复未能,即偏安尚未可必;宜日讨究兵饷战守,乃专在恩怨异同。勋臣、方镇舌锋笔锷是逞,近且以匿名揭帖逐旧臣,以疏远宗亲劾宰辅。中外纷纷,谓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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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厂卫。夫厂卫树威牟利,小民鸡犬无宁日。先帝一十七年忧勤惕励,曾无失德;止有厂卫一节,府怨臣民。前事不远,后事之师。且先帝笃念宗藩,而闻寇先逃,谁死社稷;先帝隆重武臣,而叛降跋扈,肩背相踵;先帝委任勋臣,而京营健卒,徒为寇藉;先帝倚任内臣,而开门延敌,反在禁旅;先帝破格擢用文臣,而边陲督抚首鼠两端,超迁宰执,罗拜贼庭。思前日之何以失,即知今日之何以得矣。及今不为,将待何时』!疏奏,停俸。寻补吏科给事中。及大铖起佐兵部,复言:『大铖以知兵用,当置有用地,不宜处中朝』。不听。踰月,以奉使淮南,陛辞;言『朝端议论日新,官府揣摩日熟。少宰、枢贰悉废廷推,四品、监司竟进詹尹。追赃定罪,无烦司寇;蹊径叠出,谣诼繁兴。一人未用,便目满朝为党人;一官外迁,辄訾当事为「可杀」。市井狡狯,眈眈得官。置国恤于罔闻,逞私图而得志;黄白充庭,青紫塞路。六朝佳丽,复见今时。独不思他时税驾何地邪』?不听。
  未几南京亡,汝霖偕刘宗周缟素渡江,议发罗木营兵拒战,且守独松关;而潞定策迎降,不纳。于是东归。宗周绝粒,以兵事属汝霖;既卒之又明日,汝霖兵起,乃哭于旐前以行。闰六月二十五日,会军西陵,驻龙塘,列营数十。汝霖军最弱而战最勇,每出必为大兵所首冲。或败,辄再整不少挫。鲁监国擢右佥都御史,加督师衔。十月,张国维连江为阵,汝擢与陈潜夫合营进,部将卢可充、史标、魏良及从子茂芳先后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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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功。凡四战,胜负相当,而魏良阵殁。先是,汝霖以江面仰攻不易,议从间道入内地为攻心策。会海宁查继坤、继佐兄弟至,为言临平陈万良之勇;汝霖请于监国,以书币招之至,授万良平吴将军。适平湖马万方亦至,遂令西渡,复遣部将徐明发以兵策应。明发往,而万良方受大兵困,援之免。于是西行,杀临平务官,合军劄五杭;败嘉湖道佟国器兵,焚其舟。集海宁父老豪杰,激扬忠义,洒泪誓众;闻者莫不感动,集拜辕门者且万人。列行伍、分汛地,以本邑进士俞元良司饷、指挥姜国成主兵;由是浙西吴中响应,一时号为熊兵。加兵部右侍郎兼左副都御史,总督义师。
  闽中诏使刘中藻至,议开读礼;汝霖持不可,言『主上原无利天下之心,唐藩亦无坐登大宝之理;有功者耳。若我兵能复杭城,主上即膺大号,已是有名;若其不能,使闽兵克复武林、直取建业,功之所在,谁敢与争!此时而议迎诏,未晚也』!张国维亦持此议,于是人心始定。十二月朔,国维命将西渡;以所部应之,分流劄营,大兵不出。二十四日,议分道出战。方国安败走,汝霖与陈潜夫、之仁血战下流,相持久之;而诸军气已自沮。汝霖愤甚,因乞师于永丰伯张鹏翼、宣义将军裘尚奭;仍与万良合军出,稍有斩获。乃请封万良为平吴伯,以吴易为总督,朱大定、钱重为监军。大定至,请期;且云嘉善、长兴、吴江、宜兴间皆密有成约,瑞昌在广德亦引领望。汝霖因是请由海宁、海盐直趋芜湖,以梗运道;又虑二郡可取不可守,则引太湖诸军以为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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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踞浙西肩背。万良言:『但得兵三千、饷半月,即可有成』。顾汝霖军实不满千、饷又减给,他营足兵食者咸坐视莫之应;惟孙嘉绩遣馀姚知县正中独进乍浦,不克还。万良三疏请行,乃力为措饷。又无舟,由陆路冒矢石以进,几克德清;内应之民兵溃,部将徐龙达死之。及吴易领军来会,则汝霖兵以无继,已渡江返。万良入山自保,请兵急援;鹏翼、尚奭暨开远伯吴凯皆毅然请行。万良寻亦败死,汝霖军遂不振。
  丙戌(一六四六)六月朔,江防溃;从监国航海入闽,晋东阁大学士。时国事皆专于郑彩;彩暴横,汝霖每折之。彩与定远伯周瑞交恶,汝霖票拟恒右瑞;彩积恨已深。会义兴伯郑遵谦与彩争洋船、守将李茂又与汝霖奴有隙,元夕熊、郑两家相问遗,茂即以合谋告变;彩遣兵潜害汝霖并其幼子琦官投海中。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俞元良字绥谷,海宁人;崇祯进士。浙东既奉鲁监国,熊汝霖独以数百人渡海袭海宁,士民迎者万计。汝霖欲择一人为主兵,缙绅多首鼠持论者;元良慨然曰:『事岂公一人事哉!元良敢独后』!遂任守城。寻败殁。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陈希文、希友,福州人;盖兄弟也。以兵科给事中,从鲁监国航海。戊子(一六四八)正月,郑彩杀大学士熊汝霖,众莫敢言;希友揭参彩逆恶。先是,希文知不为彩所容,祝发去官,以母病留舟山。闻汝霖死,绝食哭数日;吊以诗曰:『数载风涛绝溯游,惊闻砥柱折中流!半肩日月魂犹在,九族衣冠梦入泅。沙掩残躯潮作泪,灵招穷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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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愁!何时破浪乘风去,洒血横戈易水头』?同时科臣熊曰绘、邬正畿、检讨崔相、推官陈豸均以汝霖死,弃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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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肃乐字希声,一字虞孙,号止亭;鄞县人。幼颖异,读书过目不忘。成崇祯丁丑(一六三七)进士,知太仓州。州濒海而富,贵族、豪奴与黠吏相缘为奸,有杀人而焚其尸者。肃乐痛惩之,皆敛迹。又以朱、白榜列善恶人名;械白榜者至阶下,予大杖。久之,杖者少。有母诉其子者,请置之死;乃重责之,而谓其母曰:『汝止此子;杀之,则将以他人为子邪?或未必胜所生,汝且悔』!有兄弟讼者;曰:『尔以小忿伤天性,吾一人挞,则尔终身怨矣。尔三日思,再就案』!乃皆悔。推官周之夔与张溥、张采相恶,以太仓折色,思牵连起党祸;惮肃乐,终不敢发难。常欲行义仓法;庚辰(一六四○)岁稔,言于长官,令民亩输米升,得数万石。明年旱、蝗,赖以济。素病咯血,祷雨走烈日中,几殆。尝摄昆山令事,方大旱,民揭竿围知府朱大受第,而州中亦告变;遂急集兵,擒其渠诛之,而严饬上户之闭籴者。不三日,两地皆安堵。其摄崇明也,以滨海,多盗;练乡兵击斩其魁,洋面以靖。先后在太仓五年,俗大化。迁刑部员外郎,以忧归。
  乙酉(一六四五)六月,杭州不守,宁波官吏已迎降;肃乐恸哭绝粒,以死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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鄞有诸生董志宁、陆宇、张梦锡、华夏、家勤、毛聚奎号六狂生者首倡义,遍谒诸乡老莫之应。闻肃乐至,挽之入城;以十二日,大集绅士于城隍庙,开陈大义。降吏故同知朱之葵新命晋级治府事,偕通判孔闻语亦驰至;诸绅议未定,多降阶迎。肃乐拂衣起,遽碎其刺;观者数千人,驩声动地。布衣戴尔惠呼曰:『何不竟奉钱公起事』!拥之入巡按署。俄而海防道二营兵、城守兵皆不戒而至,请受约束;肃乐遂封府库、收符钥,以墨缞视师。遣诸生倪懋熹以书劝定海总兵之仁来归;之仁遂拒降臣谢三宾之请,而缔盟共城守。十八日,遣举人张煌言赴台州表迎鲁监国。会馀姚、绍兴亦举兵,乃至绍兴,行监国事,画江防守;途中加太仆寺少卿。二十八日,再奉笺劝进;晋右佥都御史。四疏固辞,请以原衔视事,其诸弟侄授爵者并辞之;且言:『爵赏宜慎,不可蹈赧覆辙』!
  当是时,浙西诸郡县并起义兵,苏、松、嘉、湖列营数百,与浙东首尾相应,惟杭州孤悬;肃乐请由海道作窥吴计,不听。未几,分地、分饷之议起,肃乐所领兵遂无所取给(详「监国本纪」);屡疏入告,不能答,但叙十捷功,再加右副都御史。复疏言:『臣郡、臣邑,因臣起义兵,桑梓膏血一空,曾莫之救;而今日迁官、明日加级,是臣无恻隐之心也。沈宸荃、陈潜夫之才略机谋,方端士之勇,官阶并出臣下;而臣翻受赏,是臣无羞恶之心也。臣部将钟鼎新等斩级擒囚,臣以未取杭,不欲为请殊擢;而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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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受之,是臣无辞让之心也。臣少见史册所载冒荣苟禄,恶之若雠;而臣自蹈之,是臣无是非之心也』。又言:『臣近者十道并举,冀杭城可复;闻主上起行中廷,盼望捷音,不能安坐。臣今不能入杭,誓不再受一官』。监国不许。隆武帝立,闽中诏至;张国维、熊汝霖主不奉诏。朱大典与肃乐议以『大敌在前,未可先雠同姓;宜权称「皇太侄」报命。若我师渡江向金陵,则大号非闽人所能夺』。于是议大不合;方、辈忌之,遂言肃乐初不受副都之命,为怀二心于闽也。不得已,郁郁受官;而饷仍不至。旋以奄人客凤仪、李国辅兼制军需,因力言中官不可任外事;由是诸藩、内臣交恶之,随事中梗。兵至断饷四十日,行乞于涂;徒以肃乐忠义感激,相依不散,卒无叛者。疏凡数十上;略曰:『国有十亡而无一存、民有十死而无一生。翘车四出,无一应命,贤人肥遁,不肖攘臂:一也。宪臣刘宗周之死,关系甚钜;赠谥、荫恤未协舆情,敕部改正,迟久未上:二也。张国俊以戚畹倚强权,侔人主:三也。诸臣以国俊故,相继进言;主上以为不必,几于防口:四也。新进鼓舌摇唇,罔识体统;朝章甲令,委诸草莽:五也。反覆小人,借推戴以呈身;阘葺下流,冒荐举而入幕:六也。楚藩江干开诏息同姓之争,李长祥面加斥辱,凌蔑至此:七也。咫尺江波,烽烟不息;而越城褒衣博带,满目太平,燕笑漏舟之中、回翔焚栋之下:八也。所与托国者,强半南中故臣;鸮鸟怪声转徙可恶,飞蛾灭烛至死不改:九也。此犹枝叶也,请言根本。今七月雨水不时,漂庐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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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以水死;卤潮冲入,西成失望,以饥死;壮者殒锋镝、弱者疲转输,以战死;文武衙门票取牌索,一日数至,以供应死;泽国倚舟为命,今调发既烦,小民皆沈舟束手,以无艺死;入乡钞掠,鸡犬不遗,此营未去而彼营又来,以掠死;富室输金,当以义劝,而动加鞿囚,有甘心雉经者,以财死;大军所过,沿门供亿,淫污横行,以辱死;劣衿恶棍罗织乡里以为生涯,百毒齐起,以忧死。今也竭小民之膏血不足供藩镇之一吸,继也合藩镇之兵马不足卫小民之一发,懔懔乎将以不薙发死。由前九亡,并此而十。若不早图变计,臣不知所税驾矣』!时国俊外仗方、,内与客、李二奄比;见疏恨甚。既谢三宾以重金啖国俊,引为礼部尚书直阁事;遂并力挤之。寻加兵部侍郎,辞不受。谍言大清兵将自海道来,乃移守沥海。时饷终无所得;疏言:『臣师二千,既无分地,势须遣散。但臣以举义而来,大雠未复,终不敢归安庐墓。愿率家丁数人从军自效,济则君之灵也,不济则以死继之』!监国温旨慰留;而诸将益蜚语,谓将弃军逃闽。先是,闽颁诏入浙,并赐倡义诸臣敕命加官爵,肃乐奉表谢;遂为群小口实,甚有遣客刺之者。于是拜表弃军以行;言『披发入山,永与世辞;主上请加踪迹,断不入闽以取殄灭』!遂之温州。监国得疏,大骇。知不可留,降旨令往海上同藩臣黄斌卿、镇臣张名振共取道崇明以复三吴,加吏部尚书兼理户部事;辞之。是为丙戌(一六四六)五月;不三旬而江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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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肃乐之解兵也,闽使召之,以嫌不赴。及江上破,由海道入闽,请急提兵出关;不可。退入广东,疏陈越中十弊为戒;隆武帝优诏答之,以右副都御史召。未几,闽中亦破,与诸弟避至福清,展转文石、海坛之间。米不可得,食麦;麦不可得,食薯;薯亦不可得,则采其枯者屑之。拾青茆作薪;尝夜涉绝谷,足尽裂。无已,则祝发为僧;渐有从之问学者,赖其脩脯以给。
  明年丁亥(一六四七),郑彩扈监国至鹭门,来往诸岛,祃牙举事。六月,驻琅江;肃乐入觐,监国大喜。时从亡诸臣在侧者,熊汝霖、马思理、孙延龄。思理位汝霖上,同直阁;延龄即嘉绩子,年尚少。彩自署兵部;及肃乐至,推以自代。肃乐泣陈无功,请以侍郎行部事;不许。因疏言:『兵部之设,所以统理群帅,归其权于朝廷。今虽未能尽复旧制,然当申明约束,使臣得行其法,不相凌辱,可乎?国家多难,大帅往往掩败为功;江干之仁报捷诸书,其馀习也。臣愿海上诸臣持「勿欺」二字以事主上,可乎?臣在化南,有感臣忠义愿携赀来投者、有愿夺降臣家财以充饷者,聚之可数百人;臣亦不敢私以自卫。藩臣入关,当驱臣兵为先锋。但愿诸将稍存部臣体统,一切争兵并船不相加遗以为朝廷羞,可乎?叙功之举,往往及官而不及兵,谁肯致死!臣请凡兵有能获级夺马者,竟授守、把等官,可乎』?又言:『近奉明旨,江上之师病在不归于一。今宜以建国公彩为元戎,登坛锡命。平夷、闽安、荡湖诸镇,此建国之左右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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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选择偏裨,或为先锋、或为殿后,合而为一,弗令异同。其次则编定什伍,弗令杂然而进、杂然而退,孟浪以战』。并得旨允行。又疏言:『主上允臣前疏,委任建国,则兵出于一矣。复命建国合挑各营之兵,选其健者。请自今以往,停止一切封拜;悬一印,令于众曰:「有能为建国所挑之兵为先锋立功者,不论守、把等官,竟与挂印」。如此,则奇杰之人至矣。或谓各藩私兵安肯令挑;即令各藩自挑敢死善战之士各为一营,各悬一印,令曰:『有能将本营所挑之兵立功者,竟与挂印」。可邪否邪』?监国以为然。于是兵威顿振,连下兴化、福清、连江、长乐、罗源三十馀城。侍郎林汝翥、御史林皆起兵以应,金声桓部将郭天才以所部援闽亦来降;遂围福州。故太仆卿刘沂春、广东粮道吴钟峦时皆隐遁,疏乞召用;得旨:『以沂春为右副都御史、钟峦通政使』。二人犹不起,肃乐贻以书曰:『时平则高洗耳、世乱则美搴裳;司徒女子犹知君父,东海妇人尚切报雠。嗟乎!公等忍负斯言』!二人始翻然就道。由是,闽中遗臣无不出矣。福州之败,请恤宗臣统、诸将叶仪等。监国之初至闽也,招讨朱成功修浙中颁诏之怨,待以寓公礼而不称臣,仍称隆武三年;肃乐奏颁明年「戊子监国三年历」,海上遂有二朔。肃乐尝与成功书,奖其忠义、勉以恢复,故成功不为忤;监国始愧叹,知前此江上之谤非有贰也。
  戊子(一六四八),监国次闽安;肃乐请立史官纪事。寻晋东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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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疏力辞,不许;乃与马思理、林正亨同入直。时郑彩恣横,连害熊汝霖、郑遵谦,逆节大著。肃乐每日系于驾舟之次,票拟章奏,即其中接见宾客;封进后,则牵船别去。彩初与肃乐颇相睦,自汝霖死,并疑之。先是,隆武帝殂,其将总兵官涂登华尚守福宁,督辅刘中藻移兵攻之。登华欲降未决,谓人曰:『岂有海上天子、舟中国公』?肃乐晓之以书曰:『将军独不闻南宋之末二帝并在海上,文、陆并在舟中,后世卒以正统归之;而况不为宋末者乎!今将军死守孤城,以言乎守义,力已尽也;以言乎保身,策未善也。据沸鼎以称安、巢危林而自得,何计之左邪』!登华遂诣郑彩降。彩使私人守之;中藻愠不可,彩翻掠其地。肃乐与中藻书,不直彩。彩使人刺得之,恨甚,以为树外援图己;朝见之次,辄故诵书中语。肃乐向有血疾,至是忧愤交至。而彩自知为同列所恶,不复协力,逍遥海上;连江失守。肃乐闻之,以头触枕祈死,血疾大动,因绝粒;监国赐药,亦不肯进。六月五日,卒于琅江;年四十三。讣闻,监国震悼,辍朝三日;亲制文,赐祭九坛。赠太保、吏部尚书,谥「忠介」。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肃乐少时,尝梦日堕其手,扶之稍稍上,终不支,渐小渐晦,心异之;竟以尽瘁卒。遗命以部郎章服殓。子兆恭,荫尚宝丞;弟御史肃图、检讨肃范挈之依刘中藻于福安。城陷,肃范死之,肃图以兆恭走舟山。庚寅(一六五0)六月,兆恭亦卒。又七年,弟推官肃典死。又一年,弟职方肃遴死。外舅董光远尝参幕府事,肃乐家被籍,自破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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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为输饷;既闻入海,自经死。鄞多忠义士,而钱氏父子、兄弟、翁婿并死海上,旅榇飘泊尤可感。肃乐殁后六年,故相叶向高孙进晟、海宁职方姚翼明为乞地黄檗山僧隆琦而葬焉。著有「正气堂集」、「越中集」、「南征集」;乱后多不存。诸弟惟肃范、肃遴、肃典、肃绣、从弟光绣最著,并附传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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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范字锡九,肃乐之第五弟也。受经于兄,尤工书。肃乐起兵,诸弟之从军者,监国并授监纪;肃乐辞不受。江防溃,偕之浮海而南。时监国从臣缺略,诰敕文字多出肃范手。已肃乐请置史官纪起居,大学士马思理请以肃范为之;授检讨。肃乐殁后,诸子弟或之瑞安、或之舟山,未去者亦避地秦川、长水之间,遵遗命也;而肃范与第四兄御史肃图,独徘徊未去。或问之;曰:『行者全宗、止者报国,不相背也』。大学士刘中藻遣人来迎,亲友以师已定闽地、福安必不保,劝肃范毋往;不听。竟偕肃图挈肃乐子兆恭赴约,中藻奏兼兵科给事中。未几,长围四合,助中藻城守凡六阅月,战屡胜;师乃不复傅城,筑栅以守之。肃图先时出城募兵,缒使入问;肃范复书曰:『吾兵犹利,足以一战;但枵腹枕戈,势焉能久!城中望援,以刻为岁。南向望草飞尘起,谓此援兵来也;闻风声鹤唳,谓此援兵来也。而卒寂然,吾惟以一死待之而已』!城陷,望百辟山叹曰:『此宋少帝入海处也』!投缳,未绝;被执,不屈死。仆张贵殉焉。肃图复挈兆恭走舟山;无何,兆恭亦卒。肃图还里几三十年,始举一子,以为肃乐后;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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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浚恭。又数年,有游僧至鄞,冒称肃范;叩之,语不符,乃遁。而焦甲者在围城中亲见肃范死状甚悉,浚恭乃行招魂礼以葬焉。
  肃遴字兼三,肃乐第七弟;肃典字虞,第九弟也。甲午(一六五四),张煌言以定西侯张名振军入长江;二人间道赴之,煌言倒屣迎曰:『段文鸯邪、江子四邪?尊兄为不死矣』!师退,肃遴归。乙未(一六五五),复至海上;时复潜行中土,结内应。丙申(一六五六),大兵再下滃洲;二人先驱入海以告,中途为追兵所执,肃典死焉。时同祖兄弟有通籍我朝者,恐肃遴出入焦原为家门累,颇相齮龁;无已,复挈眷之昆山,思得间为入海计。己亥(一六五九),煌言再入长江;又从之。兵败,相失;流转太仓、嘉定间,怏怏不自得。一日呕血数斗,大呼不绝死;年仅三十也。
  肃绣字文卿,肃乐第八弟;世称之为钱八将军。钱氏以簪缨、礼乐著,肃绣独能射虎命中。饮酒可数斗,饮愈醉、胆愈壮,仰天振缨,意气横举。肃乐起兵,其同产弟之从军者四、从子一;又族弟二,曰肃文、肃度。忽于众中见肃绣仗策请自效,以其年少恃勇,恐至蹉跌,遏之不许列名;乃变姓名,注籍诸将幕下。肃乐誓师,始见之;骇曰:『汝必欲随征邪』?江上出战,为先锋;浮白大呼,挺矛直前。尝中利刃,肠出不及纳;一手揽之、一手格斗不止,卒连斫二人仆地,始还营。一军皆大惊,而意气自若,若无伤。其时肃乐军中多魁士,如都督江汉、征南某,皆百夫之特;而肃绣以兄弟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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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护卫,几如魏武之有许褚也。顾肃乐时时愤诸营滥邀爵赏,为偏裨树恩泽;故肃绣在行间,积功多而官止参将。事败后,穷老桑麻间,掩关不轻出,而日饮亦就减。无何,郁郁死。
  光绣字圣月,号蛰庵;肃乐从弟。少负异才。既尽交浙西、江左诸名士,而四方豪杰游江、浙者因得尽交之;故年甫冠而时誉甚重。流寇逼京师,上书南枢史可法,请急引兵勤以救京师之困;而先以飞骑追还漕艘,勿赍盗粮;可法答以『具晓忠怀,即图进发』。弘光时,累言于当道,深以立马量江为忧。陈潜夫按河南,檄光绣知舞阳县;以亲老辞。乙酉(一六四五)夏六月,肃乐举兵江上,光绣独居硖石,竟不赴;吴中起义,硖中人举兵应之,光肃亦不豫:盖逆知事之不可为也。既肃乐被籍,光绣欲为纾难,往见招抚严我公。严因召以赞画,且荐之修「玉牒」;因辞绝焉。肃乐既殉,光绣操文致祭,悽感行路。从兄肃凯向有隙,以江宁推官罹刑;惧家门不保,托以幼子,竟力任之。时吴越诸野老多以不仕养高,而牧守干谒仍不废;因作长谣讽之云:『昔日夷、齐以饿死,今日夷、齐以饱死;只有吾乡夷、齐犹昔日,何怪枵腹死今日』!闻者惕然。平居蕴藉性成,困阨不少减。丙戌(一六四六)以后,生平师友,所在有山阳之痛;乃颓然自放,以佞佛晦之,别署号曰「寒灰道人」。而情所不禁,呈露本色;辄又旦旦啖鼋羹、炙牛心,饮醇酒不置。久之,感怀家国憔悴,竟成心疾;以自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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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宸荃号彤庵,慈溪人。崇祯庚辰(一六四0)进士,授行人;奉使旋里。弘光时,擢山西道御史。疏言五事,曰破方隅以立臣表、端品望以立臣模、砺廉洁以清臣操、殚心力以供臣职、息凌躁以安臣分;皆切时病。又言:『疆场之情形日变,臣下之泄沓日深。仪文兴作,粉饰太平;党邪丑正,喜誉恶直:几不知宗社孔棘、国事阽危也。饷入六百馀万,而淮、徐四镇及督师岁计已需二百四十馀万,江楚藩镇督抚各标、京营京口浦口各镇,其所需又岂淮、徐比哉!即小民卖男鬻女、有司敲骨剥髓,亦不能足;非陛下卧薪尝胆时邪?且北望山陵,麦饭无展;中原河北,沦为异域。今西北风尘,尚有东南托足;倘东南复起烽火,则将税驾何方!触目心悲,又何暇计及服御、仪文之间乎』!又言:『经略山东、河南者,永吉、张缙彦也。永吉失机之将,先帝拔为总督,贷其罪、隆其任,恩亦渥矣;乃拥兵近甸,不救国危,奉身先窜。缙彦以部曹骤典中枢;乃不念先帝特达之知,而率先从贼,视息偷生。此二人者,即加以赤诛,亦不为过。陛下以封疆故,屈法用之。自宜奋力图功,洗涤前耻;而逡巡观望,逗遛淮、海间,至今未闻荷戈先驱也。死何以见先帝,生何以对陛下!昌平巡抚何谦失陷诸陵,罪不容赦。至都城既陷,先帝宾天,守土臣皆宜砺兵秣马,俟新君复雠;贼尘未扬,顾先去以为民望。如河道总督黄希宪、山东巡抚邱祖德、鲁化龙等,尚可容偃卧家园乎』?疏入,命俱逮治。冬至日郊天,中旨改期。宸荃引「洪范」天人感应之理及体元行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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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事,以明祀天之必不可缓;不听。俄又陈御敌实策;下所司议。是时朝政大乱,宸荃独持正;群小恨之,掌道张孙振尤甚。明年,以年例,出为苏松兵备佥事。宸荃之初入考选也,有乡人语之云:『公以千金贽,省中可得也』。宸荃曰:『吾岂贿进哉』!已复云:『不须金矣;贵阳方收人望,称门下士可也』。曰:『扫门求仕,吾亦耻之』!至是,吏复以千金要之,言『部疏上,从否惟内阁得以转移』。或又转以告;宸荃曰:『诚如吏言,我将为吏用矣』!
  南都亡,举兵邑中;鲁监国擢为佥都御史。从至闽,晋工部尚书。戊子(一六四八)冬,与刘沂春并进东阁大学士,从之舟山。壬辰(一六五二),又从之泛海,抵中左所及金门。后舣舟南日山,遭风失维,不知所之。当宸荃从亡时,其父家居,当事者每齮龁之;父亦强直,莫能加害。宸荃思其亲,辄吟诗恸哭;闻者怜之。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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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肯堂字载宁,号鲲渊;松江华亭人。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知浚县,弭盗安民,大著声绩。崇祯七年(一六三四),擢御史。流贼陷凤阳,皇陵震惊;疏劾阁臣,条上灭贼方略。寻出按福建;时巡抚沈犹龙亦松产,同心剿抚,寇氛少戢。还朝,掌河南道;条奏时事,帝多嘉纳(事详「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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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年(一六四二),迁大理寺丞。顷之,以右佥都御史巡抚福建。漳南大盗郑芝龙以受抚官至总兵,私招盗五十馀人,报肯堂请留标下;肯堂曰:『剿盗,元戎职也;未有朝命而擅受降,不可』。具疏入告。得严旨,悉论斩;芝龙以此衔之。南都立,选兵三千入卫;玺书褒美。时汀、漳间有贼数万,出没剽掠;肯堂剿抚并用,踰年悉平。南都亡,芝龙弟鸿逵奉唐至水口驿,肯堂具启迎复以书,言『两京沦没,陵寝暴露,怀枕戈复雠之志而无其地。流离蹈海,几作波臣。惟天南一片土,先生保障,以待中兴。高皇在天之灵,实式凭之』!会尚书黄道周自浙驰至,议奉监国;芝龙意犹豫而以弟鸿逵所迎,勉就约。秋七月,称制,进兵部尚书。寻改左都御史,掌都察院事。面陈恢复大计,言『江干之祸,皆由罪辅马士英;又加以弃主而逃,法所不赦』。以故上登极诏中,即发其罪;士英叩关自理七疏,皆不纳。而芝龙力为之请,诏令恢复杭州始申雪;芝龙益恨。旋以曾后参与政事,具疏谏;后恚,肯堂以是见疏。时芝龙无意恢复,亦恶肯堂日以亲征进劝、用其私人郭必昌代为巡抚,夺其兵。犹以翊戴功,晋太子少师;令总理留务,造器转饷。八月,命监临福京乡试;盖外之也。已而故尚书曾樱至;诏肯堂以冢宰专掌院事,而以铨事属之樱。丙戌(一六四七)正月,累疏请兵。诏加少保兼户、工二部尚书,总制北征;赐尚方剑,专理兵马粮饷,抚、镇以下许便宜从事。其实,皆空言也。孙茂滋方家居,遣部下汝应元归省之。会吴淞兵起,主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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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允彝、陈子龙也;应元固雄俊人,即以肯堂命奉茂滋发家财助军,上授应元为御旗牌总兵官。未几兵败,徐孚远浮海来,茂滋亦与应元至;为言『吴淞事虽无济,而犹保聚相观望。倘有招者,可一呼集』。遂上水师合战之议,请上亲征,由浙东;而己以舟师由海道抵吴淞,招诸军为犄角。部臣曹学佺力赞之谓『徼天之幸,在此一举;当乘风疾发』。即自捐饷一万速其行。肯堂请以太常卿朱永祐及赵玉成、徐孚远参其军。有周之夔者,故苏州推官,旧与东林有隙,至是起兵于家报国,甚勇且熟海道;亦用之。以平海将军周鹤芝将前军、定洋将军辛一根将中军、楼船将军林习将后军。诏晋肯堂大学士。行有日矣,而芝龙密疏止之,以郭必昌将步卒先发;必昌受命不出三关一步,令肯堂待命岛上。逾半载,朝事不复相闻,邮筒亦隔绝。
  六月,复下督师之命;然军资、器械并饷三万尽为芝龙所取,于是自募得六千人屯鹭门。
  是秋七月,闻上亲戎出延平,且幸赣州。方引领望消息,而芝龙已降,上殂汀州;乃痛哭,誓不欲生。会鹤芝军至,劝之,以为『封疆之臣,封疆失则死之。今公奉使北伐,非封疆也;不如振旅以为后图』!肯堂因入其军。鹤芝亦以盗起海上至大将,然忠顺非芝龙比。芝龙将降,以书招鹤芝计事;道与肯堂遇,止之,不信。既知其降已决,遂与肯堂谋出师破海口诸城。大兵势盛,鹤芝度不能抗,由闽入浙。有周洪益者,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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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伯阮进部将也;劫肯堂于路,踉当入舟山。总兵黄斌卿留之;斌卿无远略,虽外致隆礼,而凡所进言皆弗纳。不得志,栽花种竹,作「寓生居记」以见志曰:『张子以视师之役,航海就黄侯虎痴于翁洲。侯馆余参戎之署中,有旧池台焉;张子葺治之,踰两春秋稍成绪。忽自咎曰:「余何人也、兹何时也!不养运甓之神,而反躬灌园之事,余其有狂疾哉」?偶读「本草」寓生之木,一名续断;则又怃然叹曰:「有是哉,是木之类余也」!夫是木之植本也,不土而滋,有似于丈夫之志四方;其附物也,匪胶而固,有似于君子之交。有是哉!是木之类余也!虽然,是木之自托其生也甚微,而利天下之生也甚溥;余安能比于斯木哉!余也,生世寡谐,而姓名时为人指。以故不能为有用之用,如楩、、栝、柏之大显于时;而又不能为无用之用,如臃肿、拳曲之诡覆其短。以至戴鳌三倾、檠曦再昃,疆孤撑而群撼之,蝥先登而下射之。浸假而朝宁之上,荆棘生焉,余因为沟断;浸假而弃置之馀,风波作焉,余因为梗飘;浸假而师旅之命,汤火蹈焉,余因为槎泛。斯时身萍世絮、命叶愁山,直委此七尺以几幸于死之得所,而吾事毕矣;宁计海上有岛、岛中有庐、庐傍有囿,又有地主如黄侯舍盖公堂下孺子榻乎!夫既适然遇之,则亦适然遇之而已。闻之三宿桑下,竺乾氏所诃;而郭林宗逆旅一宿,无间焚扫。余尝校其意趣,以为竺先生似伯夷,盖视天下无寓非累,而是处欲袪之者也;郭先生似柳下惠,盖视天下无寓非适,而是处欲安之者也。今余将空无生之累以就有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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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则文山之牵舟住岸,其视易京、郿坞将孰险、孰夷邪?彼共荣悴于同臭之根而保贞萎于特生之干,亦若是则已矣。若夫死不徒死,必有补于纲常;生不徒生,必有裨于名教。如兹木之佐俞、扁而起膏肓,则余方以此自期、世亦以此相责,非兹言所能概也。然而感慨系之矣』!贻书都御史黄宗羲曰:『铜槃之役,仆恶敢后!顾飘梗随流,安假黄鹄之一羽哉』!皆为斌卿擅命、不与诸军协力发也。
  无何,张名振奉鲁监国至,力劝斌卿奉迎;不听。诸军兴问罪师,斌卿战败,求肯堂为救;为之上章待罪,名振等不可。斌卿死,监国入舟山,拜东阁大学士;遂虚所居邸以为宫。太保沈宸荃以肯堂耆德宿望,让为首揆,自以疾请休;肯堂独相,进文渊阁,加太傅。张名振之杀朝先也,力解之而不能得;国事尽归名振,肯堂不得有所豫。飞书发使,每多所沮;终日咄咄,至愤恨不食。然老成持重,中外倚之。滃之人有将纳女入宫者,闻其尝字人,上疏谏;监国遽却之。邸中筑雪交亭,夹一梅、一梨,花开则两头相接;叹谓汝应元及门下士苏兆人曰:『此吾止水也』!兆人曰:『公死,兆人必不独生』!尝抚茂滋顾应元曰:『下官一线之托,其在君乎』!应元曰:『诺』;于是蓦然去披缁普陀寺。而兆人始终相从,居二年。
  辛卯(一六五一)八月,大兵至;名振奉监国捣吴淞,命肯堂留守。城中兵六千、居民万馀,协力坚御。城陷先一夕,少保礼部尚书吴钟峦至,与作永诀词;因谓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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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毋为人辱』!比晨,集雪交亭,蟒玉南向坐;视其四姬方、周、姜、毕及冢妇沈氏(即茂滋母)、女孙茂漪并先后就缢、投水死,诸婢、仆妇之从死者复十九人。呼茂滋曰:『汝不可死!然得全与否,非吾所能必』。已甫引缳,家人报苏仪部缢庑下;亟呼酒往酹之曰:『君少待我』!遂复入缳以卒;九月二日也。中军将林志灿、林桂掖茂滋行,甫出门而乱兵集;茂滋脱去,志灿、桂等格斗死。守备吴士俊、家人张俊、彭欢皆绝脰死。茂滋寻被执,赖应元与鄞诸生陆宇、前户部董德称等救之以免。肯堂生平以用世为学,顾未得展其所用;论者惜之。临难,绝命词曰:『虚名廿载误尘寰,晚节空愁学圃间!难赋「归来」如靖节,聊歌「正气」续文山。君恩未报徒长恨,臣道无亏在克艰。留与千秋青史笔,「衣冠」二字莫轻删』!我制府购此手迹,一老兵得以献;赏之,曰:『吾不忍没忠臣,非羡金也』。竟不受。我朝赐专谥,曰「忠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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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兆人字寅侯,吴江诸生。少为张肯堂弟子。江南失守,亡命至海上,鲁监国授中书舍人,进礼部主事。尝谓肯堂曰:『先生他日必死国事,兆人请先驱』!比江阴黄毓祺殉节,兆人和其狱中诗,有「不改衣冠可为士,误移头面即成魔」句;时海上诸老晨夕聚处,惟以一死相期。舟山陷,兆人书绝命词于襟上曰:『保发严臣节,扶明一死生;孤忠惟自许,义重此身轻』。乃拜辞肯堂曰:『兆人行矣』!即缢于雪交亭之右庑。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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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应元字善长,华亭人。为僧后,名行诚,字无凡;张肯堂麾下总兵官都督同知也。少读书,通文笔。颀大魁硕,有勇干,善料事。以贫故,且与肯堂为同里,遂服役;时年尚未二十,肯堂一见异之,曰:『此非隶役中人』!及巡抚福建,应元在幕府最荷委任;往来海上,指麾诸将。以捕盗,积功至都司佥书;然尚侍左右,未分阃也。乙酉(一六四五)四月,以肯堂命,奉孙茂滋同归松江。适南都亡,考功夏允彝倡义,吴淞总兵吴志葵故出夏门下,以麾下应之,荐绅则尚书沈犹龙、给事陈子龙、中书李待问,皆松之望也;应元遽以便宜,尽发张氏家丁、出家财为支军一队,与志葵合。或骇之曰:『此大事,子何为』!笑曰:『我公志也』!于是允彝、子龙纳袍笏,列拜营前曰:『斯四十年领袖东林之钱尚书所不肯为,而君为之』!应元名遂大震。未几师败,仍护茂滋入闽;隆武帝知之,大喜,即授御旗牌总兵官都督同知。已从肯堂浮海,至舟山依黄斌卿。适监国鲁方失浙东,叩关求援;斌卿不纳。肯堂力争,不应。应元曰:『斌卿意叵测;请使死士刺之,夺其军以迎监国』!肯堂曰:『危道也,汝姑止』!张名振之应松江也,应元亦踊跃欲赴。肯堂曰:『事未可知,吾今不可一日离汝』!尝抚茂滋,谓之曰:『我大臣,宜死国。一线之寄,其在君乎;他日幸无忘』!曰:『谨受命』。忽一日,大风雨;呼之,则已空阁,不知所往。肯堂大惊,如失手足。次日,有普陀僧入城曰:『昨有一伟男子来,腰间佩剑犹带血痕。忽膜拜不可止,亟求薙度;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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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不去。不知何许人』!其侪辈闻之,亟归告肯堂;曰:『此必吾家应元也』!已而,以书来谢曰:『公完发所以报国,应元削发所以报公。息壤之约,弗敢忘也』!自是遂为僧于普陀,号无凡;居茶山,筑宝称庵。辛卯(一六五一)舟山破,肯堂阖门二十七人死之,独命茂滋出亡。无凡遽入城,则已失茂滋所在,乃诣辕门求葬故主。诸帅欲斩之;提督金砺故好佛,怜其僧,以好语解之曰:『汝亦义士,然此骨非汝所得葬;不畏死邪』?无凡曰:『僧固带头来;愿葬故主而死,虽死不恨』!金曰:『吾今许汝。葬毕来此』!曰:『诺』。乃殓肯堂并诸骨,为一大冢瘗之;径诣辕门请囚。诸帅咸惊异,命安置太白山中。无凡既不得自由,密遣人四出诇茂滋。闻其羁鄞狱中;乃令同院僧之出入帅府者为金砺言:『无凡精晓禅理,可语也』。金喜,延与语,相得甚驩;则乘间为言『茂滋忠臣裔,可矜!且孺子无足虑,乞往一视』!许之。求出之,不得。以合山行众请之,又不得;请以身代,亦不得。会鄞义士陆宇等以阖门四十馀口保之,茂滋乃得出;无凡又为之力请,竟得放归华亭。后数年,茂滋以病卒。无凡遂终其身守张太传墓下,老死于普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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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四十一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三十四
    于颍 庄元辰(玉藻) 董守谕(邵之詹)
    正中 徐孚远 陈士京

  于颍字颍长,金坛人;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累官工部员外郎,出知顺德府,移西安;以事罢。寻起复为工部郎,授绍兴知府。越人重水利,前守筑三江应宿闸而越水治;然闸在下流,能御潦而无以处旱。崇祯末,苦旱;左都御史刘宗周家居,谓惟通麻溪坝,更于麻溪坝之上流通茅山闸,潦则闭之,是为良策。而萧山愚民挟形家言,阻之。长吏咨于颍;颍曰:『刘总宪言是』。捕萧民之梗令者杖之,事得集;虽大旱不为灾,民复翕然诵颍。
  乙酉(一六四五),迁分巡宁绍台道。马士英挟太后入浙;宗周泣曰:『非斩士英,无以收既溃之人心』!颍于是再疏请诛士英;不报。宗周曰:『明府竟申大义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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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矣』!颍自以外臣,未可擅杀宰相;乃止。偕宗周归,结熊汝霖辈共起兵;而我大清兵已至杭,宗周绝粒,颍亦驰入云门山观变。绍兴通判张愫以城降,会郑遵谦起兵斩愫迎颍,颍驰回,望城哭;城中人呼曰:『于公来,吾事济矣』!先是,颍密遣在事军官募兵备敌;至是,络绎率众至,乡官前太仆萧山来方炜、前职方来集之等亦各以兵会。颍乃操小舟西徇;萧山新令陈瀛出谒,执之。焚招降榜,鸣鼓誓师,大集都亭;时闰六月旬有三日也。即夕以五百人趋固陵,前所遣诸生庄则敬等以江船百馀艘来迎;萧人沈振东为导,尽驱西岸之船而东。至中流,大兵劄西岸无所得船,颍率众登岸大噪,遂画江以守:一军扼潭头、一军扼桥司、一军扼海门、一军扼七条沙。寻大兵拽内河舟百馀,[复札]木箄填土拟渡,颍遣死士陈胜等凿沈之;风起潮涌,箄尽漂,各营钩致以为用:时以为神助。颍谓诸将曰:『杭已有重兵,攻不易;莫若于下流由桥司入海宁、出海盐以通震泽上流,由潭头入富阳、通馀杭以扼独松关』。比海宁兵起,而富阳为降将郎斗金所据;遣副将刘穆夜袭之,馀杭之道得通。故馀杭令邱若浚、故瓶窑副将姚志倬来会,穆乃驻师清风亭为声援。大兵突至,克富阳;穆子肇勷等死之。宗茂、阮维新等并力以御,颍自渔浦渡江救之;富阳复定。方国安之得驻七条沙,自此始也。鲁监国晋按察使,行巡抚事。旋进右佥都御史,督师江上;遂自为一军守渔浦。
  时诸军交讧,争兵争饷,颍支拄其间为最苦:之仁尤恶之。一日,会于潭头,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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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之仁拔剑拟之;马士英却以身蔽,乃免。已而谍言大兵自海道至,命移军三江口。江上师溃,航海扈从不及,还京口。以黄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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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元辰字起贞,晚字顽庵,鄞人;学者称为汉晓先生。赋性严凝,不随人唯阿。下笔千言,亦倔强睥睨一切。成崇祯丁丑(一六三七)进士,授南太常博士;八载不迁。
  甲申(一六四四)之变,一日七至中枢史可法之门,促以勤。弘光帝立,朝议选科臣,总宪刘宗周、掌科章正宸皆举元辰为首;而马士英密遣私人致意曰:『博士曷不持门下刺上谒相公,掌科必无他属』!峻拒之。或谓士英『是故刘、章之私也』。中旨仅授刑部主事;公论为之不平。已而阮大铖欲兴同文之狱;元辰曰:『祸将烈矣』!遽出都,赋「招归诗」十章志感。未几而留都陷。
  钱肃乐之起事也,元辰破家输饷。时降臣谢三宾为之仁所胁,以饷自赎;及肃乐与之仁赴江上,三宾潜招兵于翠山,众疑之;明经家勤谓肃乐曰:『公等竟欲西行乎?何其疏也』!肃乐惊问计将安出?家勤曰:『浙东沿海,皆可以舟师达盐官;倘彼乘风而渡,北来捣巢,列城且立溃矣!非分兵留守不可』。肃乐曰:『是无以易吾庄公者』!于是共推元辰任城守事,分兵千人属之;以四明驿为幕府,家勤及明经林时跃等参其事。元辰日耀兵巡诸堞,里人呼为「城门军」;三宾不敢动,乃以翠山之众迎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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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天台。自七月至十月,鄞始解严。晋吏科都给事中,迁太常少卿;再迁正卿,仍兼吏科如故。寻上疏言:『殿下大雠未雪,举兵以来,将士宣劳于外,炎威寒冻,沐雨栉风;编氓殚藏于内,敲骨吸髓。重以昔年秋潦、今兹亢旱,卧薪尝胆之不遑;而数月以来,颇安逸乐。釜鱼幕燕,抚事增忧,则晏安何可怀也!敌在门庭,朝不及夕。有深宫养优之心,安得有前席借箸之事,则蒙蔽何可滋也!天下安危,托命将相。今左右之人颇能内承色笑,则事权何可移也!五等崇封有如探囊,有为昔时佐命元臣所不能得者,则恩膏何可滥也!陛下试念两都之毁,黍离麦秀之悲,则居处必不安;试念孝陵、长陵铜驼荆棘之惨,则对越必不安;试念青宫、二之辱,则抚子何以为情;试念江干将士、列邦生民之困,则衣食可以俱废』!疏入,报闻。已又言中旨用人之非,累有封驳;监国不能用。时三宾夤缘居要,而马士英又至;元辰言:『士英不斩,国事必不可为』!贻书同官黄宗羲、林时对云:『蕞尔气象,似惟恐其不速尽者!区区忧愤,无事不痛心疾首;以致咳嗽缠绵,形容骨立。愿得以微罪,成其山野』!遂乞休。
  未几,大兵东下;乃狂走深山中,朝夕野哭。元辰故美须眉,顾盼落落;至是,失其面目,巾服似头陀。一日数徙,莫知所止;山中人亦不复识。忽有老妇呼其小字曰:『子非廿四郎邪』!因叹曰:『吾晦迹未深,奈何』!丁亥(一六四八),疽发背,戒勿药;曰:『吾死已晚;然及今死犹可』。其门人林奕隆曰:『请为吾师作「大还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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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祖道』!曰:『试歌之』。曰:『汹汹天狼,绥绥野狐。逐人駓駓,白日幽都。敦血拇,肝胆横屠。悬人以娭,如蹠之脯。六千君子,与白日殂;五千甲楯,与东流楛。往哉浩然,逃之太虚;火宅既离,毒苦可除。帝且饷公,九光五铢。小子歌此,以当骊驹』。歌毕,元辰首颔者三,遂卒。
  玉藻字螺山,江都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授慈溪知县;民不扰而事集。不数月,北都亡,前令汪伟以翰林院检讨殉国;玉藻率官吏士民为大行哭临毕,别为位哭之三日。寻故少詹事项煜以从逆亡命至,玉藻与邑人冯元飂皆出其门,冯氏匿之夹田桥别业;慈溪人擒而扑之桥下,置不问。或以为过,应之曰:『吾不能为向雄之待钟会哉!顾惧负前日大临一哭耳!夫君臣之与师友,果孰重哉』?闻者耸然。乙酉(一六四五)夏,大兵下江南,浙中守令或去、或降。而玉藻与沈宸荃起兵奉鲁监国,晋御史;募义勇,请赴江上自效。乃解县事,以兵科都给事中往军前任事。迈往江上,诸帅恶之,不予以饷;叹曰:『是将剚刃于我也』!力请还朝。在垣中维持正义,又不为诸臣所喜;乃力求罢斥,太常卿庄元辰留之。丙戌(一六四六)夏,浙东再破,以黄冠遁于剡溪,久而不归;资粮尽,慈民及浙东义士时为周之。每临流,读所作诗,激厉慷慨,仰天起舞;与客谈岛上事,辄叹曰:『今犹靖康、建炎际耳;若以祥兴拟之,则下矣』!其崛强如此。辛卯(一六五一)后,归故乡;以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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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守谕字次公,鄞县人;天启甲子(一六二四)举人。与翁鸿业、姜思睿齐名,所谓「浙东三俊」也。
  鲁监国,召为户部贵州司主事。当是时,熊汝霖、孙嘉绩首事起兵,然皆书生不知调度,乃迎方国安、之仁授之军政;凡原设营兵、卫军俱隶之,孙、熊所统惟召募数百人。方、兵既盛,反恶当国者有所参决,因而分饷、分地之议起。分饷者,正兵食正饷,田赋之出也;方、主之。义兵食义饷,劝捐无名之徵也;熊、孙诸军主之。分地者,某正兵支某邑正饷、某义兵支某邑义饷也。监国令廷臣集议,方、司饷者皆至殿陛哗争;守谕曰:『诸君起义旅;咫尺天威,不守朝廷法乎』?乃稍退。户部主事邵之詹等议:『绍兴八邑各有义师,专供本郡;以海宁给藩、金华阁部、五府归方藩』。守谕进曰:『是议皆非也!夫义饷者有名无实,以之馈义兵,必不继;即使能继,谁为管库!今请以一切税供悉归户部,计兵而后授饷;覈地之远近、酌给之后先,则兵不绌于食而饷可以时给也』!方、虽不从,然所议正,无以难也。之仁请收渔船税;守谕曰:『今日所恃者,人心耳。渔户已办渔丁税矣;若再苛求,民不堪命!杂贩小夫,且不自安。人心一摇,国何以立』!久之,又请行税人法、请塞郡之金钱湖为田、请官卖大户祀田以赡军;三疏皆下部议,兵士露刃其门以待覆。守谕力持不可;之仁大怒,谓『行朝大臣,尚不敢裁量。幕府户曹小臣,敢尔阻大事邪』!上言:『得孟轲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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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得商鞅一;得谈仁讲义之徒百,不如得鸡鸣狗盗之雄一』!檄召守谕,将杀之;监国不能禁,令且避。守谕慷慨对曰:『司饷守正,臣分也。生杀出主上;武宁虽悍将,何为者!臣任死前,听武宁以臣血溅丹墀可耳』!于是举朝愤怒,曰:『之仁反邪?何敢无命而害饷臣』!之仁乃止。明年烈皇帝大祥,守谕请诣朝堂哭,三军缟素一日。迁经筵日讲官,兼理饷事。
  六月,监国航海,守谕不及从;遂浮沈闾里间。少受业于漳浦黄道周,讲学大涤山房;著有「揽兰集」。国亡,遁迹荒郊十九年,卒;年六十九。
  邵之詹,馀姚人。钱塘破,悲愤,疽发背死。守谕哭以诗,极哀;称有「建义之功、借箸之策」。然不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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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中字仲撝,直隶保定人;武宁侯之仁从子。崇祯丁丑(一六三七)进士,授长兴知县。国变,流寓绍兴。
  鲁监国,命以兵部职方主事,摄馀姚县事。时义军猝起,市魁、里正得一劄付,则入民舍括金币;甚至系累呼号、交错道路,郡县不敢问。正中率所练乡兵之任;既视事,令各营取饷必经县票品覈资产以应,否者以盗论。民间稍靖。总兵陈梧败于嘉兴,渡海掠馀姚;正中遣民兵击杀之,诸营大哗。忌者劾正中擅杀大将;黄宗羲言于监国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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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借丧乱以济其私,致犯众怒,是贼也。正中守土,即当为国保民;何罪之有』!议乃息。张国柱、田仰、荆本澈各率所部过姚江,舳舻蔽空;以正中严备,不敢犯。国柱后从定海入,纵兵淫掠;正中单骑入其军呵止之,国柱迄不得逞。尝率轻骑渡海盐,夺澉浦:县人倚之若严城焉。擢监察御史。喜星象、律吕、度数之学,故与宗羲善;造「监国鲁元年丙戌(一六四六)大统历」以进。
  浙东亡,隐山中。贫甚,赁田以食,佐以医、卜。丁未(一六六七)八月,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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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孚远字闇公,华亭人。崇祯壬午(一六四二),举于乡;故太师阶之支孙也。与同里夏允彝、陈子龙、何刚以经济学,有声几社中。以寇祸亟,求健儿、侠客,联络部署为勤之备。及子龙任绍兴推官,孚远引东阳许都见之,使其召募义勇西行杀贼;又令刚疏荐之。既而东阳激变事起,子龙单骑入都营,许以不死,招之降;大吏持不可,竟杀都。孚远贻书子龙曰:『彼以吾故,始降。今负之,天下谁复敢交子龙哉』!以故子龙以功迁给事中而力辞不赴。弘光时,马、阮乱政,杜门不出。
  南都亡,赞允彝起兵;闽中授福州推官。已而以张肯堂荐,进兵科给事中。闽亡,浮海入浙,而浙亦溃。遇钱肃乐于永嘉,恸哭偕行。会鲁监国再出师,孚远周旋诸义旅间,欲协和其事;而悍帅如郑彩、周瑞之徒咸勿听,因劝肃乐早去。而诸军方下福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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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长乐,肃乐冀其有功,不纳。孚远复返浙东,入蛟关结寨于定海之柴楼。比监国入舟山,孚远入朝,以劝输充贡赋;迁左佥都御史。
  辛卯(一六五一)舟山破,监国复入闽;孚远亦航海从之。是时,朱成功启疆礼士,雄冠诸岛;老成耆德之避地者,咸往归之。孚远领袖其间,以忠义相镞厉。成功娓娓听,终夕不倦;有大事辄咨而后行。尝自嗟曰:『司马相如入夜郎教盛,此平世事也。以吾亡国大夫当之,伤如之何』!
  戊戌(一六五八),滇中遣漳平伯周金汤晋诸勋爵,迁孚远为左副都御史。是冬,随金汤入觐,失道安南;安南要以臣礼,乃大骂。或曰:『且将以相公也』;则愈骂。安南叹曰:『忠臣也』!厚资之。卒完节归。
  明年,成功败于江宁,还师台湾,未几卒。孚远无复有望,浮沉岛上;与叶后诏、郑郊辈结为方外七友。久之,卒(或曰:癸卯(一六六三)师取厦门,孚远将还华亭不果,入潮州饶平山;我提督吴六奇匿之,完发以死)。海外生一子,扶榇至松江;未葬,子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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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士京字齐莫,鄞人。少任侠。见天下多故,挟策浪游;北走燕云、南抵黔粤,踯躅无所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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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乙酉(一六四五),江上兵起,熊汝霖荐为职方郎中,监衢州总兵陈谦军。偕之奉使入闽;谦被杀,士京逃之厦门。郑芝龙闻其名,令与子成功游;芝龙降而成功独仗义勤,士京实赞之。已而鲁监国至厦门,成功以唐、鲁旧嫌,不欲奉监国;士京说成功以公义为重,故成功不为臣而犹修寓公之敬,监国安之。
  戊子(一六四八),迁光禄寺卿。监国将上表粤中、成功亦欲奏事于粤,士京遂赍表以行。时潮州总兵郝尚久持两端,使车不敢出其途,迂道卖卜以前。永历帝大喜,加都御史;固辞不受。留之,亦不可;特赐三品敕命。己丑(一六四九),归闽中。监国入浙,留士京于闽以与成功结;成功待之以上宾。
  己亥(一六五九),成功入江,推士京预岛上留守事;遘疾卒。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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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四十二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三十五
    余煌 思任 陈函辉 陈潜夫 吴从鲁 何宏仁(傅日炯) 高岱(子朗)
    叶汝莅 谢震龙(杨守程、杨云门、朱玮、方炯、倪文徵、八十九等)
    李山 刘穆(子肇绩、肇勷等) 张国纪

  余煌字武贞,会稽人。天启乙丑(一六二五),举进士第一,授翰林院修撰。崇祯时,以庶子充经筵讲官。给事中韩源劾其与修「三朝要典」,煌疏辨;然由是不得显用。户部尚书程国祥请借京城房租,煌力争不可;乞假归。煌事亲孝,登第后犹俯仰受杖。家居,不妄谒当事。南都累徵,不起。
  鲁监国,起礼部侍郎、再起户部尚书;皆不就。嗣以武将横恣,拜兵部尚书;始受命。时内阁田仰与义兴伯郑遵谦争运饷,两军格斗,喋血禁门;煌至,申严军令,将士敛戢。煌上言:『今国势愈危,尺土未复,战守无资。诸臣请祭,则当思先帝烝尝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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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请葬,则当思先帝山陵未营;请封,则当思先帝宗庙未享;请荫,则当思先帝子孙未保;请谥,则当思先帝光烈未昭』。时以为名言。监国以陆清源之死,恐闽兴问罪之师,令张国维抽师西御、煌代国维督师江上。因是,江上之师愈单弱。
  是年,诸军皆溃,监国航海。有议据绍兴城抗者;煌叹曰:『数万军犹不能战,乃以老弱守孤城,是聚肉待虎也』!亟开九门纵民出;赋绝命词,投城东渡东桥下死。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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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任字季重,山阴人。母唐氏,梦太白入怀而生;故小字金星。年二十,成万历乙未(一五九五)进士;历官九江佥事。
  乙酉(一六四五),南都亡,浙中犹未知弘光帝就擒也。马士英以黔兵挟太后至绍兴;思任上疏太后曰:『战斗之气发于忠愤,忠愤之心发于廉耻;事至今日,人人无耻,在在不愤矣!主上宽仁有馀,而刚断不足。士英公窃太阿,肆无忌惮,窥上之微而有以中之:上嗜饮则进醺醁、上悦色则献淫妖、上喜音则贡优鲍、上好玩则奉古董。巧卸疆场于史可法,而又心忌其成功。招集无赖,卖官鬻爵;门下狐狗,服锦横行:朝廷笃信之,以至于斯也!今事急矣,政本阁臣可以走乎?兵部尚书可以逃乎?不战不守而身拥重兵,口称护太后之驾;则圣驾不当扈邪?及今犹可号召之际,太后宜速趣上照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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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政,断绝酒色,卧薪尝胆。斩士英之头传示各省,以为误国欺君之戒;下哀痛之诏以昭悔悟,则人心、士气犹可复振也』!复致书士英曰:『阁下文采风流、才情义侠,某素钦慕。即当国破众疑之际,援立今上以定时局,以为古之郭汾阳、今之于少保也。然而气骄腹满,政本自由。不讲战守之事,只知贪黩之谋;酒色逢君,门墙固党:以致人心解体,士气不扬。叛兵至则束手无策,强敌来而先期已走;致令乘舆播迁,社稷邱墟。阁下谋国至此,即喙长三尺,亦何以自解!莫若明水一盂,自刎以谢天下;则忠愤气节之士,尚尔相谅无他。若但求全首领,亦当立解枢机,授之才能、清正大臣,以召英雄豪杰;呼号惕厉,犹可冀望中兴。如或逍遥湖上、潦倒烟霞,仍贾似道之故辙,千古笑齿已经冷绝;再不然,如伯嚭渡江,吾越乃报雠雪耻之国,非藏垢纳污之区也。某当先赴胥涛,乞素车白马以拒阁下;上干洪怒,死不赎辜。阁下以国法处之,则束身以候缇骑;私法处之,则引领以待锄麑』!士英愧愤,不能答也。
  鲁监国,擢詹事;迁礼部右侍郎,进尚书。尝极言官乱、民乱、兵乱、饷乱、士乱之失。乞休,不听;叹曰:『江上之事不腊矣』!城破,不食死(或曰:思任已病,避至秦望山丙舍以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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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函辉字木叔,临海人。崇祯甲戌(一六三四)进士,知靖江县。好交游,事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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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左光先劾罢之。其友曰:『子盍止酒简事乎』?函辉曰:『昔庞士元非百里才,彼虽废事,犹获大用。今吾县事不废也,友朋、诗酒何害于事!左君摭拾小过以立威,子谓我遂无所树立乎』!后以计典,复坐赃削籍。
  北都陷,函辉恸哭刑牲,驰檄勤。时四方起义者,临川佥事曾益、吴郡诸生圣风、徐珩等各有檄文,并不著录;函辉檄文亦冗滥,独为世所传。曰:『呜乎!故老有未经之变,禾黍伤心;普天同不共之雠,戈矛指发。壮士白衣冠,易水精通虹日;相君素车马,钱塘怒击江涛。呜乎!三月望后之报,此后盘古而蚀日月者也!昔我太祖高皇帝手挽三辰之轴,一扫腥膻;身钟二曜之英,双驱诚、谅。历年二百八纪,何人不沐皇恩;传世一十五朝,寰海尽行统历。迨我皇上崇祯御宇,十有七年于兹矣。始政诛珰,独励震霆作鼓;频年御敌,咸持宵旰为衣。九边寒暑,几警呼庚、呼癸之嗟;万姓啼号,时切己溺、己饥之痛!虽举朝肉食之多鄙,而一人辰极之未迁;遽至覆瓯,有何失序!呜呼!即尔纷然造逆之辈,畴无累世休养之恩!乃者,燄逼神京,九庙不获安其主;腥流宫寝,先帝不得正其终。罪极海山,贯知已满;惨深天地,誓岂共生!呜呼!谁秉国成?讵无封事!门户膏肓,河北贼置之不问;藩篱破坏,大将军竟若罔闻。开门纳叛,皆观军容使者之流;卖主投降,尽宏文馆学士之辈。亡归便云有耻,徒死即系忠臣。此则劫运真遭阳九百六之爻,而凡民并值柱折维裂之会矣!安禄山以番将代汉将,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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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猪早抽刀;李希烈自汴州奔蔡州,丸内鸩先进毒。凤既斩于京口,剖尸之僇安逃!景亦毙于舟中,跛足之凶终尽!无强不折,有逆必诛。又况汉德犹存,周历未过。赤眉、铜马,适开光武之中兴;夷羿、逄蒙,难免少康之并戮!臣子心存报主,「春秋」义大复雠。业赖社稷之灵,九人已推重耳;诚愤汉贼之并,六军必出祁山。呜呼!迁迹金人,亦下铜盘之泪;随班舞马,犹嘶玉陛之魂!矧具须眉、且叨簪绂。身家非吾有,总属君恩;寝食岂能安,务伸国耻!握拳透爪,气吞一路鼓鼙;啮齿穿龂,声断五更鼓角。共洒申包胥之泪,誓焚百里视之舟。所幸泽、纲张翼宋之旗,协恭在位;愿如恂、禹挟兴汉之钺,磨厉以须。二三子何患无君,金陵咸尊正朔;千八国不期大会,江左赖有夷吾。莫非土、莫非臣,吾请敌所忾;岂曰同袍、岂曰同泽,咸歌「与子同雠」。聚神州、赤县之心,直穷巢穴;摅孝子、忠臣之愤,歼厥渠魁!班马乎北风,旂常纪于南极。以赤子而扶神鼎,事在人为;即白衣而效前筹,君不我负!一洗欃枪晦蚀,日月重光;再开带砺山河,朝庭不小。海内共扶正气,神明鉴此血诚』!会南都立,不许草泽勤,乃已。
  寻起职方主事,监江北军。事败,奔还。谒鲁于台州;曰:『国统再绝矣!亦高皇帝子孙也,雪耻建邦于是乎在;盍急图之』!谢曰:『国家祸乱相仍,区区江南尚不能保,更何冀乎』!函辉曰:『不然。浙东沃野千里,南倚瓯闽、北据三江,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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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士民忠义知勇;句践之所以霸也』!会张国维起兵来迎,乃与柯夏卿从入绍兴。既擢少詹事;而忌之者谓『函辉挂察典,不宜侍左右』。遂弃官归。寻复原官;迁礼部右侍郎,进礼、兵二部尚书。时诸军不习行阵,华衣呵殿相誇耀;又日事争饷,义兵渐散。叹曰:『大事去矣!无种、蠡之才而有伯嚭之佞,安能久乎』!
  明年,江上师溃,从监国航海,中途相失。驰回台州,哭入云峰山僧舍,赋绝命诗六言十章;沈池中死。年五十七。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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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潜夫初名朱明,字元倩;仁和人。崇祯丙子(一六三六)举人。好大言以駴俗;广交游,臧否人物。里人陆培与相恶,为文逐之。潜夫不与较,避居华亭;曰:『士贵自立垂不朽,岂以翰墨争是非哉』!
  十六年(一六四三)冬,授开封府推官。时大河以南五郡尽为贼蹂躏,开封被河灌,城虚无人;诸持节者,皆寄居封邱。有劝潜夫勿往者,不听;驰之封邱。甲申(一六四四)正月,奉周渡河;至杞县,檄召旁近长吏,设高皇帝位,歃血誓守。闻西平寨副将刘洪起勇而好义,躬往说之。五月五日,方誓师而京师报陷;乃恸哭缟素,率洪起兵先驱至杞,俘贼伪官,大破贼将陈德于柳园,获牛马、辎重无算。
  时李自成已败走山西;潜夫传露布至南京,朝中大喜,即擢监军御史,巡按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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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夫乃入朝,言『中兴在进取,业不偏安。山东、河南地尺寸不可弃;其间豪杰结寨自固,大者数万、小亦千人,莫不引领以待官军。诚能分命藩镇,一军出颍、寿,一军出淮、徐,使天下知朝廷有不忘中原之心,则众心尽奋,争为我用。更颁爵赏鼓舞,计远近画城堡,俾以自守;而我督抚将帅屯锐师于要害以策应之,宽则耕屯为食,急则荷戈乘墉:一方有警,前后救援,长河不足守也。汴梁义勇,臣联络已定,旬日可集十馀万众;稍给糗粮,容臣自将,臣当荷戈先驱、诸藩镇为后劲,则河南五郡可尽复。五郡既复,画河为固;南联荆、楚,西控秦关,北临赵、卫,上之则恢复可望、下之则江淮永安:此今日至计也。两淮之上,何事多兵!督抚纷纭,并为虚设。若不思外拒,专事退守,举土地、甲兵之利委之他人,臣恐江淮亦未可保也』!是时开封、汝宁间列寨百数,刘洪起最大;南阳列寨数十,萧应训最大;洛阳列寨亦数十,李际遇最大。诸帅中,独洪起志在效忠;潜夫请予挂印为将军。马士英不听,而用其妹夫越其杰巡抚河南。潜夫自九月入觐,便道省亲五日;即驰还河上。所建白皆不用,诸镇兵亦无至者。其杰老惫不知兵;兵部尚书张缙彦总督河南、山东军务,止提空名,不能驭诸将。他寨闻潜夫来,颇有归意。十月,萧应训复南阳及泌阳、舞阳、桐柏诸县,遣其子三杰来献捷。潜夫饮之酒,为授告身,鼓吹旌旗前导出;三杰喜过望。谒其杰,其杰谓其势衰而来附也,故为尊严、倨辞色以见之;且诋为贼。三杰泣而出;大恨,萌异心。潜夫按行,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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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皆列旗帐、铙吹迎送;其杰间过之,诸寨闭门不出。其杰恚,谓潜夫实使之,日夜谮于士英;士英怒,岁终召潜夫还,以凌駉代。潜夫亦遭外艰,归。明年三月,给事中林有本疏劾御史彭遇颽,并及潜夫;遇颽为士英私人,置不问,令议潜夫罪。上之遣迎太后于河南也,潜夫奏童妃故在,上不问;妃诣其杰自陈,刘良佐具礼送之。会潜夫至寿州,见车马驺从传呼「皇后来」,亦称臣朝谒;上谓其妄谒妖妇,逮治。
  南京溃,脱归。鲁监国绍兴,潜夫往谒;复故官,加太仆寺少卿,监军浙西。乃自募三百人,与孙、熊诸家军列营江上。寻改大理寺,兼御史如故。
  丙戌(一六四六)夏五月,防江师溃,潜夫与其妻二孟氏投化龙桥下死;年仅三十有七。监国赐谥「忠襄」。我朝赐通谥,曰「忠节」(二孟氏自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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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从鲁字金堂,山阴人;万历丙辰(一六一六)进士。由南阳知县,历任监司。丙戌(一六四六)春,礼部侍郎思任荐之,补通政司左参议。浙东不守,野服避入山。设棺于庭,曰:『有踪迹我者,即盖棺』!旋病,栉沐衣冠,含笑入卧;命家人盖之,气绝。谥「襄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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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宏仁字仲渊,山阴人;刘宗周弟子也。崇祯丁丑(一六三七)进士;由知县授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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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监江上军。越破,追扈监国不及。过关山岭,书衣带间曰:『有心扶日月,无计巩河山。宏仁间关奔行在,闻台又失守;已矣,无复可为!身非吾身,吾何家为!为我子者,食贫守节而已。明御史何宏仁绝笔』。遂投岭下死(或曰:宏仁死而复苏,有士人负之入陶介山;削发苦行,往来缙云、义乌诸山间。寻病卒;遗命暴骸三日,野火焚之)
  傅日炯字仲黄,诸暨人;刘宗周弟子。于江上师溃,遍别所亲,赴池死。叔平公,与日炯誓同死,其母不许;乃养日炯母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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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岱字鲁瞻,会稽人。崇祯中,以武学生举顺天乡试,被黜;久之,辨复。鲁监国,授兵部职方主事;禁兵伍打粮、送劄等弊,民赖以苏。及绍兴失守,慨然曰:『上恩厚矣!国家重文轻武,佔哔小生持议庙堂,而戮力疆场者指为粗人,以致神州陆沈。我武学授文职,尚不能以一死报国乎』!绝粒八日。薙发令下,子朗泣辞其父曰:『大人决志弃世,儿愿先往泉下扫除』!岱瞠目曰:『有是哉!若能先我乎』?朗巾服北面再拜,跃入海;舟子入水救之,啮臂始脱。帻欹,复出水正巾而没。岱闻之,一笑而绝。我朝赐通谥,曰「节悯」。朗妻潘氏以节称(自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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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汝字衡生,会稽人;崇祯庚午(一六三0)举人。浙东监国,授行人;监军江上,加职方主事。与高岱同里,每抵掌共言忠孝事。闻变,偕妻氏出居桐坞墓所。岱送之,曰:『君殆隐是乎』?曰:『非也。我无城守责,我死墓耳』!谓其妻曰:『吾得死所,子奈何』?氏曰:『我岂不能从子』!汝遽投地拜之曰:『成吾者,子也』!乃同赴水。氏被救,里人劝以食;不可。越日,复投水死。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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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震龙字云生,会稽人。鲁监国时,以舌辩授官,命联络各镇。寻擢兵部主事。丙戌(一六四六),江上师溃,团练兵缚送我巡抚;讯之,则自称部院。曰:『若两榜乎』?曰:『曾见两榜不屈者几人?明朝天下坏于两榜,监国特用我辈以压倒之。今虽就死,亦为诸公作榜样耳』!叱之跪,不屈;踞坐慢骂。巡抚怒,令以尺木勒两颐,深入寸许,使勿能有声;血流被面。乃就斩。
  杨守程字雪门,萧山诸生。丙戌(一六四六),江上师溃,度不可存;乃与妻汤氏及子各抱石投村之去虎池死。族人云门者,亦诸生;自经死。又山阴诸生朱玮、会稽诸生方炯,亦殉难死。
  倪文徵字舜年,山阴诸生(或曰医士也);避乱入乡。已而自卖药囊易二缸;以馀赀置酒食,召里中少年饮。既酣,曰:『吾明人;今不鬼,鬼不明矣!请以二缸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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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少年笑其妄;文徵跪地抟颡强再三,姑应之。翌日,舁缸坎祖墓旁。诸少年至,遽跃入;自题句云:『五湖四海逍遥客,四海无家浪荡身』!曰:『候至矣,请覆』!少顷,曰:『开,开』!诸少年复大笑出之。曰:『否!吾坐未正也』。既正坐,乃覆。众环走呼之,初辄应;久之渐微,又久之而绝。诸少年叹息泣下,封土去。
  八十九者,姓沈。江防既溃,劄寨榆青岭死守。久之,杀我一裨将,师遂合攻之。乃独持筤筅斗,所至披靡;众弁惊谓曰:『好蛮子!再得十馀人,江东不吾有矣』!战酣渴甚,趋涧饮;索者从后搠之,堕水死。同其事者,有张锯匠,抡大斧为左右翼;以力竭死。官军初驻义桥,闻二人死,乃长驱以入。二人皆萧山人。又钟皂隶,会稽人,旧为县隶。已从海上赍黄斌卿檄,往山寨团练;事露被缚。我镇将责之跪,不听;挝两膝,乃坐而向外。镇将怒,痛挞之;曰:『轻则斫、重则剐,法不当杖毙也』!槛送省,倔强如故;磔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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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山字少华,长洲人;寄家白下。以廪贡生,教授井里。有文名,兼能绘事;及门最盛。性峭絜笃诚。官南京太常寺博士。
  弘光时,以故官应召。马士英詟其名,意颇下之;索所制,不报。同僚笑之曰:『李山直顽石耳』!因又号「顽石居士」。士英亦少解画,尝面乞为代;不获已,作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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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恕「天外数峰」与之。然心以为耻,挂冠归。卜居吴中之蠡墅,足不践城市,与徐汧、杨廷枢、顾所受辈订莫逆交。族人有名采者,为我大帅幕府客;偶密示一册,乃松江兵事株连狱也。大府属采访实,凡郡中声望所归之户均在列,得三百馀姓;读之怛然。会日暮,风雨至,亟呼酒。采故善饮,醉如泥;命仆扶置他所卧,就地自火其庐。及扑灭,采亦醒;索册,册已灰,相对懊叹。因诫之曰:『安知非天意假火以销其狱乎!或因此册而遂有此火乎』!采悟,弃官飏去。
  初,张国维抚吴时,知山名,荐之鲁监国;以太常卿召至浙。未几,病归。及闻国维事败且殁、监国出海,乃处分家事;曰:『吾将报知己于地下矣』!时汧、廷枢、所受俱殉节,山断粒九日而终。子天民,精历数之学;痛父介节,以浪走四方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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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穆字公岸,山阴人。貌修伟。善射,舞大刀;中崇祯丁丑(一六三七)武进士。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知其才,由上海把总檄补江南水师参将。南都破,募兵五百归绍兴,为鲁监国守潭头。以功,开府晋爵。丙戌(一六四六)六月,监国航海去,穆一夕暴卒,目不瞑。子肇绩,行八,字子肤;以游击从父军。乃与诸弟长跪床下,刺「尽忠报国」四字于腹,涅而誓之;目乃瞑。
  肇绩之弟曰肇勷者,行九,字子让;先一年战死。勷短悍有胆识,幼亦随父任,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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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盗毕昆阳于狱。昆阳,歙人;善用枪,世称之为毕家枪。勷与兄绩咸慕之,日赂守者进以饭,经年不怠。昆阳出,遂以枪法授。由是,刘氏兄弟以毕枪名天下。后从父命,分领一军守江干。乙酉(一六四五)秋,兄弟合兵渡江战。肇勷骑而据岭,连殪十数人;矢尽控弦作霹雳声,皆反走。会伏兵起,丛射之;矢集如猬,犹僵立不仆。肇绩号而上者三,勿应;视之,则死矣。抽矢出镞至斗许,负以归。一时同死者,义士胤贤、陆建夔、郡吏印玉及掾吏壮士又十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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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国纪字羽仪,山阴人。官都督同知,挂襄毅将军印。南都溃,马士英称奉母后奔越。国纪白于长吏,请诛之;不听。叹曰:『坏天下事者,必此人也』!恸哭而退。丙戌(一六四六),江干兵溃,不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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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四十三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三十六
    吴钟峦(子福之) 李向中 朱永祐
    董志宁(朱养时、刘世勋、郑遵俭等)(补) 沈履祥

  吴钟峦字峻伯,号山,学者称为霞舟先生;武进人。崇祯甲戌(一六三四)进士。为诸生时,海内称为名宿。比通藉,年已五十有八矣;授长兴知县。丙子(一六三六)校士,钱肃乐出其门下。奄人崔璘以巡视盐粮至,守令见之皆蒲伏;钟峦独长揖。璘怒,中以蜚语,削籍归。周延儒再相,重钟峦名,遣所知道意,将登启事;钟峦笑答之曰:『公为山巨源,请容我为嵇叔夜;公为富彦国,请容我为邵尧夫』!
  久之,补绍兴照磨,迁桂林推官。南都授吏部主事,抵南雄而金陵亡。子福之,以起兵太湖死。钟峦转赴闽中,由原官转员外郎。痛陈国事,时宰不悦;钟峦曰:『天下分崩,资群策犹恐不支;尚欲拒人言邪』!隆武帝以郑氏专恣,欲往赣州;钟峦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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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海虽非立国之区,然今日所急者,选锋锐以复南昌,联络吴、楚以得长江,犹可自固。舍此他图,关门一有骚动,则全闽震惊矣』!上不悦。出为广东副使;未行而闽又亡,遁迹海滨。愤士大夫多失节,因作「十愿斋说」寄意:一曰吾愿子孙世为儒,不愿其登科第;再曰吾愿其读圣贤书,不愿其乞灵于西竺之三车;终曰吾愿其见危授命,不愿其偷生事雠。又集累朝革命诸忠,上自夷齐、下乞逊国,名曰「岁寒松柏集」;序之曰:『客有问云:「诸君子死节诚忠矣!然无救于国之亡也;子何述焉」?应之曰:「子不云乎?岁寒知松柏;叹知之晚也。夫诸君子皆公忠直亮之臣,较然不欺其志者也;临难而能励其操,必受命而能尽其职!使人主早知而用之,用为宰执,则如中国相司马而辽边息警;用为谏议,则如汉廷有汲黯而淮南寝谋;用为镇帅,则如军中有范、韩而西贼破胆:又安得有亡国事乎!惟不知而不用,即用之而不柄用;且惮其方正而疏之、惑于谗佞而斥之,甚且锢其党而并其同道之朋一空之。于是高爵厚禄,徒以豢养庸碌贪鄙之辈,相与招权纳贿、阻塞贤路,天下之事日就败坏而不为补救。及其亡也,奉身鼠窜,反颜事雠。嗟嗟!烈女不更二夫,况荐枕席于手刃其夫之人乎!若辈之肉尚足食邪」!又问曰:「诸君子抗节者诚清矣,曷不死之」?应之曰:「「记」云:谋人之国,国亡则死之;谋人之军,军败则死之。诸君子皆不柄用,未尝与谋军国事。「易」曰:介于石不终日,俭德避难。夫安得死之!守吾义焉耳」!曰:「然则恢复可乎」?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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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去矣,是非其力所能及也;存吾志耳!志在恢复,环堵之中不污异命,居一室是一室之恢复也;此身不死、此志不移,生一日是一日之恢复也。尺地莫非其有,吾方寸之地终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吾先朝之臣终非其臣也。是故商之亡,不亡于牧野之倒戈,而亡于微子之抱器;宋之亡,不亡于皋亭之出玺,而亡于柴市之临刑。国以一人存,此之谓也。子谓空言无补,将谓「春秋」之作曾不足以存周乎」?客乃慨然而退』。时流离海上。有劝之归者;复作「止归说」以谢之。
  丁亥(一六四七),郑彩奉监国鲁至中左所;用钱肃乐荐,召为通政使,不起。肃乐贻以书曰:『时平则高洗耳,世乱则美褰裳;司徒女子犹知君父,东海妇人尚切报雠。嗟乎!公等忍负斯言』!钟峦亦翻然曰:『出固无益,然不出则人心遂涣;济不济,以死继之』!乃就职。疏言:『今远近章奏,武臣则自称将军、都督,文臣则自称都御史、侍郎,三品以下不屑署也。至所在游食江河者,则又假造符玺,贩鬻官爵。偃卧丘园,而云联师齐、楚;保守仆御,而云聚兵十万。以此声闻,徒致乱阶。请自今严加核实:集兵则稽其军籍,职官则考其敕符』!监国是之。晋礼部尚书,原官如故,兼督学政。从监国幸浙,所至录其士之秀者见诸监国,人笑其迂;钟峦曰:『济济多士,维周之桢;可以乱世而失教士邪』。钟峦初见朝政尽归武臣,叹曰:『当此之时,惟见危授命,是天下第一等事;避世深山,亦天下第一等事』。都御史黄宗羲尝招之居四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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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以书曰:『故人有母,固应言归。老生从,所在待尽而已』。遂退居普陀。
  辛卯(一六五一)舟山师溃,慷慨谓人曰:『昔吾师高忠宪公、吾弟子李仲达死珰祸,吾友马君常死国难,吾皆为诗哭之;吾门生钱希声从亡死、吾子福之倡义死,吾亦为诗哭之。今老矣,不及此时寻一块乾净土,即旦夕疾病死,吾何以见先帝、诸君于地下哉』!乃渡海入城,与张肯堂诀曰:『吾于前途待公』!至文庙右庑,奉先师神位,举火自焚死。赋绝命词云:『只因同志催程急,故遣临行火浣衣』。时年七十有五。我朝赐通谥,曰「忠烈」。
  子福之,字公介;钟峦第三子。少聪颖能文,为邑贡生。尝言于钟峦曰:『天下事,无非兵理;处乱世,非将略、兵法无以处事驭人。杜牧注「孙子」云:「得其一、二者为小吏,尽得其道者可为大吏也」。今当事统数百兵即哗矣,大吏见数十乱民即仓皇矣。有地方之责者,凡其地弁将营卒、缙绅耆老、吏胥役隶以及盗贼土豪,无不留心著眼,以法诘纠部勒之,为心腹爪牙之用。卒有事变,可以制置』。钟峦异其言。乙酉(一六四五)六月,师下常州;吴易起兵太湖,福之与其友任源邃、总兵李某合军以应之。兵溃,李某败死;福之自书衣襟曰:『我生不辰,遭此兵燹。从李勤,冒死不避。血战三月,誓死不二。再举再克,全军失利。公既成仁,我亦取义。不揣小子,敢附斯义』。遂自沈于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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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向中号立斋,钟祥人。崇祯庚辰(一六四0)进士;知长兴县、调秀水,大革漕弊。御史左光先以巡按至,州县馈遗稍后,多被劾;向中以二巨瓮盛泉水进之。光先知其廉,不与校。内迁车驾司主事;至淮上而国亡,南都进职方郎中。
  时朝议将迁湖北巡抚何腾蛟他省,命丁魁楚代之;向中疏言:『臣乡湖广穷民散乱,军旅空虚;万一逆贼近武昌,则江南岂得安堵!臣谓荆、襄宜设重镇,募大兵以据上游,与淮、凤诸处相犄角;使贼不得驰骤汉、广,庶可保障江南。且承天为陵寝重地,应早为整顿。左镇驻劄武昌,隐有虎据在上之势。抚臣何腾蛟一腔忠义,千里干城。小民依之,若婴儿之求慈母;将士信之,若手足之应腹心:亦可谓上下相安而军民各得者矣。近闻有升迁别省之说。夫保江南,不在逼处江干而在扼其要领;则臣省荆、襄最为急矣。安臣省者,拒贼犹后而驭兵为先,则抚臣其不可更矣!乞令腾蛟照旧和衷抚楚』!乃命腾蛟仍抚湖北,寻兼抚湖南;改魁楚总督两广军务。向中亦以嘉湖副使调苏松;甫莅任而南都又亡。松江沈犹龙之起兵也,向中预之。兵败,走入浙;寻入闽,闽中授尚宝司卿。
  闽亡,奉父母居海滨。刘中藻招之朝鲁监国,授兵部侍郎,监中藻军扼沙埕。时兵战屡胜而多不戢,海上居民谣曰:『长髯总兵、黔面御史;锐头中军:有如封豕。我父我儿,交臂且死』!向中曰:『是非所以成大事也』!中藻曰:『是为监军之任,公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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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焉』!向中乃持节召其中军将,欲斩之;中军诉于中藻,中藻曰:『汝今乃遇段太尉也』!自是军士始戢。向中在行间,衣短后衣、缚裤褶,遍历诸舶,加慰劳;勉以故国之谊,使量力输助,而无所掠。福宁一带,依之如父。向中与勷武伯章义守沙埕,师攻福安,兵少不能援;城破,振威伯涂觉以所部突围走沙埕。向中乃合二将之师护监国入浙,次于三盘;从张名振取健跳所,晋尚书兼都察院事。时风帆浪楫,从亡诸臣多憔悴无颜色;向中丰采如故。既晋尚书,见悍帅迭起,事不可为;叹曰:『此所谓是何天子、是何节度使也』!问左右:『绝粒几日可死』?曰:『七日』。曰:『何缓也』!
  舟山陷,叹曰:『先帝以治行拔向中,曩不死,希得当以报耳;今不如一决之愈也!我死,幸投我海中以志恨』!我大帅捕之,衰绖入见;问曰:『召君不来、捕始来,何也』?曰:『召则恐谕降,捕则仅就戮耳』!翔武而出,乃就戮;行刑者为旧部人,投之海中以成其志云。长子善毓从死。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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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永祐字爰启,上海人。崇祯甲戌(一六三四)进士,授刑部主事,调文选司;罢归。
  乙酉(一六四五),预于松江夏、陈之师;事败,航海。隆武帝进郎中,改户、兵二科都给事中,迁太常寺卿。张肯堂荐为北征监军,诏监平海将军周鹤芝营,屯于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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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芝龙之降也,弃福州、入东石;东石与鹭门近,永祐偕鹤芝流涕谏不听,乃谋遣客刺之。常熟赵牧者,勇士也;尝谒幕下。密召之,曰:『足下往见芝龙,诡称欲降北自效;彼必相亲。乘隙击杀之,以成千古名』!牧欣然去,累谒不得通,而芝龙已行。于是永祐以鹤芝军移劄海坛。明年,复海口、镇东二城,以牧与林籥舞守之。四月,师攻海口,牧出战累胜;旋以众寡不敌,城破,牧与籥舞皆死之。
  监国再出师,加刑部侍郎,监军如故。寻与肯堂及都御史徐孚远航海至舟山依黄斌卿,转吏部侍郎。斌卿诛,晋工部尚书仍兼吏部事。永祐初不以学问名,在舟山辄与吴钟峦讲顾氏东林之学,或笑其迂;答曰:『然则山陆丞相亦非邪』?时诸镇各以私意相雠杀,文臣左右之,多致祸;永祐回翔其间,能得所驩以自保。
  辛卯(一六五一)九月,城破被执。令薙发;曰:『我发可薙,何待今日』!斫其胁死。仆负尸出城,血涔涔不止;仆哭曰:『主生前好洁,今无知邪』?血应声止。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小腆纪传目录 第 529 页

  董志宁字幼安,鄞人。以饩贡入太学,素以名节自励。
  乙酉(一六四五)六月,大兵长驱入浙,遍谒同里荐绅劝起兵;闻者笑为狂,独刑部员外郎钱肃乐是之,顾事莫能集。闰六月,馀姚、会稽皆起兵,鄞人始会议,然莫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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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最后,肃乐力疾至,请独任。而故太仆卿谢三宾新以迎降归,恶之;贻书定海总兵之仁曰:『将军以所部来,斩六狂生,事即解矣。仆请以千金为寿』!六狂生者,陆宇、张梦锡、华夏、家勤、毛聚奎,而志宁其首也。之仁初亦迎降,既而悔之(详之仁传)。鲁监国次会稽,授志宁大理寺评事,视师瓜沥。三宾亦以赂结戚畹张氏,由散寮骤跻东阁;且假劝输义饷名,乾没里中军需。志宁恶之,弃官归。
  江上师溃,三宾复降;时浙地尽归版图,祗舟山、石浦未下。而监国航海之军至长垣,连破闽海州县,且逼福州。于是师之备浙者抽以备闽,残明遗老起结寨于浙东,李长祥、翊两军为主盟。志宁与华夏辈计:将以翊军下宁波,而己以翻城应之,复连长祥军下绍兴,则监国故疆可复;夏与家勤辈皆喜。御史冯京第闻之,亦请以舟山军刻日来会。部署定,复为三宾谍知发其事,搜捕四出;志宁逃之舟山。寻监国至,晋兵科都给事中,联络山寨诸军以为海上应。诸山寨感其孤忠,资粮不戒而集。
  辛卯(一六五一)舟山破,志宁自刎死。宇葬其遗骸;先一夕,梦志宁曰:『吾刖一足,奈何』?启视,果失右趾,大惊;束蒲补之。妻罗氏,继室也;闻讣仰药死。子二:士骏、士骧,为兵部高宇泰所匿。及长,痛父之志,皆蹈海不返。又其仆文周者,当志宁入舟山时,妻孥在急捕中;文周匿之,挺身赴官,锻鍊几死而卒不言,乃获免。后悼其主之祀绝也,以缟衣蔬食终其身焉。我朝赐志宁通谥,曰「忠节」。
小腆纪传目录 第 531 页
  朱养时,江阴人;鲁监国授为兵部郎中。辛卯(一六五一)二月,我台州分守道耿应衡遣奸细入舟山托于日者,谓监国禄命宜禳灾星,定西侯张名振设醮禳之;养时疏争曰:『如此举动,贻笑敌人』!不听。九月,舟山破,自缢死。我朝赐通谥,曰「节悯」(补)
  刘世勋字胤之,上元人。崇祯末,以武进士历官都督佥事。监国驻舟山,进安洋将军。辛卯(一六五一)九月,大兵分道下舟山,张名振奉监国出海而命世勋城守;世勋料简城中步卒尚有五千、麾下死士五百,居民助之,乘城而守。大兵屡攻屡却,乃益兵攻之;城陷,世勋朝服北面望海再拜,自刎死。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同时殉难者,多于南、北两都。论者谓师南下所不易拔者,江阴、泾县合舟山而三。文臣可纪者:通政使会稽郑遵俭、定西监军御史馀姚梁隆吉,俱全家自杀。吏部主事福建林瑛与妻陈氏,分梁自缢死。杨鼎臣,投井死。户部主事苏州江用楫、礼部主事会稽董元、兵部主事福建朱万年、长洲顾珍、临山卫李开国、工部主事长洲顾宗尧、所正鄞县戴仲明、中书舍人山阴顾玢、陈所学、副使马世昌,或全家投井死、或全家自焚死。太医院副使章有期,率御医童广等自焚死。武臣则左都督张名扬(名振弟也)、锦衣卫李向荣、马泰、副将单登云、杜芳、夏霖、解龙、朱起光、沈云、曹维周、韩绍琦、夏时霖、张圣治、薛三胄、任则治、童自龄等,率兵民巷战死。诸生则张名甲(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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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兄也)、顺天顾明楫(名振之幕宾也);名甲奉祖先木主自焚死,明楫衣巾入太庙题诗壁上扼吭死。又有福建林世英,亦诸生也;马呈图、贡图(名振妻马氏之侄也)。此外,则湮没无可考焉。我朝赐遵俭、瑛、用楫、元、万年、珍、开国、宗尧、仲明通谥,俱「节悯」;名扬谥「烈悯」(补)。

小腆纪传目录 第 532 页

  沈履祥号复庵,慈溪人。崇祯丁丑(一六三七)进士;知侯官县,调瓯宁。南都立,上治安、责成二疏,颇见采纳。鲁监国,授御史,督饷台州。辛卯(一六五一)八月,师攻舟山,道出台州;城陷,走山中。被获不屈,杀于野。家人求其尸,得首于桑园、得身于积尸中;以其有服带可据,合而纫之以葬焉。我朝赐通谥,白「节悯」。


小腆纪传目录 第 533 页
小腆纪传卷第四十四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三十七
    陈子龙 沈廷扬(沈始元等) 林汝翥(林、叶子器、陈世亨)
    张煌言(罗子木等)

  陈子龙字卧子,华亭人。幼颖异,善今、古文。偕郡人立几社,海内宗仰之;与江右艾南英争诋不相下。登崇祯丁丑(一六三七)进士,授惠州推官、改绍兴;折节下士。东阳诸生许都者,副使达道孙也;见天下将乱,阴以兵法部勒宾客子弟,思得一当。同郡举人徐孚远见而奇之;谓子龙曰:『许都国士;朝廷方破格求才,倘假以职,隐然干城也』!子龙因与都游;数荐之上官,不能用。东阳令姚孙棐,桐城人;以备乱敛士民资,坐都万金不得。适义乌奸人假中贵名招兵事发,令谓都结党谋逆,持之急。时都有母丧,会葬山中者数千人;令疑为变,遽告监司雄。[雄]遣使收捕都党,执令痛笞之。旬日间,聚众数万,下东阳、义乌、浦江,遂逼郡城。巡按御史左光先急调抚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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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行剿,民各保寨拒敌;官兵大败。雄欲抚之,语子龙曰:『贼聚粮据险,官兵不能仰攻,非久持不克。我兵万人,止五日粮;奈何』?子龙曰:『都旧识也,请往察之』!单骑入都营,谕令归降,待以不死;乃挟都见雄,复挟之徇山中散遣其众。都乃以二百人随子龙来降,光先竟杀都等六十馀人于江浒;子龙救之不得,大恨。以招抚功,擢兵科给事中;子龙深痛负都,不赴也。
  南都立,以原官召用。子龙疏言:『自古中兴之主,如少康、周宜,皆躬亲武事。三代之后,汉之光武、唐之肃宗,莫不身先士卒,故能光复旧物。从未有深居法宫、履安处顺,而可以戡定祸乱者!臣瞻拜孝陵,依依北望,不知十二陵尚能无恙否?而先帝、先后之梓宫何在?兴言及此,陛下当尝胆卧薪、宵衣旰食;群工庶尹亦宜砥砺锋锷,奋发意志,以报雠雪耻是务。窃闻山东、河北义旗云集,拭目以望南师;朝廷晏然置之度外,何以收三齐抗手之雄、慰赵魏悲歌之士乎?臣恐天下豪杰知朝廷不足恃,不折而归贼,则群然有自之心矣!伏望陛下速幸京营大阅,复弭节江浒,大集舟师。分命武臣一至芜湖、一至京口以视险要固根本;令一军由归、亳以入汝、雒,次潼关,一军由襄、邓以攻武关,出广、汉;巴蜀之甲、燕晋之师,则用之为奇兵为声援。逆贼授首,可计日待矣』。又言:『臣入国门再旬矣,人情泄沓,无异升平;清歌漏舟之中,痛饮焚屋之内:臣不知其所终矣!其始,皆起姑息一、二武臣,以至凡百政令皆因循遵养,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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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为之寒心也』!时廷臣惩刘孔昭殿上相争事,无敢言者。太仆少卿马绍愉陛见,言及陈新甲主款事;上曰:『如此,新甲当恤』!群下愕然相顾;少詹事陈盟曰:『可』。因命予恤;且追罪尝劾新甲者。子龙偕同官李清交章力谏之,乃获已。未几,请召还故尚书郑三俊、御史易应昌、房可壮等;并可之。又上防守要策,言『防江之计莫过水师,海舟之设更不容缓。请专委兵部主事何刚训练』!又疏备三害,请收复襄阳:皆当时至计,而莫之能用也。寻户部尚书张有誉以内批升用;子龙疏言:『计臣清端敏练,百僚所服。但古制:爵人于朝,与众共之。墨敕斜封,覆辙可鉴!万一异日有奸邪乘间左右先容,铨司不及议、宰辅不及知,而竟以内降出之;臣等不争则倖门日开,争之则已有前例。立国之始,愿陛下慎持之也』!寻命采选淑女、中官;子龙言:『中使四出,有女之家黄纸帖额,闾井骚然。明旨未经有司,殊非法纪!又收选内员,虑市井无赖自宫希进;先朝若瑾、若贤,皆壮而有自宫者也』。皆不听。明年二月,以时不可为,乞养去。
  南都不守,闰六月十日松江兵起;子龙设太祖像誓众称监军,左给事中沈犹龙称总督、兵部尚书,邀致水师总兵黄蜚、吴淞副总兵吴志葵、故巡抚家瑞、苏松兵备李向中等为守城计。闽中授子龙兵部右侍郎、左都御史;浙东授兵部尚书,节制七省漕务。八月三日,松江破,子龙以祖母在,匿深山。
  吴胜兆事,狱词连子龙;子龙亡命,同夏之旭奔嘉定,告急于侯岐曾,匿其仆刘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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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已迁昆山顾天逵所。当事迹至嘉定执岐曾,别遣兵围天逵家;获子龙锁舟中,泊跨塘桥下。乘间,入水死,时丁亥四月二十四日也;犹戮尸。弟子沄收而葬之(沄字胜时,时称义士)。我朝赐子龙专谥,曰「忠裕」(之旭等自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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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廷扬字季明,崇明人;为人多智,好谈经济。崇祯中,由国子生为内阁中书舍人。时山东运道多梗,议复海运。廷扬疏言其便,辑「海运书」五卷;因户部尚书倪元璐以呈,请以庙湾六船试之。不一月,廷扬上谒;元璐惊曰:『我已言公去矣,奈何尚在』?廷扬笑曰:『粮至矣』!元璐即入奏,帝大喜。授户部郎中;往登州与巡抚徐人龙计海运事。向来宁远军饷,用天津船自登州候东南风转至天津,又候西南风转至宁远;廷扬请从登州直达宁远,省费甚多。寻命赴淮安专督海运事宜,累加光禄寺少卿。师之下松山也,绕出经略洪承畴后,粮道断绝。帝召廷扬议,请行;乃由天津口经山海关左达鸭绿江,半月抵松山,军中呼「万岁」。比还而后饷不继,城遂陷。
  甲申(一六四四),闯贼犯京师,廷扬以部檄驰至淮上借漕粮二十万;甫发运,而凶问至。南都立,命以原官督饷馈江北诸军。疏言:『臣历年海运有舟百艘,皆高大完好,中可容兵三百人;水手皆熟知水道,便捷善斗。今海运已停,如招集水师加以简练,则二万人之众足成一军,亦长江之卫也』!疏上,不报。时廷臣有请由海道出师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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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叹曰:『诚使是策得用,愿为前军』!已皆不行,但命运米十万饷吴三桂军。刘泽清在淮上欲得其舟,廷扬曰:『须俟朝命』!泽清纵兵夺之。时漕抚田仰为马士英私人,一切军务置不问;淮上瓦解,遂率部下归崇明。
  大兵下江南,廷扬航海入浙。鲁监国,加户部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浙直;令由海道窥三吴。时田仰为相,忌之;乃至舟山依黄斌卿。隆武帝在闽,授官亦如之。时诸军无饷,竞起剽掠;浙东之张国柱、陈梧为尤甚。乃密谓斌卿曰:『师以恢复为名;今若此,则贼已。将军其戒之』!斌卿曰:『公言固是,然将何以足食』?廷扬因为之定履亩劝输法,于是军士不复敢掠。
  松江提督吴胜兆之将举事也,送款舟山。斌卿犹豫不欲应,廷扬曰:『事机之来,间不容发;奈何坐失之』!定西侯张名振慨然请行,邀之为导;乃谓之曰:『兵至,必以崇明为驻劄地;禁打粮,然后可』!名振许之。至崇明食尽,名振违约登岸掠食;舟泊鹿苑,五更风大作,自相击,军士溺死者过半。大兵逆岸上,合呼『薙发者不死』!名振与监军都御史张煌言、冯京第杂降卒中逸去;廷扬叹曰:『风波如此,其天意邪?吾当以一死报国,然死此无名』!乃呼谓游骑曰:『吾都御史也,可解吾之南京』!时丁亥(一六四七)四月十四日也。至苏,我巡抚谕之降,不可;曰:『事之不济,命也』!至江宁,洪承畴以松山事与有旧,使人说之曰:『公但薙发,当大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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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使汝来』?曰:『经略』。廷扬曰:『经略死松山之难,先帝赐祭十三坛,建祠都下;安得尚有其人』!遂与部下赞画职方主事沈始元、总兵官蔡德、游击蔡耀、戴启、施荣、刘金城、翁彪、朱斌、林树、守备毕从义、陈邦定及从子甲十二人,同日被刑死。其亲兵六百人,斩于苏之娄门,无一降者。讣至舟山,哭声如雷,就地立祠祀焉。赠户部尚书。我朝赐通谥「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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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汝翥字大葳,福州举人;知沛县。天启时,缉妖人普光党有功,擢御史,巡视京城。有民人曹大妻与富家奴角口服毒死,内奄曹进、傅国兴以众掠富家,用大锥刺其主,刑官不问。汝翥捕得进,进惧劾,请受杖;杖之五十。国兴怒,邀汝翥于道,骂不已;复杖之如进。魏忠贤闻之,大怒,立传旨收汝翥,廷杖。先数日,群奄殴杀万;汝翥惧,乃逸至遵化。巡抚及同列交章论救,不得解;卒杖之,削籍归。一时强直之名大著。
  南都授云南临沅道,旋坐贬。鲁监国徵为兵部右侍郎,总督义师;与族人林攻福清。字子野,崇祯癸未进士;知海宁县。邑有妖人以剑术惑众,能缘壁走,伏水中一、二日不出;聚党千人。闻都城陷,将举事;捕杀之。杭州不守,兵士乘乱鼓噪乞饷;罪其首者而如所请。以城孤不能存,弃官归。隆武帝召之;黄道周督师,命以户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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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外郎司饷。改御史,往谕浙西。行至赣州,召还;授吏部文选司员外郎,请托遂绝。从扈汀州,仓卒不能及,号恸返山中。丁亥(一六四七)七月,鲁监国航海至长垣,郡邑起兵应之;别其父曰:『儿当死久矣:作令,城不守当死;扈驾,事不终,当死。若再苟延,是以不令之名贻父母羞』!乃易履负戈杂旅徒中攻福清;身被数创,犹勒兵战,中流矢死。汝翥被执,服金屑死。之友人叶子器者,掌营中记室事。被执,使作书招,子器挥绝命词与之;亦被杀。我朝赐汝翥通谥「忠节」、「烈悯」。
  陈世亨,不详何处人;官中书舍人。丁亥(一六四七)秋,鲁监国入闽,世亨以一旅复瑞安;援兵莫继,被执不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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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煌言字元箸,号苍水;鄞县人。崇祯壬午(一六四二),举于乡。父圭章,刑部员外郎。母赵,感异梦生;生而神骨清遒,豪迈不羁。能文章,善骑射。帝以天下多故,令诸生于试「经义」后,试射矢;三发三中。常感愤国事,愿请缨。
  及钱肃乐集师檄会诸乡老,煌言独先至。肃乐且喜且泣,即遣之天台迎鲁;授行人。绍兴监国,赐进士,加翰林院编修;入典制诰,出筹军旅。闽中颁诏之役,自请为使,释二国嫌;既归,累有建白。
  丙戌(一六四六)师溃,泛海将之舟山,道逢富平将军张名振,偕扈监国入闽。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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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朱成功不奉命,乃劝名振还石浦与威卤侯黄斌卿为犄角;加右佥都御史。斌卿恒以降乩炫才能;一日,宾僚咸集,乩降思涩,煌言微笑之。斌卿问故;煌言曰:『仆亦有仙,可不速而至』。斌卿固请,煌言请出十题,限十韵;援笔立就,一座叹服。斌卿呼为张大仙云。
  明年,松江提督吴胜兆请以所部来归,斌卿不乐从;乃与故都御史沈廷扬、御史冯京第共说名振应之,遂监其军以行。至崇明,飓风覆舟,廷扬死,名振堕水,诸军皆溃。有百夫长者,导煌言走间道,复还入海。时肃乐已奉监国出师于闽,浙东山寨群起遥应,煌言复集义旅劄上虞之平冈。诸山寨咸事钞掠,独大兰翊、东山李长祥与煌言而三,履亩劝税,相安无扰。己丑(一六四九),从居健跳。庚寅(一六五0),斌卿诛,监国入舟山;召所部入卫,加兵部右侍郎。辛卯(一六五一),降将田雄官浙江提督,以书来招;峻拒之。是秋,舟山城破,扈监国再入闽,次鹭门。时朱成功纵横海上,军独强;遥奉永历帝为号,于监国则修寓公之敬而已。惟煌言与名振以军为卫,成功因之有加礼。煌言亦极推其忠,尝曰:『招讨始终为唐,真纯臣』!成功亦曰:『侍郎始终为鲁,与吾岂异趣哉』!
  癸巳(一六五三),复间行入吴淞;寻招军天台。明年,军吴淞;以上游有夙约,会名振之师入长江,趋丹阳,掠丹徒。登金山,望石头城遥祭孝陵;烽火连江,江南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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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而上游失期不至,左次崇明。甲午(一六五四),再入江,掠瓜洲、仪真,薄燕子矶;而所期终不至,遂乘流东返舟山。是役也,故南都诚意伯刘孔昭亦以军会。或谓煌言宜绝之;煌言曰:『孔昭罪诚与马、阮等;然马、阮再卖浙东,而孔昭以操江亲兵栖迟海上者累年,则其心尚可原。疾之已甚,使为马、阮浙东之续,将何补乎』!闻者服之。是年,名振卒。遗言以部下归之,于是军容始盛。
  乙未(一六五五),成功书约大举。丙申(一六五六),驻天台;冬,又驻秦川。丁酉(一六五七),大兵迁舟山之民,煌言还军舟山。既,鲁去监国号,乃通表滇中。戊戌(一六五八),永历帝遣使进成功延平郡,加煌言兵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我江督郎廷佐以书招之;煌言复以书曰:『夫揣摩利钝、指画兴衰,庸夫听之,或为变色;而贞士则不然。其所持者,天经地义;所图者,国恨君雠;所期待者,豪杰事功、圣贤学问。故每膻雪自甘、胆薪弥厉,而卒以成功;古今来何可胜计!若仆者,将略原非所长。祗以读书知大义,痛愤国变;左袒一呼,甲盾山立。峗峗此志,济则显君之灵,不济则全臣之节;遂不惜凭履风涛、纵横锋镝之下,迄今馀一纪矣。同雠渐广,晚节弥坚;练兵海宇,祗为乘时。此何时也,两越失守,三楚露布、八闽羽书,雷霆飞翰。仆因起而匡扶帝室,克服神州:此忠臣义士得志之秋也。即不然,谢良、平竹帛,舍黄、绮衣冠,一死靡他;岂谀词浮说足以动其心哉!乃执事以书通,视仆仅为庸庸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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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利钝兴衰夺者。譬诸虎仆戒途、雁奴守夜,既受其役而忘其哀。在执事固无足怪,仆闻之怒发冲冠!执事固我明勋旧之裔,辽阳死事之孤也。念祖宗之恩泽,当何如怨愤;思父母之患难,当何如动念!稍一转移,不失为中兴人物。执事谅非情薄者,敢附数行以闻焉』。七月,成功兴师,以监军会之北行,泊舟羊山。山故多羊,杀之则风涛立至。军士不能戒,烹之;羊熟而祸作,碎船百馀,义阳溺焉。遂返旆,之舟山治舟。己亥(一六五九)五月,会于台,悉师以行。次崇明沙,谓成功曰:『崇沙为江海门户,有悬洲可守;不若先定之,以为老营。脱有疏虞,进退可据』。不听;因请以所部为前军。时大兵于金、焦间以铁锁横江,谓之「滚江龙」;潭家洲岸皆西洋大炮。煌言孤军出入其间,成功遣将助之,令善泅者截断滚江龙,将夺上流木城,而舟多为炮没,不得前;乃登舵楼焚香祝天,飞火夹船下,遂以十舟剪江渡,木城俱溃。明日成功至,城中出战,不利。成功欲趋金陵,煌言欲先镇江;成功曰:『我顿兵镇江,金陵援骑朝发夕至,奈何』?煌言曰:『我以偏师水道薄观音门,金陵自救不暇,岂能他顾』!遂袭仪真;未至五十里,而士民迎降。六月二十七日,成功来告镇江之捷,煌言兼程还抵观音门,致书成功,请以步卒陆行赴白下;乃成功从水道来。大兵之征黔者凯旋,闻信驰至,同城守;于是严备已具。秋七月朔,以哨卒七人乘虚掠江浦,取之。初四日,成功水师方至;次日,芜湖降书至。成功虑江、楚援师,属煌言驻芜湖以控上游。煌言乃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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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形胜,一军出溧阳窥广德,一军镇池州截上流,一军拔和州以固采石,一军入宁国以逼徽州。传檄郡邑,大江南北相率送款:郡则太平、宁国、池州、徽州,县则当涂、芜湖、繁昌、宣城、宁国、南陵、太平、旌德、泾县、贵池、铜陵、东流、建德、青阳、石埭、含山、巢县、舒城、庐江、建平、高淳、溧阳,州则和州、广德、无为,凡得四府、三州、二十二县。煌言考察官吏,黜陟廉明;江、楚、鲁、卫人士多诣军门受约束。八月,方诣徽郡受降,而江宁之败闻,乃亟返芜湖。初,煌言贻书成功曰:『师不可老,老则生变;宜速遣诸将分徇近邑。如金陵出援,我则首尾相击;如其自守,我则坚壁以待。倘四面克复,则收兵鳞集,金陵在我掌中矣』。成功以累捷自骄,又闻江北如破竹势,谓城可旦夕下;但命八十三营牵连立屯,释戈开宴,军士捕鱼、纵酒为乐。而官军之各路援师已长驱至,侦其不备,以轻骑穴城出袭,破前锋,擒其将余新。仓猝间,士气已馁,拔营遁;垒未安,大兵复倾城出,诸营瓦解。成功之良将甘煇,马蹶被擒,死;遂大败。成功亟登舟乘流下海,镇江诸师并撤去。
  先是,镇江之捷,有漕督以援兵中道溺死。松江水师提督马逢知密以书请降,自巡抚而下皆欲出走;以故力劝成功持久观变。至是,江督郎廷佐复以书招,严拒之;廷佐乃发舟师扼其归路。煌言与诸将议入鄱阳招集故杨、万诸子弟,号召江、楚。八月七日,舟次铜陵,与援师之自楚来者遇;奋击之,沈其四舟。已而夜战不利,义士魏耕请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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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霍山寨;乃焚舟登陆,士卒尚数百人。初之霍山,已受抚;乃转入英山。甫度东溪岭而追者至,众皆窜,相从止一童、一卒;迷失道路,茫茫无所归。念皖有故人卖药于高浒埠,姑投之;则故人无在也。故人之友,亦以观变自江上来者,识为张司马;怜其忠悃,教之由枞阳渡黄湓。江而上,抵东流之张家滩登岸,走建德、祁门乱山间。比又病疟,力疾趋休宁,买舟入严陵。已复山行,自东阳、义乌出天台,达海壖;树纛鸣角,招集散亡。成功闻之,亦遣兵来助。海上有长亭乡者,多田而苦潮;乃募义民筑塘捍之。遣使告败于行在,且引咎;上专敕慰问,晋本部尚书。
  庚子(一六六0),驻师林门;寻驻桃渚。辛丑(一六六一),入闽,次沙关。时成功欲取台湾以休士,已抵澎湖;乃遣幕客罗子木以书责成功,谓『军有寸进,无尺退。今一入台,则两岛并不可守;是孤天下之望也』!不听。会有迁界之役,煌言顿足叹曰:『弃此十万生灵而争红夷乎』!复以书招成功,谓可乘机取闽南;卒不听。乃遗书故侍郎忠孝、都御史沈佺期、徐孚远、监军曹从龙,劝其力挽成功;而终不能用。于是,以孤军徘徊两岛间。已闻滇中事急,复遣子木入台苦口责之。成功以方得台,不能行。无已,乃别遣职方郎中吴锄挟帛书入郧阳山中说十三家军,使之挠楚救滇;而十三家已衰敝不敢出。壬寅(一六六二),滇中陷,成功亦卒于台;乃哭曰:『已矣,吾无望矣』!复还军林门。会闽南诸遗老以成功卒,谋复奉鲁监国,贻书来商;喜甚,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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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书约故尚书卢若腾而下,劝以大举。又拟上诏书一道,并约成功子经,劝以亚子「锦囊三矢」之业,厉兵束装以待。是年,我浙督与安抚使各以书相招,煌言谢之;略曰:『不佞所以百折不回者,上则欲匡扶宗社、下则欲保捍桑梓。乃因国事之靡宁,而致民生之愈蹙。十馀年来,海上刍茭糗糒之供、楼橹舟航之费,敲骨吸髓,可为惕然!况复重以迁徒,讫以流离;哀我人斯,亦已劳止!今执事既以保民息兵为言,则莫若尽复滨海之民,即以滨海之赋畀我;在贵朝既捐弃地以收人心,在不佞亦暂息争端以俟天命。当与执事从容羊、陆之交,别求生聚教训于十洲三岛间。而沿海藉我外兵以御他盗,是珠虽弃,休息宜然;朝鲜自存,艰贞如故。特恐执事之疑且畏耳,则请与幕府约:但使残黎朝还故土,不佞即当夕挂高帆,不重困此一方也』。又复督府书曰:『执事新朝佐命,仆明室孤臣;区区之诚,言尽于此』。时闽南消息既杳,郑经则偷安海外;因悒悒日甚。
  甲辰(一六六四)六月,乃散军居南田之县岙。县岙,在海中,荒瘠无人烟。惟山南有汊港,可通舟楫;其北则峭壁巉岩,人不能及。遂诛茅以居,从者祗故参军罗子木、门生居敬、侍者杨冠玉、将卒数人、舟子一人。朝议谓煌言不死,海盗且复逞也;奉旨购之。有司系累其妻子、族属以待;募得其故校,使投舟山之普陀伪为行脚僧以伺。会煌言告籴之舟至;籴人昵其故侣,且为僧,不之忌。故校遽出刀胁之,骈杀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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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者乃告之曰:『虽然,公则不可得也。公蓄双猿觇动静,船在十里外,猿辄鸣树杪,公得为备矣』!故校乃于夜半潜上山背,攀萝踰岭而入,暗中执煌言并子木、冠玉、舟子三人;七月十七日也。越二日,至宁波;我提督张杰以客礼,举酒属曰:『迟公久矣』!曰:『父死不能葬、国亡不能救,死有馀罪。今日至此,速死而已』!杰遣官护之入省。出宁波城,再拜曰:『某不肖,有孤故乡父老二十年之望』!登舟危坐。夜半,有坐蓬下唱「苏武牧羊曲」者。煌言拔衣起,扣舷和之;酌酒劳曰:『尔亦有心人也。吾志已定,尔无虑』!叩其姓名,则防卒史丙也。渡泉塘,舟中拾一笺;句云:『此行莫作黄冠想,静听先生正气歌』。煌言笑曰:『此炎午后身耳』!比至杭州,供帐如上宾;旧时部曲许存问,官吏愿见亦弗禁,有贿守兵以一睹为幸者。九月七日,赴市;遥望凤凰山曰:『好山色』!赋绝命词,挺立受刑;年四十五。子木、冠玉、舟子,并从死。子万祺,械至镇江,先三日死。初,煌言之入海也,风飘至一荒岛;梦金甲神告曰:『赠君千年鹿,迟十九年还我』!果得一苍鹿;食一脔,积日不饥。比籴人未返,占课大凶;徘徊假寐,又梦金甲神来。方呼居敬告之,言未既而兵入;盖十九年云。浙人张文嘉、万斯大葬诸南屏山麓,子木等祔焉。子木名纶,以字行;溧阳人。己亥(一六五九),见煌言于江上。尝参朱成功军;不乐,奉父复就煌言。中道与师遇,格斗堕水;比救起,则父已被缚去。思出奇计救之,不得。呕血濒死;煌言勉以立功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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雠,遂相依以及于死。冠玉鄞人。制府以其年少,将脱之;固请从死。居敬字畏斋,黄岩人;以计逸为僧。故校以诱执煌言功,授千户,奉命巡海;猝遇煌言旧将,愤其害主也,突刺杀之。我朝赐煌言通谥,曰「忠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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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四十五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三十八
    之仁(子鸣谦) 张鹏翼(弟鹏飞、季熊、顾勋)
    张名振(焦文玉、杨复葵) 朝先、阮进(阮骏)
    周鹤芝(弟瑞) 郑遵谦(郑彩)

  之仁,直隶保定人。官定海总兵;弘光时,挂镇倭将军印。
  乙酉(一六四五)夏,南都既覆,鄞县绅士钱肃乐与诸生华夏等六人起义;故太仆谢三宾家富耦国,方西行纳款归,密使贻书之仁曰:『翕翕訾訾,出自庸妄六狂生,而一绅和之;将军以所部来,斩此七人,则事定矣。某当奉千金为寿』。绅者,肃乐年未四十也。会肃乐亦遣诸生倪懋熹劝之仁来归,之仁两答之,期十五日至。至则,大会诸乡老,突出三宾书数其罪;三宾叩首乞命,愿出万金助饷。之仁遂从肃乐缔盟,共城守。鲁监国封武宁伯,分守西兴;寻进侯。既江上诸军与师屡战不胜,西望心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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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仁上疏监国曰:『事起日,人人有直取黄龙之志。乃一败后,遽欲以钱塘为鸿沟;天下事何可忍言!臣愿以所隶沈船一战;今日死犹战而死,他日即死恐不能战也』!明年三月朔,师驱船开堰入江,张国维敕各营守汛,命之仁率水师从江心袭战。会东南风大起,之仁扬帆奋击,碎舟无数;郑遵谦获铁甲八百馀副。诸军继之,遂大捷。
  踰两月,诸军以粮乏溃,监国航海。之仁载其妻妾二、子妇、幼女、诸孙沈诸蛟门外;再拜,捧所封敕印投焉。乃立旗帜、张鼓吹,扬帆抵松江,峨冠登岸。众谓其降也,护至金陵。洪承畴令其易服薙发;之仁笑曰:『我握兵柄爵通侯,谋人国事而无成,死固分也。然葬于波涛,身死不明;故就此以求死耳』!遂见杀。
  子鸣谦,字益公。之仁既封侯,鸣谦袭镇倭将军,驻定海之蛟关。有张国柱者,刘泽清部将也;依鸣谦于海上,有弓箭手五百人,劫鸣谦掠馀姚。行朝震恐,亦署国柱以将军。之仁死,黄斌卿诱杀鸣谦而并其众;国柱再争之,亦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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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鹏翼字耀先,诸暨人;世以军功授职。弟鹏飞、季熊,皆有勇善战。鹏翼初以总兵挂淮海将军印,迁中府左都督。乙酉(一六四五)五月南都亡,与右都督徐洪彦率兵六千航海至越。江上师起,即斩将自守,驻江干;潮至帐淹,无敢离伍者。鲁监国封为永丰伯,出镇衢州。明年六月,大兵至,标下副将秦应科等约为内应;城破巷战,与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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鹏飞同被执,不屈自刎死,洪彦亦死。季熊御严州,战败力竭,匿村巷中。追骑至,令村民献之;季熊突出,大吼曰:『大丈夫肯避尔者邪』!复手刃数十人。援绝,跃上屋,拾瓦四击,坐屋脊骂。攻益急,拔靴刀自剚,尸直立三日不仆。时称张氏三忠云。我朝赐鹏翼通谥,曰「烈悯」。
  顾勋,会稽人;鲁监国封忻诚伯。江上之败也,勋守严州,与师相拒累日;阖家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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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名振字侯服,江宁人。少伉爽,有大略;壮游京师,太监曹化淳延为上宾。化淳以安门下故,与东林亲;名振亦遂得与复社诸人通声气。熊开元之廷杖也,名振阴属杖者,得不死;而实未尝识面也。
  崇祯癸未(一六四三),授台州石浦游击。南都破,安抚使至浙东,不受命。鲁监国,加富平将军。时黄斌卿镇舟山,名振与相犄角;议由海道窥崇明,扰三吴,以为钱塘援。未行而江上溃,监国脱方国安之危走石浦、南田;名振弃石浦扈监国。会斌卿诱杀鸣谦,叛将张国柱悉定海之众以攻舟山;斌卿求救,名振破走之。名振既与斌卿为儿女姻,又拯其危,乃劝斌卿纳监国;斌卿不从。适永胜伯郑彩至,以其军扈监国入闽,名振得封定西伯;请归浙中招部曲。及还,而石浦已归附我大清,乃入舟山依斌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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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卿见其势孤,稍侮之。
  丁亥(一六四七),我松江提督吴胜兆谋叛,通书舟山,请一军合力向南都。斌卿犹豫不欲应;名振方有自远之志,沈廷扬、张煌言等又怂之,遂自以其军赴约。请之监国,给敕印二百道,命煌言为监军、太常寺丞任文正副之;赐给事中徐孚远一品服,充行人司。联二千馀北上;次黄连港;恶其名,将移之白沙,传令洗炮。龙惊浪鼓,风大作,全军尽覆。弟名远被擒,死之。名振于洪涛中浮篷上不死,登岸暗行二十里,遇僧一泓者为剃发易服;一泓为师所诛,而名振获免,复入海。斌卿标将朱玖欲因是杀之,斌卿未之许;而以其无军,益侮之。名振乃托言屯田,避之南山。
  初,名振之救斌卿也,部将阮进最有功;斌卿不德名振而忌进之为名振用也,间进使叛。及北发,进以不习三吴水道辞;取船二十艘,脱归闽海,招军颇盛,得封荡湖伯。既而监国所复闽地尽失,名振自南田复健跳所;招进,复与合,扈监国驻健跳。斌卿既不奔问官守,进告籴又不应,怒结平西伯朝先,传檄谓:『海上诸岛滃洲稍大,共诛斌卿,奉驻军』。名振故与斌卿姻好,阳阻之;而诸军卒击杀斌卿。己丑(一六四九)冬十月,监国入舟山,名振晋侯爵太师,当国。朝先有标枪手八千,既诛斌卿并其军,一不以付名振;名振忌而袭杀之,其部将张济明跳而降于师为前导。辛卯(一六五一)八月,分道并进;名振以蛟关天险,海上诸军熟于风信,敌必不能猝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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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留阮进守横水洋,弟左都督名扬、安洋将军刘世勋守舟山,自帅兵奉监国捣吴淞以牵制之。或谓曰:『物议谓公藉此避敌』!名振曰:『吾母、妻、子、弟皆在城中,吾岂有他心哉』!寻阮进败死;九月丙子(初二)日午刻,诸军力不支,城陷。时名振会师火烧门外,离城六十里,候潮长还救;突见城中烟焰蔽天,知不可救,乃解维去。寻闻母范氏、妻马氏、弟名扬偕其幼弟及妾阖户举火自焚死,恸哭曰:『臣误国、误家,死不足赎』!奋身欲投海;监国与诸将救之,乃止。乃复扈监国航于海。
  明年春,次于鹭门,收馀烬。往见朱成功;成功大言曰:『汝为定西侯,数年所作何事』?名振曰:『中兴』。成功曰:『安在』?名振曰:『济则徵之实绩,不济则在方寸间耳』。成功曰:『何据』?袒而示之背,「赤心报国」四字长径寸,深入肌肤;成功愕然,谢曰:『久仰老将军大名,奈多憎之口何』!出历来谤书,厚尺许;名振遽火之。成功待以上宾,行交拜礼,指腹联姻;赠以万金、哆啰呢五十匹、日本刀一口,为名振聘氏女。秋,拜名振为总制,犯漳、泉。癸巳(一六五三)春,名振请兵北上,与之兵二万、粮三艘。获叛将金允彦于金塘山,磔之祭死事诸臣。仁武伯姚志倬,诚意伯刘孔昭偕其子永锡以众来依,号召旧旅;破京口,截长江,驻营崇明。寻被谗,撤回厦门;宁靖术桂为力辨于成功。及相见,语至夜分;更益以兵,而令陈辉、秀奇、洪旭、周全斌偕行。至羊山,风折兵十之一,惟名振全军无恙。九月,复驻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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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绝,名振与士卒同饿,有「太师枵腹,我辈忘饥」之谣;军得不散。十二月朔,我崇明驻防兵万馀、马三百匹乘冻涉江入平阳沙,名振鼓众迎之,浴日将军善良挺矛当先,姚志倬、任麟、有才以三百人冲其左,张煌言、浚以三百人突其右;崇明兵大败,无一返者。甲午(一六五四)春正月,名振以上游有蜡书请为内应,率海艘数百溯流而上;再入京口,掠仪真,至观音门。十三日,泊金山,遥祭孝陵,设醮三日;挥泪题诗云:『十年横澥一孤臣,佳气钟山望里真。鹑首义旗方出楚,燕云羽檄已通闽。师桴鼓心肝噎,父老壶浆涕泪亲!南望孝陵兵缟素,会看大纛祃龙津』!越二日,掠辎重东下,旌旗蔽江。四月,复以海艘上镇江,焚小闸;至仪真,索盐商助饷金不得,焚六百艘而去。寻以海船六十入山东登、莱诸处,直抵高丽;乃还。乙未(一六五五),成功拜名振为元师,陈辉、洪旭、陈六御副之,统二十四镇入长江;我宁波守将张洪德降,名振养为义子。进攻舟山,我镇将巴臣功之中军陈虎力战死;臣功降,授为铁骑镇,改名臣兴。名振徒步入城,痛哭以祭其母,哀动三军。
  是年十一月,我台州副将马信降于名振;名振不之信,纳母为质,许之。将入见,而名振已寝疾。丁未(二十七日)戌刻,有大星陨海,光芒如电有声;亥刻,名振起坐,击床连呼「先帝」数声而逝。葬于芦花岙,有白鹤成群盘旋数日而去。遗言以所部归张煌言;论者谓『陶谦之让豫州,不是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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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文玉、杨复葵,皆山西人;张名振标下副将也。以诛黄斌卿功,晋总兵。文玉善射,有胆略。后负重伤自刎,尸不朽。妻张氏,葬之毕,亦自刎;有「夫忠妇烈」之。复葵以标将挟之投诚,赴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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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先,舟山人;或云故土司,以调征塞上,入内地。骁勇善战。初,从张国柱、鸣谦入海,黄斌卿三书招之;朝先以二舰渡横水洋,斌卿标将朱玖、陆伟以假迎劫之,朝先跳水免,妻子死焉。既见斌卿,留之部下而不以事任,郁郁不得志;张名振解衣衣之,赠千金,朝先心归焉。请于斌卿徇海边,劄奉化之鹿头镇,有众数千;名振以之归鲁监国。
  己丑(一六四九)秋,朝先取粮温、台;斌卿标将黄大振得罪,搆之曰:『将军家口、标属被本爵钞没,以将军久假不归,有怀二心故也。某以苦谏获戾,故出亡耳』。朝先久蓄恨,闻之则大怒,厉兵誓师,奏斌卿罪状;命与阮进水陆并进。名振泣谏曰:『臣与斌卿联,路人所知。今以朝先一言而加兵,其如物议何』!监国手敕和解之。朝先卒与进击杀斌卿,分其水陆军资、甲仗,一不以付名振,渐自恣。监国入舟山,封平西伯;标下吕廷诏、张济明、文龙俱总兵,范可师、万时辂俱监军郎中。
  郑彩之为朱成功所败也,名振、进因而堕之;朝先又不与合,用是相水火。辛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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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一)二月,名振伪为治兵南田者;朝先不之觉,散遣士卒于民舍。名振猝至,朝先手格数十人而死;张济明跳城、夺哨船,投诚于我大清,愿充先锋定海氛。于是舟山虚实尽泄;论者谓舟山之亡,由朝先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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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进,会稽人;舵工也。为盗海上,善水战。张名振拔为水营将;尝率一舰破贼船三十馀号,遂知名。
  黄斌卿之为张国柱所攻也,求救于名振;进以四舟冲国柱营,乘涛发炮,所当辄麋碎,国柱仅以身免。斌卿既获救,又忌进为名振用,以计间之;进为所惑。名振北应吴胜兆,进以不习三吴水道辞;取船二十艘、军资器械数万,脱归闽海,从鲁监国于长垣,以功封荡湖伯。己丑(一六四九)三月,监国所复闽地尽失,名振自南田复健跳所;招进,合兵扈监国驻跸。七月壬午(二十五日)师围健跳;进以楼船数百赴援,金鼓震天,师解围去。已而进军饥,恃昔日有保全舟山功,以百艘告籴斌卿;不之应,进怒。平西伯朝先方有憾于斌卿,闻之,与进相结,罪状斌卿,传檄致讨。斌卿求和,名振故与斌卿姻好,已许之;进卒击杀斌卿。监国入舟山,论功晋太子少傅。
  辛卯(一六五一)秋,师大举逼舟山;名振奉监国航海,进守螺头门。八月辛酉(十六日)师试舟海口,进以三舟突阵,夺楼船一、战舰十馀艘;获十一人,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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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丙寅(二十一日),大雾,咫尺莫睹。师以小舟探水尾,战舰直突螺头门;进遇之横水洋,以火毬掷我舟。风反师熸,进面创甚,投水死(亦曰被擒);舟山遂陷。
  越五年乙未(一六五五),延平朱成功遣英义伯阮骏围舟山,我守将巴臣功降。明年八月,师再至,骏力竭赴海死;距进之死盖六年矣。又有英义将军左都督阮美、阮骍、阮骥,皆进从子也;而骏尤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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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鹤芝号九京,福清之榕潭人也。读书不成,去为盗于海上。饶机智,能指挥其侪辈;往来日本。日本三十六岛,各有统之;国主居东京,拥虚位,权则大将军掌之。其三十六国,则如诸侯之职。撒斯玛者,于诸岛为最强,大将军昵焉。鹤芝既久于日本,与撒斯玛结为父子。尝微行至家,为有司迹,系狱三年;贿吏得解,为盗如故。久之受抚,以黄华关把总稽查商船。
  乙酉(一六四五)秋,隆武帝加水军都督,副黄斌卿驻舟山。遣人至撒斯玛,诉中国丧乱,愿假一旅!撒斯玛慨然许之,约明年四月发兵三万,战舰、军资、器械自取诸其国;自长琦岛至东京三千馀里,驰道、桥梁、驿递、公馆修辑,以待中国使臣之至。鹤芝大喜,益备珠玑、玩好之物以悦之。参谋林籥舞为使,期以四月十一日东行;而斌卿止之曰:『大司马余煌书来,云「此吴三桂之续」也』。鹤芝怒而入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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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肯堂出师北征,以鹤芝为前将军。郑芝龙之将降也,以书招鹤芝计事,至则降已决;鹤芝与监军朱永祐流涕谏,不听。鹤芝曰:『某海隅亡命耳,无所轻重。所惜明公二十年威望一朝堕地,为天下笑!请得效死于前,不忍见明公之有此举动也』!抽刀自刎;芝龙起夺之。数日,芝龙竟北去;遂与永祐移军海坛。明年丁亥(一六四七)二月,复海口、镇东二城,以籥舞及总兵赵牧守之;鲁监国封为平夷伯。五月,海口复失,籥舞、牧皆死之。鹤芝度师势盛不能抗,乃退守火烧屿。七月,从鲁监国会师攻福州,败绩。
  己丑(一六四九)冬,监国驻跸舟山,进侯;与其弟闽安侯瑞分屯温州之三盘屿以为犄角。居无何,与瑞有隙;监国命武陵人胡明中往解之,至则搆之益甚。瑞遂南依郑彩,鹤芝亦北依阮进。彩之扼于朱成功也,鹤芝欲结好成功,与进击破彩众。舟山亡,依成功以终。
  瑞字云麟;从鲁监国祃牙举事,得封伯,旋进侯。后亦依成功。庚子(一六六0)五月,拒师于海门;与五府陈尧策俱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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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遵谦字履恭,会稽诸生山西佥事之尹子也。放诞喜结客,扛鼎、击剑之徒日盈其庭。妻尝杀人,推官陈子龙论坐之;东阳许都救以免。后都作乱,遵谦将从事,其叔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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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不听往。
  乙酉(一六四五)杭州降,乃集其徒,号义兴军;搴旗过清风里,杀我山阴知县彭万里、署绍兴知府通判张愫,取库中兵仗给士卒,表迎鲁监国,诸义旅一时并起。诏为义兴将军,与熊、钱诸军分守小亹,号众数万。明年,偕诸军战江上,获铁甲八百馀副。后为田仰、方国安、之仁辈所扼,势寖衰。
  江上溃,之尹投水死;遵谦从监国入海,晋封义兴伯。偶与郑彩争洋船,有隙;及彩雠杀熊汝霖,遵谦益不平。彩乃诈扑部将吴辉,令扶伤就遵谦求书投郑鸿逵;遵谦过辉船送之,被擒。辉既擒而惭,伏舱底不出;遵谦呼曰:『汝郑彩厮养,杀我岂出汝意而相避乎』!辉出,遵谦乞只鸡、盂黍哭奠汝霖毕,蹈海死。遵谦之妾金四姐者,痛夫之死,束像彩;每祭,寸斩以侑食。彩闻,又沈之。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郑彩,芝龙从子(或曰鸿逵子者,误也)。弘光时,以水师副将偕鸿逵守镇江。乙酉(一六四五)四月,师渡江,鸿逵、彩自杭州奉隆武帝入闽。福京立,封永胜伯,充御营右先锋出江西。明年四月,吉安陷;彩弃广信,奔入杉关。师乘之,克抚州;永宁慈炎死之。上震怒,削彩职,令戴罪图功。闽败,彩以所部入海。适张名振奉监国鲁至舟山,守将黄斌卿不之纳,监国跋疐无所归;彩乃奉之入闽,次中左所。芝龙已投诚,密令彩执监国归命;彩匿监国,以南夷貌类者服监国冠服居舟中,谓守者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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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急,则缢以示之』!监国获免。时成功亦驻厦门,以唐、鲁旧嫌,不欲奉监国;彩乃改次长垣。明年丁亥(一六四七)正月,监国以彩为元帅,封建国公。自是专横,大学士熊汝霖每折之;又与义兴伯郑遵谦争洋船,有隙。会戊子(一六四八)正月元夕,熊、郑两家相问遗;部将李茂遽以合谋告变,彩袭杀汝霖并遵谦。刘中藻攻福宁,彩掠其地;诸镇遂大恶之。己丑(一六四九),闽地尽失,张名振自健跳所遣使迎监国;彩乃弃监国去,与弟定远伯联据厦门。将有事于海南;戒联曰:『饥虎不可为邻;国姓扬帆往来,宜备之』!联不之信。未归,闻联死,求援于张名振;名振方自结于成功,不应,而反以堕之。成功度彩已困,遣其将洪政折矢招彩;乃以所部付之,归老厦门。己亥(一六四九)秋,坐厅事,忽见熊、郑拥兵入;惊扑阶下,七孔流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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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四十六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三十九
    义 师(一)
     凌駉(从子润生、马元騄、谢陛、许来春、高桂等)
     沈迅(弟迓) 刘孔和 殷渊(宋汤济、郭珩、拱辰)
     吴易(孙兆奎、沈自徵、弟自炳、弟自駉、华京、吴旦、赵汝圭
     、吴鉴、周瑞、张飞远、陆世钥、茹略文、周志韬、任源邃、徐
     安远、朱旦、韦志斌、李伯含)、
     卢象观(弟象同、陈坦公、毛重泰、方明、潘文焕、葛麟)
     阎应元(陈明遇、许用德、冯厚敦等) 黄毓祺(徐趋)
     顾杲(谋、张龙文、巢之梁、朱某)
     沈犹龙(睦明永、李待问、章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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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室瑜(朱集璜、陶瑊、陈大任等)
     (兄淳、蔡仲昭、魏虎臣)
     侯峒曾(弟岐曾、子元演、元洁) 黄醇耀(弟渊耀、张锡眉等)
     金声(江天一、姜孟卿等) 邱祖德(沈寿荛、麻三衡、吴太平等)
     尹民兴(吴汉超、赵初浣) 吴应箕(庞昌胤、吴源长、裘君量)
     谢琢(钱国华、司石磐、缪鼎吉、弟鼎言)
     周损(傅梦鼎、傅谦之、桂蟾等) (侯应龙、冯宏图)
     李虞夔(子宏、万练等)

   凌駉字龙翰,歙县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以主事,赞画督师李建泰军。建泰降贼,駉遁至临清;募兵三千,权州印部署乡勇,斩伪防御使皇极等三人。复临清、济宁,传檄山东,远近响应。于是土寨来归者甚众,与德州谢陛遥相应。
  已闻南都立,间道遣人上疏,言『臣以铅椠书生,未谙军旅;先帝过简,置之行间。遭值危亡,不能以死殉国;乃以万死馀生,纠集义旅讨擒伪逆,诚欲自奋其桑榆之效。然不藉尺兵、不资斗粟,徒以「忠义」二字激发人心。方今贼势犹张,东师渐进;臣已上书彼国大臣,反覆恳切,不啻如秦庭之哭矣。然使东师独任其劳而我安享其逸、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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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克有其土而我坐受其名,恐无以服彼之心而伸我之论!为今日计,或暂假臣便宜,权通北好,合兵讨贼;名为西伐,实作东防。俟逆贼既平,国势已立,然后徐图处置之方。若一与之抗,不惟兵力不支,万一弃好引雠,并力南向,其祸必中于江、淮矣。臣,南人也;既不肖而有功名之想,尚可几幸于南。但恐臣一移足,大河之北便非我有。故忍苦支撑于此,以为他日收拾河北、畿南之本。夫有山东,然后有畿南;有畿南,然后有河北。临清者,畿南、河北之枢纽也;与其以天下之饷守淮,不若以两河之饷守东。乞择使臣联络北方以弭后患,宣慰山东以固人心』!又言:『胶州对岸为庙湾,宜设水师一旅,与青、齐义勇相结援;东郡可不劳而下』。而是时朝议方以江北分四镇,无一人计及山东者;疏入,不省。駉孤军难自立,亦时与我大清通书问。东昌下,駉南走大名;我朝以兵科给事中印劄招之,駉悬之陈桥驿。独身至南都入对,授监察御史,代陈潜夫巡按河南。駉疏言:『臣今与各寨将领约分地画守,仿古人合纵之策:一寨破,约各寨致讨。以长河为边垣、以各寨为州县,以守为战、以农为兵。臣寝食于河,创痕风裂,不敢自逸』。诏吏、兵二部给空札百馀以待归正之人,实无一军相策应。
  迨许定国、李际遇既降,导我兵南渡;駉行部至归德,以土兵数百守城。游击赵擢说降,駉斩以徇。次日,率兵出西城斫营,而守者已开东北门迎降。我豫亲多铎下令须生致凌御史,否且屠;駉乃以两印投井中,命参将吴国兴赍敕旨并遗疏入奏云:『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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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不受辱!属者仰药、引剑,两被强持;因思慷慨而殃及小民,何如从容而善全大节。臣母年七十,登第未遑一省;子年四岁,尚未识面。受命疆场,义不返顾。伏乞大奋乾断,速定战、守之策;则臣死之日,犹生之年』!南向拜讫,单骑见豫;从子润生从焉。豫曰:『御史私渡河,复抗大军,何也』?駉曰:『以大明官归大明,何云私!职授监军,恨兵微不得一战,何云抗』!长揖不拜。豫手金爵,赐之酒;駉曰:『天性不饮也』。越日,无降意;乃取学道蔡凤、监军道吴琦于阶前斩之,顾駉曰:『公以首领易虚名乎』?遗以大帽、貂裘、革舄,不受;强留之。中夜谓润生曰:『吾忍死守此土,以为江南屏蔽;今已矣』!遗书豫曰:『愿贵国无负初心,永敦邻好!大江以南,不必进窥;否则,扬子江头凌御史、即钱塘江之伍相国也』!与润生同缢死。豫殡之察院署,吏民皆哭失声。事闻,赠兵部侍郎、润生御史。
  马元騄,德州贡生;谢陛,诸生也。时香河知县宗室帅弃官走吴桥,伪防御使阎杰囚之德州;又酷比饷银,民不堪命。元騄、陛因之一呼而起,执杰与伪州牧吴徽文,脔而食之。奉帅权称济,移告远近,杀伪官;兖、青、登、莱诸州皆坚壁自守(陛即南中传以为故相谢升者也)
  许来春,泰安州人。甲申(一六四四)三月京师陷,知州朱万钦闻之逃;伪防御使牌示「军至军妻、军去民妻」八字,州人大惧。来春与原任游击高桂纠枪手百馀人,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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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外;四月丙戌(二十九日),夺门入,执伪防御并其党数十人斩之。伪将郭升自兖州来攻,陷州城,来春与桂死之。同死者:治中萧协中、生员□国铉,投井死;举人徐,城头骂贼死;生员德昌,巷战死;房伯龙、黄应瑞、刘孔训、萧献吉、杨应荐、胡会隆、赵圣文,先后不屈死;布衣冯魁轩,阖家自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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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迅,莱阳人;迓其弟也。迅中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由知县,考选得刑部主事,大恚恨;结杨嗣昌,改兵部。寻擢兵科给事中;数言事,皆中旨。初,廷臣好言兵者,任事辄偾败获罪;于是更讳言兵。迅极言其弊,乞敕廷臣五日内陈方略;帝从之。擢礼科都给事中;寻以荐高斗光为凤阳总督,谪国子博士。复官,未赴而京师陷;家居,与迓设砦自卫。迓短小精悍,马上舞百斤铁锥;兄弟率里中壮士捕土寇略尽。师破砦,阖门死之。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刘孔和字节之,长山人;故大学士鸿训子也。长八尺,目炯炯如电。平居论天下事,辄愤激,须髯怒张。
  甲申(一六四四)三月,起兵长白山;杀伪官,率众南下。刘泽清使客说之,乃以兵属焉。泽清故武人,不知书;既贵,好为诗。尝大会,诧示坐客;众交口誉之,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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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视不语。强问之;则大言曰:『国家举淮东千里付足下,未闻北向发一矢。诗即工,何益国;况未必工邪』!泽清怒,罢酒;坐客惶惧,孔和拂衣徐出。泽清益不平,遣壮士追及舟中拉杀之。时朝命孔和为副总兵,命下而孔和死数日矣。处士阎再彭、靳壁星重金购遗骸,不可得。时年三十一。著有「日损堂集」。尝赠友人遵坦句云:『却无杀者黄江夏,岂有食之严郑公』!人以为诗谶云。
  殷渊,鸡泽诸生。父太白,官监军副使;以事为督师杨嗣昌所杀,渊志欲报雠。贼破鸡泽、寻陷京师,偕诸生黄公祐等约山中壮士诛贼所置官,伪令秦植踉跄走;乃入城行服临礼,义声大震。已为奸人所乘,被杀。
  又,宋汤齐、郭珩、拱辰三人,皆肥乡诸生;起兵讨贼,为贼将张汝行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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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易字日生,吴江人。负文武才,跅弛不羁。中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不谒选。
  弘光时,督师史可法题授职方主事,留之监军。乙酉(一六四五),奉檄徵饷,未还而扬州失守;易与举人孙兆奎起义,诸生华京、吴旦、赵汝圭等皆从之。与陆世钥、沈自炳诸军合屯长白荡,出没五湖、三泖间。松江盗首沈潘劫掠不常,易计擒之;降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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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获艘七十。师之初至也,未习水战;易使部卒狎于水者杂农民散处湖畔,师索人操舟,则散处者咸集。棹至中流,凿沈之,溺死无算。时部郎期升、吴景亶等起兵西山,克长兴;然兵不及易强,多弃之来归。隆武帝授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江南诸军。侍郎杨文骢奏易斩获多,进兵部尚书,封忠义伯。鲁监国亦授易兵部右侍郎,封长兴伯。我总兵李遇春率兵五十四艘自平望至白龙桥,列阵三十里;易与兆奎会沈自炳、自駉之军破走之。
  已而提督吴胜兆败卢象观、葛麟,遂引兵追易。兆奎率锐卒伏芦苇中,袭杀甚众。易众方酾酒贺,俄胜兆合四郡兵至石桩桥,断港汊;易军无见粮,遂大溃。易与骁骑三十人溃围走,父承绪、妻沈及女皆投水死,兆奎等皆战死;一军尽歼。易之溃围走也,舟重,三十人尽覆,易泅水半里;从子某见水面红快鞋,谓易已死,以追兵急,不得挈,取之系舟尾半里许,始举视之,尚未死。张目问曰:『吾兵尚有几何』?左右曰:『百人耳』。易曰:『速返击,此去必获大胜』!果夺其辎重而还。
  明年春,吴江人周瑞者,复聚众长白荡,迎易入其军。未几,众溃。饮孙璋家;侦者引师至,被获,杀于杭州草桥门。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孙兆奎,吴江举人。佐吴易募水卒,旬日间得三千人。或阻之曰:『清起辽左,自神宗以来竭中华全力,仅足支拄江南。所恃惟水战;而大众深入险要,悉为凭守,舟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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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用其长。大势若此,而妄有所图乎』!兆奎曰:『我岂不知!但恨三百年养士而义声寂寂,我故欲以一身殉之;其成败,则听之天耳』!时浙东人李九成者,假名建义,以战舰千艘宵昼劫掠;兆奎与易密谋,伪结好以弛其备,约期两军合营。或以大敌方强,不宜自剪羽翼;兆奎曰:『不然!今日之事,正如寸刃剚鲸、空拳搏虎。所恃以号令人众者,惟此区区之信义耳。若纵彼焚掠,则所在之民谁非寇雠!是敌未至,而先自败矣』!八月七日,遣骁将许某统十三艘往讨。先有黑气如长堤,直扑李营而陨;北风大起,尘埃涨天。未几,复大雾,咫尺不相睹:李营之众以为吴军来合营也。俄而炮声大起,兵四集,李众大溃;九成就缚,斩之。所俘妇女,皆遣还。时起事诸人多骄暴为民害,惟易、兆奎整戎卒、戒侵掠,众颇效命。尝败师于白龙桥,又败之于八斥;众酾酒贺,而兆奎戒其下谨备。八月二十四日,师大集石桩桥。或劝兆奎走海;兆奎曰:『今四围皆兵,海其可至乎?事之不济,我将横尸水上;岂能窜海苟活邪』!黎明,师八面环攻;时阴雨连旬,举炮炮不震、持弓弓弦解。兆奎往来督战,自寅至午;师益众,易溃围走。兆奎虑易妻女被辱,视其赴水,然后行;遂为追者所获。械至江宁,见洪承畴,大言曰:『崇祯时有一洪承畴身死封疆,先帝亲祭哭之;今又一洪承畴,为一人邪、两人邪』?承畴曰:『咄,尔自为一人事可耳』!驱出斩之。临刑,颜色不变;年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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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自徵、自炳、自駉,皆吴江诸生;副使珫之子也。兄弟以词翰闻江左,任侠自负。自徵尝辟贤良方正,不就;见天下乱,造渔船千艘匿太湖以备非常。未几,殁。自炳、自駉收其船以集兵,吴易一军所由起也;长白荡之溃,皆战死(或曰沈于湖)。又,华京、吴旦、赵汝圭,皆吴江诸生之有志行知名于时者也;从吴易举兵。众溃,京驱妻子入水,格杀数人,与大兵搏战;相持不释,同溺死。旦、汝圭亦死。
  吴鉴,吴江诸生。乙酉(一六四五)六月,师徇吴江,县丞朱国佐以城降;鉴入县庭骂之。国佐执送苏州,知府询其党;抗声曰:『孔子、孟子、张睢阳、颜平原是也,何问为』!遂杀于胥门学士街。吴易闻而哀之;率众擒国佐授鉴父汝延,令杀以祭鉴。
  周瑞,一作周毓祥;盖名字之互见也。长白荡之师既溃,丙戌(一六四六)春,瑞复聚四保汇。师讨之,死者八百人;军声遂振,迎吴易入其营。五月五日,泛蒲饮酒;师掩至,杀其将罗腾蛟。未几,与吴易被执于孙璋家;见杀。
  张飞远,亦吴郡诸生。负膂力;聚众与吴易合营。丙戌(一六四六)五月六日,袭金山卫;我守将出战,飞远遁去。初,飞远约城中内应者墨其鼻;飞远遁而城中人鼻尚墨也,悉就诛。
  陆世钥,吴江诸生;以财雄于洞庭东湖。有十将官者,集众千馀屯湖中。世钥虑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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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乱,亦聚千馀人;名为犄角,实防遏也。薙发令下,乡民骇愕,汹汹思乱。十将官因邀世钥起兵,与吴易、沈自炳诸军相应和。时兵多肆劫;惟世钥毁家充饷,部下妄掠一钱者必死,故一军独戢。兵败,为僧去。
  茹略文字振先,馀姚人;吴易之部将也。骁勇善战。初入太湖,从徐云龙破长兴,屡战有功;后归易,奏授总兵。长白荡之败,略文手斫数十人;身被十馀创,血尽而仆。兵疑其佯死,连刃之。兵去稍苏,捧其头以走。至浔溪,休于野庙;庙祝故识之,傅以良药,百日愈。后与大兵战于麻湖,援绝乃死。其将周志韬,收馀众自保;鲁监国遥授为参将。久之兵败,赴水死。又有戴之隽亦作戴武功、周谦亦作周长吉,盖名字之互见也:皆吴郡诸生,从吴易起兵。长白荡兵败,诸起义者皆死;二人降于提督吴胜兆,教之通舟山黄斌卿,合力取南都。事败,胜兆诛,二人亦见杀。
  任源邃、吴福之、徐安远,皆武进诸生,起兵与吴易军相应者也。源邃深沈有大略,见所在起兵者皆不当意;喟然曰:『天下事遂无可为乎!我视诸军皆儿戏耳』。及福之、安远起兵,约源邃同就李总兵者合为一军;屡与师战,历三月始溃,李总兵自刎死。源邃执至溧阳,官命之跪;源邃曰:『若非明臣邪?见我不愧死而欲屈我乎』!曰:『子年少,姑待之』!源邃曰:『汝惟有待,故至此;我何待,速死耳』!乃见杀。安远亦不屈死,妻杨氏、妾蕙香殉之(福之详「吴钟峦传」。而李总兵者名字、里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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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详)。
  朱旦,苏州人。祖名鹭,世所称白民先生者也;尝撰「建文书法疑」表章逊国诸臣,将进呈请复革除年号不果,隐于西华山。总兵吴志葵等之袭苏州而败也,旦奋然曰:『昔我祖作书忠建文帝;今我举义忠先帝,死犹生也』!拜母诀别。走太湖说黄蜚,不应;再遗书促志葵,亦不应。乃偕西山徐云龙等薄胥门;师冲突而出,云龙断甲走,其弟君达、僧景嗤皆战死,旦亦遇害。同时,邑人韦志斌、李伯含皆以武勇称。志斌从鲁之玙战城中之南园,死焉;伯含率众至盘门,堕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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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象观字幼哲,宜兴人;故宣大总督象升弟也。崇祯壬午(一六四二),举乡试第一。癸未(一六四三)成进士,官中书舍人。象观习家学,以仕晚未获用。
  乙酉(一六四五)六月,大兵南下;与宗室盛沥遇西湖,相与痛哭入于忠肃祠,誓同起兵。至茅山,以象升故将陈坦公为先锋,谋攻南京。都人朱君兆,奇士也;为之计曰:『南京雄深未易拔,况北兵四面萃于我;败道也。盍谋内应者乎?愿为公先入结其豪,定期告我;我从中以火为应』。已而遣僧诣君兆约期,僧乃密叩我大营告变,举火诳之。象观兵薄城下,烧太平门;骑兵突出冲击,象观骇败,精锐尽丧。盛沥匿水窦中,得逸;已复与象观至宜兴收士卒攻溧阳,又败。盛沥亡入都司方明军;象观遂亡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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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与葛麟、期升合,有众二万,奉通城盛澄居长兴。
  八月二十八日,阵于小湄,鏖战久之;麟败殁。象观知不免,起拜其众曰:『我兄弟受国恩,无以报;空烦公等,死有馀愧』!跃入水。部下掖之出;叹曰:『爱我者,不如成我义也』!复自沈以死。从弟诸生象同、先锋副将陈坦公、总兵毛重泰俱死之。诸生象晋,象观兄也;为僧终。我朝赐象观通谥,曰「忠节」。
  方明字开之,广德屯田都司也;起兵据广德。宗室盛沥之败于溧阳也,明迎之入其军,号召义旅;连破孝丰、临安、宁国等县,声势颇振。闽中封盛沥为瑞昌,明等授官有差。无何,降将张天禄自徽州还师;明不能御,弃营走浙东。明年,潜还长兴。众疑为谍者,执付防将郭虎所;一小卒指曰:『此方明也』。遂斩之。初,明之败也,有镇江人潘文焕者匿瑞昌盛沥于茅山民舍。其部曲喜正赴京口置弓矢事觉,有司杂治之,遂杀盛沥;事连文焕。文焕见喜正,切齿骂曰:『吾死何足惜!能一日在,则人心一日未散;鼠子乃坏吾大计』!奋起批其颊。其子哭;文焕曰:『我死忠、汝死孝,传之后世,有颂述焉。不然,一老氓也,谁复知』!械至金陵,洪承畴欲屈之,不可;乃被杀。一女,亦不食死。
  葛麟,丹阳人;与卢象观同举于乡。有膂力,能开数石弓。弘光时,巡抚祁彪住荐其才勇;授中书舍人,与郑鸿逵协守京口。上便宜十二事,又请练兵江北;皆不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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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破,过家门不入;走海上,佐总兵吴志葵起兵,攻复青浦。志葵败,溃卒无所归,推麟为帅;乃扬帆抵太湖,与郎中期升合营。未几,象观亦至,军遂盛。期升不能军,惟以剽夺邻近为事;民苦之,引大兵焚其舟。期升遁,象观危甚。麟望见火光,率三舟冲之;军吏曰:『众寡弗敌,毋陷死地』!麟曰:『临难不救,同盟之谓何』!手搦长矛奋力战,所当披靡,连殪百人于湖。大兵耳其名,群目之;噪曰:『长而肥者,葛中书也』!万箭注之;麟挥矛如风,箭悉坠入水。乃更攻以火,舟焦,始自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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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应元字丽亨,顺天通州人。崇祯中,为江阴典史。甲申(一六四四),海盗顾三麻子以百艘乘潮至黄田港,应元率乡兵拒战;手射三人,应弦倒。以功加都司衔,迁广东英德主簿;道阻未赴,寓江阴之砂山。
  乙酉(一六四五)六月,薙发令下;诸生许用德倡言于明伦堂曰:『头可断,发不可薙』!众曰:『然则城守乎』?以闰六月朔,设太祖高皇帝像,众拜且哭,远近应者数万人,推新典史陈明遇为主;囚知县方亨,杀守备陈端之。以徽人邵康公为将,前都司周瑞龙泊江口相犄角;与师战,不利。徽商程壁出家赀二万五千金充饷,而身乞师于总兵吴志葵。康公战不胜,瑞龙水军亦败去,势益危;明遇谓众曰:『吾不如阎公智勇,可属大事』!驰骑迎应元。应元率家丁十四人夜驰入城,召士民盟之曰:『今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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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非有所强于诸君者;诸君其无以生死计』!众诺之。应元则料尺籍、治楼橹,户出一男子登陴,馀丁传餐。发前兵备道曾化龙所治火药器,贮城楼;劝输巨室曰:『输不必金,凡菽粟、刍、布帛、酒酤、监醯皆是也。城苟完,何患无财』!四门分堡而守。如南门堡内人,即一人守南门堞,战则两人守之;昼夜轮换。十人一小旗、一铳,百人一大旗、一红夷炮;夜则五堞一灯。大兵之攻城者,空船及棺负之,蔽以牛皮;城上炮石碎之。一人驾云梯上,城上一童子提而斩之。时大兵南下若破竹,守土官非降即走;间拒守,攻之辄拔。及至江阴境,辄多杀伤;乃相与大骇。于是薄城下者兵且十万,列营数百,围十重;依山起叠,瞰城中,矢集如雨。城上发炮石中之;夜遣壮士缒城下,顺风纵火。军乱,自相践踏,死伤万计;乃移营去。居民黄云善作弩,傅以毒药,中人则死。守备陈端之子某在狱,请以造军器赎死;制木铳,投城下,近者辄糜烂。应元出新意造铁挝,击以长绳;能城上刺人十步外。大兵发大炮,城裂。应元用铁叶裹门板、贯铁索,护之;实空棺以土,障溃处。北城坏,于城内更筑坚垒,一夜成。又尝以矢尽,束为人,人竿一灯,立睥睨间;兵士伏垣内击鼓噪,若将缒城砍营者,获矢无算。师攻既久,降将刘良佐与应元雅相善,遥语曰:『弘光已走,江南无主;君早降,可保富贵』!应元曰:『我一典史耳,犹不忘故国。君爵为列侯,握重兵;不能捍卫疆圉,乃为敌前驱,何面目见我邪』!李成栋既破松江,率所部十四万至,驱降将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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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葵、黄蜚至城下陈说利害;应元骂曰:『败军之将被擒不速死,奚喋喋为』!应元伟躯干,性严毅;号令明肃,犯者不少贷。然轻财与,中赏辄逾格;伤者亲为裹创,死则酹酒哭之。明遇以宽厚称,毁家徇义。善抚循,往往流涕相劳苦;士故乐为之死。会中秋,给军民赏月钱,分曹携具登城痛饮。许用德制乐府「五更转」曲,使善讴者曼声歌之,其声凄婉;北兵闻之,皆泣下。既知城中无降意,攻益急。炮声彻昼夜,死伤日积,巷哭相闻。应元慷慨登陴,意气自若。
  八月辛丑(二十二日),大雨如注。日中有红光一缕起土桥,直射城西;城遂陷。应元自投于河,水浅不死,遂被执。刘良佐持之泣;应元曰:『死耳,何泣为』!见我贝勒不跪;一卒枪刺之,胫折踣地,拥入栖霞禅院。夜半,寺僧闻大声呼「速斫我」者再,已乃寂。明遇搏战被杀,手握刀,僵立不仆。用德于前数日驱妻子,尽室焚死。训导金坛冯厚敦,自缢于明伦堂;妻氏与其孀妹,结衽投水死。邑人兵部主事沈鼎科,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自缢死。中书舍人戚勋,视妻女、子妇投缳毕,北面再拜,举火自焚死。流寓则武进举人夏维新、诸生吕九韶、华,皆自刎死。踰月,有归姜者,入城自掷死。凡攻守八十一日,竟无一人降者;而大兵之死者,亦七万五千有奇。闽中闻报,隆武帝泣曰:『吾家子孙遇江阴三尺童子,亦当加敬也』!城中尸骸枕藉,街巷池井皆满,薰臭不可近。有一女子,题诗城墙曰:『寄语行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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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香』!我朝赐应元通谥「忠烈」,明遇、勋「烈悯」,厚敦「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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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毓祺字介兹,江阴贡生。乙酉(一六四五)闰六月,与弟子徐趋起兵行塘,与城中相应。鲁监国授以兵部尚书敕印;隆武帝亦遥授为浙直军门,得私署官属。
  江阴破,乃亡命淮南,与其党栖山中。明年冬,侦城中无备,率春等十四人来袭;不克,十四人皆死,趋被获。毓祺跳而逸,伪为卜者;与常熟武举许彦达游通州,主湖荡桥之薛继周家。凡游击、参将自海上来,虽满装,及入谒,则青衣垂手;众疑之。将起义,遣江阴徐摩致书钱谦益提银五千,用巡抚印钤之。谦益知其事必败,却之;持空函返。摩之友人徽州江纯一谓摩返必挟重赀,发之可得厚利,诣营告变;毓祺遂与彦达、继周同就江宁狱。命其具供,奋笔书曰:『道重君亲,教先忠孝。避禅已久,岂有宦情!义愤激中,情不容已。明主嘉诚,遣使授职;招贤选士,分所应然。哀愤旷官,死有馀辜!谨抱印待终,附子卿之义』。狱中赋「小游仙诗」;自注之,以授门人邓大临。狱成将刑,大临告之期;命取袭衣自敛,趺足而逝,当事戮其尸。
  方徐趋之被获也,毓祺子大湛、大红被收,发配功臣家;乡人醵金赎之。教授弟子,学行不愧其父。大临字西起,常熟人;既葬毓祺,变服为黄冠去。
  徐趋,江阴诸生。与春等十四人袭江阴,被获;见县令刘景绰,长揖不跪。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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叱曰:『非尔父母官邪?何不跪』!趋厉声曰:『此故明降臣,何父母为』!令壮其志,拟释之;言『吾知子非谋逆者。岂有所亲在狱,欲篡取之邪』!曰:『我何亲在!志不忘故国耳』。令曰:『若然,子必死矣』!曰:『我固不欲生,遂为此也』!令曰:『子诚奇士,吾将荐之以官』。趋乃笑曰:『汝为明进士,位至监司,亦不卑矣。今降而为令;汝官不能自择,而为我择官乎』!令曰:『吾以吏隐耳』。曰:『汝外吏,欲去则去;天壤甚宽,何致含羞苟活贻青史玷哉』!令大惭,连呼「送狱」。丁亥(一六四七)正月八日,杀于市。
  顾杲字子方,无锡人;光禄卿宪成从子。性豪迈,尚气节。酒后与贵池吴应箕掀髯抵掌谈天下事,辄痛哭;哭罢,辄狂歌。阮大铖之侨居金陵也,思结纳后进以延时誉,蓄声伎、日置酒高会;附风雅者多归焉。礼部主事周镳恶之,倡议草檄以讨,名曰「留都防乱公揭」。复社列名者百四十馀人,而难于为首者;杲曰:『舍我其谁』!大铖衔之次骨。及得志,将捕诸人,兴大狱;杲犹无所顾忌,为万言书上于当事。巡抚祁彪佳嘉其义,保护甚至。大铖嗾徐丞者具劾,马士英拟旨逮问;副都御史邹之麟与杲为姻连,稽其驾帖。国亡,事得解。
  师抵常州,知县林饰遁,邑人如玉、顾君起持册献降。会杲起兵应江上,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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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山,命所部执之;两人大呼曰:『此贼也』!砂山人方团练御盗,仓卒不加辨,群起执杲。杲无以自明,乃曰:『愿诛如玉、君起而后死』!砂山人听之,于是被害。既而审其为杲,众大悔,就地立祠以祀焉。
  谋,无锡人。将起义,筮之不吉,再筮兆益凶;怒掷课筒于地。率乡兵万人于丙戌(一六四六)十一月十一日夜薄郡城;我知府萧某登城望之,见白布抹首,曰:『贼夜至,乌合耳』!开门逆战;擒一人斩之,掷其首级。谋众固不知兵,见首级飞堕,遂惊溃;谋被获,骂不屈。久之,众越狱;谋独不去,遂见杀。又,常州诸生张龙文者,于乙酉(一六四五)闰六月起兵谋复郡城;败死。举人巢之梁,尝知曹州;归里,亦以起兵,父子俱死。有朱某者,失其名;乌程朱国桢之孙也。辛卯(一六五一)江南已大定,某忽起兵南浔,有众数千,出没吴淞泖淀间。与我兵转战白龙桥北,被执语不屈,我大师断其喉。友人某潜抱尸,以楮封喉殓之。妻某氏,一恸而绝;既苏,日夜哭,竟断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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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犹龙字云升,华亭人。万历丙辰(一六一六)进士,由知县徵授御史。崇祯间,进太仆少卿;拜右佥都御史,巡抚福建。时江西妖贼张普薇作乱,犹龙遣游击黄斌卿协剿,大破之;增秩,赐金。后以招降郑芝龙,威名特著;迁兵部右侍郎,总督两广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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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广东巡抚。
  弘光时,召理部事,不就。明年,南京覆,列城望风下。闰六月,吴淞水师提督吴志葵自海入江,总兵黄蜚亦拥千艘由无锡来,共结水寨于泖湖。适大清安抚官至,有常指挥者遍括郡人物,郡人杀之,共推犹龙起兵;犹龙乃偕邑绅陈子龙、李待问、章简等募壮士数千城守,与志葵、蜚相犄角。八月初旬,我兵以轻舟截春申浦大战,乘风纵火;二将皆被执,遂围郡城。绛绅董廷对将内应;事觉,郡人磔杀之。已有假黄蜚兵号者突至,犹龙以为信,开门纳之。红巾抹首者随之入,俄而巾脱,皆辫发也;众人惊呼『城破矣』!守卒尽溃。犹龙出东门,中流矢,死于濠。
  同死者:教谕睦明永,丹阳举人;书示其子曰:『我父命我名,修短视明』。自缢于明伦堂。邑绅李待问,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授中书舍人。初,待问梦袍服间有字曰「天孙织锦」,以为中翰兆也。至是,遇害于织染局。章简,以举人官罗源知县。守南门被执,不屈死。尚宝司丞徐念祖与妻张、二妾陆与李,俱投缳死。又有傅凝之者,亦举人也;参吴志葵军。黄浦之败,与诸生戴泓赴水死。衣工陆厚元积薪于门,语其妻曰:『能完节乎』?曰:『能』。厚元举火与其妻、子、女皆焚死。我朝赐犹龙通谥「忠烈」,待问「忠节」,简、念祖「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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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室瑜,昆山举人;尝官仪封知县。朱集璜,昆山贡生;以学行为乡里所推。
  南都亡,邑人方议拒守,而县丞阎茂才已遣使投诚;众乃杀茂才,以闰六月乙未(十五日)推前狼山总兵佐才为盟主。参将陈宏勋、前知县杨永言、邑诸生归庄、顾炎武、嘉定诸生吴其沆各自城外率壮士百人来助,室瑜、集璜与邑诸生陶瑊、贡生陈大任举兵应之,协守甚力。师至,宏勋率舟师迎战而败,游击孙志尹战殁,城遂陷;永言等遁去,其沆死之。佐才纵民出走,冠带坐帅府被杀。室瑜与子朝、妻诸氏、朝妻氏同不屈死,集璜投河死。瑊居鸡鸣塘,去城二十里;率乡兵赴援不及,还家自经死。大任始倡义,迎佐才以其宅为帅府;与妻张氏、子思翰同死。
  同时殉难者,自集璜门人孙道民、张谦外,以守御死者:苏观道、庄万程、陆世镗、陆云将、归之甲、周复培、陆彦冲;以代父死者:沈徵宪、朱国轼;以救母死者,徐洺。又有徐、在中、吴行贞,皆不屈死焉。我朝赐室瑜通谥「节悯」、志尹「烈悯」(佐才另有传)
  湛,太仓诸生;故相国锡爵之裔也。薙发令下,语其兄醇曰:『弟誓与发为存亡也』!集里人陈说大义;从者数百人,与其友蔡仲昭、魏虎臣横刀前驱围州城。官吏登陴笑曰:『此乌合耳,何能为』!炮击之,众皆伏地不能伤;讶曰:『此知兵者』!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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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禁举火,以虞内变。三日突烟不起,人声寂然。众谓其怯也,板扉遮矢石薄城呼噪。时暑甚,自辰至未,饥且疲,解衣少憩;守者骤开门,以十二骑突驰之,遂大溃。醇受伤,赴水死。湛砍一骑未及,亦被砍死。仲昭、虎臣俱战死。
  侯峒曾字豫瞻,太仓嘉定人;给事中震旸子也。成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顾秉谦欲招之,畀以馆选;不往谒。已授南京兵部主事,以忧归。崇祯初,尚书张凤翼荐为职方郎中;辞。改南京文选主事,转稽勋郎中、江西提学参议。时益势方炽,峒曾于岁试黜二宗生名;怒诮让,不为动。给事中耿始然奉命督赋,监司以属礼见;峒曾独与抗行,刚正之誉达京师。寻拜浙江参政,分守嘉、湖。漕卒击伤秀水知县李向中,峒曾请于抚按,捕戮首恶;部内肃然。吏部尚书郑三俊举天下贤能监司五人,峒曾与焉。擢顺天府丞,未赴而京师陷。弘光时,起左通政,引疾不就。
  南都溃,走避乡舍。乙酉(一六四五)六月,降将李成栋以水陆兵驻吴淞,多剽敚;民愤甚,团练乡兵,破成栋舟师于新泾,推峒曾主城守事。里人黄淳耀、张锡眉等慷慨誓师,分门固守;一败成栋于罗店,再败之于仓桥。成栋怒,大修战具,破娄塘、逼太仓,自率锐师来攻。峒曾乞师于总兵吴志葵,志葵遣游击蔡祥以七百人赴援;一战失利,外援遂绝。或谓大势已去,宜为十万生灵计;峒曾推案痛哭,裂招降榜,督运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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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三日大雨,城崩一角;架巨木支之。明日雨溢注,城大崩;成栋薄东门上,峒曾与其子元演、元洁犹立睥睨间指挥巷战。乡民欲扶之去;峒曾曰:『我既与城守,城亡与亡;去何之』!趋归拜家庙,将溺于池,叱二子速走避,二子痛哭愿从死,相抱入水;未绝而兵至,引出并杀之。有金生者,夜窃峒曾首藏箧中;家人方殓,有哭声自外来者,则金生负箧至也。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弟岐曾,太学生;少时与兄齐名。丁亥(一六四七)吴胜兆之变,陈子龙奔嘉定,匿岐曾之仆刘驯家;事泄,并遇害。
  黄醇耀,字蕴生。幼好学;性冲和湛静,喜怒不形于色。登崇祯癸未(一六四四)进士;寄弟渊耀书曰:『吾廷试时,鼎甲上殿,啧啧称羡。天地间自有为数千年一人、数百年一人者;今人不肯为数千百年之一人而欲为三年之一人,可怪也』!遂赋诗南归。弘光时,不谒选。
  大兵围城,佐侯峒曾调兵御守。城破,与弟渊耀入草庵;僧无垢曰:『君未受职,可无死』!醇耀曰:『忝名进士,宜为国死。今托上人死此清净土,足矣』!索笔书曰:『进士黄醇耀死此。呜呼!进不能宣力朝,退不能洁身自隐;读书寡益,学道无成!耿耿不没,此心而已』!与渊耀分左右就缢;年四十一。暴尸七昼夜,神色不变。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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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诸生;律己严恪,与兄相师友。至是,偕死。我朝赐醇耀通谥,曰「忠节」。
  时同死者,邑举人张锡眉,自经死;妾何氏,抱女赴水殉之。袭用圆,与兄诸生用广自溺死。锡眉尝孤馆独坐,一女子挑之,不为动。用圆以经学知名。又,马元调、夏云蛟、唐全昌三人者,皆诸生之有志行与城守死者也。又有云程者,亦贡生也。又,唐景耀、唐培、朱霞三人,亦嘉定诸生。与李成栋战于罗店镇,同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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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声,字正希。其先为休宁人;父客嘉鱼,因寄籍。四岁就傅,问『孔子何人』?曰:『圣人』。问『何在』?曰:『没且二千年矣』!乃哭不食。长工举子业,多湛深之思;名倾海内。
  成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改庶吉士。明年十一月,我大清兵自大安口入,京师戒严;召对平台,疏荐所知申甫有将才。申甫者,僧也,云南人;能制战车、火器。命取车器入览,授申甫都司佥书。召对称旨,擢副总兵,敕募新军,便宜从事;以声为御史,监其军。召募得数千人,皆市井游手也;又为总理满桂所忌,委之当敌。甫不得已,结营于芦沟桥;我兵绕出其后,御车者惶遽不能转,歼戮殆尽。声既痛甫之亡也,而又耻无功,请练兵收桑榆之效;不许。再疏请罢斥,不许。请颁诏朝鲜、联络东江,张海外形势;亦不许。谢病归;诏屡起之,不赴。以乡郡多盗,团练义勇为捍御。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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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三),凤督马士英遣使者李章玉徵贵州兵讨贼,过徽州大掠;吏民以为贼,率众破走之。士英信章玉言,谓声与推官吴翔凤主使;声两疏陈辨,帝察其无罪,置不问。是冬起修撰,未赴。南都立,擢左佥都御史;坚不起。
  乙酉(一六四五)夏,师破池州,奉太祖高皇帝像,率士民拜哭,谋起兵;门人江天一曰:『徽州形胜地,诸县皆阻隘可守;独绩溪平迤当孔道,宜筑关隘以重兵据之,与他县为砥柱』。遂筑丛山关,屯军分守六岭。于是,宁国邱祖德、泾县尹民兴、徽州温璜、贵池吴应箕多应之。隆武帝授声右都御史、兵部右侍郎,总督南直军务;声刊布诏书,曰:『使南中知闽地之有主』。遂拔旌德、宁国诸县。
  师攻绩溪,江天一登陴守御;间出战,杀伤相当。已而,邱祖德、尹民兴等多败死。降将张天禄以少骑牵制天一于绩溪,间道从新岭入,守岭者先溃。九月二十日,徽故御史黄澍诈称援兵,声见其著故衣冠而发未薙也,信之;城遂破。声被擒,呼曰:『徽民之守,吾使之;第执吾去,勿伤民』!挥天一去,曰:『君有老母』!天一不可;遂并执至南京。诸大僚钦其名,馆而加礼。声呼洪承畴字曰:『亨九!岂有受恩如亨九而甘心降敌者』!承畴咄曰:『此老火性未除』!明日,驱出通济门;谓刑者曰:『但绝我气,毋断我头』!撚须仰面饮刃死。僧海明闻声死,市棺抱尸而敛。呵之,不为动;载棺归芜湖。有闽人萧伦者,贾客也;见棺恶,泫然曰:『此岂足敛公者!吾有善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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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百数十金,此我公所安寝者也』。遂易之。闽中赠礼部尚书,谥「文毅」。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江天一字文石,世居歙之寒江。为文磊落闳肆,困童子试者二十年。闻金坛周钟名,徒步往从;归语其友曰:『周君非佳士也』!比为博士弟子员,贫益甚,裙穿见尻。有谋脱官事者,馅以金百二十;不顾而唾。受徒淮上,淮之妇有截肝活姑者,请旌于守;守以其为别郡生也,弗许。遂出橐金,以己名额其庐;适守出,鼓乐突前,冲其前导。守义之,置勿问。晚年,厌举业,奉金声讲学里中。声起义,参其军事,守绩溪;屡战皆捷。声被执,天一归拜祖母、母及家庙,曰:『吾首与金公举事,义不使公独死也』!追及之,大呼曰:『我金翰林参军江天一也』!遂并执。见洪承畴,诵思宗谕祭文;承畴不能堪,挥之出。临刑,有与声耳语者;天一呼曰:『先生千秋在一刻也』!同见杀。闽中赠天一礼部主事。我朝赐通谥,曰「节悯」。同时死者自天一外,姜孟卿、陈继遇、吴国桢、余元英;先后被执不屈死者,副将罗腾蛟、闵士英,都司汪以玉、诸生项远、洪士魁:其可纪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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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祖德字念修,成都人。崇祯丁丑(一六三七)进士,授宁国府推官。以才,调济南;超授按察司佥事,分巡东昌。招抚土寇,多解散。十五年(一六四二)冬,以兵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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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张国维荐,擢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寻代永吉巡抚山东。
  京师陷,闯贼以檄招降,祖德斩其使,谋发兵拒守;而中军梅应元叛,率部卒索印。祖德将自刎,士民卫之出境;道遇鲁,同之过淮南,都御史沈宸荃劾其轻弃封疆,逮讯。久之获释,而成都亦陷;无家可归,流寓宁国。
  闻金声举兵绩溪,乃与宁国举人钱龙文、诸生麻三衡、沈寿荛等举兵应之。时郡城已失,祖德驻师华阳山,纠集别部颜苗、一衡、金经、万日吉等十馀部共攻郡城;不克,寿荛阵殁,祖德退归山寨。
  七月下旬,师破山寨,获祖德父子送南京;不屈,磔死。事闻,赠太子太师吏部尚书。我朝赐通谥,曰「忠烈」。寿荛,都督有容子也。
  麻三衡,宣城人;布政使溶之孙。生有异相,好武事,以诗酒自豪。与旁近诸生吴太平、阮恒、阮善长、刘鼎甲、胡天球、冯百家号称七家军,驻兵稽亭;每战,策马当先,舞大刀陷阵,人多望而畏之。后以众寡不敌,被获;赋绝命诗,杀于南京。吴太平等七家皆死。
  尹民兴字宣子,平阳人。崇祯初,由进士授宁国知县,调泾县;有神明称。行取入都,为陈启新所讦,谪福建按察司检校。寻以兵警,陈时务十四事;授职方主事。召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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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旨,擢本司郎中。周延儒之督师也,民兴从军赞画。延儒被谴,民兴亦下吏除名;久之,始释。
  南都立,起故官。疏言:『熹庙时崔、魏煽逆,士大夫丧志忘君,几成苞孽之固;遂至先帝末载,诸臣或匍伏而拜爵、或献策以梯荣,皆忠孝不明之流祸也。声罪讨逆,司马职也;今抗颜堂上者,一「逆案」之阮大铖。即行檄四方,何以消跋扈将军之气!古者破格求才,惟曰使贪使诈,不曰使逆;「逆案」可翻,则崔、魏亦可恤,周钟诸逆皆可使才宥过矣』!未几,谢病归;流寓泾县。
  南都亡,与诸生吴汉超、赵初浣起兵城守。民兴善谋,汉超善战;师攻之,颇损伤,谓不亚于江阴也。城破,民兴走入闽,授兵部郎中,行御史事。闽亡,卒于家。
  吴汉超,宣城诸生;强直有胆。北都之变,与其友汤廷铉谋募师赴难;南都立,乃止。既而南都又覆,慨然曰:『天下事遂已乎』!议保宁国境,无应者;乃走泾县,与民兴、初浣起兵城守,师溃。会当涂人有徐淮者,聚众赴华阳山;闻汉超名,礼而致之,合兵连破句容、高淳、溧水、太平。汉超曰:『我兵少,聚而守城则无以攻战。我以游骑四出,使彼疲于策应:此伍员报楚之智也』。以故所克州县,皆不守。然是时民心已涣,汉超复无以抚定之;事愈无成。丙戌(一六四六)正月四日,袭宁国;夜缘南城登,同知家梁勒兵巷战。汉超所部皆宁国人,各顾其家,莫有斗志,遂溃。讯俘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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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知汉超为之主。于是围其家,令曰:『不出且族』!汉超已出城,念母在,且恐累族人;乃归死。临刑,不屈膝;剖其腹,胆长三寸。妻戚氏,坠楼死。初浣,泾县人;城破,被杀。
  吴应箕字次尾,贵池人。善今、古文词,复社领袖也。崇祯壬午(一六四二),以乡试副榜贡入京,公卿咸加礼异。南都之以「防乱揭帖」逐阮铖也,应箕实倡之。周镳下狱,应箕入视;大铖急捕之,亡命去。
  乙酉(一六四五)秋,义兵起。有奉宗室朱盛浓为号者,应箕起兵应之;题壁曰:『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攻池州,不克;同事者亡去,应箕独募士以计复建德、东流台。都御史金声承制,署为池州推官,监纪军事。
  声败,师逼,应箕众溃,匿婺源、祁门界。被获,不屈。与官兵偕,辄踞上坐;众亦敬其名,不加害。将戮之市,应箕曰:『此非死所』!至松林,曰:『可矣』!一卒以刀拟之;叱曰:『吾头岂汝可断邪』!伸颈谓总兵黄某曰:『以此烦公!然无去吾冠,将以见先朝于地下也』。其就刑处,至今血迹犹存。所著有「楼山堂前、后集」、「熹朝忠节录」二卷、「两朝剥复录」十卷、「留都见闻录」三卷、「东林本末」六卷、「续觚不觚录」二卷。分宜张尔公尝称应箕人文似陈同甫;时以为知言。我朝赐通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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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忠节」。
  庞昌胤,西充人。崇祯丁丑(一六三七)进士,知青阳县。国亡,弃官隐九华山,与邑人孙象壮谋起兵。事泄,被执。行至五溪桥旅店,夜扃户卧;明日呼之,则死矣。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吴源长,广德州太学生。举兵梭子山,与民人裘君量合兵攻广德,破之。至湖州,战败;被执,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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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琢,溧阳诸生;兵备佥事鼎新子也。与副将钱国华同日起兵,士卒欲取饷民间,琢毁家应之,不继而溃。被执,命输资;曰:『我大明诸生,岂以货活哉』!乃饮刃死。国华遥奉宗室瑞昌者;兵败,至对埠见杀。又兴化诸生张明圣十四人,以起兵死。
  司石磐,盐城诸生。与都司酆某同领乡兵,被执;至淮安,见我大吏,挺立不跪。酆欲脱石磐于死,乃曰:『此儒生,吾劫之为书记者』。石磐大呼曰:『吾实首事,奈何讳之』!下狱六十馀日,狂歌痛饮,酣詈不辍;皆见杀。我朝赐酆某通谥「节悯」。
  缪鼎吉、鼎言兄弟,东场盐丁也;绝有力。淮人翘林等奉新昌攻克盐城、兴化,鼎吉、鼎言以其徒应之。与师战,鼎言持长矛掠阵,锋不可当;以丛箭死。鼎吉复纠众攻城,屡有斩获。冲其营不为动,转战不息;饥不得食,遂被擒。我大帅爱其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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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释之;不屈死。新昌亦被杀于淮南。
  周损,麻城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授饶州推官,行取御史。师入江西,损走福建;隆武帝授兵部尚书。归家,与犹子羽仪练乡勇。戊子(一六四八)、己丑(一六四九)之间,英、霍间义旗杂树,有寨主、洞主之号共四十八所;损闻宗室石城之孙统锜立飞旗寨,乃率卒数百人、马数十匹归之。傅梦鼎,贵州人,以选贡官泗州教谕;献御寇策有功,擢凤阳同知,迁安庆知府。城破,走潜山踞皖涧寨。傅谦之,故潜山典史。又有桂蟾者,鄱阳诸生,尝从淮上起义。义堂和尚,故公安贡生:偕归统锜。事败,皆死之。
  字定安,罗田举人;授洧川知县。戊子(一六四八)秋,与友人曹胤昌起兵破庐州,不守。转战蕲、黄间,又与霍山侯应龙等合兵攻霍山。己丑(一六四九),粤中授兵部尚书,总督凤阳义军。庚寅(一六五0),连战潜山、太湖间。兵败,俘至江宁,不屈死。
  侯应龙,霍山人。与其友张图容、杨国士等聚众万馀人,佩「义胜将军」印,与合军攻霍山不下,退取舒城、潜山。已而自刘家园出攻狮子寨及南关,拔之;营于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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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渡,又移劄将军寨。己丑(一六四九)正月,大兵会剿,寨破被执;俱伏法。于是皖省义师略尽矣。
  冯宏图,庐州人。有误言史阁部未死者;宏图假其名召众,远近信之。戊子(一六四八)春,攻英、霍、六安,皆下,大江南北欣然谓阁部尚存也;周损、傅梦鼎、之属闻风起应。未几,宏图败殁;无为州吴光宁、巢县叶士章皆以内应诛。
  李虞夔字一甫,平陆人。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累官右佥都御史,巡抚宁夏。国变后,家居不出。
  戊子(一六四八)冬,降将姜镶以大同叛,其党姚举等劫杀官军并运饷道臣昌龄于平原驿;镶自称大将军,易明冠服。诸在籍乡官,如万练、刘迁、永强辈皆举兵应。镶、练踞偏关,复宁武、岢岚、保德,迁略雁门关及代州、繁峙、五台等县,永强据榆林、窥西安;虞夔偕子宏乘势起兵,克潼关及蒲、解二州。明年,镶既伏诛,练、迁、永强先后败死。师至平陆,山寨不守;宏投崖死。虞夔奔陕西,匿某家;迹得,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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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四十七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四十
    义 师(二)
     钱(钱、屠象美、郑宗彝、弟宗琦、钱应金、项嘉谟、张翃)
     姚志倬(方元章、张起芬) 金有鉴(士麟等) 李长祥(章有功)
     冯京第 (江) 张梦锡 陆宇(弟宇、毛聚奎)
     华夏(谢寅生) 家勤 杨文琦(弟文琮、文瓒、文球)
     杜懋俊(施邦玠、杜兆) 屠献宸(董德钦、李文缵)

  钱,大学士士升子也;,巡抚士晋子也。嘉善钱氏门第冠其乡,而士升、士晋尤著。举崇祯丁丑(一六三七)进士,举癸酉(一六三三)举人;皆官主事。乙酉(一六四五)闰六月,薙发令下,嘉兴民揭竿起者数千人,翰林屠象美主之;毁家充饷。事败,杀于湖。越二年,松江吴胜兆事起,坐匿陈子龙,遇害;妻徐氏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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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象美,平湖人。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官翰林。乙酉(一六四五)闰六月,嘉兴之城守也,推象美主其事。顾文士不知兵,迎都督佥事陈梧为帅。仓卒起事,资粮、甲仗复不备;大兵自杭州遣骑兵袭之,城上闻笳角声,已胆落。战败出走,为乱民所杀(梧事别见)
  郑宗彝,嘉兴诸生。屠象美、钱既死,宗彝复袒臂呼市上,从之者千人;城守十有六日。有通款于师者,城遂陷;宗彝与弟宗琦战死,一门皆尽,城亦被屠。又,诸生钱应金,城陷走居。游兵掠于野,见其发未薙也,杀之。
  项嘉谟,秀水人。以文士投笔,渡河出塞,官蓟辽守备。寻弃官,入闽登武夷;曹学佺录其诗入「十二代诗选」。师入嘉兴,束生平所著诗赋于怀,投天星河死;子翼、子心、妾张氏殉焉。我朝赐通谥曰「节悯」。又张翃者,诸生也。城破,整衣巾南面正席坐;兵以刃临之,骂不已,遂遇害。
  姚志倬,钱塘人;官瓶副将。乙酉(一六四五)闰六月,与参将方元章誓义举兵;闽中授平原将军,浙东封仁武伯。以张起芬为将,破馀杭,走于潜。战败,志倬逸去,元章死之。
  明年丙戌(一六四六)冬,合馀众攻江山,又不利;遁入括苍山中。既而出怀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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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兄志元讹称志倬已降,因得脱;而志元被戮。乃走依詹兆恒,同破永丰;兆恒败,志倬迁徙无常。癸巳(一六五三)春,率所部依定西侯张名振。是冬,从名振破师于崇明之平阳沙。明年,进攻崇明,殁于阵。
  起芬被执至杭,不屈;悬之树间,射杀之。平生不读书,刑讯时有诗云:『头能过铁身方显,死不封泥骨亦香』!
  金有鉴,长兴人;有膂力。乙酉(一六四五)六月,率里人许升、沈磊、沈士宏、金艳色等奉通城盛澄为号,自署总兵。一战拔湖州,进攻长兴不下;吏员士麟引兵会之,再攻再败,士麟战死。十月,有鉴战于吕山,盛澄遣金琪宇、毛蜚卿率兵二千来助,复不克。寻遣总兵贾应龙、杨象观、吴永昌、参将金筠鹿等合军夺城,复大败;回至梅溪。盛澄弟盛涤被围急,有鉴单骑援之,身中七矢;遂收健卒数十人走宜兴山中,与岑元泰保守山寨。大兵逼之,三战三北。明年正月,复攻长兴,有鉴、元泰俱陷阵死。
  又有徐昌明者,初入卢象观军,署监纪推官。既败,奔四安山,与有鉴合军;亦死于长兴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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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长祥字研斋,达州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献贼乱蜀,以诸生练乡勇助城守;贼中皆知名。后选庶吉士,吏部荐之备将帅之选。或曰:『天子果用公,计安出』?叹曰:『不见孙白谷往事乎?今惟有请便宜行事,虽有金牌亦不受进止;待平贼后,囚首阙下受斧钺耳』!闻者咋舌。时首辅陈演以同里故,欲引为私人,不可;因不得召见。贼日逼,上疏:『请急调宁远镇臣吴三桂兵入卫;新进士袁噩具将才,可辅之。令密云镇臣唐通与臣由太行入太原,历宁武、雁门攻其后。首尾夹击,贼可擒也』。议未定而唐通至,诡请守居庸关,则纵贼直抵昌平。长祥复疏请急令大臣辅太子出镇津门,以提调勤兵;不果行。而京师溃,为贼所掠,乘间南奔。
  弘光时,改监察御史,巡浙盐。鲁监国,加右佥都御史,督师西行。而七条沙之师又溃,监国航海去,长祥以馀众结寨上虞之东山。时浙东诸寨林立,四出募饷,居民苦之;独长祥与张煌言、翊三营且屯且耕,井邑不扰。监军鄞人华夏者,为之联络布置,请引舟山之兵连大兰诸寨以定鄞、慈五县;因下姚江,会师曹娥,合称山诸寨以下西陵。佥议奉长祥为盟主;刻期将集而为降绅谢三宾所发,大兵急攻东山,前军章有功被执死。中军汪汇者,与百夫长十二人期以次日缚长祥入献;晨起,十二人忽自相语:『奈何杀忠臣』!折矢扣刃偕誓而遁。长祥匿丐人舟中,入绍兴城。居数日,事益急,复遁至奉化依平西伯朝先。朝先亦蜀人,得其资粮、扉屦之助,复合众于夏盖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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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泊舟山下,有孽龙挟雷电将上天,涛涌荡舟,士卒无人色;长祥令发巨炮击之。雷电愈怒,水起立,长祥神色自如;俄而晴霁。由健跳移舟山,入朝监国;晋兵部左侍郎,兼官如故。请合朝先之众联络沿海以为舟山卫;张名振忌之,袭杀朝先,长祥仅免。
  辛卯(一六五一)舟山破,亡命江、淮间。我总督陈锦捕得之,安置江宁。妻黄氏卒,大府疑之曰:『是孑然者,谁相保邪』!长祥微闻之。江宁有闺秀曰钟山秀才,善墨竹,容色绝世;乃娶之,朝夕甚昵。大府曰:『李公有所恋矣』!未几,乘守者之怠,竟逸去。由吴门渡秦邮,奔河北;遍历宣府、大同,复南下百粤。天下大定,始迁居毗陵,筑「读易堂」以老。
  章有功,李长祥前军将也。故会稽农家子,骁勇敢战。所将五百人皆选锋,屡战有功。戊子(一六四八)翻城事败,大兵攻东山,被擒;拉胁抉齿,犹大骂而死。
  冯京第字跻中,慈溪诸生。乙酉(一六四五),南都破,起兵湖中;鲁监国授御史。战败,入舟山依黄斌卿。水军都督周鹤芝时亦驻军舟山,固与日本撒斯玛善;遣人以「齐之存卫、秦之存楚」劝之,撒玛许之。鹤芝大喜,备珠玑玩好之物,谋以参谋林籥舞为使;斌卿止之曰:『此吴三桂之续也』!鹤芝怒而入闽。京第曰:『北都之变,并东南而失之者,是则借兵之害也。今我无地可失,比之前者为不伦矣』!斌卿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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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其弟孝卿偕京第往。抵长琦岛,值日本与西洋人相雠杀,兵甫解;不听登岸。京第于舟中拜哭不已,并致血书。撒斯玛闻长琦岛之拒中国也,曰:『中国丧乱,我不遑恤;而令其使臣哭于我国,我之耻也』!与其国之大将军谋发各岛罪人,致洪武钱数十万。长琦多官妓;孝卿乐之,若忘其为乞师来者。日本人轻之,益无出师意。京第郁郁归,师竟不出。自湖州间行入四明山,与翊合军守杜岙;为师所破,翊走天台,京第匿民舍,亦往来舟山、联络诸寨。监国晋侍郎。
  己丑(一六四九)再出,破上虞。庚寅(一六五0)九月,师洗四明山寨,翊避入海;京第病不能行,居灌顶山中,为叛将升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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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翊字完勋,馀姚诸生。有智略;正中荐之鲁监国,授职方主事,以军事属之。已而,正中与黄宗羲合军西渡。江上破,宗羲引残卒入四明山结寨;山民攻之。时翊方走海隅,师购之急,囚其弟翃以招之;翃与幕下诸生皆不屈死。翊泣曰:『是真不负完勋家也』!既与屠献宸、华夏等谋袭宁波不克,乃以所募众入山。寻破上虞,杀摄印官,浙东震动。师由清贤岭入,败翊众于丁山,屠四百人;有孙说者,中流矢死,尸不仆。御史冯京第自湖中军破,亦间行至四明与翊合军杜岙。山民之团练者导师攻破之;别部邵不伦亦见获,京第匿民舍。翊以四百人走依威远将军天台洞主俞国望;谓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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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曰:『是皆团练之罪也。北兵虽健,吾视其锐则避之、懈则击之;非团练为乡导,彼安敢行险地如枕席乎!吾卒虽残,破团练尚有馀力』。遂自天台至四明,击散团练者,随道收合得万馀人;而京第亦出。明年己丑(一六四九)春,再破上虞,走其知县;告山中父老曰:『前此诸将横扰激变,今我军足为是山卫而一无所扰。倘念故国,其许我乎』!遂结寨于山之西北境,曰大兰山;号大兰洞主。当是时,浙东千里之间山寨鳞次:萧山石仲芳、会稽化龙、台州俞国望、金汤吴奎明、奉化袁应滮;浙西之湖州柏襄甫等亦应之。其馀小寨支军,不下百数。然皆招集无赖,从事钞掠。惟翰林张煌言军上虞之平冈、御史李长祥军上虞之东山及都督章钦臣军会稽之南镇,则皆且耕且屯而不扰于民,而又单弱不如翊雄;列城畏之若老罴当道,城门昼闭。
  六月,监国之健跳;翊发使奔问,附贡方物。监国遣官诣寨,授翊河南道御史;副都御史黄宗羲上言:『诸营文则自称侍郎、都御史,武则自称将军、都督;惟翊不自张大而兵又最强,品级悬绝,非所以奖翊、且无以临诸营也』。是秋,翊朝谒舟山,擢右佥都御史。时会稽严我公充我招抚使,遍历两浙诸寨;走降相继。我公因渡海,发使入四明山;部下左都督黄中道谓翊曰:『田横不烹郦生于说降之时,其志屈矣!及其后而烹之,不已晚乎』!翊曰:『善』!执其使而烹之。我公惧,遁去。庚寅(一六五○)春三月,再谒舟山,晋兵部右侍郎。破新昌,拔虎山。秋九月,我将军金砺由奉化、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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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田雄由馀姚,会于大兰,仍用团练兵为导;翊累战不能抗,遂帅亲兵避入海。京第以病不能行,居灌顶山中,为降将升所杀。
  辛卯(一六五一)秋七月,闻大兵三道下舟山,乃复入山集散亡为援;而诸将死亡殆尽,旁皇故寨,父老劝之由奉化招兵榆林、白溪间。是夜,有大星坠地有声,野鸟惊噪;父老忧之。诘期,二十四日也;将由奉化出天台。至北溪,为团练兵所执,部下参军蒋士铨从之。越日过奉化,赋绝命诗。日束帻、掠鬓,谓守者曰:『使汝曹见此汉官威仪也』!时我群帅集定海;总督陈锦讯之,翊坐地抗声曰:『成败利钝,天也。毋多言』!八月十四日,行刑;群帅愤其积年倔强,聚射之,中肩、中颊、中胁、洞胸者三,如贯植木,不少动。又截耳刲额,终不仆;斧其首,始仆。时年三十有六。从者二人:一曰石必正、一曰明知;不肯跪。掠之跪,则跪而向主,并死。悬翊首鄞之城西门,友人陆宇谋之义士毛明山、江汉篡取以归,藏之密室,名「不波航中」;凡十二年。每寒食、重九招同志祭之,放声恸哭;虽家人,莫知为谁祭也。癸卯(一六六二),宇以海上事牵连,入省狱;有司籍其家。既去,其女屏当遗弃,于匮中得一锦函;启之,则赫然人头也。其弟宇哭之曰:『此侍郎首,而得不为有司所录,天也』!遂束蒲为身,瘗之城北。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江字长升,慈溪诸生。与翊倡义四明山之大兰洞,内设五营、五司。五营主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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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统之;五司主饷,江任之。翊善治事,凡所剖决,靡不悦服;一时四明之有讼狱者,不之官而之翊。江善会计,量富以劝、履亩而税,兵无盗粮;以故四明二百八十峰之租赋,亦不之官而之江。[江]强毅不如翊而知略相埒,鲁监国授户部主事。大兵之入山也,缚江母以招;江削其发以僧服见,得安置杭州。未几,母卒。江忽置一妾,昵之甚;妻日夜勃溪,江控之吏出之。妻亦攘臂登车,历数其隐微之过,渡江径去;闻者无不薄其为人。一日,江出游湖上,守者以其妾在,不疑;久之不返,始知向者以术脱其妻也。江既得逸,携妻复入海,朝监国于金门;定西侯张名振请为监军,再入长江。乙未(一六五五),名振卒;丙申(一六五六),有沈调伦者复起山中,江赴之。人闻其至,壶浆相迎。大兵恐其重为舟山犄角,急攻之;调伦见杀,江中流矢卒。
  已复有休宁赵立言者,亦以馀众栖山中;与江山诸生李国楹约取江山。明年元旦,立言以三百人攻克之,国楹失期不至;越日,大兵大集,立言独战,连杀数十人,马踬坠水死。其子祯,恨国楹,诣其家欲手刃之。我兵掩至,乃与国楹同受执,亦不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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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梦锡字云生,鄞县六狂生之一也。董志宁、华夏辈皆文弱士,司书檄,奔走其间;梦锡则于弓矢、戈矛皆习之,故尝在战阵中。初入幕府,鲁监国授司务;寻晋御史。江上失守,山寨大起,曰冯家军京第、曰家军翊、曰李家军长祥;其馀小寨支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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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指屈。而平冈张煌言之军与梦锡大皎军相望,故诸营呼之曰大张军、小张军。
  庚寅(一六五0),大兵洗山寨,大张军航海入卫,李家军溃,冯、二家相继死;独小张军五百人誓相守,不去。既而我军合围,梦锡挟长矛出斗,夷伤略相等,力尽死;五百馀人亦从死,无一降者。有三人突围出;翌日,大皎之南麓有负梦锡尸以葬者,即此三人也。
  陆宇字周明,鄞诸生;好奇计。乙酉(一六四五)六月,同董志宁、华夏等六人倡义,荐绅无一许者;沈吟良久曰:『是惟钱刑部可语;但彼以喀血踰年不应客,吾当排闼往见』。肃乐强起,急应曰:『诺,诺;弗敢辞』。宇曰:『决乎』?曰:『决矣』!遂不告于家以行。事稍集,而降绅谢三宾致书之仁,请杀六狂生;之仁顾与肃乐缔盟。宇露章责三宾曰:『昔德祐之季,谢昌元赞赵孟传诱杀袁进士以卖国,此执事之家风也。今幸总戎不为孟传,遂使执事不得收昌元效顺之功;以是知卖国之智亦不能保其万全也』!三宾惭愤而已。鲁监国次会稽,授监纪同知,晋按察副使;仍监江上军。时马士英匿方国安军,大书暴其十恶罪,乞枭首谢江左。詹事思任、给事中庄元辰、御史黄宗羲皆助之,不报;叹曰:『即此已不堪立国矣』!遽弃官归。
  江上溃,为冯京第、翊募兵榆林。未几皆败,脱归里;则翊首悬城西门,谋之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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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将毛明山、钱肃乐部将江汉者,篡取以归,祀之密室。舟山破,阁部张肯堂孙以俘至;语其弟宇,使计脱之。又于海上归董志宁之丧以葬之。己亥(一六五九),张煌言以孤军入江北,密为飞书发使,喜形于色;事又败。壬寅(一六六二),为降卒所发,捕至钱塘。时已病,犹自用计得脱;出狱门而卒。遗言诸子:『虽贫,毋得妄求宦达』!子经异,后竟以贫死。
  宇,偕其兄力持苦节。张煌言之殁也,设祭恸哭于不波航中,一如其兄之祀翊也。家贫如洗,而凡同难诸孤护之不遗馀力;时论高之。
  毛聚奎字象来,鄞县人;慷直多节概。少与弟聚璧并有声,称西皋双凤。乙酉(一六四五),与于六狂生之列;为降人谢三宾所害,幸不死。行营将士争求识六狂生者;聚奎曰:『狂者,不量力之谓也。量力则爱身,爱身则君父亦不足言;若谢氏子者,是矣』。寻参瓜里军,以明经授户部郎,司饷。鲁监国既败,奔走山海,累遭名捕;遁而免,而家亦遂落。晚岁始归。所著「吞月子集」有「方石铭」,词甚奇伟;不具录。录其舆人、皂人、丐人传曰:『舆人者,南都武定桥人;不详其姓氏。乙酉(一六四五)之变,夫妇同日缢死。吾友吴于蕃亲见其事,为吊之。皂人者,于姓;江阴人。乙酉(一六四五)之变,传新县官至,往执旧役。谛视良久,叹曰:「此寡廉鲜耻者,吾不可以为之役」!遂归而缢。时新县官者,湖州李某也。丐人者,姓氏与邑里俱未详。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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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陷北都,题诗养济院,自缢死。吞月子曰:夫舆人、皂人、丐人也,汲汲赴义若此,可异也?噫!无异也。夫舆人、皂人、丐人,人之微者也;然而人也。人则义,其性之者也;则亦有人而不舆人、皂人、丐人者乎?夫人而不舆人、皂人、丐人者,多矣;不舆人、皂人、丐人而人者,吾未数数见也。予之为三人者立传也,拟曰「舆公、皂公、丐公三先生传」。既而思之,今所谓公之、先生之者,皆其不舆人、皂人、丐人者。举舆人、皂人、丐人而公之、先生之,是不以人目之也;故从而人之。人之者,人之也;人之者,则于不舆人、皂人、丐人而不人之者也。不异,固所以异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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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夏字吉甫,定海人;寄籍于鄞。以恩贡入太学,与同里家勤齐名。初与家勤同受业于上虞倪元潞、漳浦黄道周,已又同事刘宗周,归筑鹤山讲舍。夏通乐律;家勤精于礼,不与先儒苟同:浙东所称华、二子者也。夏一诸生而有范滂、陈东之风,浙东资其清议以为月旦。
  乙酉(一六四五)六月,越中兵起;首与董志宁倡义,豫于六狂生之目。谢三宾欲杀之,不得。鲁监国授兵部司务,晋职方主事,皆不受;请以布衣从军。与太仆卿陈潜夫出战牛头湾,弹从头上过如雨,不少退。性素劲挺,即与督师钱肃乐议亦不能尽合。
  江上既溃,浙东士大夫犹惓惓故国,山寨四起;夏谓『人心未去也』!及肃乐航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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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闽,连下三十馀城;闽人告急,浙中抽兵去,备稍虚。夏又谓:『此可乘之会』。谋之急。丁亥(一六四七),始入舟山,乞师于总兵黄斌卿不应,愤而归。未几,慈溪有大侠以侍郎冯京第书往来海上,事泄牵连,捕夏入狱;家勤与其友董德钦悉力营救,出之。旋复谒御史李长祥于东山;长祥曰:『吾于会稽诸城俱有腹心,一鼓可集;但欲得海师以张军势』!夏曰:『海师不足用也』!长祥以为此间人以海师为望,可因其势用之;强夏再入舟山。会冯京第亦在坐,力劝斌卿;斌卿曰:『我军弱,中土之助我者究得几何』?夏慨然应曰:『布置已定,发不待时;何庸以寡助忧!将军至蛟关,有范公子兆芝当以徐给事孚远柴楼师会,可六百人。至鄞江,杨推官文琦当以职方翊大兰师会,可千人;评事家勤当以施公子邦管江师助,可三千人;张屯田梦锡当以大皎师助,可四百人;而屠驾部献宸当以城中海道麾下陈天宠、仲谟二营之师为内应,可千人;至慈溪,冯职方家桢当以子弟亲兵会,可五百人;至姚江,则李侍御长祥当已下绍兴,迟于东山之寨,除道以俟;而张都御史煌言当以平冈之师会,可三百人;渡曹江,章都钦臣以称山之师会,可二千人;若急移小亹合李侍御军西渡萧山,尚有石仲芳寨可千人。将军以此众长驱入杭,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何庸以寡助忧』!斌卿辄不为信。夏益恨,激之怒;斌卿奋拳来击,曰:『吾今听子;倘诸军爽约,则取子肝以饷军』!然特强许之,而终无出师意。无已,废然归。复令推官杨文琦往;京第等益劝斌卿,斌卿乃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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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夏偕文琦、家勤等飞书发使,以为功有绪也;而又为谢三宾告变。三宾初欲杀六狂生,自度为清议所不容;及再降,益决裂。刊揭四布,自言前此归命之早,后为之仁所胁;今幸复得反正见天日。然而卒不见用;乃益思所以徼功者,广行贿赂,中途赚取夏贻大兰帛书,告之我大府,密调慈溪兵袭大兰、调定海兵剿管江、调姚江兵捣东山,三道兵皆溃。捕夏急,得之。届期,舟山兵果入关,抵三江口;诸军无一至者。斌卿不敢进,亟引去。我巡按令知府大陈刑具,究党与;夏慷慨曰:『心腹、肾肠、肝胆,吾同谋也』!问帛书所载杨、、屠、董诸名;言皆不预。再拷之;则大呼曰:『太祖高皇帝造谋,烈皇帝主兵,圣安皇帝司饷;其馀甲申、乙酉(一六四四~四五)殉节诸忠范景文、史可法而下,皆同谋也』。知府三拷之,终不屈。而是日谢三宾亦为人所告,下之狱。谢之初欲害五君子以求用于新朝也,不意我巡道孙枝秀艳其富,欲并杀之取其室;密使人说夏曰:『汝于谢雠深;力引之,则汝怨可伸』!及庭讯,夏曰:『咄!斯反面易行,首先送款之人也;乃谓其忘故国而预吾事,吾目不瞑矣』!谢旁跪,抟颡而呼曰:『长者,长者』!
  夏在缧绁中,鼓琴赋诗,自称过宜居士。或叩之;曰:『周公之过,不亦宜乎?何有于夏』!临刑,巡按曰:『非不欲活尔,奈国法何』!夏曰:『事成则吾不汝置,事败则汝不吾置,理也』。受刑时,忽有白光一缕冲天去。妻陆氏,纫其首以殓;自缢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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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先数日,以次子名懔咫者密托夏之友人评事林时跃,获免。有谢寅生者,素与夏不往还;在狱,忽往询之曰:『吾愿以女许配公子』。子长,竟分田宅以成立之;盖义士也。监国还军舟山,赠夏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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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勤字卣一,鄞县六狂生之一,而与于戊子(一六四八)五君子翻城之狱者也。初为诸生。南都立,由选贡入太学。乙酉(一六四五)六月,与华夏等同倡义;鲁监国授大理寺评事。期年事败,诸遗臣分界立寨;家勤主东南甄,踰姜山至管江。管江之豪施氏、杜氏破产募死士三千人,相与刺血誓师,约舟山水师入关及诸山寨兵由陆路会于宁波城下:是为翻城之狱。五君子者,华夏、杨文琦、施邦、杜懋俊及家勤也。而诸道所集,莫如管江为盛。已为降人谢三宾所发;谍至,家勤谓耳目有异,率众擒谍者,搜得其檄,斩之。官军旋至,施、杜乃据险斗;密遣死士卫家勤入海乞援,中道见执。时顾子者从行,亦被缚。三宾私授意,谓多引荐绅,可自免;家勤怒叱之。而顾子诈为一纸,诸名下咸与列;由是衣冠之祸大作。家勤遭不白冤,华夏从狱中惊询之,悉其故。三宾又布言曰:『卣一,静默者;非若华子必不可活』!我巡按乃急移狱于省;家勤曰:『吾岂望覆巢之完卵哉,惟华、杨、施、杜为不可负』!累讯,瞠目不语。遂刑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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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文琦字瑶仲;与弟文琮、文瓒、文球,世所称甬上杨氏四忠也。父秉鼐,素谨厚,而以名节勖诸子;里人呼曰「杨太公」。江上之役,秉鼐亲帅诸子从军。
  文瓒,崇祯己卯(一六三九)举人;鲁监国授监察御史。力言:『浙、闽宜合不宜分。即使主上屈节于天兴,将来无损于配天之业』。时方以开读礼为争,皆不谓然;行人张煌言尤力排之。文瓒乃入闽;隆武帝召对,又力言『当联络闽、浙以为同雠,不当启争端』。上然之;赐食,撤御前灯送之还邸。丙戌(一六四六)春,泉州饥;按视,请发帑金三千账给。归而陈四难、十失诸疏。命巡按云南;力辞。请如前旨以颁饷浙中,图会师;郑氏尼之,不果。寻命掌贵州道;扼防建、延三关,便宜招募。
  初,文瓒赈泉州时,上询知有兄;即召文琦临轩试之,对言:『今日宜作马上天子,未可狃承平积习』!上韪其言。以明经,授惠安训导;旋加监纪推官,监惠安诸军。
  是年六月,浙东亡,仙霞告急;文球奉其父就两兄,商所向。乱兵突过执父去,重索万金,不则烹;文球散发狂号。路人怜其孝,不数日得泉数千缗。赍入砦,贼以数不足,欲杀之;文球对父长号。贼感动,令奉翁以归。闽事败,乃偕避于泰顺之竹园。
  时浙中止舟山未下,而宁、绍、台山寨大起;文琦与大兰寨主翊最善。戊子(一六四八)翻城之议,文琦独主西南一道;已为降人谢三宾密揭告变,并列文琦、文瓒名,旁及文球。或劝之逃;文琦曰:『吾以义动;临难不赴,且将陷父于危,安用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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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偕死无益,吾力任之』!因遣弟辈入闽。文瓒不肯,乃独令季弟文球变服走。文琦就讯,慷慨无挠词;但言文瓒不预谋,请释之养父,而自请速死。时华夏已独承是狱,欲尽脱诸同难;文琦独不可,与夏同死于法。文瓒得释归;未几,复为三宾所雠,逮辟,大呼高皇帝不绝而死。文琦妻沈氏、文瓒妻张氏,皆殉之(详「列女传」)
  文球之入闽也,督师钱肃乐已卒;遂参阁部刘中藻军事。次年,福安不守,亦殉之。
  时父秉鼐无恙,仅存仲子文琮。迨父卒,以降卒告其出海状,且言将引海上军赵彪者为患;遂亦被逮。至省,赋绝命词,自扼吭以死。文琮官职方主事、文球官都事,皆鲁监国所授官也。我朝赐文瓒通谥,曰「烈悯」。
  杜懋俊、施邦、懋俊之仲父兆,皆鄞之管江人;世所称管江三烈士也。懋俊为宁波诸生,少言兵。流寇乱中原,海隅不逞之徒乘间起;乃谋于兆,请以土团之法陈诸有司。遂部勒族人,分队瞭野、击柝行夜,闾党为之安堵;沿海诸村皆效之。丙戌(一六四六),浙东不守。懋俊忽若病痫,歌哭不常;家人从壁鏬窃窥,则案无他物,惟进士黄醇耀「臣事君以忠」文一首,朱墨累累不绝。
  邦者,故都督翰之子。武世家而为文诸生,以荫应袭而不赴。国难作,乃悔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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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袭爵,无以号召人』!会钱肃乐起兵,即毁家输饷;监国许以左班换授部曹,未上而江防溃。戊子(一六四八),预于五君子翻城之谋。懋俊闻而喜,为之集众三千人,且约侍郎冯京第军为应。闻金峨山中有卖炭赵翁者,精星象、谙兵法;亲往致之,置军中,奉以为帅。未及期三日,评事家勤来奔,以事泄告;城中逻者踵至。邦即枭逻者首,与懋俊仓卒据山立寨,鸣鼓起事;而急令家勤先入海。意谓城中虽有备,而海师早晚必薄城,则势未能分;故且部署军士为入海计。城中兵果不出,而我定海镇将常得功豫遣舟师扼海口,分军直抵管江;家勤中途被执。山寨颇阨塞,懋俊据险斗三日夜;矢石雨集,夷伤殆尽。寨陷,犹以家丁力战;头目中矢如猬,伤重倚墙毙,尸屹立不仆者数日。邦纵火自焚其营,拔世遗佩刀自刎。兆被缚,斫其首十二刀而后坠。卖炭赵翁者跳而免;后辛卯、壬辰(一六五一~五二)间,犹往来海上衒其术。寻亦死。
  懋俊有子名宪琦,陆宇抚如己出;以父死国难,缟素、禁酒肉,有妻不娶;宇以大义责之,始婚。旋病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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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献宸字天生、董德钦字若思,鄞人也;先世皆官兵部侍郎。南都亡,德钦痛哭,纳衣巾于文庙。献宸西探行省消息。孙、熊兵起参其事,更自募一军屯瓜沥之龙堂;授车驾主事。德钦亦招军输饷,授监纪推官。屠氏之居,侍郎故第也;大兵渡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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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其半为署。有海道中营游击陈天宠、仲谟者,故史阁部麾下士;屠、董瞰知二将有异,微说之。二将乃屏左右言:『当阁部垂死,遗言属我辈:必无负明!心实勿忘,顾无所措力。今观公等非碌碌者;愿勿疑,当效死力』!遂从衣领间,出史阁部遗牒示之;且曰:『城下倘有警,吾等缚兵备使以应』。二人大喜,用少牢祀阁部,盟于密室。与盟者,华夏、家勤、杨文琦及陈、仲二将也。夏与家勤乃奔走山海诸道合约大举;德钦独请任饷,先期斥卖家赀以待。方聚谋时,献宸谓夏曰:『里中有外托气节名而阴贼不可问者;宜慎之』!夏疏不甚防,已而果为谢三宾所告。陈、仲二将犹秣马待应,而诸道兵已尽为官军所截。事既泄,屠、董跳至天台;三宾又力搆之,遂急捕下狱,与夏等同日死。我朝赐献宸通谥,曰「烈悯」。献宸妻朱氏,投缳以殉(详「烈女传」)
  李文瓒字昭武,鄞人也。工诗、古文词兼书画。乙酉(一六四五),从钱肃乐起兵;鲁监国授兵部车驾司员外郎。丁亥(一六四七)夏,由天台入舟山,将从监国于闽。舟山诸同志者倚以中土之事,劝其归;遂与于戊子(一六四八)翻城之祸。时华夏欲独承是狱,故诸人有逊词求免者;文瓒顾强项不挠。在囚中,与杨文琦分赋「雁」字诗,汇成卷帙。寻大吏分系诸囚他所,独留夏;文瓒请身伴之。司狱者大骇曰:『汝不畏死邪』?文瓒笑曰:『白首同归,何恨』!适评事倪元楷以蓄发下狱,三人共一狴户,相与歌传奇中「木公不肯屈魔鬼」曲,声撼狱壁;闻者益骇。再被拷,终不屈;而夏力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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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乃放归。文瓒叹曰:『过宜生我;过宜之义,我之惭也。虽然我不求生,过宜自成其义耳。呜呼!过宜何曾死,我虚生矣』!
  己亥(一六五九),张煌言兵败,微服走天台;文瓒遇诸途,以死士卫之,煌言得复入林门。事去,乃遨游四方以老。临终,其子问遗言;取笔题曰:『众人皆醒,非夫也』。瞋目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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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四十八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四十一
    义 师(三)
     陈泰来(刘诏新等、李含初、倪大显) 曾亨应(弟和应、子筠)
     刘士桢(宠、邹文鼎、郭贤操等)
     胡定海(揭新、魏一柱) 胡梦泰(万文英、唐倜)
     余应桂(子显临、吴江、金志达、孔彻元、弟彻哲、蔡观光、宋奎光、
      郭天才)
     陈邦彦(白常灿、朱学熙、彭耀、陈嘉谟)

  陈泰来字刚长,新昌人。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由知县,入为户科给事中。尝自请假兵一万肃清辇毂;帝壮之,改兵科。出视诸军战守方略;奏界岭失事状,劾副将柏永镇论死。迁吏科,乞假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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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都以刑科起,不赴。闽中擢为太仆少卿;寻迁右佥都御史,督领江西义军。闯贼馀党掠新昌,泰来大破之。
  初,益之起兵建昌也,泰来将从之。同里按察使漆嘉祉、举人戴国士持不可;曰:『公受闽命矣。今复从,将奉臣闽乎,必不屈;将两事乎,是怀二心也。公为国事捐身家,本以教忠;而先示二心于人,人谁谅之』!乃止。已而建昌失援、新昌破,国士出降,翻为金声桓用;泰来恨之曰:『吾乃为贼所绐,彼固为敌游说也!均之国事,益与闽又何分乎』!意欲诛之;顾力薄不能抗,仍相通好。时有上高举人曹志明与鲁国祺、聂明时、黄瑛、黄国彦等兵起,泰来与相结。十二月,攻取上高、新昌、宁州,戮国士妻子及亲党数人,暴其罪。围瑞州,不克;遂取万载。声桓引大兵逼新昌,守将出降。泰来至界埠,志明等从上高移军会之,进攻抚州;俱殁于阵(或曰:国士与泰来为姻联;已降,权驿传道事。金声桓使之招泰来,而以重兵蹑其后。国士入陈营甫相见,大军已压垒阵矣;败,走黄氏祠中自刎死)。其同死者:瑞州刘诏新、堪廷椿、胡亲民。我朝赐泰来通谥「忠节」。
  李含初,德化人。乙酉(一六四五),降将金声桓入南昌,含初倾家起兵山,连破德化、瑞昌。未几,部将拐子私款于我九江守将余世忠,因袭山;含初死之。同死者:生员李映阳、武生唐扉、邓士凤、熊九鼎、宗麻子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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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大显者,乐平人;与兄大恢、大登俱以勇力闻。乙酉(一六四五),饶州推官周损币致之。损败,归督师大学士黄道周;道周败,从广信威武侯曹大镐。后得仁大发兵屠乐平,军中闻大显勇,争取之以为功。有僧长八尺馀,下马搏之;大显斫僧,应手头落。已官军鳞集,度不支,抽刀自刎死。大恢、大登被执,皆死。
  曾亨应字子嘉,临川人;广东布政使栋之子也。成崇祯甲戌(一六三四)进士,官吏部文选主事。诏起废,亨应以毛士龙、乔可聘、李右谠等十人上;御史张懋爵有夙怨,以纳贿行私力攻之,遂坐谪。南都立,凡谪籍起者多骤贵,亨应独不赴。
  乙酉(一六四五)六月,降将金声桓令得仁以兵徇抚州,亨应乃命弟和应奉父入闽,己与举人艾南英、前吏部揭重熙议守御。募兵未集,骑已薄城下,众皆散。
  会益宗永宁慈炎以建昌败,走闽、广招连子峒土兵数万,下建昌、入抚州;寓书亨应,请为东道主。亨应喜,募卒数百与相犄角。走书大姓,劝助饷;张皇其事,以冀四方之有应者。一日,置酒高会;得仁侦得之,潜从祝家渡济师。或驰以告,亨应不之信;言未既而兵大至,亨应趋避石室中。从弟某,恨其贾祸,指穴出之;并执其长子筠。筠大骂不屈,立见杀。得仁解亨应缚,揖之曰:『公,义士也。时不可为,盍随世以就功名乎!否则,鸡犬肉矣』。亨应钳口不一答。曳诸阶下,挝数十;询之,复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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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悬诸树间,令射之。已复宛曲相慰,终不可;得仁叹曰:『此铁石人也』!遂被戮。弟和应,奉父入闽;闽失,避之肇庆。肇庆又失,乃拜辞其父,投井死。同邑举人秉乾、诸生汤仲发,亦以举兵未集事露,受刑最酷(仲发,显祖孙也)。我朝赐亨应通谥「烈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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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士桢,江西龙泉人。崇祯中,由进士历官应天府尹。弘光帝立,擢通政使。是时北归诸臣思起用,行宫前章奏杂投;士桢请严封驳、参治之禁。宗室朱统承马、阮旨,劾大学士姜曰广,并言士桢阻遏章奏;士桢抗疏言:『曰广劲骨戆直,守正不阿。统何人,扬波喷血!飞章越奏,不由职司。此真奸险之尤者,岂可容于圣世!乞置诸理』。上柔,不能问也。寻擢工部右侍郎。
  南都亡,士桢归龙泉,起兵入泰和、庐陵。明年吉安再陷,遣四子肇履入闽求援,而令季子升从李陈玉起兵信丰为赣声援。赣破,避于南田。
  戊子(一六四八),金声桓、得仁叛归于明,复令肇履募兵从刘一鹏围赣州,而令升趋南雄。金、败归,匿龙泉;我郡守索之急,乃绝粒死。升后战死长桥铺。
  宠,吉水人。初从刘同升起兵,以所部不戢去,往来临、吉、抚、赣间。一日,为大兵所获;宠诡降,夜半杀其伴,载其旗帜以行。过新淦、峡江,令见旗帜,以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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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也,出迎江浒;宠擒杀之,连破二县,乃遁。已同里邹文鼎者,与其从子敬起兵,宠与之合。大兵至,战败,文鼎赴水死;敬被执至省,见杀。宠复走脱,别树一帜,大书「追剿宠」四字,噪呼杀贼而去;去既远,我兵始知其即宠也。明年,金、反正,遍招之不得;宠已入山死矣。
  郭贤操,德安人。乙酉(一六四五)七月起兵,连克德安、建昌。部将高长子私款于我,执贤操以献;时方议招抚,释勿杀。明年四月,集众图再举。师侦得,环庐焚之;跳而逸。戊子(一六四八)金、之乱,复投袂起;为我九江守将所执,死之。子七人;次良锡,与从子良铨攻建昌,中流矢死;三良铎,从岛兵营战死。同起兵死者,诸生桂登魁、胡戒;登魁妾胡氏殉之。又,武生胡伯仰亦死焉。
  胡定海(亦作海定),南昌人。起家乡贡,以荐授泛水知县;操守廉洁。致仕归,贫甚;移居德兴之海口,授徒董氏。董亦义侠也,国变后,破家起兵金川;定海为之联络乡勇。洎师取婺源,金川兵绝我粮道;乘师之退,攻婺源,杀我长吏。已闻师将进讨,徒步乞师于黄道周。比归,海口已有兵;战败被执,论杀。首既殊,犹僵立不仆。同死者为揭新,不知何许人。我朝赐定海通谥「节悯」。
  魏一柱,泸溪贡生。乙酉(一六四五)师下泸溪,以李光者署县事;一柱缚光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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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彩所,磔之。与前令张载述画策守泸,败我师于密潭。丁亥(一六四七)得仁下令族泸之丁、傅、魏三姓;一柱遂弃妻子走闽,袭破将乐,结永西、德化、兴安诸宗藩,攻克建宁。师攻之五阅月始破,一柱与诸藩皆死;惟兴安获免(载述事别见)
  胡梦泰字友蠡,铅山人。崇祯丁丑(一六三七)进士,知奉化县。邑人戴澳官顺天府丞,其子怙势不纳赋;梦泰捕治如法,澳借他事阴劾之。给事中沈迅发其隐,澳下狱;梦泰声益起。十六年(一六四三)夏,吏部举天下廉能吏十人;梦泰与焉。帝念畿辅残破,欲得治行已效者治之;梦泰因得为唐县。京师陷,南归。
  黄道周之出师也,梦泰拜疏请出湖东;授兵科给事中,协守广信。倾家募士,与侍郎詹兆恒、御史周定礽守铅山。城陷,夫妇同缢死。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万文英字仲实,南昌进士。崇祯时,为凤阳推官。城破,子元亨代死;得脱归。弘光时,以礼部主事召;不赴。隆武帝授兵部员外郎,从黄道周出关。师逼广信,道周令文英偕御史周定礽分兵援之;守铅山。丙戌(一六四六)四月,降将金声桓逼铅山;文英与主事唐倜合军出战。倜阵殁,文英挈家投前湖死;城遂陷。倜,太平诸生;以熊开元荐,授兵部主事。我朝赐文英通谥「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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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应桂字二矶,都昌人。万历己未(一六一九)进士;知龙岩,调海澄。邑濒海多警;筑溪尾、大泥两炮台,缭以周垣,而于中筑关联络之。沿溪砌石为腰城二百馀丈,置炮孔。贼艘入,击之辄沈溺;相戒不敢犯。
  崇祯初,徵授御史。劾首辅周延儒纳贿;贬三秩。七年(一六三四),出按湖广,守承天;捐赎锾十馀万,募壮士缮城治器,贼不敢逼献陵。十年(一六三七),擢右佥都御史;代梦尹巡抚湖广。与总理熊文灿议抚剿不合;搆之,逮下狱。应桂乃陈抚剿始末,白己无罪,而诋文灿;疏入,不省。应桂尝贻书文灿,言『献贼在谷城必反,可先未发图之』!为献忠逻者所得。文灿再纠应桂私书贻误;应桂再疏辨,亦不纳,竟遣戍。及献忠反、文灿诛,起为兵部右侍郎。十六年(一六四三)十月,督师孙传庭战殁,命应桂代之。应桂以无兵、无饷,入见帝而泣。将至山西,则伪官充斥,逡巡不得前;疏言;『贼众百万,非全力剿之不可。请调天下镇将,会师真、保之间;如史可法、永吉其人者,赐以尚方剑督师,庶贼可灭』!帝批其疏曰:『应桂既不入秦、又不防河,往来介、霍,庸怯可知』!夺职,以新擢陕西巡抚李化熙代之;化熙亦不能进也。
  应桂家居,每语人曰:『吾年六十四,官尊禄厚,复何恨!所未了者,欠先帝一死耳』。金声桓之叛归明也,应桂起兵援之;败于落星湖。复倾赀募众,星子诸生吴江兵溃,又援之。我九江守将杨捷以步骑奄至城下,应桂与子诸生显临同被执,见杀。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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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右义师略尽。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吴江,星子诸生。戊子(一六四八)金、归明,江起兵应之。师再定九江,乃返南康;为据湖计,结垒开先寺。已败,走都昌,得旧镇张士彦之标将黄才溃兵二百人部勒之,冀复举;而才复款于我,执江以献,论死。
  金志达,九江诸生。戊子(一六四八)金、之变,与僧了悟等集万馀人以应南昌;结营鄱阳、彭泽间,出战池州,取东流、建德。寻俱败殁。
  孔彻元、孔彻哲,建昌人;家素封。戊子(一六四八),与客蔡观光起兵应金声桓。及南昌被围,彻哲往援之,溃殁;彻元勿能忘也。己丑(一六四九)秋七月,讹传瑞、德七邑奉靖武遗宗;彻元喜,遽入城,戕令。已而各邑寂然,同党执以献,部众迸散。观光心憾之;庚寅(一六五0),揭竿将起,迹露走鄱阳,被获论死。
  宋奎光,不知何许人;金声桓之中军官也。戊子(一六四八)正月,声桓归明,攻我将高进库于赣州;以奎光为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留守南昌。奎光多机智,能肆应;五月,师进讨,声桓兄成勋部将楚国佐及得仁部将贡鳌将内应,奎光杀之,人心稍定。撤城外屋庐,设守具;师急攻得胜门,城坏,奎光囊土垒石,随坏随补。出神枪火筒,焚攻具;师少却。声桓自赣归,奎光不纳;曰:『吾未知尔心!尔果为明者,战捷则相见也』。既战而入,声桓与得仁主坚壁,议闭门不出;奎光谓:『如是,且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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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单骑渡江,按行地利,请移兵二队:一驻生米渡、一驻市汊,以达饷路。俟敌懈,则大举逐之,必获算;金、不从。既城中饥,请背城一战,又请独将其家丁赴敌营;终不能得。念诸将言人人殊,不足与谋,庶几神道可以威众。德胜门关庙中有酬赛神马,朝出就水草,夕还庙,调驯殊异;奎光扬言:夜梦关帝赐吾马破敌。备香醴,入庙握马,不鞍而驰之;三十六营兵将皆惊喜,愿听约束,从宋都督出战。金、终欲待外援夹击,奎光计复不行。城破被执,谕降不屈;乃杀之。
  郭天才,不知何许人;金声桓部将也。鲁监国攻福州,我巡抚佟国鼐乞援于声桓,声桓使天才将兵往;与国鼐不合,乃率众降,鲁监国封忠勤伯。戊子(一六四八),监国所复闽地尽失;闻声桓归明,乃还江西。时师逼南昌,声桓谋撤兵入城;天才谓非计。争之不得,自劄黄泥洲为犄角。所部尽川卒,长枪敢战,精锐无敌;鏖战城下,与师数十合,挠其长围。见城中无出战意,撤兵去。久之,粮尽,亦入城;城中斗米八十金,人相食矣。城破,与前锋刘一鹏巷战不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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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邦彦字令斌,顺德诸生。弘光时,诣阙上「政要」三十二事;格不用。隆武帝读而伟之;既即位,即其家授监纪推官。未任,举于乡;以苏观生荐,改职方主事,监广西狼兵援赣州。至岭,闻汀州变,劝观生东保惠、潮;不听。永历帝监国肇庆,观生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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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入贺。邦彦甫进谒,而观生又别立唐聿于广州,邦彦不知也。夜二鼓,上遣中使十馀辈召入梧州舟中;太后垂帘坐、上西向坐、丁魁楚侍,语以广州僭立事。邦彦请亟还肇庆正大位,以系人心;且云:『彼强我弱,以战则非计;彼曲我直,以和则非名。警报日迫,彼若知惧,必来求成。如其不然,则粤东十郡我居其七;委其三于彼以代我受敌;我复从而乘其敝,不亦可乎』!上大悦,立擢兵科给事中,令赍敕还谕观生。及入境,闻使臣彭耀被杀;遣从人以敕授观生,致书晓以利害。观生犹豫累日,欲议和不果;邦彦乃变姓名,入高明山中。是年冬,广州破,聿与观生死之;列城悉下。
  初,赣抚万元吉遣族人万年募兵于广,得余龙等千馀人。未行而赣失,龙等无所归,聚甘竹滩为盗;他溃卒多附之,众至二万馀。丁亥(一六四七)春,大兵定广州,克肇庆、梧州,抵平乐。上走桂林,势危甚;邦彦乘间说余龙出围广州,而己发高明兵由海道入珠江与龙会。遗书张家玉曰:『桂林累卵,但得牵制毋西,使浔、平间可完葺;是我致力于此而收功于彼也』。家玉以为然。大兵在桂林闻乱还救,扬言取甘竹滩;龙卒素无纪律且顾家,辄引退。邦彦亦却归。乃遣门人马应芳会龙军取顺德,战败,应芳赴水死。三月,龙再战于黄连江,亦败殁。邦彦乃弃高明,收拾馀众据下江门。大兵于广州之围讯降卒,知谋出邦彦;以轻兵袭其家,执其妾何氏及二子和尹、虞尹,令为书以招之。邦彦判书尾曰:『妾辱之、子杀之,身为忠臣,义不顾妻子』。佟养甲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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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以善遇。后郡绅李皇一、举人杜璜帅兵攻肇庆败死,邦彦家属始被杀。
  秋九月,密与陈子壮约复攻广州;邦彦后至,夜战大败(详子壮传),邦彦奔三水。清远指挥白常灿以城迎奉;乃入清远与诸生朱学熙婴城固守。邦彦自起兵,日一食,夜则假寐,与下同劳苦;故军最强,尝分兵救诸营之败者。至是精锐尽丧,外无援军;越数日城破,常灿死。邦彦率数十人巷战,肩受三刃,不死;走朱氏园中,见学熙自缢,拜哭之。旋被执。馈之食,不食;系狱五日,被戮。事闻,赠兵部尚书,谥「忠悯」,荫其子为锦衣卫指挥使。我朝赐通谥,曰「忠烈」。
  彭耀,顺德举人。崇祯中,官陕西知县,有能声;历兵科给事中。丙戌(一六四六),永历帝建国肇庆,而旧辅苏观生亦立唐聿于广州。前大学士陈子壮移书瞿式耜请兴师东向;永历帝曰:『先遣官谕之,俟其拒命,讨之未晚』。乃遣耀与主事陈嘉谟宣谕广州。耀奉命,过家拜祖庙,托子于友。至广州,以诸礼见,备陈天潢伦序、监国先后,语甚切至;且让观生曰:『今上神宗嫡胤,奕然灵光;大统已定,谁复敢争!且闽、虔既陷,强敌日逼;公不协心戮力为社稷卫而同室操戈,此袁谭兄弟卒并于曹瞒也!公受国厚恩,乃贪一时之利,不顾大计;天下万世,将以公为何如人也』?观生怒,杀之。嘉谟亦不屈死。我朝赐耀、嘉谟通谥,均「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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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四十九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四十二
    忠 义(一)
     何刚 任民育(曲从直、缵爵、周志畏、罗伏龙、杨振熙等、高孝缵等)
     文震亨(顾所受、殷献臣、苏州儒士等) 陆培 道焜
     顾咸建(兄咸正、弟咸受) 唐自䌽(从子阶豫、过俊民)
     佐才(项志宁等、荆本澈) 吴之藩 侯承祖(子世禄) 温璜 叶向荣
     景亮(伍经正、邓岩忠、方召) 李桐(子文日秽永、文昱、文暹)
     倪懋熹(族人元楷) 郑为虹(黄大鹏、洪祖烈等) 士和
     傅云龙(金丽泽、涂世名) 洪有桢 毛协恭(补) 郭符甲(诸葛斌)
     叶翼云(弟翼俊、陈鼎) 杨廷枢 刘曙 华允诚(从孙尚濂)

  何刚字悫人,上海人;崇祯庚午(一六三0)举人。英毅,有才略。见海内乱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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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同郡士夏允彝、陈子龙、徐孚远辈结几社,讲求济世事。东阳许都亦以豪杰自喜者,尝从刚学;刚谓之曰:『子居天下精兵处,高皇帝尝用之平乱矣;盍不令成一旅以待用乎』?都归,散财结客,招致数千人。十七年(一六四四)春,疏陈选练灭贼诸策,帝褒纳之。又言:『国家设制科、立资格以约束天下豪杰,此所以弭乱,非所以戡乱也。今救民生、匡君国,则莫急于治兵;然平生未尝学问,一旦畀以兵戎,孰能胜任!臣愿陛下亲简强壮英敏之士,命知兵大臣教习之,日讲韬钤、练筋骨、拓胆智。陛下时召试之,特优其秩,寄以兵柄,必能建奇功,当一面。臣尝游东阳、义乌间,见其人多智勇奋发、忠义慷慨;戚继光书数言其兵可用,昔时名将、劲旅半出其地。臣愿以布衣奔走联络,准继光遗法申详约束,开导劝率,并收徽、婺奇才;岁馀,必可赴汤蹈火。使诸分布河南郡县,则大寇不足平也』。因荐许都及进士杭州姚奇胤、生员桐城周岐、陕西刘湘客,时诸人多远徙而刚不知。帝壮其言,授兵部职方司主事,募兵金华。无何,许都为邑令姚孙棐所逼,及于乱;募兵事无成。
  会贼逼京师,陈子龙、夏允彝以二千人联海舟达天津为缓急计。南都立,子龙入为给事中;言『防江之策,莫过水师;海舟之设,更不容缓。臣昔召募得二千人,请委何刚训练』!从之。九月,命防篙子港,转本司员外郎。时朝廷草创,庶务繁兴;刚言:『臣请陛下三年之内,宫室不必修、礼乐百官不必备,惟日求天下奇士智谋者决策、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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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者理财、勇悍者临戎。朝政、爵禄、军务不出三者,驱天下材能以图之,求富必富,求强必强。若漫无经制,空言恢复,是却行而求前也;优游岁月,润色偏安,是株守以待尽也。惟庙堂不以文辞取士而以实用爵人,则真才皆为国用,而朝廷亦少浮议矣。令大度之士分兵四出,求草泽英雄,得才多者受上赏;则枭雄皆毕命疆场,而内地亦鲜寇盗矣。江南人满,徙之江北地方;或以赐爵、或以赎刑,则豪右皆尽力农事,而军资亦充实矣。臣窃观庙堂经国者,徒欲袭晋、宋之馀业;恐未必能及晋、宋也』!寻命以其兵隶史可法。可法甚奇其才;刚亦以遇知己,誓同生死。
  寻授遵义知府;未赴,大兵破徐、泗,泗军退屯瓦窑铺,刚以所部会之。及逼扬州,因率之入卫。可法曰:『城危矣,死无益也!不如出城号召援兵以为后图』。刚叹曰:『刚计之熟矣。天命已去、民心瓦解,谁复应者!刚为国家死则死之,为知己死则死之;濡忍而无成,非智士也』!城陷,以弓弦自勒死。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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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民育字时泽,济宁人。天启时,举于乡。善骑射,为乡里捍卫。真定巡抚徐标荐其才,用为赞画,经理屯务;真定失守,遂南还。
  弘光时,授亳州知州。兵燹后,户口死亡略尽。民育覈州田,计一万九千顷,荒者半焉;乃并八十里为四十里,止徵现户,民感其恩。擢扬州知府,督师史可法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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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被围,以戎服守镇淮门。城破,驰归,易绯服端坐堂上;曰:『此吾土也,当死此』!左右皆奔散,独吏陆某者侍。兵至,欲拥之出,不可;遂死之。阖家男妇俱投井死,吏亦自经以殉。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曲从直字完初,辽东举人,官扬州府同知。与其子分守东门,父子皆死。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缵爵字佑申,鄞县人;工部尚书佐孙。以荫入太学;授应天府通判,摄溧水篆。清介刚直;忤上官,投劾归。乙酉(一六四五),请赴史可法军前自效;授扬州监军同知,寻擢按察佥事。时可法内困谗口,外惟诸镇不用命。一日谓缵爵曰:『君书生不知兵,徒死此何益!吾当送君还留都作后图可乎』?对曰:『下官世受国恩,岂敢避难!愿从明公死,不愿从马、阮生也』。可法改容谢焉。城破,遂从死。子兆豸,有异才;痛父殉难,不忍家居,踯躅扬州,竟野死。我朝赐缵爵通谥「节悯」。
  周志畏字一畏,与缵爵同邑。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官江都知县。年少气高,果于决事。高杰将士在城暴横,志畏屡戢之,反受挫辱;不胜愤,求解职。会罗伏龙至,可法即命代之。伏龙,新喻举人,曾知梓潼县。代志畏受事甫三日,城陷;两人皆死。而志畏妻子仆隶阖门殉义,无一脱者。其时两淮盐运使杨振熙、扬州监饷佥事黄铉、通判吴道正、江都县丞志端,亦皆死。振熙,临海举人;铉,彭泽举人;道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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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姚人;志端,孝丰人:行事俱轶。我朝赐志畏通谥「烈悯」,伏龙、振熙、道正、志端均「节悯」。又李自明者,嘉兴人。以岁贡除扬州训导;亦死于难。
  高孝缵,扬州诸生。城破,书衣衿曰:『首阳志,睢阳气;不二其心,古今一致』。入学宫,投先圣座下自经死。同时,士琇于新城垂破之日,设烈皇帝位,号哭载拜,与其弟并缢死。又有缵、绩、续者,昆季三人俱自沈。医士陈天拔、画士陆愉、武生戴之藩、义勇张有德、市民冯应昌、舟子刘某,皆死之。时士民死者,尸凡八十馀万,而姓名多不传(补)
  文震亨字启美,吴县人;大学士震孟弟也。天启中,与珰祸。崇祯初,以善琴供奉,官中书舍人。南都妖僧大悲之狱,阮大铖造十八罗汉、五十三参、七十二菩萨之目,罗织朝野之异己者。其党张孙振已具疏,将以震亨为汪文言矣;马士英与震亨有文字交,力出之,即休致归。
  乙酉(一六四五)六月,师取苏州,避之扬城。闻薙发令下,自投于河;家人救之,绝粒六日死。震孟二子:秉、乘。是年,我巡抚土国宝获吴易,侦卒言乘与诸生伯时皆易党,谋内应;乘遂遇害。秉著有「启祯野乘」。我朝赐震亨通谥「节悯」。
  顾所受,长洲诸生。我安抚使黄家鼒至苏州,所受赋绝命词云:『身是明朝老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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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世界不胜悲!从容死向宫墙地,免使忠魂弃浊渠』。遂自缢学宫,遇救;仍赴水死。殷献臣,亦诸生;避兵荻溪;见家人有薙发者,号恸不食死。又苏州儒士者,名姓不可详。闻南都破,儒冠襕衫跃入虎邱剑池死。常州石生暨卖扇欧姓者,投西庙池中死。文城坝卖柴人,闻安抚使至,弃柴船跃河死。五牧有畜鸦鸟薛叟,自经死。元妙观前有卖面夫妇,对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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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培字鲲庭,仁和人。少负俊才;美丰仪,行谊修谨。尝客华亭,主人妾窥而悦之;培不答,即放舟去。登崇祯庚辰(一六四0)进士,不谒选;归而读书。所为诗文,一时争效之,号西陵体。性峻洁,有不可意,辄瞋目叱骂;与陈潜夫有违言,即为文以逐之,于是传者谓其任侠使气。然与人交,重然诺、急困阨;虽患难死生,不易也。南都授行人。
  乙酉(一九四五)六月,大兵至浙,巡抚张秉贞与陈洪范谋挟潞降;培恸哭,携家避横山之桐岭。道遇其友陈廷会,语以故;廷会曰:『君职行人,无守土责。且天下事未可知;无已,国亡与亡,不亦可乎』?培仰天叹息曰:『需,乃事之贼;后日将有求死不得者。子不见北都某某乎』?将自裁,妻昼夜防之。一日,绐妻他往,脱身归故居,键户自经。妻兄子破壁救之苏,培大恨曰:『奈何苦我』!夜上书辞母,作绝命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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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揖其二仆,以绳授之曰:『我为烈士,若辈宜成我志』!坐方床,从容就缢死;年二十九。闽中赠尚宝司少卿,谥「忠毅」。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道焜字少平,仁和人。少豪宕,好声伎。家藏书画、尊彝、古器最夥;焚香赋诗,竟日无俗语。天启辛酉(一六二一)举于乡,历福宁州学正,升南平知县,南雄、邵武二府同知。光泽妖贼乱,道焜摄光泽县事,单骑往谕,降之。崇祯帝破格求材,尽徵天下廉能吏临轩亲试,抚按以道焜名上;吏部谓郡丞例不与选,授兵部职方主事。道焜不平,抗疏言:『皇上破资格以待非常,铨臣援故例而靳考选;非陛下搜罗贤豪之至意』。得旨:『许候考』。
  会都城陷,微服南归。闻陆培死,慨然谓子均曰:『我当死久矣。所以不死者,将以有为也;今更何望哉!且向者铨曹以故事格我,卑我官也;今而不死,天下将谓属吏中固无人矣』!乃投缳死。浙东监国赠陆培谥而不及道焜;董守谕曰:『两人同死,岂以道焜非进士邪』!乃谥「节悯」。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均举崇祯壬午(一六四二)乡试。
  顾咸建字汉石,昆山人;大学士鼎臣孙也。崇祯癸未(一六四三),成进士。兄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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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同科,授推官;咸建得知县,选钱塘。时浙中连岁水祲,米价腾贵,民间削树皮、采草根为食;而三饷叠加,长吏以解额为殿、最,里甲往往雉经仓门。咸建分两税为十,限令同甲自相晓谕,不以官符追摄。集父老,告之曰:『寇患若此,徵饷非得已也!尔曹受列圣深仁,独不思急公分上忧,而烦我遣胥隶乎』?民欢曰:『使君爱我,我何敢以逋课负使君』!输者填溢无后期。俄闻京师变,人情汹汹;咸建出令安民,戢奸宄、严警备。
  弘光时,御史彭遇颽为马士英私人,出按浙江;横甚。遣奴辈四出剽敚,民聚哗于署;遇颽出兵击杀七十馀人,民激思变。咸建驰抚之,得己;遇颽旋劾罢。乙酉(一六四五)南都失守,镇江守将郑彩率众还闽,缘道劫掠,咸建出私财迎犒,率吏卒日夜防御;乃敛威去。亡何,马士英拥兵至,巡抚张秉贞命咸建往迓;咸建力请驻师城外。顷之,大将方国安兵亦至;咸建谋于上官,先期遣使行赂,兵乃不入城。四乡被掠,而城中得无扰。时监司及郡邑长吏悉逋窜,咸建散遣其妻子,独守官不去。
  既而大兵压境,秉贞将挟潞出降,使咸建犒师。既复命,即弃官出城去;追骑及于吴江,执以还,词不屈。闰六月朔,杀于忠清坊;士民徒跣号泣。悬首城楼,一蝇不集。闽中赠太仆少卿,谥「忠节」。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咸正字端木,崇祯癸未(一六四三),与弟咸建同举进士,授延安推官。屡擒剧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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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降回贼张成儒等三百人、庆阳土贼潘自安等千人。孙传庭之出关也,上书止之;不听。已陕西全陷,咸正被贼絷之营中。吴三桂兵入秦,人多应之,韩城人推咸正为主。已而知为大清兵,遂入山中。久之南归;以子天逵、天遴匿陈子龙事,被逮。洪承畴问曰:『汝知史可法在乎?不在乎』?答曰:『汝知洪承畴死乎?不死乎』!乃父子同见杀。弟咸受字幼疏,天启甲子(一六二四)举人;昆山城陷,殉难。我朝赐咸正通谥「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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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自䌽字西望,达州贡生。崇祯末,授临安知县;过俊民,无锡贡生,为临安训导。临安醇朴易治,自䌽政暇,则与俊民饮酒赋诗;士民爱信之。
  乙酉(一六四五)六月,大兵至,邑人震恐;自䌽叹曰:『战无兵、守无食,无徒苦父老为也!册印俱在,听邑人之所为。我老矣,岂复北面事二姓哉』!与从子阶豫携家人入梅邬;俊民亦同匿。士民赍册印赴省,大帅问曰:『若知县安在』?曰:『贤父母也!怜我民之被干戈,不能守土;入山隐矣』。帅曰:『果贤邪,我还汝知县;不遣他吏也』!民乃入山迎自䌽。既阅两月,坚不出;乃置新令。新令欲自媚,诡言自䌽受鲁监国敕,阴集兵为变;总督张存仁遣兵捕之。时值八月下丁,俊民语山中诸生曰:『我为学博,犹庙祝也;可令缺祀乎』!具牲醴入城。甫初献,而执自䌽兵至。见冠带执笏堂上者,问何人?曰:『学官也』。因前系之。俊民大骂,被杀。自䌽至,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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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承畴曰:『汝毋自苦!我知汝贤,行且荐于朝』。自䌽语不屈。承畴指其下曰:『独不念少妾、幼子乎』?曰:『大丈夫岂以子女易大节乎』!当自䌽被执时,麾其从子阶豫走,不听;竟同死。妾大呼曰:『主死,妾愿从;幼子有乳媪在』。延颈受刃死。闽中赠自䌽太常少卿;阶豫贡生,赠太常博士。我朝赐自䌽通谥「忠节」。
  佐才字南扬,昆山人;官狼山副总兵。年老,休于家。乙酉(一六四五)夏,南都亡,知县杨永言逃之泗州参将陈宏勋家;县丞阎茂才遣使投诚。已贡生朱集璜等起兵杀茂才,以佐才宿将,推为主;永言、宏勋亦自泗桥率壮士数百人来助。未几,宏勋以舟师战败,游击孙志尹阵殁,城遂陷;佐才纵民出城,冠带坐帅府,被杀。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项志宁、徐市、徐怿、徐守贞、冯知十,皆常熟诸生;乙酉(一六四五)城破殉难者也。先是,邑人议城守;会总兵何沂奉宗室某至,因以集众。降将洪某引师来攻,沂已遁,诸生中尚有躬冒矢石力战于华荡者;势不支,各散去。志宁方食饼;闻变,饼堕地,扼吭死。市与怿叹曰:『我家世科第,可无义士邪』!题壁云:『不敢立名垂后代,但求靖节答先朝』!自缢死。守贞奉母避于乡,兵至,母与妹投井,守贞急从之。兵挽其发,乃踞坐谩骂;杀于井傍。知十见之,奋怒格斗;丛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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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本澈字太徽,丹阳人。崇祯甲戌(一六三四)进士,官副使。南都破,起兵松江,与巡抚田仰、总兵张士仪、张鹏翼、太监李国辅以舟师奉义阳进驻崇明沙。战败,率所部屯舟山之小沙岙。其将士善射,为黄斌卿所忌;本澈复不能戢其士卒,斌卿因民怒攻之,全家遇害。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吴之蕃,吴淞陆营把总也。父斗南,于崇祯时以讨流贼死之;蕃尝自谓「忠孝之门」。
  乙酉(一六四五)南都亡,闻部下百户降,怒曰:『奴辈皆世职,降何易也;俟大明兵得汝,定凿汝筋、抽汝骨也』!八月十六日,起兵;至吴项桥登岸,谋攻嘉定。邑人武举冯嘉猷者,以献策降将李成栋得署总兵;闻报,谓老营兵曰:『汝曹闻之蕃前日语邪?脱不利,我与汝皆碎首矣』!遣人焚之蕃舟。之蕃众多乌合,见火起,遂溃。之蕃杀数人,不能定;呼天哭曰:『我父子并死事,分也。所恨心力殚尽,得起义师;未战而溃,我目不瞑矣』!挺鎗欲赴斗。居民汪三者诱之同行,推之堕水;遂被擒。嘉猷陈鼓吹、羊酒犒得胜军;缚之蕃,骂之曰:『汝吴淞牧儿,何敢作此事』!之蕃大笑曰:『我朝廷世臣,父子忠节;汝曹逆贼,狗彘所不食,何敢以面目向人』!遂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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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承祖字怀玉,世袭金山卫指挥。乙酉(一六四五)夏,松江兵起;以兵往,愿襄事。提督吴志葵忌之,沮其谋;承祖恚曰:『然则府城听之总戎,承祖以金山为存亡耳』!拂袖归,与子世禄治兵严御。未几,志葵败,松江亦破。大兵进攻金山,承祖坐睥睨间,亲冒矢石。缘城上者,手刃立尽;屡进屡却,久不能拔。既而降将李成栋自江阴还师来助,有内应者启水门以入;承祖率世禄亲兵犹巷战。踰时,众且尽,世禄身受四十矢,被获;骂成栋不绝口,见杀。承祖亦被执,说之降;曰:『吾家自始祖以开国勋,子孙不替,食禄二百八十年;今日不当一死报国哉』!至文庙前,曰:『此吾死所』。望先师再拜,饮刃死。我朝赐通谥,曰「忠烈」。
  温璜字宝忠,初名以介,字于石;乌程人。幼而孤,母陆孺人苦节;姑沈氏老且病,贫无帷帐,坐卧一板箱。孺人事姑、教子,种火煨芋以为食。璜久为诸生,有学行。母殁,庐墓;出入为文以告。崇祯丙子(一六三六),举于乡。祈梦于忠肃祠,始易名璜。为首辅体仁之从弟;而夷然自守,与东林结契,名在复社第一集。南都之以揭帖逐阮大铖也,璜曰:『阮大铖为真小人,钱谦益则伪君子。真者易知,伪者难测;斯人得志,即小臣亦当裂麻争之』!癸未(一六四三)成进士,授徽州府推官;年五十有九矣。甫莅任,京师报陷;引佩刀曰:『此身当付汝矣』!募民兵、缮城堞,为保障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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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乙酉(一六四五)南都覆,知府秦祖襄及僚属皆遁;叹曰:『城无主,民且自相屠』!乃尽摄诸印,召士民慰谕之;众感泣愿守,远近从而保守者数万家。与佥都御史金声为犄角,转饷给其军。徙家属于瀹杭村,令诸吏不得通私问。凡四阅月,声败,严兵登陴。郡人故御史黄澍以城献,璜抽刀将自刎;吏持之,请归村舍。乃趋还,语妻茅以同死;茅无难色,具酒坐谈。夜将阑,匿幼子于别室,急呼长女宝德起;女年十四,方熟睡,问何为?曰:『死尔』!女即延颈就帨;未绝,复刃之。茅整衣以卧,璜刀截其喉;有顷呼曰:『未也』!再刃而绝。乃书遗令曰:『世受国恩,惟以死报;薄棺火葬,不必完尸』。投笔长啸,即自刎。越日复苏,居人舁至我大帅幕府;进之食,挥之。又五日,两手自抉其喉而死;时九月二十九日也。我朝赐通谥,曰「忠烈」。
  叶向荣,金华举人。崇祯庚辰(一六四0),以荐举,授宁都知县;廉明有惠政。有贼邱旭东行劫邻邑;向荣捐金购贼,获其魁七人。闯贼寇江西,去宁都百里为营,向荣昼夜登陴。贼知有备,不敢犯。既而贼屯马羊坑,先伏十人于关下;向荣侦得,立杀之,陈尸于郊。自督乡勇衔枚出击,斩首二百馀、生擒贼渠十五人;馀贼窜去。
  弘光时,总督袁继咸、御史周灿交章荐之,以忤马士英意,量移吉安同知;向荣遂投劾归。明年夏,金华城将破,具衣冠投项村之野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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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亮字武侯,吴江人。崇祯末,成进士。弘光时,授中书舍人。隆武时,擢监察御史,加太仆寺卿;巡按金、衢,兼视学政。衢乃唐、鲁之交,政令不一,鲁监国亦置官并守。景亮奉命通好于鲁;居久之,未有以报命。城破,自缢死。
  伍经正,安福贡生;为西安知县。隆武时,擢知衢州府事,兼摄道印;亦受命于鲁。城破,赴井死。
  邓岩忠,江陵人。由乡举,官衢州推官。城破,自经死。
  方召,宣城诸生;署江山知县。金华被屠,集父老告之曰:『兵且至,吾义不当去!然不可以一人故,致阖城被殃』。遂封其印绶,具冠带北向再拜,赴井死。士民为之收葬,立祠以祀。我朝赐景亮、经正、岩忠、召通谥,俱「节悯」。
  李桐字封若,鄞人也。三岁而孤,事母以孝闻。读书通大义,前辈董其昌、曹学佺深器之。
  甲申(一六四四)之变,桐于大临所请发义旅次江干,以待抚臣勤之师;守道卢若腾是之,然未能应也。桐日号咷当事马前,并诘责诸乡老;遂遭嗔怒,至有欲杀之者。尚书冯元飙曰:『诸公即力薄不能报国雠,奈何更杀义士』!与若腾共呵护之,得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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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都乱政,悒悒不得志,遁入白鸥庄。南都亡,昕夕祈死,疾遂笃。已闻钱肃乐起义,则霍然进食,遣长子文日秽永从军;肃乐疏授兵部主事。已而事不支,疾复笃。丙戌(一六四六)六月,江上溃;桐曰:『吾今定死矣』!于月之十九日卒。门人私谥曰「贞悯」。文日秽永哭谓其弟文昱曰:『汝知吾父所以死乎』!葬毕,相与墨缞赴海上,崎岖兵间;文昱亦授户部主事。辛卯(一六五一)秋,舟山失守,从监国航海;舟覆,兄弟同溺死。惟少子文暹杜门养母,以孝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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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懋熹字仲晦,鄞人。乙酉(一六四五)夏,郡中钱肃乐起兵,降人谢三宾密札定海总兵之仁请杀首乱者;时之仁已迎降,仍故官矣。肃乐欲通一言而难其使,懋熹独慨然请行。至定海,则路人汹汹言『昨有陈秀才上笺诋大将军降,大将军杀之』!闻者股栗。俄三宾使继至,懋熹神色不动;有顷,之仁召懋熹入曰:『君此来,大有胆』!懋熹曰:『大将军世受国恩,贤兄常侍攀髯死国,天下所具瞻;知大将军之养晦而动也。方今人心思汉,东海锁钥在大将军;次之,则滃洲黄将军、石浦张将军。左提右挈,须有盟主;大将军之任也』。之仁遽遥手曰:『好为之,且勿泄』!今其子鸣谦饭懋熹于东阁,而别召三宾使入见;报书亦云『十五日至鄞议之』。三宾使出,乃遣懋熹归;曰:『语钱公,当具犒师礼』!懋熹出,喜曰:『吾事谐矣』!翊日,之仁至,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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胁三宾出饷万金赎罪。肃乐劳懋熹曰:『此李抱真之招武俊也;而君以三寸舌成之,功过之矣』!
  及画江守定,鲁监国授懋熹职方主事,参瓜里军。闽中颁诏之衅,浙使陈谦入闽死、闽使陆清源入浙亦死,懋熹请往解之;隆武帝大悦,授佥事,分守建宁。时标兵为郑氏撤去,乃捐俸召募。丙戌(一六四六)秋八月,大兵至城下;力战不支死,一军尽殁。
  其族人元楷字端卿,同起江上;官评事。兵溃还里,以不薙发被收,论死。日坐囚中,与华夏、李文缵高歌「木公不屈魔鬼」一曲,声撼狱壁。一夕,饮大醉;及醒握发,则秃矣。痛哭欲自裁,家人谓是母命,乃止;叹曰:『吾不得与仲晦白首同归矣』!其后,苦节四十年而卒。
  郑为虹字天玉,江都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除浦城知县。隆武帝之入闽也,道浦城;闻其为廉吏,欲拔置左右。部民相率乞留,有「十不可去」之疏;乃令以御史巡视仙霞关,驻浦城。郑芝龙部将夺商人米,为虹绳以法;芝龙入诉,上谕解之。寻令巡抚上游四府兼领关务;纪纲肃然,将士敛迹。迨芝龙既撤守关兵,仙霞岭二百里间虚无一人;师长驱直入浦城。百姓既献城,乃拥为虹见贝勒;令之跪,不屈。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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薙发,为虹曰:『负国不忠,辱先不孝;宁求速死,发不可薙也』!又责令输饷;为虹曰:『清白吏,何处得金』!百姓欲代输赎死;为虹曰:『民穷财尽,乌乎可』!大骂,夺刀自刺胸膛不死,遂见杀。[黄]大鹏字文若,建阳人。少孤贫,不能从师;从旁窃听,遂知书,能属文。崇祯庚辰(一六四0)进士,知义乌县;有声。隆武帝召为兵科给事中,兼治兵饷。以仙霞重地,宜使闽人自为守;令协为虹守仙霞。被执,南向立,不屈死。浦城人皆庙祀之。我朝赐为虹通谥「忠烈」、大鹏「烈悯」。
  又有洪祖烈者,吴江人。以武进士,历官京营神枢参将。南都陷,随扈入浦;被执,不屈死。浦城千户张万明及其子都司翘鸾,皆同日死。又同安破,都督同知义乌傅起耀;闽清破,知县西安陈其礼偕子龙玉、妇吴氏、婿徐应宜;不屈死。我朝赐祖烈、其礼通谥「节悯」,起耀「烈悯」。
  士和字万育,金溪举人。隆武时,避乱入闽;谒选,得吏部司务。陈时政阙失凡六事,曰文职广而妄衔者多、武弁骄而立功者少、升迁骤而责任益轻、议论烦而实用惟寡、听纳博而精神愈劳、移跸频而民生日苦;疏列数千言。上读之,曰:『此苦口良药也。朕朝夕省览,尔诸文武亦共儆戒』!令刊所奏,分赐之。丙戌(一六四六)夏,擢兵部主事,未一月,授知延平府。时延平为驻跸地,重委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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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仙霞关不守;上仓卒奔汀州,留兵部侍郎曹履泰偕士和居守。俄警报叠至,召父老告之曰:『郡守与城存亡;若等当自为计,毋以数万生灵膏斧锧也』!众泣,士和亦泣。退入内署,谓其友曰:『吾一介书生,数月而忝位二千石,恩亦厚矣;不死,人且谓主上不知人』!友劝止之;正色曰:『君子爱人以德,君何出此言邪』!从容自缢死。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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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云龙、金丽泽,均不知何许人。崇祯末,云龙官漳南道、丽泽知漳州府。有廖淡修者,聚众作乱,蹂躏漳平、宁洋、龙岩间;丽泽与参将颜荣讨斩之。丙戌(一六四六)九月,师入漳州,云龙、丽泽暨龙溪知县涂世名同死之。我朝赐云龙、丽泽通谥「节悯」。
  涂世名字仲嘉,新城人。天启丁卯(一六二七)举人,御史伯昌从子也。伟干修髯;善饮,谈古今事慷慨激烈。隆武时,知龙溪县。师入漳州,世名被执;呼子常吉,遣之行。常吉曰:『父在儿焉往』!遂并死焉。仆黄锡、黄羊、亨、蒋三,同日俱殉。漳人士素德之,醵金三百两归其榇;言之有泣下者。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洪有桢字亮士,福建嘉禾里人也。早岁工书,贾人持售外国得重价;盖醇谨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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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
  丁亥(一六四七)二月,忽从侠客纠海边壮士数百人入据漳浦;鲁监国嘉之,即以为令,守之。未几,城复陷,被执;见我大帅不跪,瞋目骂不绝。磔于市;悬其头于城之东门,数日色不变。一卒投诸濠中,夜狂叫,若有击之者;乃罗拜而瘗之。同时有杨涞者,亦不屈死。我朝赐有桢通谥「节悯」。
  毛协恭字端甫,武进人。崇祯庚辰(一六四0)进士,知宁德县。南都授陕西道监察御史,隆武时命提督福建学政。
  丙戌(一六四六)八月,师入闽;协恭适试士兴化,闻变痛哭,跃入水,遇救不死,转徙泉州、建宁间。土寇发,力疾趋崇安。明年七月,在道为师所执;大帅欲降之,协恭厉声曰:『若亦知毛提学乎?尚奚道』!乃被杀。妻周氏与其子女跃水死,仆邹良、大郎亦死。我朝赐通谥,曰「节悯」(补)
  郭符甲,晋江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官南京户部主事。国变后,家居。丁亥(一六四七)朱成功会师泉州之桃花山,符甲与邑绅沈佺期起兵应之。战殁,尸暴七日如生;乡人义而葬之。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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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斌,晋江人;光禄卿倬从子也。隆武时,为监纪推官。从朱成功起兵泉州之桃花山;我西门守将杨义谋内应,有成约矣。而我提督赵国祚召义守东门,斌不知;夜率众临城,与副将蔡参等全军俱殁。
  叶翼云字敬甫,同安县厦门人。崇祯庚辰(一六四0)进士,知吴江县。捕奸民朱和尚,文选司吴昌时贻书为缓颊;拒不应。岁大旱、蝗;翼云按捕蝗法,当于露翅湿濡时,乃夜行田间,令轻罪以捕蝗赎,灾不为害。时有议加赋者,条上其不便;县省六万有奇。十六年(一六四三)东阳许都之乱,列郡大震;翼云练壮士、治楼橹。北都陷,廉得土匪主名,捕杀之;一邑帖然。巡抚祁彪佳、巡按周元泰列其治状为上考;以催科不及格,为昌时所阻。吴民哗曰:『吾曹奈何累公』!争相输纳,不旬日完二万七千有奇;台臣叹曰:『生祠、去思碑可作而致,惟卸事官不事敲朴而完粮几三万,非得民心胡致此』!起礼部主事,转吏部;以亲老,归。
  闽中擢稽勋司员外。闽亡,谒朱成功于安平;成功令以便宜视同安县事,与训导陈鼎助部将邱缙、林壮猷、金作裕城守。城陷,翼云曰:『今日犹得死于明土,吾辈之幸也』!与其弟监纪推官翼俊同遇害,鼎、缙、壮猷、作裕皆死之。鼎字尚图,天启丁卯(一六二七)举于乡;同安人。我朝赐翼云通谥「烈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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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廷枢字维斗,吴县诸生。天启朝颜佩韦五人之难,廷枢实倡之;佩韦等死,廷枢获免。举崇祯庚午(一六三0)应天乡试第一。国变,隐居邓尉山;鲁监国遥授翰林院检讨兼兵科给事中。
  丁亥(一六四七)四月,以门人戴之巂通吴胜兆株连被逮;慨然曰:『予自幼慕文信国之为人;今日之事,素志也』。舟中,书血衣遗其孤曰:『惜时命之不犹,未登朝而食禄;值中原之多难,遂蒙祸以捐生。其年丁亥之建,为日孟夏之终;方隐遁夫山椒,忽陷罹于罗网。虽云突如其来,亦已知之稔矣。但因报国无能,怀忠未展;终是人臣未竟之事,尚孤累朝所受之恩』云云。缀以绝命诗十二首。五月朔,我大帅会鞫于泗州寺;巡抚重其名欲生之,命之薙头。廷枢曰:『砍头事小,薙头事大』!乃拥出。至寺桥临刑,大声曰:『生为大明人』,刑者急挥刀,首堕地;复曰:『死为大明鬼』!监刑者咋舌,乃礼而殡之。己丑(一六四九)永历帝以尚书鲁可藻荐,将召用;既闻其殉难,乃赠翰林院侍读。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刘曙字公旦,长洲人也;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弘光时,授南昌知县;未赴而南都陷,归隐蠡口。
  监国鲁之驻舟山也,诸生钦浩疏吴中忠义之士二十馀人于册,首列曙名,将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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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不知也。渡海,为松江提督吴胜兆逻卒所获;胜兆藏之。既而胜兆事败,巡抚土国宝搜得册,遂名捕曙。曙衣冠就絷,赋绝命词曰:『孤臣孤子泪如泉,死傍君亲即洒然!吾道直如弦上矢,此心清似水中莲。枕戈未雪河山恨,濡笔空劳史册传。欲恋春晖报慈母,登堂愁赋「白华篇」』!见国宝,曰:『吾世受国恩,南都之变,已办一死;特以父丧未葬、老母在堂,延喘至今。愿速死,见高皇帝耳』!国宝令具通海状;曙曰:『起义吾素志,恨不手刃汝辈耳』!白梃交下,血洒地有声;犹骂不绝口。械至南京,洪承畴霁颜相劳苦,答如前。承畴曰:『汝不念老母邪』?曰:『君、亲原非两人,臣、子岂有二理』!发按察使卢某鞫之。溽暑中,匍匐十馀里,狂呼欲绝;卢闻而惊甚,进以水。问何故两年不谒地方官?对曰:『幼承祖宗清白之训,为秀才时便如此。若以不见官长为罪,岂所以教天下之廉耻乎』!婉谕之,不屈;乃与昆山顾咸正、松江夏完淳同下狱。丁亥(一六四七)九月十九日赴市,同刑者三十馀人。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华允诚字汝立,无锡人。早有志行,受「易」于同郡钱一本;中天启壬戌(一六二三)进士。对策,极陈奄寺之害;主者不敢进呈,置二甲。乃从同里高攀龙讲学首善书院,传其「主静」之学;旋从攀龙入京,授工部都水司主事。魏奄日炽,攀龙去官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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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诚亦乞假同行。崇祯改元,起营缮主事,转员外郎。命督琉璃厂,减经费数万。明年冬,京师戒严,诸曹郎分守城门;以守御不备,多杖下毙。允诚守德胜门,四十馀日不稍懈;帝微行察知之,赐白金叙功,复加俸一年。久之,调兵部职方员外郎;疏攻阁臣温体仁、吏部闵洪学朋比植私,夺俸半年(详「明史」)。寻以终养归。里居十二年,事母色养备至;母八十三而终。
  南都立,起验封员外郎,署文选司事。莅官十三日,见高宏图、徐石麒等先后去位,即引疾退。乙酉(一六四五)后,屏居墓田,杜门读「易」。戊子(一六四八)四月,有讦其不薙发者,逮至江宁,满、汉官并缓言款之;允诚直立南向,举手曰:『二祖列宗,神灵在天。允诚发不可薙,身不可降』!因赋绝命诗。临刑,顾从孙尚濂曰:『心即太虚之心;太虚中何尝有刀锯斧钺!清其刀锯斧钺不得加焉之心,亦安往不得哉』!遂见杀;年六十一。尚濂字静观,亦同死。仆薛成闻主被执,长恸不食;先一日死。讣至,仆宋孝号哭,触阶死。我朝赐允诚通谥「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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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五十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四十三
    忠 义(二)
     夏万亨 养正(域、刘允浩、史夏隆、胡缜、李时兴、高飞声)
     梁于涘 李翱 周定仍(补) 涂伯昌(子先春)
     霍子衡(子应兰、应荃、应芷、廖翰标、梁万爵)
     巫如衡(子学展) 陈象明(萧、周震、孟泰、李兴玮)
     邱式耒予(补) 唐谊(补) 田辟(补) 郑云锦(道光)

  夏万亨字元礼,昆山人。万历戊午(一六一八),举于乡。由婺源教谕,迁西华知县。时河南寇盗充斥,万亨修备甚严。居三载,量移夏邑。地小,不足以用武;贼有钞掠城下者,单骑开门谕之。或不听命;则曰:『宁杀我,毋杀我百姓』!贼乃相惊异,称为好官;不杀一人而去。永城刘超叛,督师丁启睿率军讨之,屯聚者且数万;军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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械不缺于供,万亨力也。
  弘光时,奉命迎太后;擢江西布政使。言者以为骤;改佥事,分巡南昌、瑞州。初至,给兵饷赢十之一;诘之吏,吏曰:『故事,为公所得』。正色曰:『侵夺军资,岂我所为;况今何时乎』!有保宁者,避寇南昌;其舍人恣横无状,执而笞之。一府汹汹,露刃作难,民愤怒,将焚府;万亨抚定之。寻迁按察使,署布政司事。
  南京溃,奉母至抚州,属于门生。时南昌已为降将金声桓所据,列郡望风溃;万亨乃入建昌,奉益于建昌。城破,被执。声桓以其能得民,将藉以抚徇诸郡;曰:『公从我,当大任』!万亨书绝命词见志。声桓不欲有害贤名,械送武昌;与养正等同斩于市。妻顾、子妇陆、孙一、女孙一,皆先赴井死;婢仆同死者三十馀人。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养正字圣功,一字蒙修;泗州人。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授海盐知县,以忧归。服阕,补秀水;计典,改河南按察司照磨。历迁襄阳推官、刑部主事、员外郎、南康知府;平盗有功。
  南都立,进副使,分巡建昌。会布政使夏万亨至,养正乃与知府域、推官刘允浩、南昌推官史夏隆、建昌通判胡缜共起兵拒守。城破被执,死于武昌;妻张氏闻之,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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粒九日而死。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域字元寿,华亭举人;除宿州学正。流贼至,佐有司捍御有功,历工部主事,榷税芜湖。时上游道梗,商少而税额增;域疏请仍旧,从之。都城陷,诸榷税者多入己;乃叹曰:『君父遭非常祸,臣子顾因以为利邪』!悉归诸南京户部。弘光时,擢本部郎中;出为建昌知府,以清正称。南昌破,官民拒守;域曰:『事急矣,国无主不可以集众』。乃与副使养正等奉益为号。分守南门;城陷被执,亦死于武昌。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刘允浩字集生,掖县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家居。闻北京之变,欲南下说刘泽清举兵;适贼至莱州,即领乡勇击走之,奉母南下。时寇盗接踵;闻允浩名,不敢害。抵淮,与黄得功相结,慨然有报国之志。史可法壮之,将留以参军事;允浩不可。谒选南都,授建昌推官。助城守,督战甚力,杀伤过当。城陷,犹率众巷战;中矢被执,死之。史夏隆,宜兴人。与允浩同年进士,官南昌推官;胡缜,桐城人,官建昌通判:同被执。与夏万亨等械至武昌,同斩于市;传首江西,弃尸城下。建昌士民哀其忠,裒而瘗之沌砦河侧,表曰「六君子之墓」。我朝赐允浩、夏隆、缜通谥,俱「烈悯」。
  李时兴,福清举人。由知县,历官袁州同知,摄府事。乙酉(一六四五)师已下南昌,时兴与士民悉力拒守。无何,守将蒲缨战溃,湖广援兵黄朝宣等五营亦噪归;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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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知不可为,自缢于萍乡官舍。一仆亦从死。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高飞声字克正,长乐举人。初知玉山县,迁同知;乞养去。隆武时,大学士黄道周以督师募兵,邀与之偕,令摄抚州事。师逼,度力不支,乃遣家人怀印走闽,而身以守城死。隆武帝闻之嗟悼,赠按察司佥事。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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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于涘字饮先,江都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知万安县。乙酉(一六四五)秋,师至,婴城固守;援绝被执。金声桓欲降之,不可;系南昌狱者五十有三日。客有慰之者;于涘曰:『国破家亡,自天子公卿百官北面受辱,余一令所图曷济;然名节在人自立耳』!声桓欲官之,客又来贺;于涘曰:『死我者可贺而不可吊、官我者可吊而不可贺;死者形亡、官者神灭,吾岂以神易形哉』!九月十三日,作绝命词,自缢死。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李翱字飙举,邵武人。崇祯己卯(一六三九)以乡贡廷试;会诏求言,翱上书切直,几得祸。
  隆武时,授新城知县。先是,永胜伯郑彩驻新城,风闻大兵至,即走入关。旧令谭梦开具款降,借犒师敛民财;奸徒乘之大扰,民乃导守关兵诛梦开。梦开之党日与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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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雠杀,弥月不靖。兵部侍郎吴春枝按部至邵武,以新令难其人,特荐翱可用。翱单骑入城,斩梦开党一人,馀不问;人大服。有佃人以田主徵租斛大,聚数千人噪县庭;谕之不解,且出抄掠。翱乃扬言彩兵还,密遣义勇三百人红抹首,摄弓矢从南门进;众皆奔。明日复聚;翱曰:『乌合之众,亦易与耳;一不惩艾,恐多效尤』!遂率兵出,斩首百馀,且战且抚;乱乃定。
  初,翰林侍讲张家玉监彩军;彩走而家玉留,与翱共城守。翱乃招新城涂伯昌共募义勇,日夜戒严,亲督千人出演武场教战。已而与大兵战,家玉中矢,堕马折臂;遂走入关。义勇迸散,从翱返者仅三十人;及城下,则三人耳。翱直前斩三级,驰入;四顾徬徨,谓三人曰:『汝等去,我死矣』!策马复出,大呼曰:『我新城新令也』!被执,送建昌;僵立不跪。劝以酒,举杯掷地;遂被杀。赠光禄寺少卿,谥「忠壮」。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周定仍字雪笠,南昌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甲申(一六四四)之变,与杨廷麟哭临澹台祠,谋起义。弘光帝立,授刑部主事。
  南都亡,入闽,擢监察御史。大学士黄道周之督师也,命定仍监其军,偕员外郎万文英分兵援广信;授右佥都御史,巡抚其地。得仁攻安仁、贵溪,定仍督副总兵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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衢往援,战胜于连湖。已再战小箬渡、河口,皆败;总兵周朝鼎死之(朝鼎,定仍从子也)。收兵还广信,得仁兵薄城;守将熊尚仁夜遁,督师詹兆恒奔怀玉山。城陷,定仍见杀(或曰幽别室,自缢死)。我朝赐通谥「节悯」(补)
  涂伯昌字子期,江西新城人。崇祯庚午(一六三0),举于乡。幼颖敏好学;闻杭州黄汝亨名,徒步涉江执弟子业。后汝亨视学至,招之;以方居忧,谢不往。人曰:『子昔千里相从,今咫尺自拒邪』!曰:『曩者求师,非见学使也;我岂以师故而越丧往哉』!尝携其子先春入山读书,宵夜不辍;竟日食一瓜、冬披苧衣,怡然不屑也。
  隆武时,授兵部主事;迁监察御史。奉命督江西义旅,与李翱共守新城;败,走宁都。戊子(一六四八)金声桓反正,举兵应之;声桓败,乃撄城为守,受围者一年。城破,自经;大书于壁曰:『读圣贤书,但知守经死、不知达权生』!时庚寅(一六五0)二月十日也。先春初奉父命挈妻匿山中;复返,则城已戒严。仆呼曰:『敌且至,速走』!先春曰:『吾大人在,吾舍是何之』!仆曰:『主往广昌矣』!先春弗答,奋袖入;遂及于难。我朝赐伯昌通谥「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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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子衡字觉商,南海人。万历中,举于乡。由教谕,累迁袁州知府;解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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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聿称制,召为太仆寺卿。广州破,语妾莫氏及三子应兰、应荃、应芷曰:『礼,临难毋苟免;若辈知之乎』?三子皆曰:『惟大人命』!子衡援笔大书「忠孝节烈之家」六字,悬诸中堂。易朝服,北向再拜;又易绯袍,谒家庙,先赴井。妾从之,应兰偕妻梁氏及一女继之,应荃、应芷偕其妻徐氏、区氏又继之,惟三孙得存。有小婢见之,亦从井死。我朝赐子衡通谥「烈悯」。
  廖翰标,龙门人;天启中举人。官江西新城知县;廉惠,民为建祠。丙戌(一六四六)龙门破,以二子托从父某,从容自缢死。梁万爵,番禺人;隆武丙戌(一六四六)举于乡。聿立,授行人。是年城陷,慨然曰:『此志士殉节之秋也』!赴水死。我朝赐翰标、万爵通谥「节悯」。
  巫如衡字宗岷,宁化人;以诸生游太学。隆武时,补南海丞。广州市贾侵官濠以益私廛,遇霖潦,官衢如涉;当道檄如衡查毁之。众贾输千金乞仍旧,如衡拒之。贾急,则贿当道寝其事;广人笑如衡愚。学使林佳鼎独重其节操,荐于总督丁魁楚,委署海丰化州(?);民皆爱之。
  丙戌(一六四六)十一月,师入广州,逼肇庆;如衡扈永历帝奔梧,命署苍梧知县。丁亥(一六四七)正月,师入梧州,巡抚曹烨降,僚属皆稽首上印绶;如衡独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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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不与,曰:『天子以此属我,胡可委之人』!再三谕不屈,乃遇害。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子学展尚幼;闻凶耗,则惘惘如有所失。既长,徒步诣粤求父骸。以滴血法试之,最后一骸血蚀没;再试再验。号哭裹负而返,题所居曰「存莪意」。
  陈象明字丽南,东莞人。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授户部主事,榷税淮安,以清操闻。历迁饶州知府;忤巡按被劾,谪两浙运副,累迁湖南道副使。
  隆武时,奉何腾蛟令,徵饷广西;未复命,永历帝立,粤东尽失。象明檄调土兵,与陈邦傅连营;东至梧州榕树潭,遇师战败,死之。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萧,武昌人。以诸生,为刘承胤坐营参将;何腾蛟题为总兵官,管黎平参将事。丁亥(一六四七)八月,承胤既归命,令降将陈友龙招之;不从。已而城破,以短兵相接,力竭自刭死;友龙遂尽劫腾蛟眷属以去。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周震,官中书舍人。居全州,尝佐何腾蛟军。武冈失,全州危甚;震集文武将吏盟于神,誓以死拒。条上城守事宜,永历帝擢御史,充监军。无何,郝永忠等尽撤兵还,城虚不能守。诸将议举城降,震力争不可;众怒,曳出斩之。同难者,守备孟泰,本州人,以仰药死;妻、子俱自杀。时戊子(一六四八)二月也。我朝赐震通谥「忠节」、
小腆纪传目录 第 657 页
泰「烈悯」。
  李兴玮,巴陵人。以教谕,署临武知县。丁亥(一六四七)夏,师破岳州,偕父赴省请援;母止之,勿听。既全家遇害,兴玮乃随巡抚章旷起兵衡阳,图恢复。不克,死。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邱式耒予字祈年,沅州诸生。尝倡义团练,御献贼有功。
  永历时,徒步诣行在上书,授翰林院待诏,持节招勋镇;会阁部李若符驻黔阳。衣大带,见我总镇徐勇于辰州,被执;送武昌。丁亥(一六四七)十月,黔阳破,若符死。世祖章皇帝命宥式耒予,而式耒予志必死;为文自祭,有『以汨罗之水、首阳之薇,致祭于邱君之神』云云。因被杀。命下,已无及矣(若符事未详)(补)
  唐谊字正之,武陵人。父绍尧,忤魏忠贤下狱;谊年十四,负锧请代,人称其孝。考授推官,随父任汝南、陕西剿寇有功。父临终,命谊及其弟諴毁家勤
  諴字存之,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官少詹事。助瞿式耜守桂林,进文渊阁大学士;督五省义师,与何腾蛟相犄角。湘潭破,奔肇庆。谊留楚奉母,保永州龙虎关,与粤中相应。庚寅(一六五0)三月,我镇帅马蛟麟袭之,全家被执,胁谊作书招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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谊大骂,见杀。蛟麟乃执其母入粤,諴号泣上印绶,自囚赎母;蛟麟礼而释之。或荐之于朝,諴作诗谢之曰:『无如世相韩,此义不忍绝』!遂隐秦人山以终。
  次弟访,字周之;以桂林籍,中崇祯壬午(一六四二)乡试第一。式耜荐授翰林院庶吉士,掌制诰。亦奉命入楚联络各镇;知不可为,乃痛哭祝发,称「食苦和尚」(补)

小腆纪传目录 第 658 页

  田辟,河南人;崇祯甲戌(一六三四)进士。弘光时,以户部榷税虔州。隆武二年(一六四六)二月,募兵入卫,改都察院佥都御史。疏纠阁臣曾樱,语连中宫;上含怒未发也。五月,遣锦衣卫之臣往阅其师;之臣迎合意旨疏纠诡兵冒饷,逮下诏狱。然兵籍皆实,饷亦自备,官所给尚未发也。卫臣承恩婉转辨白,班行亦多申救;上怒不解。旋以皇子生,得释。
  闽败,乃拥众山谷,崎岖楚、粤间。戊子(一六四八)九月兵败,抗节死(补)
  郑云锦字子素,莆田人。以明经起家,知灵山、合浦县事。粤东陷后,漳平伯周金汤委署广西左州知州。
  丁酉(一六五七)十二月,李定国再复南宁,广国公贺九仪檄云锦署横州知州。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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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八)正月十五日,城再陷,被执,送浔阳;作「马上吟」曰:『昨朝刺吏出见客,骑马城上点军册;今夜穹庐作楚囚,不信雄心旋落魄!熹微帐外独徘徊,依依斜傍霜华白。笳吹倏动动人愁,声声催促营炊迫。狞狰扶我上马行,簇簇护持无閒隙;天地宽大难可量,此时伸展不盈尺。浓岚横抹断城腰,惨淡烟云天蹙额;北风拂面任欺凌,古树栖禽惊振翮。孤臣马上啸一声,晓山失晓颜如墨;回首羊肠路渺漫,我军创病何狼籍!犹喜人人不攒眉,各向虏儿雄叱;朝廷豢养三百年,虽败志气不萧索。河水萦环马足迟,羡煞一派寒光碧;鸟声上下叫黄昏,斜阳落浦荒僻。此宵梦醒何处也?潇潇风雨穿古驿』。遂槛车,置肇庆狱。谕降,不可;绝食七日不死,乃复食。作「从西山义士游」诗云:『虎豹山之兽,犹思文其身;皮骨蒸云雾,耐饥过七晨。须眉丈夫子,忠孝以成名。时数值阳九,血躯何用生!君不见苏武海上十九年,沙漠齧雪与吞毡!又不见常山舌,骂贼声不绝!又不见文山三载坐小楼,正气冲寒低斗牛!古人已往名存耳,时地各殊肝胆似。逍遥蹑步首阳山,义士一去不复还;惟有青青薇蕨随风长,岁久无人采自蕃。我踞山巅拜孤竹,不茹烟火洗心腹;一日、二日不食粟,慷慨能歌「西山曲」;三日、四日不食粟,斥骂狱吏无休息。五日、六日果何如?晓来曾把发鬓梳;整冠理衣行矍鑅,作诗遂向壁间书。七日、八日枯胃肠,忠魂直至白云乡;帝廷从陟降,渣滓委道傍!任教饥肉啄鸢乌,到底何曾失故吾!人生自古谁无死,觅得死所几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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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狱三年,吏民劝其薙发;云锦曰:『吾办死久矣!所未即死者,留一日鬓发,即顶一日君恩;为一日南冠之楚囚,即为一日大明之臣子耳』。就刑之日,饮酒谈笑如平时;观者莫不悚叹焉。狱中著有「广恨赋」、「狱赋」、「缧绁者说」、「题狱诗像并赞」(?)、「杂吟」、「杂论」共一卷,付其戚友宋祖诰。祖诰字尔锡,亦事永历,署思恩同知。
  道光,江西举人。永历时,由云南太和知县历擢廉州道。癸巳(一六五三)二月,师至,被执不屈死(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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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五十一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四十四
    忠 义(三)
     吴锡玉(黄克善、邱巂、项人龙) 成启(彭永春、徐可行、董四明、孙大华)
     徐永泰 乔栋 周二南(俞一鳞、吴愉、周侯、阳镇、龙孔蒸、洪业嘉)
     张继孟(陈其赤、张孔教、郑安民、方尧相)
     刘士斗(沈云祚、赵嘉炜等) 励精(贺允选、顾绳诒)
     胡恒(徐孔徒、朱蕴罗、苏琼、万春、陈君宠、单之宾、姚思孝、郑梦眉)
     朱仪(秦民汤、艾吾鼎、黄儒) 尹伸(窦可进、起峨、源长等)
     杨国柱(卜大经等、高宗舟、吴献棐、董克治、蒋世铉、梁士骐、雷应奇、
      通江童子)
     李含乙(李完、樊明善、陈怀西、马孙鸾、光先、蘋、尔读、黎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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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兆柱、李师武、鱼嘉鹏等)
     刘道贞(子暌度、叶大宾、余飞、陈登皞、向成功、高明)(补)
     承宪(弟承瑱、高其勋、陈祯) 士杰(段见锦等、单国祚)
     张耀(吴子骐等) 曾益(弟栻、顾人龙) 曾异撰(程玉成、龚茂勋)
     罗国瓛(焦润生、夏衍虞、陈六奇等) 席上珍(金世鼎、何思、段伯美等)
     徐道兴(杨于陆) 运开(弟运闳、刘廷标、子之谦) 黄应运

  吴锡玉,歙人;官南康通判。甲申(一六四四)秋,柯贼掠南康;锡玉手铁鞭,率壮丁数百人御之。贼隔水据冈为阵,锡玉发一矢中贼渠。贼拔嗅之,曰:『未傅毒』。下冈返攻;锡玉跃马独出,鞭杀数贼。已贼大至,遂遇害。赠按察司佥事。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黄克善,合肥人;官东湖守备。甲申(一六四四)秋,闽寇闫罗宋三劫龟兹,官兵合剿;克善斩获独多。马蹶,被执。将死,捋其须曰:『勿令血染我须也』!贼壮之。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又,四方死寇难者,邱巂,宁化武进士,官泉州守备;解组归,值田仰溃兵至,乡人误以为寇,强巂为帅御之。兵未交而众溃,巂与戚人吴维城同遇害。我朝赐巂通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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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悯」。项人龙,连城人。以太学生授潮州推官;未赴而国变,遂隐不仕。戊子(一六四八),杨齐云掠河源里;人龙父时选御寇陷于池,人龙赴水救之,并遇害。
  成启,应天人;以贡生,官湖口县主簿。乙酉(一六四五)春,左良玉兵东下,启公服端坐于庭,叱之曰:『国家养汝,将以靖乱;反为乱邪』!兵索金;复叱曰:『吾寒官也,何金可索』!遂被杀。
  彭永春,武陵人;官九江卫经历。乙酉(一六四五)四月四日,左兵突入城;永春曰:『我官虽卑,然食朝廷禄,不可不死』!命仆举火焚其廨,大书于壁曰:『九江卫经历彭永春死节处』。具衣冠,率子女六人赴火死。
  徐可行,九江卫指挥佥事。城陷,闻都司董四明于城楼自刎,其妻史、妾姚偕二子俱投水死;可行大呼曰:『我武臣,亦有人哉』!入告其母汪氏;母曰:『我家何不若彼也』!即投于井;妻邹、子妇陈继之。可行于屏间大书曰:『世受国恩,阖门殉节』。投笔北向拜,自缢于望京门之城楼。我朝赐可行通谥「节悯」、四明「烈悯」。
  孙大华者,德化民也。左兵肆掠,大华愤杀一兵,其众露刃而噪;总督袁继咸不得已,命究杀兵者。市人大哗;大华慨然曰:『杀身以安众,我何惜一死』!挺身出曰:『杀兵者,我也。与众何与』!斩以徇,一城得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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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永泰,南安人;以武举累官守备。崇祯壬午(一六四二),邑有山寇斗栳之变。永泰选骁卒自随,单骑直入,擒其魁;馀党悉解。南都立,官镇江参将;击高杰叛卒于江,力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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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栋,雄县人。举进士,官朝邑知县。县人之寀为阉党所恶,坐以赃;下乔栋严徵。乔栋不忍,封印于库去。巡抚将劾之,士民拥署号呼,乃止。
  崇祯时,累迁湖广参政。时楚地大乱,监司多不至,乔栋兼绾数篆。乙酉(一六四五)夏,闯贼弃秦入楚,据武昌。乔栋时驻兴国州;城陷,自经城楼上。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周二南字汝为,蒙化人。由选贡,为长沙通判。擢岳州知府;士民固留,乃以新秩还长沙。乙酉(一六四五)九月,闯贼馀党刘体仁、郝永忠将求抚于何腾蛟,率众四、五万突入湘阴,距长沙才百里;城中人不知其求抚也,大恐。二南率千人往侦之;抵浏阳,贼以为袭己,丛射之。二南与参谋吴愉、吉府指挥千户俞一鳞俱力战死。一鳞,善化人。我朝赐二南通谥「节悯」。
  吴愉字去怫,善化贡生;嵝山先生道行之子也。与弟牂矛,俱以文行显。闯贼馀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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浏阳,长沙知府周二南奉檄往,愉以参谋从行。战于官渡,被絷不屈死。子宁讷,痛父死,徒步号泣;烈日中觅遗骸归,哀毁不食卒。人称吴孝子。
  周侯,湘潭人,以贵家子折节读书,矜尚名义。周荐,授攸县教谕;迁推官,未赴。己丑(一六四九),湖南群盗降而复掠,侯殉城死。
  阳镇,湘乡人;崇祯壬午(一六四二)举人。雄于文;子淑亦能诗。戊子(一六四八)春,金、之乱,父子俱殉焉(或曰镇官太仆)
  龙孔蒸,湘乡人。明末,与弟孔然先后举于乡。献贼伪檄下,孔蒸携瓢酒,登绝壁悲啸竟日。丁亥(一六四七),溃兵掠湘乡,以卫母遇害。孔然闭门授徒;洪承畴欲延之幕府,不就。以寿终。又有洪业嘉者,亦湘乡名宿;死于溃兵。
  张继孟字伯功,扶风人;万历末年(一六二0)进士。天启二年(一六二二),由知县擢南京御史。未出都,奏筹边六事;末言己被抑南台,由钱神世界,公道无权。诏令指实,以风闻对;被诘责。左都御史赵南星请因继孟言,思偏重之弊;敕吏部挽回。于是忌者目继孟为东林。寻以不建魏阉祠,削夺归。
  崇祯二年(一六二九),起故官。疏指吏部尚书永光「人言踵至」一疏之谬,又劾南兵部尚书胡应台贪污;永光深嫉之,出为广西知府。土酋普名声久乱未靖,继孟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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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酖之;一方遂安。迁浙江盐运使;忤视盐中官崔璘,左迁保宁知府。进副使,分巡川西。
  甲申(一六四四)八月,献贼犯成都,佐巡抚龙文光设守。城陷被执,不屈死;妻贾氏殉之。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陈其赤字石文,崇仁人;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以吏能,擢兵备副使,辖成都;投百花潭死。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张孔教字鲁生,会稽举人;官按察佥事。不屈死。子以衡,秘不令母孔氏知,奉以南窜;踰年知之,骂曰:『汝父死二年,我尚偷生;使我无颜见汝父地下』!自刎死。我朝赐孔教通谥「烈悯」。
  郑安民,浙江贡生。历蜀府左长史,分守南城。城陷,不屈死。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方尧相,黄冈人;官成都府同知。与刘之勃请饷于蜀不应,则投府河;左右拯之起。城陷,遇害于万里桥。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刘士斗字瞻甫,南海人。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知太仓州,有声。州人张溥、张采与苏州推官周之夔以事相争,士斗右二张;之夔讦之总督。之夔罢,而士斗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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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典,谪江西按察司知事;擢成都推官。
  十六年(一六四三),巡按御史刘之勃荐为建昌兵备佥事。明年八月,贼逼,之勃促之行;士斗曰:『安危死生,同此耳』。城陷,被执。时之勃与贼语;士斗呼曰:『此贼也,公不可屈』!献贼命捽以上,反顾语如前,遂阖门被杀。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沈云祚字予凌,太仓人。崇祯庚辰(一六四0)进士,知华阳县。贼破夔州,谒蜀陈守御策;不见用。城陷,与刘之勃、刘士斗俱幽于大慈寺,绝粒半月不死。贼馈之食;跃起大骂曰:『我欲食贼肉,岂食贼粟邪』!遂同遇害。友人某匿其幼子荀蔚山中,越二十年始归。我朝赐通谥,曰「忠烈」。
  赵嘉炜,山阴人;官郫县主簿。奉巡抚龙文光令,决灌县堰水以绕城壕;遇贼射之,投水死。子庆骐,自浙走万里求父尸不得。遇堰夫,告以死处为三渡口;招魂葬焉。
  又,成都教授何某夫妇,缢明伦堂上;籍贯名字不可详。而成都知县吴继善者,太仓州人;尝上书蜀,请发藏金备守御。城破后,或曰一家三十六人同遇害(族人吴伟业传其事甚确。而顾炎武则谓继善已遁去,其同年某在贼营招致之,授伪官。后为贼草祭天文,纸两幅相接;贼大怒曰:『渠不欲我天下一统邪』!夫妇受极刑。毛奇龄为赵嘉炜作墓志,亦言继善降贼云)。武臣之最著者,刘佳允,川北进士;偕文光赴浣花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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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死者,总兵张奏功、世袭指挥马震、张卜昌、罗大爵、刘镇藩、阮士奇、参将徐明蛟、都司佥书李之珍,或陷阵死、或巷战死。绅士死难者,给事中吴宇英、工部主事蔡如蕙。闻蜀藩殉难死者,顺天府治中庄祖诏同弟致仕按察司祖诰,骂贼死;大理寺正秉乾,驱阖家投井死;宣化府同知履亨,被执投江死;东流知县乾曰贞,以砖毙一贼死;彭泽知县张于廉与妻钟氏,同骂贼死。父子同死者二人:明经赵鸿伟及子进士昱、明经邱之坊及子庠生祖福,皆以不应贼召死。安县监生李资生,宣大总督鉴之子也;与妻董氏并自缢死。又有闻蜀藩殉难死者,则郫县举人江腾龙。不应贼召死者,则诸生刘继皋、费经世、刘宏芳:皆姓名可考者也。我朝赐佳允、奏功、明蛟、祖诰、秉乾通谥均「烈悯」,宇英「忠节」,大爵、镇藩、士奇、之珍、如蕙、祖诏、履亨、曰贞、于廉「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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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励精,蒲城人。崇祯中,由贡生授广西通判,迁崇庆知州;多善政。
  甲申(一六四四)八月,成都陷,州人闻风避;其仆劝之去,励精不可。具朝服,北面拜,复西向如礼;从容于甬壁书「孔曰成仁」数语,登楼以利刃缚柱,贮火药楼下。倏报贼骑渡江,纵火焚楼,触刃贯胸死。贼壮其节,葬之。所书字,风雨不灭。后二十馀年,州人建祠祀之。祀毕,壁即颓;远近叹异。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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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允选,丹阳举人;官资阳知县。甲申(一六四四)城陷,被执不屈,贼处之别营。至乙酉(一六四五)冬,被杀;十七口俱死。我朝赐通谥,曰「忠烈」。
  顾绳诒,不详何处人;官仁寿知县。先是,知县刘三策以城陷死,赠尚宝司丞。越五年再陷,绳诒死之;而全省破坏,褒恤不可得。我朝赐通谥,曰「节悯」。
  胡恒,竟陵人;官川南道,驻节州。甲申(一六四四)十月,献贼至,恒命幕客汪光翰出,调兵来援;未至而城陷,恒与其子之骅战死。妻樊氏、妾成氏、冯氏、之骅妾周氏、仆京儿、弩来、婢女二人,俱从死;惟之骅妻朱氏及幼子峨生得脱。徐孔徒,江西人,官州知州;贼欲生降之,不屈。怒其不顺;孔徒曰:『不屈固不顺,降则不忠』。遂死之。我朝赐恒通谥「烈悯」、孔徒「节悯」。
  朱蕴罗,江夏举人;知蒲江县。城陷,巷战被执,全家俱死。苏琼,石埭人,崇祯甲戌(一六三五)进士;知泸州,死于寇。又有万春者,泸州卫指挥也;兵败,被执不屈,全家死之。我朝赐蕴罗、万春通谥「烈悯」,琼「忠烈」。
  陈君宠字简之,新化人。万历戊午(一六一八),举乡试第一;官罗川知县,擢知潼川州。贼将马科陷潼川,说之降,不屈;幽之五显祠,从容赋绝命诗,自经死。又,单之宾,官中江教谕;姚思孝,官内江教谕;郑梦眉,官南部知县:皆以城陷不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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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赐君宠、梦眉通谥「节悯」、之宾「烈悯」。
  朱仪字象先,泾县人。崇祯庚辰(一六四0)特用榜进士,官嘉定知州。献贼入蜀,士民汹汹;或劝之去,仪不可。贼大至,蚁附攻城;仪束蒿灌脂,焚而投之,城陷而完者再。贼怒,攻益急。城中矢竭粮尽,谓其子命锡曰:『大义无过君亲,不可为不义屈』!妻胡氏奋然曰:『臣死君,忠也;子死父,孝也。妾独不能为夫死节乎』!以金簪刺喉死。仪朝服北向拜,命家人举火,与子命锡及妻胡氏之骸同烬。仪善属文,工书;湖北黄鹤楼有「飞鸣过我」四字石刻,今尚存。
  时先后殉难可纪者:荣县陷,知县秦民汤被执不屈,丛射死。兴文陷,知县艾吾鼎死之。民汤、吾鼎俱汉阳人;吾鼎,仪同榜进士也。又,荣经知县黄儒,福建举人。庚寅(一六五0),贼帅刘文秀来攻,城陷;巷战被获,磔死。我朝赐民汤、吾鼎通谥「烈悯」、儒「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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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伸字子求,宜宾人;万历戊戌(一五九八)进士。工诗,善书。由推官,累迁兵部郎中、西安知府、陕西提学副使、苏松兵备副使;投劾去。天启中,起分守贵州威清道;赞巡抚三善军。三善没,坐夺官。寻以普安三岊河之捷免罪,贬一秩视事。崇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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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一六三二),以河南右布政使罢归。伸强直不阿,所至与长吏忤;然待人有始终,笃分义。
  甲申(一六四四),献贼陷叙州,避之山中。被获,大骂求死。贼重其名,欲生致之,舁至井研;骂益厉。贼不堪,乃杀之。南都起太常卿,伸已先死。我朝赐通谥,曰「忠节」。
  窦可进,安岳人。崇祯庚辰(一六四0)进士,官云南兵备副使;告归。甲申(一六四四)城陷,骂贼;贼剥其皮磔之。起峨,可进同榜进士也。倡义得万馀人;战败,殁于阵。我朝赐可进、起峨通谥「烈悯」。
  时蜀中士民殉难者:则新津拔贡源长,为贼所执,与妻徐氏并不屈死。彭县诸生祝丕傅,贼至负母逃,贼欲杀其母,求以身代;不许,遂大骂同死。刘昌祚亦诸生,被执不屈死。鲁城隍者失其名,被执至成都,大骂,割其舌;噀血复骂,寸磔死。业医徐履端者,赴水死。仁寿贡生顾鼎铉、诸生陈素、陈应新、左灼,拒贼死;灼妻闵氏殉之。汶川贡生高仲选,偕子女投江死。龙安诸生梁道济,城陷,偕妻杨氏避乱山中;遇贼,皆不屈死。潼川举人李永蓁,称病卧床;舁至成都,张目不言,遂遇害。廪生李锦中,以伪官考试,闭户自经死。遂宁诸生罗璋奉母避山中,贼围之,格斗杀数人;母得脱而璋遇害。东乡贡生冉璘,挈家避天台寨;贼追及,偕其子宗孔不屈死,母杨氏、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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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阖室自焚。广元诸生李犹龙,抗节死。又,郭大年,嘉定州诸生也;为贼所戕。妻杨氏,自城上跃入江中死。周正,犍为举人;贼将任元祐强之官,不从,被杀。其子成儒与少弟奔贼营,抱父尸大哭;并见杀。珙县举人向科,前江陵知县也;城陷,阖家死。庆符陷,民人张祖周投缳死。又,泸州陷,州人韩洪鼎者,原任泽州知州也;韩大宾者,原任推官也:俱不屈死。方旭及方伯元、曾荐祚、钟子英,皆诸生也。贼掠生员至营中,有泣诉求脱者;旭叱之曰:『丈夫死即死耳,乞怜何为』!贼支解之。伯元亦骂贼,被杀;荐祚投水死,子英与妻同投江死。我朝赐向科通谥「烈悯」,洪鼎、大宾「节悯」。
  杨国柱,绵竹贡生可贤子也。崇祯庚辰(一六四0),献贼犯绵竹,获可贤,挟之曰:『汝子国柱守城,召之降则免』!可贤佯诺;临城,语其子曰:『贼不满千;汝第坚守,勿以我为念』!贼杀之。甲申(一六四四),贼复至,城陷,国柱率士民数万巷战死;典史卜大经、乡官户部郎中刁化神皆死之。诸生陶修吉偕妻庞氏被缚,中途投崖死。民人黄守学以孝闻;母柳氏自缢死,守学敛毕亦缢死。我朝赐化神通谥「节悯」。
  高宗舟,梁山副榜。甲申(一六四四)正月,献贼至,宗舟率乡勇守北门。城陷,令妻孥自尽,作书付仆达父所;而身率家奴二十馀人巷战,重伤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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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献棐,万县贡生。献贼自夔州至,值江水涨,留屯者三阅月;民皆逃。贼绐曰:『降者不杀』。既出,悉驱之入水。执献棐,强以为伪参军,不受;断臂解腕而死。其子之英痛父,亦被磔焉。
  董克治,合州诸生。献贼陷重庆,分兵来攻;克治倾赀募勇壮,与贼战长安坪。不胜,退据硐中。贼诱以爵位,不动;相守月馀。贼凿山梯硐薰之;凡三千人,感克治风义,至死无二心者。时比之田横云。
  蒋世铉,永川人。献贼犯永川,世铉集义勇二百人撄城固守;战于东门,被执。劝之降,瞠目大呼曰:『速杀我,不降也』!贼寸磔之。贼又欲授举人梁士骐官,士骐怒骂,被杀。雷应奇,井研人;素负侠气。贼至,曰:『奈何郡县无一杀贼者』!纠义勇,拒战于高境关;追至桑园,力杀数贼,死。
  通江童子,姓名不可详。献贼入蜀,知县李存性守御甚严;贼不能近,乃伪为官兵,将袭城。道遇童子,绐之曰:『勿言我兵也』!童子佯诺之。及城门,乃大呼曰:『贼至矣』!遂被杀。存性为文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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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含乙,渠县人。由进士,任礼部郎中。甲申(一六四四),献贼躏蜀;含乙时丁忧里居,募军士得数千人,围广安城。贼将马元利来争,力战被执。邑人树极从含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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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裨将;已溃围出,见含乙被获,反戈杀数人,被执。同不屈死。又有李完者,西充人;以进士官御史,致仕归。贼入城,亦不屈死。我朝赐含乙通谥「忠烈」、完「节悯」。
  樊明善,南充诸生也。初闻北都陷,丧服见巡抚龙文光于顺庆;曰:『鼎湖新逝,臣子不共载天。公闻变三日矣,而无所施为邪』!文光深谢之。后破家御贼死。陈怀西,邑武生也。贼诱之官,怀西曰:『宁作明朝武生,不为逆贼元老』!贼斩之,悬首东门。其子某,哀痛死。又有诸生马孙鸾者,见贼杀怀西,大骂;割舌死。光先,营山诸生也。贼犯营山,光先率义勇战于北关;被执,不屈死。蘋者,大竹武生也。闻贼入川,语父某曰:『食国家水土,力不能报,毕命可耳』!贼至,其父拔刀相迎;杀数贼,力竭死。遂擒蘋;骂不绝口死。又尔读者,仪陇皋家仆也。贼追县令李时开,将及之;尔读奋身御贼,令奔脱。尔读被杀。黎应大,夹江贡生。潜结乡邻之倡义者,图恢复;事露,贼支解之。子照斗、照逵、照鸾,同日遇害。
  熊兆柱、李师武、鱼嘉鹏,皆叙州诸生也;倡义讨贼。兆柱被获,骂曰:『天运至此,任尔戕戮』!贼剥其皮鞔鼓,悬之城门。嘉鹏既杀伪官,被缚;拷讯其党,厉声曰:『自我为之,恨不擒斩献逆耳;他人何与』!与师武同磔死。举人周元孝及诸生刘苞、晏正寅、应世、郭大勋、李合宗、梁为宪、余智,俱抗节死。又,周坝操舟人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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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命之渡,不应;问船所在,亦不应。胁以刃,忿怒拳击贼;贼杀之。
  刘道贞字墨仙,州人;天启辛酉(一六二一)举人。献贼陷,道贞走沈黎,与黎州指挥使曹勋合谋起兵,拒战于雅州小关山。大破贼众,斩千馀级;贼不敢南,而还据。道贞命子暌度以兵来争。贼搜城中,得道贞妻氏,环刀械颈,令招其子;大骂不从,支解之。举家皆死,暌度亦战殁(补)
  叶大宾,绵州诸生也。献贼入蜀,胁大宾牧州;大宾佯受之而密与绅民谋举事。绐贼将曰:『蒲江要害;闻有警,宜调兵往』!贼信之,分千馀人往。又曰:『大邑隶,将军责也;恐有变,亦宜调兵往』!又分千馀人。乃矫令杀贼帅,保护州民万馀夺西门而去(补)
  余飞,洪雅人。贼陷洪雅,飞伏壮士数百人于花溪山谷,而以羸弱诱之。贼入隘中,伏发不得出;截杀几二千人。贼大沮丧,沿江遁去。庚寅(一六五0),贼复至,飞单骑被围,力杀十数人以死(补)
  陈登皞,眉州人也;绰号铁脚板。丙戌(一六四六),贼帅狄三品驻眉州,忽下令驱城中人集道姑巷原田坝上;至则以兵围而杀之,凡五千馀人。登皞愤贼残暴,裂衣为旗,集四乡遗民得数千人,树栅醴泉河;贼来攻,登皞率众白棓耰锄,杀贼三百人。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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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间道移东馆。登皞复遣壮士持酒米、鸡豚迎于道,贼纳之营中。夜半袭贼营,壮士从中鼓噪出,贼骇奔,复斩数百级;贼乃远遁。登皞自是以「铁胜」名营,倡义者悉归之;二年中无敢犯境者。后为向成功所杀。向成功者,嘉定人也;尝起兵拒献贼。庚寅(一六五0),大兵将至,成功以众五千据石佛栈;师破其栅,成功中流矢卒(补)
  高明,建昌卫人;原任长沙知县也。庚寅(一六五0),刘文秀将至,明集士民拒于焦家屯。兵败,自焚死。我朝赐通谥,曰「烈悯」(补)
  承宪,世袭楚雄卫指挥。举武乡试,擢游击,为副使杨畏知前锋。沙贼攻楚雄,凡守御事,皆承宪综理之。已贼再至,偕土官那籥等出城冲击,贼披靡。俄中流矢死,弟承瑱亦战殁。我朝赐承宪通谥「烈悯」。
  高其勋字懋功,初袭马龙所千户,后举武乡试,为黔国公标下中军。吾必奎之乱,以功擢参将,守武定。及沙定洲再反,分兵来攻;固守月馀。城陷,衣冠服毒死。陈祯者,世为大理卫指挥,未嗣职。城陷巷战,手馘数贼而死。我朝赐其勋通谥「节悯」、祯「烈悯」。

小腆纪传目录 第 676 页

  士杰,太和县丞也。太和为大理附郭县;沙贼围大理,士杰佐上官竭力捍御。城
小腆纪传目录 第 677 页
陷,死于城上。同时死者,大理府教授段见锦、经历杨明盛及其子一甲、司狱魏崇治。而故永昌府同知萧时显解任,以道阻,寓居大理;亦自经。士民同死者:举人则高拱极,投池死。杨士俊,阖门自焚死。诸生则尹梦旂、梦符、冯大成,倡义助守,骂贼死。杨宪,阖门自焚死。杨逊,既死复苏;妻竟死。人称太和节义为独盛云。我朝赐时显通谥「节悯」。
  单国祚者,会稽人;通海典史也。城陷,握印坐堂上,骂贼;被杀,印犹在握。县人葬之诸葛山下。
  张耀字融我,三原人。万历中,举于乡。由知县,历官贵州布政使,得民心。献贼死,其党孙可望等率众由川入黔,渡乌江,逼贵州;守将总兵官皮熊走都匀。耀言于巡抚米寿图,请发民兵守御;寿图以众寡不敌,难之。俄贼掩至,寿图走沅州;耀率家众乘城拒击。城陷,被执;可望说之曰:『公,秦人也。若降,当位宰辅』!耀怒,骂不屈。械其妻孥于前曰:『降则一家免死』!耀骂愈毒。乃杀之,一家皆惨死。
  乡官吴子骐字九逵,亦万历中举人;授兴宁知县。安邦彦之叛也,围贵阳;子骐念母在,仓皇弃官归,遂不复仕。崇祯十年(一六三七),蛮贼阿乌谜作乱,总督朱燮元属子骐走书召诸酋,晓以利害;相率降附。燮元上其功,玺书嘉奖。是时闻可望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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偕邑绅刘琯、杨元瀛率乡兵扼之要路,败之。贼来益众,力竭被执;俱不屈死。琯字子佩,官户部主事;元瀛字蓬山,官同知:并乡荐起家。同时殉难者,户部郎中谭先哲、前宁前兵备参议石声和;俱平坝卫人(或曰声和死于安顺;子吉诸生也,殉之)。我朝赐耀通谥「忠烈」,子骐、先哲「烈悯」,琯、元瀛、声和「节悯」。
  曾益,临川人。以贡生特用,历官司务主事,迁兵备佥事。贵阳陷,走定番州,与按察使唐勋调土兵守城,药箭射贼将张能奇几死。贼绐之曰:『与我斗酒,即退兵去』!城中以为怯也,守稍懈。贼乘之,遂陷;益阖门死难。事闻,赠太仆寺卿。弟栻为蒲圻令,亦死于贼(或曰益死于安平)。又有顾人龙者,州人也;致仕家居。尝助守,破流贼,冠带登陴;被执,骂贼死。我朝赐益通谥「节悯」、栻「烈悯」。
  曾异撰,四川荣昌人。举于乡,知永宁州。孙可望既陷贵州,将长驱入云南;异撰与其客江津进士程玉成、贡生龚茂勋谋曰:『州据盘江天险,控扼滇、黔;弃之不守,非人臣义也』!集众登陴。城陷,异撰阖室自焚死,玉成、茂勋投火死。我朝赐异撰通谥「烈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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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国瓛,嘉定州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官御史,巡按云南。孙可望破曲靖、国瓛方按部其地,与知府焦润生同被执。至昆明,国瓛自焚死;润生与推官夏衍虞同不屈死。润生,上元举人;修撰竑之子也。衍虞,江津举人。我朝赐国瓛通谥「忠烈」,润生、衍虞「节悯」(又宗室寿见「宗藩列传」)
  陈六奇字鸣鸾,龙江卫人;万历戊午(一六一八)举人。初知景陵县,以廉平称。移知南宁;城破,被杀于东门。贼遂屠沾益,连陷广通;在籍前浑源州同知张朝纲死之,妻冯氏同缢死。子耀,葬亲讫,亦缢死。我朝赐六奇、朝纲通谥「节悯」。
  席上珍,姚安举人;金世鼎,大姚举人。闻孙可望等入云南,乃散家财募壮士二万人,与姚州知州何思率以乘城。缮备未周,可望突遣其将张虎掩至;一战而败,世鼎自杀。思及上珍同被执;可望欲降之,[上珍]厉声曰:『我大明忠臣,岂屈于贼邪』!骂不绝。刃其口,骂益厉。可望怒,剥其皮;思亦不屈死。我朝赐思通谥「节悯」。
  段伯美,晋宁举人;余继善、耿希哲,呈贡诸生。闻李定国将至,起兵拒守。有昆阳孔师程者,以从军得官;众服其雄,推以为主;及定国来攻,师程汎舟先遁。城破,晋宁知州石阡冷阳春、呈贡知县嘉兴夏祖训与伯美等并死之。同时殉难可纪者:富民陷,在籍知县陈昌裔不受伪职,为贼杖死。贡生李开芳与其友朝贺,自经死;开芳妻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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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子赴水死。楚雄举人杜天桢,初佐杨畏知拒沙贼,频有功;后畏知督兵击可望败绩,天桢闻之,即自尽。临安陷,进士廖履亨赴水死。又,江川知县周柔强率兵拒李定国于抚仙湖败绩,死之;一军尽殁。我朝赐阳春通谥「烈悯」,祖训、昌裔、履亨「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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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道兴,睢州人;以经历署师宗州事。曲靖被屠,道兴集士民谕之曰:『城守乎』?众曰:『力薄兵寡,何以御之』!曰:『然若等何罪,徒膏兵刃!速去,毋顾我;我死,分也』。士民请与偕;厉声曰:『失守疆土,安所逃死』!众洒泪去。舍中止一仆,出白金二锭授之曰:『此俸金也。一以赐汝、一买棺敛我』!仆哭,请从死;曰:『尔死,谁收我骨』!举酒自饮。贼令出迎其酋;掷手中杯击之曰:『吾朝廷命吏,肯从贼求活邪』!遂被杀。我朝赐通谥,曰「烈悯」。
  先是,武定陷,同知杨于陆死之。于陆,剑州举人。
  运开字子朗,夹江人,崇祯庚午(一六三0)举人;以推官署金腾道。刘廷标字霞起,上杭人;以通判署永昌知府。孙可望既受杨畏知之约,乃移檄永昌迎沐天波归省,并索道、府印。运开、廷标方守澜沧江,拒战。天波止之,谕其以印往;两人曰:『印往,则我亦降也。贼言何可信哉』!乃遣家属避腾越。运开有弟运闳字子远,崇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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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午(一六四二)举人;运开谓之曰:『弟未仕,可无死。可将吾妾俱西,勿在此乱人意』!士民惧不降且屠,诣运开厅事哭,运开慰遣之;则又诣廷标,廷标曰:『贼伎俩,吾素知之。他城之降而屠者屡矣,无益也』!众哭益甚。廷标取毒酒将饮,众始散。是夕,运开先自经;廷标叹曰:『男子哉!我老当先死,公乃先我邪』!沐浴,赋诗三章;亦自缢。可望贤两人之死,求其后;或以运门宏对,召之。行至潞江,语仆曰:『此行将臣贼,吾与兄岂异趣哉!若收吾骨与吾兄合葬,题曰「夹江氏兄弟之墓」,吾无恨矣』!跃入江死。
  廷标子之谦,永历时以父死国难,授赵州学正,迁户部主事。师入滇,被执。主者索赂;之谦曰:『父子二十年苦节,漱滇南杯水耳;安得赂』!复令薙发;曰:『秃头鬼,可见吾父乎』!遂炮烙死。我朝赐运开、廷标、之谦通谥,俱「节悯」。
  黄应运字际飞,福建归化人。邑令杨鼎甲奇其才,拔为童子试第一。隆武二年(一六四六),鼎甲已易名鼎和,官云贵部院,朝于福州;怪应运久滞经生,题为监纪推官。携之入滇,委管贵阳府刑务。永历改元,思州苗叛;鼎和谓应运曰:『不遇盘错,何知利刃!子努力为之』!授应运思州推官兼监军佥事。甫抵任而平越所属黄平诸苗交叛,应运由思州率兵抵黄平,苗解围去。巡按郭承汾题为平越知府,加参议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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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而孙可望由黔入滇,复以应运摄威清道事以备之。应运置家口于平越,而轻骑赴安顺。值川将祥兵溃,掠食遵义,居民诣滇求救;抚按议遣官抚之,莫如应运才。可望闻应运远出,遣李定国袭安顺据之。应运归途闻报,径诣定国,说之曰:『将军有事于安顺,何不尺一相报;乃骚动贵部邪』!定国曰:『将出兵从,此武夫本色,勿怪也』!应运曰:『恨安顺陋耳。若可屯驻车骑,何不启闻天子,请此弹丸为牧地!天子方悬爵赏以网罗英雄,未有不许将军者;应运便当解职,以锁钥相付矣』。定国色益和,遽曰:『正欲与贵道商之』。应运知其心动,又难之曰:『宿闻将军神勇敌万人,又所部精锐一当百;乃前此所据地旋得旋失,何邪』?定国曰:『兵家得失无恒,不足论也』!应运曰:『不然。当是名义不正,人人得睥睨之耳。若藉三百年天子之名号、加以将军之神威,统率罴虎扫荡不庭,而闻风义从者又络绎交助;天下谁敌将军者!他日分茅胙土,传之奕世,中山、开平不足比也。今将军舍万世不朽之功业而不、不霸,传舍州郡;非良图也』!定国欣然曰:『贵道言是;即当与平东谋之』。应运曰:『平东在滇,远未可期;应运当捧盘敦与将军定约耳』。定国许之,乃歃血誓扶明室无二心。可望闻之,不善也。侦知应运赴平越,袭而执之;厉声诘曰:『尔以茅土许安西,便当以九五尊我!何为不舞蹈乎』?应运曰:『平东误矣!平东不尝贡献天子求册封乎?应运为天子命官,即同僚耳;何拜为』!可望曰:『吾据滇、黔,帝制有馀,于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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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何有』!应运曰:『如是,则平东叛天子,即乱贼矣;臣岂拜乱贼乎』!可望怒,并执承汾暨姚、刘总兵同下贵阳狱。可望犹爱应运才,使护卫再三谕降;应运语益厉,乃与承汾等同遇害:时庚寅(一六五0)九月也。定国闻应运死,心怨之;自是不受可望节制矣(承汾自有传,姚、刘总兵四人失其名)。我朝赐应运通谥「节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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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五十二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四十五
    义 士
     马纯仁(严绍贤) 台辅(石楼寺僧)(补) 许德溥(解卒)
     祝渊 毓蓍(潘集、周卜年、周瑞) 徐启睿 沈齐贤
     赵景 张梿 邓思铭(杨应和、杨居久) 徐英(陈泰)
     杨履圜(李大载、吴士楫) 画网巾先生 邝露 殷国桢
     胡澹 刘永锡 魏耕(寅生) 薛大观 吴炎(潘柽章)

  马纯仁字朴公,六合诸生也。乙酉(一六四五)七月,闻薙发令下,囊石袖中赴龙津桥下,大书桥柱曰:『与死乃心,宁死厥身;一时迂事,千古完人』。沈河死,尸逆流不腐。生平多著作;死之前一夕,取稿焚之。先是,有同研生汪汇者,约同赴难,而汇竟以顺治己丑(一六四九)进士授景陵知县。一日坐堂上,见纯仁至,责以负义;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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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成疾死(妻侯氏,详「列女传」)
  严绍贤,无锡诸生。闻薙发令,题壁书「守义全归」字,与妾张氏对经死。
  台辅,邳州监生。崇祯末,闻宦官复出镇将,草疏极谏;甫入都,都城陷,乃还。
  弘光时,东平伯刘泽清、御史燮张乐大宴于睢宁;台辅缞绖直入,责之曰:『国破君亡,此公等卧薪尝胆、食不下咽时;顾置酒大会邪』!左右欲鞭之;燮曰:『此狂生也』!命引去。及南都陷,自视其廪曰:『此吾所树,当尽此粟』!尽,集亲朋哭祭,就缢。石楼寺僧过其门,手持一麻鞭指之曰:『此常事,恶用是矜张为』!未几,僧自经死(补)
  许德溥,如皋布衣也。闻薙发令下,刺字胸前,曰「不愧本朝」;又刺臂,曰「生为明人,死为明鬼」。被逮,弃市。妻当徙,解卒某者高德溥义,欲脱其妻而无术,终夜欷歔。妻怪之,语以故;妻曰:『此义举也,得一人代之可矣』!曰:『安得其人哉』?妻曰:『吾成子之义,代之可乎』?乃匿德溥妻于母家;夫妇抵徙所,如官役解罪妇然。如皋人感其义,赎之归江阴;陈鼎为作义士传(或谓德溥死,妻朱氏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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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者;误也)。
  祝渊字开美,海宁人;崇祯癸酉(一六三三)举于乡。尝借僧舍读书三年,僧罕睹其面。
  壬午(一六四二)冬,入都会试,值刘宗周诤熊、姜狱削籍,抗疏申救;罚停会试,下礼官议。时与宗周犹未相识也;既得命,始走谒之。宗周曰:『子为是举,无为而为之乎?抑动于名心而为之也』?因爽然自失曰:『先生名满天下,诚耻不得列门墙尔』!遂执贽为弟子。明年,礼官议逮渊,下狱。诘指使者姓名;慷慨对曰:『男儿死则死,安肯听人指使』!
  未几,都城陷,太常少卿吴麟徵殉难,亲为函殓,宿柩下者旬日。寻诣南京刑部,请竟前狱;尚书谕止之。已复草一疏请诛奸辅;通政司屏不奏。时宗周再罢官归,因数往从学。尝有过,入曲室闭户长跪,竟日不起,流涕自挝。
  杭州失守,方葬母山中,趣速竣工;还家设祭,即投缳死;年三十有五。有「月隐先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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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蓍字元趾,会稽人。少为诸生,跌宕不羁;已受业刘宗周门下,同门生咸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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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不顾。乙酉(一六四五)六月,宗周绝粒未死,乃上书曰:『愿先生早自裁,毋为炎午所吊』!宗周得书,呼其字曰:『元趾!吾讲学数十年,得子随之,足矣』!俄其友来视;毓蓍问曰:『子若何』?友曰:『有陶渊明故事在』。曰:『是不然!吾辈声色中人,久则难持;及今早死为愈』!乃召故交张乐欢饮。既酣,携灯出门,投柳桥下死。乡人私谥曰「正义」。
  潘集字子翔,山阴人;刘宗周弟子。闻毓蓍死,为文祭之;袖二石及所著诗文,至东渡桥下自沈死。
  周卜年字定夫,山阴布衣也。闻刘宗周门人毓蓍、潘集殉义,乃痛饮极酣,作「五噫歌」;趋至海滨,招牧牛儿,出一缄付之曰:『家人来问,烦以此示』!遂蹈海死。父追至,发缄,为辞亲永诀语,属其弟立后事也。父号哭曰:『儿死诚当。但尸不可得,奈何』!明日,怒涛涌尸而上,冠履不脱。又有周瑞者,亦投江死。
  徐启睿字圣思,鄞诸生。负才任气;嗜击剑,卧起皆佩之。醉则拔剑起舞,谩骂座上贵人,以剑拟之;人莫敢忤视,相戒远之。然肯规人过,至苦口泣下。一日,忽自埋故剑、髡其首,事径山浮屠雪峤;则又澄静寡言,粥粥如真道者。甲申(一六四四)之难,哭七日夜不绝声。既而曰:『江南半壁,我高皇帝龙兴地;建武之业可望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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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闭关如初。
  踰年,南都再陷,则破关出,掘故所埋剑,趋督师钱肃乐营。肃乐故与之同社,亟引见鲁监国,问需何官方称手?曰:『臣请以布衣居肃乐幕,入参帷幄、出捍军旅;无需官也』。监国奇之,授以锦衣卫指挥,不拜;自称白衣参军。时诸营首鼠观望;则詈之曰:『今日焚舟前进,犹或一逞;可逍遥坐老以自困乎』?每江上耀兵,先众立矢石间。
  一日晨起,衷甲佩剑,集麾下百人径渡江,薄西岸。大兵以为游骑,不为意;则奋剑直前,掩杀过半。乃亟出锐师,且戒曰:『观其帅甚奇,必生致之』!由是长围四合,且战且拥,陷入泥淖中被执。谕之降,谩骂;怒刳其腹,实以草,悬之望江门。其麾下百人,亦无一降者。方其出也,肃乐力止之曰:『军行必无继,徒入虎口奚益』!曰:『信陵君欲以宾客赴秦军,岂能若秦何!亦各申其志也。吾将触斗而死,以愧诸营之赋清人者』!监国闻而悼之,令以原官加赠都督,荫其子为卫指挥。
  沈齐贤字寤伊,钱唐诸生。髫年执经问难,师为之诎。性峭直,一语不合,辄发声詈;以故人无与近。父病,刳臂肉疗之,弗起;屡恸至绝。时流寇犯凤阳寝园,江、浙骚动,治兵者议登陴;叹曰:『寇未至而劳民奚益』!流涕上书,谓『饷不知措、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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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用、地不知屯、民不知恤,束于具文,画界而保;将以听寇之蹂躏乎』!大吏目为妄,置弗问。乃徬皇痛饮,入神庙狂号,声彻衢路;行者皆骇避。
  甲申(一六四四)之难,百官率绅士哭临三日,齐贤亦从之而如其哭庙时,群吏皆骇散。因复于里社私立木主,每日朝拜伏地哭;题其楹曰:『臣身誓死,君雠必报』!社故有雷部神,作狰狞状。怒叱之曰:『汝亦当为国捍御,徒自金睛赤发惊里媪乎』!操杖击之,金泥片片落。闾巷小儿环之而哗,一市人皆以为痴。家之人劝以饭,进肉;怒曰:『此岂肉食时邪』!以恶草进,亦涩喉若不可下。哭泣不时,或阻之;答曰:『君毋阻我!我泪尽,当自止』。或曰:『顷御史大夫刘公至矣』!乃具白衣冠往,拂地坐,扼腕论事,声泪与俱。有一生私谓坐客曰:『黄巢、朱温,倘亦天命』!齐贤突起,奋拳搏之。
  南都立,辄叹曰:『江左敬仲安在』?遂遁迹皋亭山下。乙酉(一六四五),闯贼入九宫山为村农所毙,道路传为殛于神。越年,或告之;拊掌起跃曰:『神能报国雠乎!吾少时期为张代州,今乃不及吴门许秀才,吾死矣』!竟寝疾数日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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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景,鄞县诸生。丙戌(一六四六)六月,江上师溃,题诗案上曰:『书生不律难驱敌,何处秦庭可借兵?只有东津桥下水,西流直接汨罗清』。誓死不食。既念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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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金未偿,晨起纳衣巾于文庙,诣友人家返金。友稔其贫,讶返之速,叩之;笑不答。走城东,跃入江;渔舟惊救之,家人亦迹至,共以拯溺法活之。弟子徐生者,强舆入山,不食;则谬语之曰:『李侍郎长祥克绍兴矣』!则又曰:『翁洲黄斌卿、石浦张名振奉监国恢复矣』!半年,病稍愈。间出,问樵子;则曰:『天下大定,何问焉』!景大恸踣地,更不复食。寻死。
  张梿字子隆,鄞人。世以孝友称,里人呼「雍睦堂张氏」。性喜酒,醉即陶然卧,或弥日不醒。国变后,改易章服令下,乃闭户取酒独酌;既醺,绕床而走,复索酒,连举百馀杯。自摩其顶而叹曰:『彼曲局者,恶可以兵之乎』!时方盛暑,爇炭床下,覆以重衾;俄顷而绝。家人舁尸出,则已绀色矣:丙戌(一六四六)六月事。
  邓思铭字建侯,南城诸生。北都陷,说益由本曰:『身兼臣子,今宗社倾危,岂容坐视』!由本大感动。思铭即号召诸生数百人,名曰庠兵;以赡财者助饷、负才者参谋、有勇者出战。请于有司;有司笑之曰:『兵可庠邪』?众乃散,思铭郁郁不得志。
  乙酉(一六五四),建昌知府域等奉由本举兵,遂入幕参赞。城破被执,指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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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声桓大骂;乃系于竿首射之。每发一矢,辄呼曰:『未中要害』!连及六矢,大吼曰:『经时不能杀我,技何劣也』!已而死。
  杨应和字惠生、从弟居久字淡若,皆新城诸生。邑被围,绅士议迎款;应和赋诗痛哭曰:『我一身当敌,祸不及诸公也』!众遂止。居久叹曰:『壮哉!吾兄可无与之共事者乎』?提刀出,杀数人;并就缚,直立不少俯。强之,不屈。既死,尸不仆,两手犹作击刺状。
  徐英字振烈,侯官人。少豪健,担米为业,而折节读书。喜击剑,谈司马兵法。曹学佺尝访之,鐍户不见;遇诸涂,强之至石仓园入社,刻其诗于「十二代诗选」。师入福州,学佺殉难;英伏尸哀恸,舌喷血数升死。著有「鸣剑集」。
  陈泰字降人,镇海卫诸生。隆武元年(一六四五)设储贤馆,曾樱拔为第二人。闽亡,流离海上,与阮文锡订交。樱死,文锡谋收遗骸;泰哭曰:『无庸。子出而不返,则老父倚闾而望;吾孤身在,死则死耳!子效力于亲、吾效力于师,不亦可乎』?乃匍匐负樱尸走三十里,付其家人殡之。归不食,三日卒。
  杨履圜字莱氏,漳浦人;按察使联芳之季子也,为勋臣裔。有夙慧,读书日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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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戌(一六四六)后,隐居不就试,悲歌慷慨。尝作书与门客宋琳,谈兴复事。琳首之官,官责之曰:『年少酗酒,妄谈不法邪』!履圜答曰:『某故侯子孙,念旧德久矣,未免有情;实不醉。得死所,幸耳』!遂伏法。时年二十四。
  李大载字沆若,瓯宁诸生。家贫,有志节。值宴会,敝衣往。或请易之;曰:『吾自有文绣在』!登席酣饮,旁若无人。乙酉(一六四五)秋,往谒孝陵被执,慷慨就死。
  吴士楫字岸济,上杭人;气宇伟然。国变后,志在请缨。闽事败,慷慨露于语言;为族人某搆,毙之狱。
  画网巾先生者,不知何许人。服明衣冠,从二仆匿迹光泽山寺中。守将吴镇掩捕之,送邵武镇将池凤鸣;讯之不答。凤鸣伟其貌,为去其网巾,戒军中谨事之。先生既失网巾,盥栉毕,谓二仆曰:『衣冠历代旧制,网巾则我太祖高皇帝创为之;即死,可忘明制乎!取笔墨来,为我画网巾额上』!画已,乃加冠。二仆,亦交相画也。每晨起,以为常;军中哗笑之,呼曰「画网巾」云。
  无何,张、洪、曹、李四大营溃;凤鸣诡称先生为阵俘,献之闽督杨名高。名高谓『及今降我,犹可免死』!先生曰:『吾旧识总兵之纲,就彼决之可乎』?之纲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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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巾历碌然,骇曰:『吾不识若也』!先生曰:『吾亦不识若也;就若死耳』!穷究之;则喟然曰:『吾忠未报国,留姓名则辱国;智未保家,留姓名则辱家;危不即致身,留姓名则辱身。若曹呼我为「画网巾」可矣』。之纲抗声曰:『吾明朝总兵,徒以识时变、知天命,不失富贵;若一匹夫,倔强死何益』!指其发而诟之曰:『此种种而不去,乃作此鬼怪为』!先生顾唾曰:『吾于网巾不忍去,况发邪』!之纲命先斩其二仆。逡巡间,群卒捽之;二仆瞋目叱曰:『吾两人岂惜死者!顾死亦有礼,当一辞吾主人而死耳』。于是向先生拜,且辞曰:『奴得扫除泉下矣』!欣然受刃。之纲曰:『若岂有所负邪?义死亦佳,何坚自晦也』!先生曰:『吾何负?负吾君耳!一筹莫效,束手就擒。又以此易节烈名,吾笑夫古今之循例赴义者;故耻不自述也』!检袖中,出诗一卷掷于地;复出白金一小封,掷向行刑者曰:『樵川范生所赠,今与汝』!挺然受刃于泰宁之杉津。泰人聚观之,所画网巾犹班班在额上也。军中有马耀图者,见而识之曰:『是为冯舜生』!问其生平,则又不能言。而福宁州人谓是鲁监国大学士刘中藻之子诸生思沛,载之志书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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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邝露字湛若,南海诸生;工诸体书。学使者试士,以「恭宽信敏惠」发题;露文五比,用大小篆、八分、行草书于卷,学使不之罪也。见海内多事,学骑射。尝跨马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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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南海令行幰,拘之;则吟曰:『骑驴适值华阴令,失马还同塞上翁』。令益怒,申文学使者除其名,将加以桎梏;乃亡命之广西,遍寻鬼门铜柱旧迹。游于岑、蓝、胡、侯、槃五姓土司,为猺女执兵符者云单娘书记。归撰「赤雅」一编,纪其山川、风土及女君天姬队歌舞战阵之制。又蓄二琴:一曰南风,宋理宗宫中物;一曰绿绮台,唐武德年制、康陵御前所弹也。出入,必与二琴俱。广州城陷,露抱琴死。诗集曰「峤雅」,手书开雕;屈大均谓『虽「小雅」之怨诽、「离骚」之忠爱无以尚之』。
  殷国桢,新建诸生。薙发令下,以带系发,鬖鬖覆脑后。走闽中,上书隆武帝,乞敕书、劄印连结四方忠义之士。与得仁部下禹门契厚,说之反正;因禹门以说得仁,得仁心动而未果也。会巡抚章于天、巡按董学成屡挫辱诸将,又勒贿无厌心;戊子(一六四八)正月,得仁遂与金声桓擒于天、杀学成以归明,称隆武四年,实未知隆武所在也。国桢与禹门等上声桓「平南大将军豫国公印」、得仁「建武侯印」,诸客胡澹、陈大生、黎士玞、林亮之徒四出联络山寨以应。通表粤中,永历帝授国桢职方郎。师围南昌,走宁州,乞师于声桓副将邓东阳。东阳执以献师;见固山谭泰,不屈死。
  胡澹,南昌诸生,胡以宁之从子也。以宁为金声桓幕客,有口辨、能断事。声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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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明也,以宁实启之;未发,而以宁病死。
  得仁征九江,澹诣军门说曰:『君侯拥精骑数十万,指挥顾盻,反清为明,冠带之伦欢呼动地!今闻所在结氂刺网以待;以下九江,奚啻拉朽。若乘破竹之势,以清兵旗号、服色顺流而下,扬言章抚院请救者,江南必开门纳君,其将吏文武可以立擒;遂更旗帜、播年号,祭告陵寝、腾檄山东,中原必闻风响应。大河南北、西及山陕,其谁得而为清有也』!得仁其言。比至九江,一鼓而破;恋其掳获,未即进,声桓数趣使归。归以澹谋质声桓;宋奎光曰:『此上策也,从之未晚』。黄人龙沮之;乃止。
  既师围南昌,粮尽援绝;声桓日责姜曰广遣使间道出城号召,殷国桢请行。澹致书曰广曰:『国中拥百万精兵,不能出寸步而眼穿外援!澹非辞难者,故敢与相国诀。自金氏入城,脧富良、锄贞烈:刘天驷家钞,西山解体;杀胡奇伟,庾岭以南腐心;郭应铨兄弟不返,吉安恨之到今;支解曾亨应父子,临、汝莫不咬齿氏。杨、万同时起事者,宿怨略遍四维矣。且公以附金、者为义乎?不附金、者义乎?天下方乱,雄鸷并起;强者自立,弱者因人。夫戴旧主、称宗国,此固忠义士所愿望,而亦能者风动之资也。今之确乎岿然不与畔援为伍者,独陈九思孤军五年百战;即金、两家归正,彼卒未尝通币聘、介尺素于二氏也。其受命隆武者,揭司马、傅詹事;前入国门,已厌见其所为而去。自馀,不过群盗假义名以行。盗之魁杰蔡全才、邓参三辈,前已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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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荡灭;馀众闻北兵至,各先散保妻子。金之心腹,独张起祥、邓云龙。起祥在瑞州,不能有所为;云龙召乌合崎岖武宁溪谷间,望屋掠烟,实群盗耳。以当北兵如振落,虽万众何益!且即今义士如云,见前者摧折戮辱如此,稍有志识,莫不饮恨祝亡。今假从年号种怨自恣,在前无真主而欲使气节之士为金、出死力,其谁听之!相国孤城瓦注,一叶闭目,不见泰山。岂知重闉之外,所在白骨如邱陵;南新附郭,百里村烟断灭。人之不存,兵于何有!相国无庸谈义兵矣』。曰广得书默然。后国桢见执,诸客亦次第死;澹谓『金、不足惜,而徒沮中原之气』!发愤噎死。
  刘永锡字钦尔,魏县人。崇祯丙子(一六三六)举人,官长洲教谕。邑令李实知其贫,欲以吏事膏润之;谢不应。
  乙酉(一六四五)之变,率妻栗氏及细弱二十馀人隐居吴门。我大吏遣人说之,永锡袒裼疾视曰:『我中原男子,年二十渡漳河、登大伾,跃马鸣鞘;两河豪杰谁不知我!欲见辱邪』!取剑欲自刭;门下士抱持之,乃止。裂尺帛与妻曰:『彼再至者,与若立自决矣』。既而女绝粒死,妻哭女死;大水乏食,家僮相继死。乃遣子临与妇归魏;临假贷得百金,欲驰以献父,遇盗马惊,坠地死。初,永锡长八、九尺,容貌甚伟;至是,毁形骨立,见者哀之。疾革,大呼「烈皇帝」者三,遂卒;时甲午(一六五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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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同时,有齐丈人者,葬之阊门外半塘,以妻、女附之(或曰其弟子徐晟、陈三岛葬之虎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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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耕原名璧,字楚白,号雪窦山人;甲申(一六四四)后,改名,又别名苏;慈溪人也。少失业,学为衣工于归安之苕溪。然能读书;富翁某奇之,赘为婿,因成归安诸生。性豪侠,负大志,所交皆当世奇士。
  乙酉(一六四五),与于湖州起兵之役;事败,亡命走江湖。已与苕溪钱缵曾闭户为诗,初学汉、魏,后学杜甫,晚学李白,皆登其堂奥;长洲陈三岛尤心契之。东归,游会稽,与张宗观、朱士稚世号「山阴二朗」者,称莫逆。因以交祁理孙、班孙兄弟,得尽读祁氏淡生堂藏书;诗益工。然诸子有四方之志,皆工诗而非所好也。耕于酒色有奇癖,非酒不甘、非妓不寝。理孙兄弟竭力奉之;每至,辄命酒、呼妓,召宗观、士稚左右之。耕尝遣死士致书朱成功,谓『海道甚易,南风三日可直抵京口』。己亥(一六五九),成功如其言,几克南京。已而败退,侍郎张煌言将入焦湖,耕复走告曰:『焦湖入冬水涸,不可驻军。英、霍诸营多耕旧识,请说之使迎公』。计复不就。然事颇泄,逻者益急;缵曾以兼金贿吏得解。
  癸卯(一六六三),孔孟文者从成功军中来,有所求于缵曾不餍,遂以耕蜡书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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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曰:『苕上,耕妇家;梅墅,则耕死友所啸聚』。梅墅者,祁氏所居也;时耕适馆梅墅,遂并祁氏兄弟被执。至钱塘,耕与缵曾不屈死;理孙以计免,班孙遣戍。寻山阴李达、杨迁以为耕营葬遣戍,而陈三岛者以忧愤死。
  寅生,六合武生。朱成功之攻江宁也,其部将阮春雷略江北,寅生从之。成功败入海,寅生走乡庄,酣饮怒歌;杀妻子,短甲、草履持枪驰骑遁,不知所终。
  薛大观,昆明诸生。永历帝之将入缅甸也,喟然谓其子之翰曰:『生不能背城一战,以君臣同死社稷;顾欲走蛮邦图苟活,不重可羞邪!吾不惜七尺躯为天下明大义,汝其勉之』!之翰曰:『大人死忠,儿当死孝』!大观曰:『汝有母在』!其母乃顾谓之翰妻曰:『彼父子能死忠孝,吾两人不能死节义邪』!侍女抱幼子立于户外曰:『主人皆死,何以处我』!大观曰:『尔能死甚善』!五人偕赴城北黑龙潭死。次日,诸尸相牵浮水上;幼子在侍女怀中,两手犹坚抱如故。大观次女已适人,避兵山中,相去数十里;亦同日赴火死。
  吴炎字赤溟、潘柽章字力田,吴江诸生;有高才。国变后,年皆二十以上;并弃诸生,欲成一代史书。取「实录」为纲领,凡志乘、文集、墓铭、家传有关史事者以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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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稽核同异,为「国史考异」一书。未几,而湖州庄氏私史之难作。庄名廷鑨,目双盲。家邻故阁辅朱国桢第;国桢尝集国事,钞录数十帙未成书而卒。廷鑨得之,谓左邱失明,乃著「国语」;招致宾客,日夜编辑。慕吴、潘盛名,引以为重,列诸「参阅」姓名中。廷鑨殁,其父梓行之。庄氏既巨富,归安令吴之荣以赃系狱遇赦出,摘书忌讳语索诈焉;不遂,则走京师密奏之。庄氏族诛,而炎、柽章同及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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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五十三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四十六
    儒 林(一)
     顾炎武(弟纾、叶奕荃、杨瑀、张尔岐) 黄宗羲 陆世仪
     张履祥(吴蕃昌) 建常 傅山(子眉、胡庭、卫蒿)
     孙奇逢 李容 夫之(兄介之、唐端笏、刘惟赞、陈五鼎)
     孙双 朱鹤龄(陈启源)(补)

  顾炎武字宁人,原名绛,或自署曰蒋山佣,学者称为亭林先生;昆山人。炎武少落落有大志;双瞳子中白而边黑,人异之。与里中归庄善,共游复社;有「归奇、顾怪」之目。
  乙酉(一六四五)夏,与昆山令杨永言、诸生吴其沆及归庄共起兵,奉故郧抚永祚;浙东授为兵部司务。事败,永言行遁去,其沆死之,炎武与庄幸得脱;而母氏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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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食卒,遗言『后人勿事二姓』。次年,闽中以职方司郎中召;母丧未葬,不果赴。明年,几豫吴胜兆之祸。庚寅(一六五0),有怨家欲陷之;乃变衣冠作商贾,游沿江上下,览南都畿辅之胜。有三世仆曰陆恩,见其日出游,家中落;叛投里豪叶方,且欲告其通海状。炎武擒之,数其罪而沈诸河。叶讼之,狱急;归庄私为门生刺为求救于故尚书钱谦益。炎武知之,索刺还,不得;乃列揭通衢以自白。会故相路振飞之子泽溥言诸兵备道,事得解。
  炎武既不为乡里所善,乃复浩然出游,垦田章邱之长白山下;东北游畿甸,抵山海关外。次年,念江南山川有未尽者,复归;东游至会稽。已复由太原、大同入关中,北至榆林;与同志李因笃等二十馀人鸠资垦田雁门之北、五台之东。自丁酉(一六五七)迄丁巳(一六七七)二十年间,六谒天寿山陵寝,谒孝陵、思陵者亦各六。中间浙江庄廷鑨私史、莱州黄培逆诗之狱,几不免;而皆以智自脱。初年故国之怀,耿耿未下;奔走四方,以求一当。既知无可为而又不欲南归,谓『秦人重处士、持清议,实他邦所少;华阴绾毂关河之口,亦有事天下之资』。乃定居焉。置田五十亩供晨夕,而东西开垦所入则别储之。
  康熙间,诏举博学鸿词科,开局修「明史」;大臣多荐之,并以死辞。华下诸生请讲学;谢之曰:『近日二曲徒以讲学得名,招逼迫,几凶死;虽曰「威武不屈」,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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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为累则已甚!又况东林覆辙之进于此乎』!其论学,则曰:『孔子尝言:「博我以文,约之以礼」。刘康公亦云:「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是以有动作礼义、威仪之则以定命;然则君子为学,舍礼何由?近来讲学之师,专以聚徒立帜为心,而其教不肃』。又与友人论学云:『百馀年来之为学者,往往言心、言性而茫然不得其解也。命与仁,夫子所罕言;性与天道,子贡所未得闻。性命之理,著之「易传」,未尝数以语人。其答「问士」,则曰「行己有耻」。其为学,则曰「好古敏求」。其与门弟子言,但曰「允执厥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其告哀公:「明善之功,先之以博学」。颜子几于圣人,犹曰「博我以文」。自曾子而下,笃实莫若子夏;言仁,则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今之君子则不然;聚宾客、门人数十百人,与之言心、言性,舍多学而识以求一贯之方、置四海困穷不言而讲「危微精一」,是必其道高于夫子而其弟子之贤于子贡也;我弗敢知也。「孟子」一书,言心、言性亦谆谆矣;乃至万章、公孙丑、陈代、陈臻、周霄、彭更之所问与孟子之所答,常在乎出处、去就、辞受、取与之间。是故性也、命也、天也,夫子之所罕言而今之君子之所恒言也;出处、去就、辞受、取与之辨,孔子、孟子之所恒言而今之君子所罕言也。愚所谓圣人之道者如之何?曰「博学于文」、曰「行己有耻」。自一身以至于天下、国家,皆学之事也;自子臣、弟友以至出入、往来、辞受、取与之间,皆有耻之事也。士而不先言耻,则为无本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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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好古多闻,则为空虚之学。以无本之人而讲空虚之学,吾见其日从事于圣人去之弥远也』。又曰:『今之理学,禅学也;不取之「五经」、「论语」,而但资之语录,不知本矣』!其论文,非有关于经旨世务者,皆谓之巧言;不以措笔。故炎武之学,大抵主于敛华就实、救弊扶衰。凡国家典制、郡邑掌故、天文仪象、河漕兵农之属,莫不穷究原委、考正得失。而又广交贤豪长者;作「广师篇」云:『学究天人、确乎不拔,吾不如锡阐;读书为己、探赜洞微,吾不如杨瑀;独精「三礼」、卓然经师,吾不如张尔岐;萧然物外、自得天机,吾不如傅山;坚苦力学、无师而成,吾不如李容;险阻备尝、与时屈伸,吾不如路泽溥;博闻强记、群书之府,吾不如吴任臣;文章尔雅、宅心和厚,吾不如朱彝尊;好学不倦、笃于友朋,吾不如宏撰;精心六书、信而好古,吾不如张弨』。其虚怀乐善如此。
  生平精力绝人,自少至老无一刻离书。所撰「天下郡国利病书」一百二十卷,历览诸史、图经、实录、文编、说部之类,取其关于民生利病者;且周流西北历二十年,其书始成。别有「肇域志」一编,则考索利病之馀,合图经而成者。好言韵学,撰「音论」三卷、「诗本音」十卷,主明陈第诗无协韵之说;不与吴棫本音争,亦全不用补音之例。但即本经之韵互考,且證以他书,明古音原作是读,非有迁就,故曰本音。又即「周易」以求古音,作「易音」三卷。又「唐韵正」二十卷、「韵补正」一卷、「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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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表」二卷:皆能追复三代以来之音,分部正帙而知其变;自吴才老而下廓如也。谓金石之文可證经史,撰「金石文字记」、「求古录」。以杜预「左传集解」时有阙失,作「杜解补正」三卷。其他著作,有「石经考」、「二十一史年表」、「历代帝宅京记」、「亭林文集」、「诗集」、「营平二州地名记」、「昌平山水记」、「山东考古录」、「谲觚」、「菰中随笔」、「救文格论」等书,并有补于学术世道。每游,以二马、二骡载书自随。所至阨塞,呼老兵退卒询曲折;或与平昔所闻不合,即坊肆中发书对勘之。或径行平原大野无足留意,则于鞍上默诵诸经注疏;遗忘,则发书熟复之。
  既怀济世之才而不得一遂,所至小试之,垦田度地,累致千金;故随寓即饶足。尚书徐乾学兄弟,甥也;未遇时,卵翼之。至是鼎贵,为东南人士所宗;累书迎请南归,终不应。或叩之;对曰:『昔岁孤生,飘摇风雨;今兹亲串,崛起云霄。思归尼父之辕,恐近伯鸾之。且天仍梦梦、世尚滔滔,犹吾大夫,未见君子;徘徊渭川以毕馀年足矣』!
  庚申(一六八0),妻卒于里中,仅寄诗挽之。壬戌(一六八二),竟客死曲沃,年七十;门人奉丧归葬昆山。吴江潘耒,弟子也;收其遗书,序而行之。
  纾字子严,炎武同母弟也。居亲丧,哭过哀,目遂盲。明亡后,兄弟绝意仕进:炎武奔走四方,纾独隐居千墩旧庐。华阴宏撰称其『闇修于不见不闻之地,不愧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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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叶奕荃字元晖,昆山人。由诸生,入太学。刚直好义,工诗、古文词。师事刘宗周、徐石麒、陈龙正,讲求性命之学。乙酉(一六四五)夏,以父榷杭州关,遇国变往省;还至嘉善,为乱民所戕。
  杨瑀字雪臣,武进人。少好奇节。既厚自劾励,率诸子键户读书;自经、史外,分授天官、地理、历律、兵农之书。出则与恽逊初讲学南田及东林书院。如是者三十馀年,年七十馀卒。顾炎武云:『读书为己、探赜索微,吾不如杨雪臣』。
  张尔岐字稷若,号蒿庵;济南诸生。顾炎武尝言:『稷若所作「仪礼郑注句读」一书,根本先儒,立言简当』。又云:『独精「三礼」、卓然经师,吾不如张稷若』。炎武著「日知录」,于「丧礼」、「停丧」二事备载尔岐说。性孝友,丧葬遵古礼,以沃产让两弟。年六十六,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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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宗羲字太冲,海内称为黎洲先生;馀姚人。年十四,补诸生。随父尊素任京邸,尽知朝局清浊之分。尊素死诏狱,宗羲养父以孝闻。崇祯帝即位,年十九;袖长锥,草疏入京讼冤。至则逆奄已磔,有诏:『死奄难者赠官三品,予谥、予祭葬;祖父如所赠官,荫子』;尊素谥「忠端」。宗羲既谢恩,即疏请诛曹钦程、李实;盖其父之削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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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由钦程奉奄旨论劾,李实则成丙寅(一六二六)之祸者也。对簿时,出所袖锥锥许显纯,流血蔽体;又殴崔应元胸,拔其须归而设祭。与先时同难诸子弟共锥狱卒二人,应时毙。时钦程归入「逆案」;李实辨原疏不自己出:『忠贤取印信空本,令李永贞填之;故墨在朱上』。阴致金三千,求宗羲弗质。宗羲立奏之,谓『实今日犹能贿路公行,其所辨岂足信』!于对簿时,复以锥锥之。狱竟,偕诸家子弟设祭诏狱门;哭声如雷,达禁中。崇祯帝闻而叹曰:『忠臣孤子,甚恻朕怀』!
  洎归治葬事毕,肆力于学,自经、史及九流、百家无不窥。既尽发家藏书读之;不足,则钞之诸藏书家。穷年搜鬻故书,一童肩负而返,乘夜丹铅;次日复出,率为常。时山阴刘宗周倡道蕺山;而越中承海门周氏之绪,援儒入释,石梁陶奭龄为之魁。宗周忧之,未有以为计;宗羲约吴越高才六十馀人共侍讲席,力排其说。故蕺山弟子如祁、章诸子,皆以名德重;而御侮之助,莫如宗羲。蕺山之学专言心性、漳浦黄道周则兼及象数,当时拟之程、邵两家;因出己所治律历诸说相疏證,多不谋合。弟宗炎字晦木、宗会字泽望,并负异才;皆自教之。不数年,皆大有声;儒林中有「东浙三黄」之目。
  壬午(一六四二)入京,周延儒欲荐为中书;力辞不就。一日,闻市中铎声;曰:『此非吉声也』!遽南下,已而大清兵果入口。初,南都作「防乱揭」攻阮大铖,东林子弟推无锡顾杲居首、天启被难诸家推宗羲居首;大铖恨之刺骨。南都立,大铖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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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揭中百四十人姓名,欲尽杀之。时方上书阙下而祸作,与杲并逮。同里奄党某,首纠刘宗周三大弟子;祁彪佳、章正宸皆列名仕籍,宗羲徒以人望挂弹章,闻者骇之。母姚氏叹曰:『章妻、滂母,乃萃吾一身邪』!驾帖未出而南都亡,踉跄还浙东。
  会孙嘉绩、熊汝霖起兵,因纠合黄竹浦宗族子弟数百人随军江上,共呼之为「世忠营」;鲁监国授职方主事。寻以嘉绩及柯夏卿等交荐,改监察御史兼旧官。总兵陈梧败于嘉兴,浮海至馀姚,大掠;职方主事正中方行县事,集兵击杀之。乱兵大噪,有欲罢正中以安诸营者;宗羲曰:『梧借丧乱以济其私,致干众怒;是贼也。正中为国保民,何罪之有』!监国是之。已进所作「监国鲁元年大统历」;命颁之浙东。马士英在方国安营欲入朝,朝臣言当杀;熊汝霖恐其挟国安为患,好言曰:『此非杀士英时,宜使立功自赎』!宗羲曰:『诸臣力不能杀耳;春秋之孔子,岂能加于陈恒!但不得谓其不当杀』!又遗书之仁曰:『诸公何不沈舟决战,由赭山直趋浙西?若日于江上鸣鼓放船攻其有备,盖意在自守也。蕞尔三府以供十万之众,北兵即不发一矢,一年之后亦不能支』!又言:『崇明为江海门户,曷以兵扰之,分江上之势』?时不能用。寻张国柱浮海至,诸营大震,廷议欲爵以伯;曰:『如此则益横已,且何以待后!请署将军足矣』。从之。已力陈西渡策,与正中合军得三千人。正中为之仁从子,能以忠义自奋;深结之,使之仁不以私意相挠。故熊、钱诸督师皆不得饷,而正中与世忠二营独不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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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海宁职方查继佐军乱,披发走入营,跪床下;乃呼其兵责之,乱以定。偕继佐渡海劄潭山,太仆卿朱大定、兵部主事吴乃武等来会;议由海宁取海盐入太湖,直抵乍浦,约崇德义士孙奭等为内应。会大兵纂严,不得前。方议再举,而江上已溃;因结寨四明山,馀兵愿从者尚五百馀人。微服潜出访监国消息,部下不能遵节制,山民焚其寨,部将茅翰、汪涵死之;乃走郯中。
  己丑(一六四九),闻监国在海上,与都御史方端士赴之;晋左佥都御史,再晋左副都御史。时方发使拜山寨诸营官爵;宗羲言『乃心室者莫如翊、不自张大亦莫如翊;宜优其爵,使总临诸营以捍海上』。朝论以为然;定西侯张名振弗善也。宗羲既失志,日与尚书吴钟峦坐船中正襟讲学;暇则注授时、泰西、回回三历。当其从亡也,母氏尚居故里;而我朝以遗臣不顺者,录其家口。宗羲闻之,叹曰:『方寸既乱,吾不能为姜伯约矣』!亟陈情监国,得请;钟峦棹三板船送之数十里。变姓名,间行归家。适弟宗炎以交通冯京第被缚,刑已有日;潜至鄞,计脱之。宗羲虽杜门匿影,而与海上通消息;屡遭名捕,幸不死。
  其后,海氛澌灭,无复有望;乃奉母返里门。自是始毕力著述,四方请业之士亦渐至。尝自谓受业蕺山时,颇喜为志节斩斩一流,所得尚浅;患难之馀,胸中窒碍为之尽释,而追恨为过时之学。盖不以少年之功自足也。丁未(一六六七),复举證人书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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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于越中,以申蕺山馀绪;大江南北从者骈集,守、令亦或与会。已而大府请之开讲,不得已应之。康熙戊午(一六七八),诏徵博学鸿儒;再辞,以免。未几,诏督、抚以礼聘修「明史」,亦以老病辞。乃敕下浙抚,抄其所著书关史事者送入京;当事又延宗羲子百家及门人万斯同等参局事。自后屡蒙我圣祖存问,叹为得人之难。所著书千数百卷。其大者:「易学象数论」六卷,力辨河洛方位图说之非。「授书随笔」一卷,则淮安阎若璩问「尚书」而告之者。「春秋日食历」一卷,辨卫朴所言之谬。少时尝取馀杭竹管肉好停匀者断之,为十二律与四清声试之;广其说为「律吕新义」二卷。又以蕺山有「论语」、「学」、「庸」解,独少「孟子」,为「孟子师说」二卷。又「明儒学案」六十卷、「明史案」二百四十四卷、「行朝录」六卷。于历学少有神悟,尝言勾股之术乃周公、商高之遗,而后人失之,使西人得以窃其传;为「授时历故」一卷、「大统历推法」一卷、「授时历假如」一卷、「西历、回历假如」各一卷。外有「气运算法」、「勾股图说」、「开方命算」、「测圆要议」诸书共若干卷。晚年自定文集为「南雷文约」四十卷,又「明夷待访录」二卷、「留书」一卷。他著述不具录。昆山顾炎武见「明夷待访录」而叹曰:『三代之治可复也』!汤斌亦曰:『黄先生论学,如大禹导水、导山,脉络分明;吾党之斗杓也』。
  戊辰(一六八八)冬,自营生圹于忠端墓旁;中置石床,不具棺椁。作「葬制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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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援赵邠卿、陈希夷例,戒子弟无违。乙亥(一六九五)秋,卒;遗命以所服角巾、深衣殓。年八十有六。门人私谥曰文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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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世仪字道威,号桴亭;太仓人。少好「养生」之说;既而翻然曰:『是其于思虑、动作皆有禁,甚者涕唾、言笑皆有禁,凡以秘惜其精神也;如此,则一废人耳,纵长年何用乎』!乃亟弃之;作「格致篇」以自考曰:『敬天者,敬吾之心也。敬吾之心如敬天,则天人可合一矣;故敬天为入德之门』。读「薛敬轩语录」云:『敬天当自敬心始』;叹曰:『先得我心哉』!雅不喜白沙、阳明之学而洞见其得失之故,故持论甚平。
  流寇日甚,世仪谓:『平贼在良将,尤在良有司。宜大破成格,凡进士、举贡、诸生不拘资地,但有文武干略者,辄与便宜,委以治兵、积粟、守城之事。有功,即以为其地之牧令。如此,则将兵者所至皆有呼应。今拘以吏部之法,重以贿赂随人充数,是卖封疆也』!时不能用。已上书南都,复不用。太湖兵起,尝参其军。事败归,凿池宽可十亩,筑一亭,拥书坐卧其中,不通宾客;榜曰「桴亭」。门弟子询之;曰:『吾藉此作浮海观耳』。
  风波既定,始应诸生请,讲学东林、毗陵间。寻还里,当事者累欲荐之,力辞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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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叶敦艮者,蕺山门下士也;千里贻书相讨论。喜曰:『證人尚有绪言,吾得慰未见之憾矣』!从学者尝问「知行」先后之序;曰:『有知及之而行不逮者,知者是也:有行及之而知不逮者,贤者是也。及其至也,真知即是行,真行始是知;又未可以歧而言之』。闻者叹服。以隐君子终。
  张履祥字考父,桐乡诸生。潜心洛、闽之学;尝言:『一善在身,幼而行之、长而弗之舍也,善将自其身以及诸人、以及其子孙;一不善在身,幼而行之、长而弗之改也,不善将自其身以及诸人、以及其子孙。慎之哉』!语见所著「杨园备忘录」。
  吴蕃昌字仲牧,海盐诸生。师事刘宗周,与海宁陈确、桐乡张履祥讲洛、闽之学。卒时母丧未除,遗命以衰绖敛。从弟谦牧字裒仲,亦诸生;居母丧过哀,卒于丧次。时人并称为孝子。
  建常字仲复,长武人;刑部尚书之寀之从子也。家贫遭乱,弃诸生;韬迹渭滨,教授生徒,足不履城市。著有「律吕图说」。其学,一以考亭为师。宏撰以父妾张氏节孝,为加礼絻以治丧。建常贻书顾炎武谓:『发乎情,不能止乎礼义,非贤者所为』!其严于矩矱若此。宏撰尝言『关西高蹈,当推仲复独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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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山字青主,号啬庐。别署朱衣道人,亦曰公之它、亦曰石道人;山西阳曲人也。少受知于提学袁继咸。继咸为巡按张孙振所诬被逮,山职纳橐饘,约其同学曹良直等诣匦使,三上书讼之,不得达;遂自伏阙陈情。时巡抚吴甡亦直袁,竟得雪。以是名闻天下;马世奇为作传,以为裴瑜、魏劭复出。已而,良直任兵科;山贻以书曰:『谏官当言天下第一等事,以不负故人之期』!良直瞿然,即疏劾首辅周延儒及锦衣骆养性,直声大震。山见天下丧乱,思以济世自见,不屑为空言。晋抚蔡懋德讲学于三立书院;因寇亟,论及军政。往听之;归曰:『迂哉公言!非可以起行者也』。甲申(一六四四),梦天帝赐之黄冠;乃衣朱衣,居土穴以养母。次年,继咸为左梦庚挟至燕邸;难中寄书曰:『晋士惟门下知我深。盖棺不远,断不敢负知己,使异日羞称友生也』。山得书,恸哭曰:『公乎!吾亦安敢负公哉』!甲午(一六五四),以连染遭刑戮,抗词不屈;绝粒九日,几死。门人有以奇计救之者,始得免;自恨以为不如速死之为愈。戚戚于故国,思有为者凡二十年。
  天下大定,始以黄冠自放,稍稍出土穴与客接。间有问学者;则告之曰:『老夫学庄、列者;于此间诸仁义事,实羞道之。即强言之,亦不工』。又雅不喜欧公以后之文;是所谓「江南之文」也。平定张际,亦遗民也;以不谨,得疾死。抚其尸,哭之曰:『今世之醇酒妇人以求必死者,有几何哉!呜呼张生!是与沙场之痛等也』!又自叹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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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强跃骏之骨,而以佔毕朽之;是则埋吾血千年而碧不可灭者矣』!素工书,自大小篆、隶以下无不精;兼工画。尝自论其书曰:『弱冠学晋、唐人楷法,皆不能肖。及得松雪、香光墨迹,爱其员转流丽;稍临之,则已乱真』。已乃愧之曰:『是如学正人君子者,每觉其觚棱难近;降与匪人游,不觉其日亲:此心术坏而手随之也』。弃去,复学颜。曰:『学书之法,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真率毋安排』。君子以为山非仅言书也。山既绝世事,而家传故有禁方,乃资以自活。子眉字寿髦,能养志。每入山樵采,置书担头;休担则取读。中州有吏部郎者,故名士;访之,问郎君安在?曰:『少需』。俄有负薪者归;山呼曰:『孺子来!前肃客』。吏部颇惊。抵暮,令之伴客寝;则与叙中州文献,滔滔不置,吏部或不能尽答;诘朝谢曰:『吾甚惭于郎君也』!山故喜苦酒,自称「老蘖禅」;眉亦自称曰「小蘖禅」。或出游,眉与子共挽车。暮宿逆旅,仍篝灯课读经、史、骚、选诸书。诘旦,必成诵始行;否则,予杖。故其家学,为大河以北所莫能及。
  康熙戊午(一六七八),召试博学鸿词,天子有大科之命。时年七十有四,当事荐之;山固辞称疾,有司舁其床以行。时眉已先卒,二孙侍。既至京师三十里,以死拒不入城。于是廷臣自大学士益都冯溥以下,公卿毕至;山卧床不具礼,遂以老病上闻。诏免试,许放还山,特授中书舍人。冯强之入谢,称疾笃,以竹榻舁之入;望见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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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涔涔下。执政者掖之使谢,则仆于地。次日,遽归;叹曰:『自今以还,其脱然无累哉』!既又曰:『使后世或妄以刘因辈贤我,且死不瞑目矣』!闻者咋舌。
  及卒,以朱衣黄冠殓。著述之仅传者,曰「霜红龛集」十二卷;眉之诗亦附焉。
  胡庭字季子,汾阳人;傅山之弟子也。父遇春,以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历官户部主事。闯贼之乱,庭与弟同隐居讲学;于「易」、「诗」、「春秋」、「论」、「孟」皆有论著。顾炎武至汾州,庭与之访北齐碑;亲摹拓焉。
  卫蒿字匪莪,初名麟贞、字瑞鸣;曲沃人。以母丧,易今名字。与汾阳曹良直、太原傅山相友善。晚年,辟绛山书院,教授其中;人称绛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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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奇逢字启泰,容城人。年十七,中万历庚子(一六00)举人;尝参高阳孙承宗军事。与左光斗、魏大中、周顺昌相善;珰祸作,奇逢拮据调护、供橐饘,遣弟奇彦驰书求援于承宗,竟不得免。
  崇祯丙子(一六三六),容城被围;奇逢设方略拒守,城赖以全。
  鼎革后,移家辉县之夏峰;徵聘十一次,坚谢不出。生平读书谈道,务为圣贤之学;顾炎武推为河北学者之宗师焉。年九十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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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容字中孚,别署曰二曲、土室病夫,学者称为二曲先生;陕之盩厔人也。父可从,以壮武从军。崇祯壬午(一六四二),督师汪乔年讨贼,监纪孙兆禄偕可从以行。时贼势大张,官军累战不利;可从濒行,抉一齿与妇彭氏曰:『战,危事。不捷,吾当委骨沙场,子其善教儿矣』!时容年十六,家贫甚。已而兵败,可从死,从者五十人尽殁。讣闻,彭欲以身殉;容哭曰:『母殉父,儿亦殉母;如是,则父且绝矣』!彭氏乃制泪抚之。然无以为活,亲族谓可令儿佣、或言给事县廷;彭氏皆弗许,乃令之从师受学。顾脩脯不具;已而彭氏曰:『经书固在,亦何必师』!时容已粗解文义,母能言忠孝大节以督课之,茕茕相依;或一日不再食、或数日不火食,恬如也。容以昌明「关学」为己任;家故无书,从人借之。自经、史、子、集至二氏书,无不博览。其论学曰:『天下大根本,人心而已;天下大肯綮,提醒天下之人心而已。是故天下之治乱,由人心之邪正;人心之邪正,由学术之晦明』。尝曰:『下愚之与圣人,本无以异;但气质蔽之、物欲诱之,积而为过。此其道在悔;知悔必改,改之必尽,尽则吾之本原已复,复则圣矣。「易曰」:「知几其神」。夫子谓颜子庶几;以其有不善必知,知必改也。颜子所以能之者,由于心斋静极而明,则知过矣。上士之于过,知其皆由于吾心;则直向根源除之,故为力易。然中材,稍难矣。要之,以静坐观心为入手;静坐乃能知过,知过乃能悔过,悔过乃能改过』。其论朱、陆之学曰:『学者当先观象山、慈湖、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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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沙之书,阐明心性,直指本初。熟读之,则可以洞斯道之大源。然后取二程、朱子以及康斋、敬轩、泾野、整庵之书玩索,以尽践履之功;由工夫以合本体,下学上达,内外本末一以贯之。至诸儒之说,醇驳相间;去短集长,当善读之。不然,醇厚者乏通慧、颖悟者杂竺乾,不问是朱、是陆,皆未能于道有得者』。于是关中士子,争就之学。关中自横渠而后,三原、泾野、少墟累作累替,至容而复盛。
  当事慕容名,踵门求见,力辞不得者则一见之,终不报;曰:『庶人不可入公府也』。再至,并不复见。有所馈遗,虽十反亦不受。或曰:『交道接礼,孟子不却;先生得无已甚』!答曰:『我辈百不能学孟子;即此一事稍不守孟子家法,正自无害』。我当事请主关中讲院,勉就之。既而悔曰:『合六州铁,不足铸此错也』!亟舍去。寻陕抚欲荐之,哀吁得免。督学使将进其所著书,亦不可;然关中利害在民者,则未尝不言也。
  初,彭氏葬可从之齿曰「齿冢」,留穴以待身后。母卒服阕,庚戌(一六七0)徒步往襄城,绕城走觅父遗蜕不得;乃为文祷于社,斩衰昼夜哭,泪尽继以血。襄城令闻之,出迎适馆;辞不受。令亦为之祷,卒不得。容遂设祭招魂,狂号不绝声。令因议为可从立祠祀,且造冢于故战场以慰孝子心。知常州府骆钟麟前令盩厔,尝执贽门下;闻已至襄城,谓祠事未能亟具,请南下谒道南书院,发顾氏、高氏诸遗书讲学以慰东林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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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容赴之,远近从游者云集。凡开讲于无锡、江阴、宜兴间,昼夜不息。忽静中雪涕如雨,搥胸自詈曰:『不孝,汝此行为何事,竟喋喋于此?尚为有人心乎!虽得见诸贤遗籍,何益』!申旦不寝,即戒行。毗陵学者固留之,不可。时祠事已毕,还宿襄城祠下。夜分,鬼声大作;盖尝祝于父,愿以同死国殇魂同返关中故也。襄城令为设祭,上立督师汪乔年、监纪孙兆禄主,以可从为配;下列长筵,遍及当时之殉国者。容伏地大哭,观者亦哭。于是立碑于冢曰「义林」;取其冢土西归告母墓,附之齿冢中,更持服如初丧。
  既而制府以隐逸荐;容辞以书曰:『仆少失学问,又无他技能;徒抱皋鱼之至痛,敢希和靖之芳踪哉!古人学真行实,轻于一出,尚受谤于当时,困辱其身;况如仆者,而使之应对殿廷?明公此举,必当为我曲成!如必不获所请,即当以死继之;断不惜此馀生以为大典之辱』!牍凡八上,更辞以病;得旨:『俟病愈,敦促至京』。自是,大吏岁时问起居;遂称癈疾,长卧不起。戊午(一六七八),部臣以海内真儒荐。时鸿词科荐章遍海内,而容独有「昌明绝学」之目;官司劝行益急,檄县守之。不获已,舁床诣行省。布政使而下,亲至榻前怂恿之;容乃绝粒,水浆不入口者六日。大吏犹强之,突出佩刀自刺。于是诸官属骇绝,始得予假疗治。已复叹曰:『此事恐不死不止。所谓「生我名者杀我身」,不幸有此!皆生平学道不纯、洗心不密,不能自晦所致』!戒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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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我日抱隐痛,自期永栖垩室;平生心迹,惟在「垩室录感」一书。万一见逼,死宜粗衣、白棺,以是书殉。厝室中三年后葬,毋受吊;使我泉下重有憾』!自是,当道亦不复敦迫。荆扉反鐍,弗与世通;惟吴中顾炎武至,则具鸡黍尽驩。越年,天子西巡狩,令督臣传旨引见,容以废疾辞;御书「关中大儒」四字以颜其庐。
  容年四十以前,著有「十三经纠缪」、「二十一史纠缪」及「象数」诸书;既以为近口耳之学,不复示人。晚岁迁居富平,四方之士不远而至。当是时,北方孙奇逢、南方黄宗羲暨容称海内三大儒;惟容起自孤根,一无凭藉,尤为人所莫及。子二:慎言、慎行。慎言以门户故,出补诸生,终未尝与科举之役;陕学使者以选拔贡之太学,卒不赴。兄弟皆克守父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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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之,衡阳人;字而农,号姜斋。中岁称一瓢道人,更名壶;晚仍旧名。父朝聘,受学于衡阳宿儒伍定相;夫之与兄介之能大其业,而夫之尤奇伟。崇祯壬午(一六四二),兄弟同举于乡。献贼陷衡州,胁诸名士以伪官;兄弟走匿。贼絷朝聘为质,夫之自引刀刺其肢体,舁往易父;父子俱得脱。
  两都继陷,走桂林依瞿式耜,荐授行人司行人;转徙楚、粤、滇、黔间。后以母病,间道归。缅甸既覆,益自晦;匿常宁猺峒,变姓名为猺人。已筑土室于湘西之石船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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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门著书。所学深博无涯涘;作「蒙注」,往复辩论,归咎于象山、姚江者甚峻。
  康熙时,吴逆僭号于衡州,伪僚有以「劝进表」属者;辞曰:『某亡国遗臣,欠一死耳;今汝亦安用此不祥之人哉』!逃之山中。久之,卒。自题其墓曰:「明遗臣夫之之墓」;又自铭曰:『抱刘越石之孤忠,而命无从致;希张横渠之正学,而力不能企。幸全归于兹邱,固衔恤以永世』。盖沧桑黍离之戚,至死不忘。所著书有「周易稗疏」、「周易考异」、「尚书稗疏」、「毛诗稗疏」、「毛诗考异」、「春秋稗疏」、「尚书引义」、「春秋家说」(见「四库书目」),盖七十馀种云。
  介之字石子;崇祯壬午(一六四二),与弟夫之同举于乡。筑室衡、永万山中,鳏居不娶,鹑衣草食终其身。著有「易本义质」、「春秋传质」、「诗序参」、「春秋家说补」、「诗经尊序」、「春秋四传质」(见「四库书目」)。年八十一,卒。
  唐端笏字须竹,衡阳诸生。性至孝;父母有疾,侍医药终夜不解带。亲终,附身、附棺,纤毫不苟。以此见赏于夫之。尝得「白沙集」、「定山集」、「传习录」,读之而嗜。迎夫之住馺阁岩为指示渊流,夫之示以「近思录内外编」、「周易内外传」诸书。夫之殁,筑室山中以终。所著有「惭说」、「悔说」。
  刘惟赞字子参,祁阳人;崇祯己卯(一六三九)举人。献贼之乱,与衡州同知郑逢元督义勇,歼贼魁。国变后,屡以中书徵,不就;隐居西舂之石门庵。自夫之诸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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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能见也。
  陈五鼎字耳臣,攸人。以贡生,官耒阳教谕。性狷介。乱后山居,与夫之一通音问而已。
  孙双字子双,华容人;辽东巡抚悫之弟也。著述甚富,采秦汉以前逸书曰「樊微」、汉晋间笺疏曰「线微」,徵皇古七十二代之文曰「阙微」,集「尚书」十一种、「春秋」十一种、「易」八种、「礼」、「乐」、「诗」三种、「论语」四种、「孝经」九种、「河图」十种、「洛书」五种之谶纬曰「删微」:统名之「古微书」。著「唐纪」七十卷,以正新、旧「唐书」之蹐驳者。今均佚,惟「删微」独存。「四库书提要」称『其书使学者生千百年后犹见东京以上之遗文,有功经籍不少』云。
  同里有严首升者,与悫兄弟同撰「汉唐宋后三代史」,亦不传。
  朱鹤龄字长孺,吴江诸生。甲申(一六四四)后,自号愚庵,绝意仕进;与顾炎武及同里陈启源相友善。以朱子掊击「小序」太过,乃集诸家说疏通序义为「毛诗通义」;以蔡氏「释书」未精,撰「尚书埤传」;以胡氏说「春秋」多偏见凿说,乃合唐、宋以来诸儒之解,撰「春秋集说」;又以杜氏注「左传」未尽合、俗儒又以林注乱之,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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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左日钞」。又撰「禹贡长笺」,旁引曲證,多所创获。又著「愚庵诗文集」。其书「元裕之集」后云:『裕之于元,既践其土、茹其毛,即无反詈之理。乃今之诋讪不少避者,若欲掩其失身之事以诳国人;非徒悖也,其愚亦甚矣』!其言盖指当时居心反覆之辈云。年七十馀,卒。
  启源字长发,著「毛诗稽古编」;自记谓:『阅时十四载,稿凡三易乃成』。引据赅博、疏證详明,为唐以前专门之学(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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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五十四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四十七
    儒 林(二)
     陈瑚 应撝谦 沈昀 徐芳声(蔡仲光、仲光从弟宜之)
     黄宗炎(弟宗会) 锡阐(补)

  陈瑚字言夏,太仓州人(亦曰常熟人)。崇祯壬午(一六四二),举于乡;博通古今。见天下多故,与同里陆世仪讲求经济之学。谓全史浩繁难读,以政、事、人、文分为四大部:政部分曹、事部分代、人部分类、文部分体;手录小字数十帙,略能背诵。其论申、韩也,曰:『申、韩刑名之学,刑者,形也,其法在审合形名。故曰:「不知其名,复修其形;形名参同,用其所生」。又曰:「君操其名,臣效其形;形名参同,上下和调」:盖循名责实之谓。今直以为刑法之刑,过矣』!其论理财,曰:『管子富国之法,大约笼山泽之利、采轻重之权,在上不在下;而富商大贾无所牟利。汉桑、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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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徒,师其意以为「均输」、「平准」之法,而不知其合变。何也?管子霸道也,可施之一国、不可施于天下;苟利吾国,邻国虽害不恤也。为天下则不然:此有馀、彼不足,不足者亦土也;此享其利、彼受其弊,弊者亦民也。故桑、孔用之汉而耗,、吕用之宋而亡』。其论赋役,曰:『有田则有租,即粟米之徵;有身则有庸,即力役之徵;有户则有调,即布缕之徵。唐租、庸、调,三代之遗法也。杨炎变为两税,即今之「条编」,合丁、田、户三者而一之矣。陆贽论唐法之不善,以为专治资产;窃以为不然。田租当从两税;而有身之庸,则但役于本邑。如今之牙行、匠户、当官相似,问丁不问田可也。至如白粮之类解送京师,自当计亩出财,行雇役之法;如今之官运可也。至有户之调,则亦当问户不问田;但轻其税可也。今之并户、田为一者,亦非也』。
  癸未(一六四三)试礼部不第,归。值娄江湮塞,水旱荐至,民大饥;瑚上当事「救荒四政」书。其豫备之政四,曰筑围岸、开港浦、广树艺、豫积储;防挽之政四,曰慎灾眚、早奏报、惩游惰、劝节省;补苴之政四,曰通商、劝分、兴役、弭乱;轸恤之政四,曰招流亡、缓徵索、审刑狱、恤病困。又陈「支吾三议」。其议食四条,曰劝义助、勤转输、招商米、优米铺;议兵八条,曰严保甲、练乡民、设侦探、劝习射、练脚夫、练牙兵、备城守之人、备城守之器;议信六条,曰励士节、和大户、巡郊野、安典铺、清狱囚、严督察。又上巡抚开江书:一审势、二经费、三役兵、四实法:皆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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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可施行,而时无能用者。自言其学『如医之治病,求之于古,犹治方药也;求之于今,犹切脉也。按脉以求病、按病以定方、按方以用药,故百发不爽。然主人讳疾,则良医束手』。识者以为笃论。
  乙酉(一六四五)后,避兵行遁,不与人事。尝冬寒单袷衣,客有欲解重裘赠者,竟夕不敢发声;退语人曰:『乃知今世有陈无已也』!晚益困,至绝食。作「旡闷谣」曰:『我有敝庐,不蔽风雨;容膝易安,宁怀故宇!我有破衲,纳絮其中;纫缄补缀,可以御冬。我有小瓢,空空自守;可以酌水,可以饮酒。我有短床,足不能直;鸡鸣不起,向晦而息。何乾,何坤、何旦、何暮;何醉、何醒,何寐、何寤?吾目其矇,吾耳其聋;生乎吾始,死乎吾终』!康熙乙卯(一六七五),年六十三,卒。
  瑚尝避兵昆山之蔚。田沮洳,导里人筑围岸御水,用兵家束伍法,不日而成;民至今赖之。所著书,有「蔚讲规」、「圣学入门」、「书社学事宜」、「开江筑围书」、「祭先祀神权定礼」、「菊窗随笔」、「荒政全书」、「确庵诗文集」。今皆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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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撝谦字嗣寅,学者称为潜斋先生;仁和人。父尚伦,故孝子。撝谦生,而文在其手曰「八卦」;左重耳,右重瞳。
  踰冠,作「君子贵自勉论」。偕其同志之士虞畯民、张伏生、蒋与恒者为狷社,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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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不为」也。其时大江以南社事盛,杭则读书社、小筑社、登楼社,大都以文词相雄长;狷社稍后出,而相淬励者乃以斯道为任。生平不为术数之学;一日见白蛇堕地,曰:『兵象也』!奉亲逃之山中。母病,服勤数年;母怜之曰:『吾为汝娶妇以助汝』!撝谦终不入私室。母卒除丧,始成礼。性坦白直谅,终日无疾言遽色;箪瓢屡空,晏如也。既遭丧乱,自以故国诸生,绝志进取;叹曰:『今日唯正人心而维世教,庶不负所生耳』!乃益尽力著书。
  康熙己未(一六七九),举博学鸿词;舆床告有司曰:『撝谦非敢却聘,实病不能行』!俄,巡抚范承谟又荐之;遂称废疾。海宁令许酉山请主讲席,造庐者再,不见;致书者再,不赴。既而曰:『是非君子中庸之道也』!扁舟报谒。令喜曰:『应先生其许我乎』!乃逡巡对曰:『使君学道,但从事于爱人足矣。彼口说者,适所以长客气也』!许默然不怡。既出,即解维疾行。弟子曰:『使君已戒车骑且即至,何恝也』?笑曰:『使君好事,必有束帛之将;拒之则益其愠,受之则非我心所安。行已,莫更濡迟也』!异日,杭守以志局召;辞之,一报谒而已。同里御史姜图南以视□归,遇撝谦于涂;盛暑衣木棉衣,蕉萃踯躅。归以越葛二投之;曰:『雅知先生不肯受人一丝;然此区区者非盗蹠物,幸毋拒』!辄谢曰:『昨偶感寒耳,感厚意!然吾自有絺绤,实不需』。卒举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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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弟子甚盛,以楼上、楼下为差。里中一少年使酒无厉,忽来听讲;撝谦许之曰:『来者不拒、去者不追,是孟子之教也』。其人听三日,不复至;酒如故。一日醉,持刀击人于道,汹汹莫能阻;忽有人曰:『应先生来』!其人顿失魄,投刀垂手;乃前抚之曰:『一朝之忿何至此!盍归乎』!乃俛首谢过而去。卒年六十有九。所著书,有「周易集解」、「诗传翼」、「书传拾遗」、「春秋传考」、「礼乐汇编」、「古乐书」、「论孟拾遗」、「学庸本义」、「孝经辨定」、「性理大中幼学蒙养编」、「朱子集要」、「教养全录」、「潜斋集」,共如千卷。
  沈昀字朗思,初名兰先,号甸华,仁和人;刘宗周之弟子也。弱冠,为名诸生。
  甲申(一六四四)之变,年二十七;弃诸生,刻苦清励以自守。力排佛、老曰:『其精者傍吾儒,其异者不可一日容也』!闻四方之士有贤者,即书其姓氏置夹袋中,冀得一见;然不肯妄交。授徒自给,三旬九食以为常;每连日绝粒,采阶前马蓝草食之。闻者馈之米,不受;固请,则固辞。时饿已甚,宛转辞谢而益困,遂仆于地;其人皇骇去。良久始苏,笑曰:『其意可感,然适以困老子耳』!友人应撝谦闻而叹曰:『生平于辞受自谓不苟,然以视沈先生犹愧之』!谓末世丧礼不讲,重辑「士丧礼说」,荟萃先儒之言,定其可行者;以授弟子陆寅。又辑「四子略」、「五子要言」、「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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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升降编」、「言行录」、「居求编」,疏通简要,不涉讲学习气。时宗周弟子争宗旨;昀曰:『道在躬行;但滕口说,非师门所望于吾曹也』!
  疾革,门人问曰:『夫子今日之事何如』?曰:『心中并无一物,惟知「诚敬」而已』!夜半卒,年六十三。撝谦经纪其丧,无以为敛,为之涕泣不食。或问之;曰:『吾不敢轻受赙襚以玷先生也』。撝谦之徒姚生宏仁者,曰:『如某何如』?曰:『子笃行,乃先生夙许,殆可也』。于是姚生遂敛而葬之。
  徐芳声字徽之;蔡仲光字子伯,原名士京,字大敬:萧山两高士也。天启丁卯(一六二七),芳声与父明徵同举省试,主者斥子而取其父,卷为「书经」冠。明徵曰:『吾冠一经无所愧;吾愧者,特吾儿耳』!时甫弱冠,论文家每耻不得与芳声交。仲光论学主「居敬」,所造较芳声为尤进。
  甲申(一六四四)之变,同集学中子弟哭孔庙三日。既而芳声入潘山隐,称「潘山野人」。尝曰:『读书贵有用也』。著兵、农、礼、乐诸有用书;而别辑兵书数十卷,凡运筹指顾、制械器、设屯,无不简覈以辟从前之虚言兵者。初,与里中翁德洪、何之杰、张杉、毛甡交最得。德洪字纤若;乙酉(一六四五),阖家以义死。杉字南士;亦尽节。甡独受聘应制科;芳声、仲光各为诗文赠其行,寓意切劘。甡至都,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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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问两君者踵至。尝谒益都冯溥于私宅;升阶,见左厢朱扉间大书「萧山徐芳声字徽之,蔡仲光字子伯」十四字。其足不出户而名达都下者如此。会朝廷徵天下山林隐逸之士,侍读汤斌、侍讲施闰章联名具荐;萧山知县姚文熊承命赍书币,亲造门徵之。芳声、仲光并却,不赴。
  芳声年八十四,卒于贞节里;而仲光独存。既而毛甡归里,请见。仲光栖一楼,久不与世相接;甡至,亦谢之。甡拱立不去;无已,凭楼语曰:『仆与子为金石友。子今新朝贵人也,为忠、为孝,则子自有子事。仆以桑榆之景,将披发入山矣;更弗敢豫世俗交』。甡洒然动容。已复请其业;遂出旧著经学诸疏曰:『仲光毕生精力尽此。子能昌明斯道,请即署子名无伤也』。命童子举以为赠(或云今「西河集」中之论经者,都半是仲光说也)。生平于文章忠孝外,无他言;精于灾祥、星纬之验,而不肯妄言休咎。当戊申(一六六八)之夏六月地震,凡幽燕齐鲁以南、晋豫以东、闽与粤、江南与江右半天之下,震无不同于浙,而泰山之东为尤甚。客有远游归者,叩其故至再;乃著「地震说」数千言以示之。略云:『土莫旺于五月之午、六月之未;阴气乘之,一震而泄。以震之时日测之,其在甲寅(一六七四)之年乎。震之月日皆刚,刚为阳;以阳胜阴,天之道也。甲木之德为仁、寅木为禄;木得禄逾强,有「除刑去暴」之义。以东方震之日合于都城震之日,两支相刑;甲辅寅、寅又刑申;申虽属金,不能敌也。故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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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必始于甲寅。天道三十年一变,以甲申(一六四四)始,必以甲寅变。今兹天下,东方其有灾乎!然震之藏在申,虽灾不害』。后七年,而吴、耿逆藩之变;其言若操券。年至七十有奇,康熙乙丑(一六八五)秋,以病终。无后,著述散佚。传于世者,仅诗文数十篇。从弟宜之字德修,奉父避兵冲散;见父于隔岸已被执,亟双身入河泅水救之。然素不习水也,及岸则父已在刃下;乃以身请代死。兵亦感动,得两全去。既而潜心理学,有名行。学者题其门为「匠门」;与仲光同祀乡贤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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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宗炎字晦木,一字立溪;世称鹧鸪先生。崇祯中,以明经贡太学。学术略与兄宗羲等,而性情奡岸几过之。己卯(一六三九)秋试不售,与弟宗会约闭关尽读天下书而后出而问世。
  画江之役,兄弟蠲家资,帅家丁荷殳前驱、妇女执爨以饷,步迎监国于蒿坝。宗羲西下海昌,宗炎留龛山治辎重;所谓「世忠营」也。事败,走入四明山之道岩,为侍郎冯京第参军,奔走诸寨间。
  庚寅(一六五0),山寨军歼,宗炎亦被缚。京第之嫂,其妻母也;匿于家。迹得之,验实,待死牢户中。宗羲还至鄞,谋以计活之。有尚书冯元飙子恺愈,故人也;与都御史高斗枢、弟斗魁等为画策。会日暮行刑,潜载死囚随之;法场火忽灭,暗中有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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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负宗炎去者,冥行十里始息。肩入一室,则户部万泰之白云庄也;负之者,户部之子程也。鄞之遗民毕至,为解缚,置酒慰惊魂;宗炎陶然而醉。既闻弦管声出隔岸,棹小舟往听之;因自取调之曰:『广陵散,幸无恙哉』!寻京第故部复合,复与共事;慈湖寨主沈尔绪又以帑寄。兄弟交阻之,不得。丙申(一六五六),再遭名捕;宗羲叹曰:『死矣』!故人朱湛侯、诸雅六救之,免。于是尽丧其资,提药笼游海昌、石门间,卖艺文以自给。
  生平于象纬、律吕、轨革、壬遁之学,皆有密授。既自放,乃著「忧患学易」以存遗经。自先天太极之图出,儒林疑之者亦多,然终以出自大贤,不敢立异;至宗炎而悉排之。其辨先天八卦方位曰:『邵子引「天地定位」一章,造为先天八卦方位。谓天地定位者,乾南、坤北也;山泽通气者,艮西北、兑东南也;雷风相薄者,震东北、巽西南也;水火不相射者,离东、坎西也。夫所谓定位者,即「天尊地卑而乾坤定」之义;何以见其为南北也!山能灌泽成川、泽能蒸山作云,是谓通气;何以见其为西北、东南也!雷宣阳、风荡阴、两相逼薄而益盛;何以见其为东北、西南也!水火燥湿违背,然又有和合之用,故曰不相射;何以见其为东、西也!盖邵氏所谓「乾南、坤北」者,实养生家之大旨:谓人身本具天地,但因水润火炎失其本体,是故损乾之中画以为离、塞坤之中画以为坎;乃后天也。今有取坎填离之法,浥坎水一画之奇归离火一画之偶: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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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鍊精化气、鍊气化神者,益其所不足,而离复返为乾;如所谓五色、五声、五味凿窍丧魄者,损其所有馀,而坎复返为坤:乃先天也。养生所重,专在水火。比之为天地,既以南北置乾、坤,不得不移坎、离于东西;亦以日月之方在东西也。火中木、水中金之说,盖取诸此。然而东南之兑、西北之艮、西南之巽、东北之震,直是无可差排,勉强位置。缘四卦者,在丹鼎为备员,非要道也;奈何以此驾三圣之「易」而上之乎』?其辨横图曰:『八卦既立,因而重之,得三画即成六画、得八卦即成六十四卦;何曾有所谓四画、五画、十六卦、三十二卦!四画、五画成何法象?十六卦、三十二卦成何贞悔之体?何不以三乘三、以八加八直捷且神速乎?焦氏之「易传」数不传理,其分为四千九十六卦,实统诸六十四卦;是一卦具六十四卦之占,非别有四千九十六卦之画也。两间气化自有盈缩,阴阳或互有多少。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造化之参差,义理之所由以立也。如邵子是一定之「易」也,非不可典要之「易」也;故曰邵子乃求为焦、京而未逮者也』。其辨圆图曰:『邵子以乾一、兑二、离三、震四为已生之卦数往,顺天左旋;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为未生之卦知来,逆天右旋。凿空立说,分卦背驰。数当以自一而下为顺,今反以四、三、二、一为顺;以自八而上为逆,今反以五、六、七、八为逆』。又曰:『「易」数由逆成,若逆知四时之谓;然则震、巽、兑、乾无当于「易」,是冘员也。「易」道非专为历法而设,历法亦本无取乎卦气。至日闭关,偶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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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之一节耳;今必以六十四卦配二十四气,则亦须一气得二卦有奇而后适均也。乃自冬至之后,阅颐屯、益震至临凡十七卦,始得二阳;已是卯半为春分矣。又阅损节、中孚至泰凡八卦,始得三阳;已是巳初为立夏矣。从此阅大畜、需小畜而为大壮之四阳,是巳半为小满矣;乃阅大有即为五阳之夬,是午初之芒种;即比连为六阳之乾,是午半之夏至。六阴亦然,何其不均也!邵子盖欲取「长男代父、长女代母」之义,以震、巽居中。震顺天左行自复至乾三十二卦,遇姤而息;巽逆天右行自姤至坤三十二卦,遇复而息。夫两间气运循环,其来也非突然而来,即其去而来已豫徵;其去也非决然而去,即其来而去已下伏:焉得分疆别界如此』!其辨方图曰:『方图之说,曰天地定位,否泰反类;山泽通气,咸损见意;雷风相薄,恒益起意;水火相射,既济未济。盖所谓十六事者,但取老长中少、阴阳正对,稍比诸图可观;然何不确守乾坤一再三索之序而演之为胜也!且以西北置乾、东南置坤,又与先天卦位故武不同,何也』?其辨皇极经世曰:『邵子所云日月星辰、水火土石、寒暑昼夜、风雨露电、性情形体、草木飞走、耳目口鼻、声色臭味、元会运世、岁日月辰、皇帝霸,「易」、「诗」、「书」、「春秋」似校说卦为详;然不知愈详而挂漏疏罔愈甚』!其辨太极图说曰:『河上公作「无极图」,魏伯阳得之以著「参同」者也。图自下而上,其第一层曰元牝之门,即太极图之第五层也;其第二层曰鍊精化气、鍊气化神,即太极图之第四层也;其第三层曰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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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元,即太极图之第三层也;其第四层曰取坎填离,即太极图之第二层也;第五层曰鍊气还虚、复归无极,即太极图之第一层也。方士之秘在逆而成丹,故自下而上;周子在顺而成人,故自上而下。夫老、庄以「虚无」为宗、「静笃」为用;今方士之术,又其旁门。周子之图,穷其本而返之老、庄;可谓拾瓦砾而得精蕴者矣。但遂以为「易」之太极,则不可也』!其解「易离」之三曰:『人至日昃,任达之士托物情外,则自谓观化之乐;故鼓缶而歌。不然,则忧生嗟老,戚戚寡欢。此二种,皆凶道也。君子任重道远,死而后已;卫武公之所以贤也』。其论小学谓:『杨雄识奇字,不知常字乃奇字所自出』。著「六书会通」,谓奇而不诡于法也。生平作诗几万首,沈冤凄结。晚更颓唐,性极僻;虽其伯兄,时有不满意处。晚年作一石函锢著述,悬之梁上;谓其子曰:『有急,则埋之安化山丙舍』。身后,果有索之者;其子遂埋之(或言不戒于火,非也)
  弟宗会字泽望,从者称石田先生;性更狷介。国变后,尝髡发作头陀状,浪游名山。后俱以抑塞而卒。
  锡阐字寅旭,号晓庵;吴江人。少友张履祥,讲学以濂、洛为宗。精究推步,兼通中西之学。崇祯中,尚书徐光启等修新法;时聚讼盈庭,锡阐独闭户著书,潜心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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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天色晴霁,辄登屋卧鸱吻间,仰观星象,竟夕不寐;务求精符天象,不屑屑于门户之分。
  性耿介拔俗,诗才清妙。国变后卒,年五十五。著有「大历统」、「西历启蒙」、「丁未历稿」、「推步交食测日小记」、「三辰晷志圜解」、「晓庵新法历说」、「历策」、「左右旋问答」诸书。顾炎武云:『学究天人、确乎不拔,吾不如寅旭』。梅文鼎曰:『从来言交食者,只有食甚分数,未及其边。惟寅旭则以日月圆体分为三百六十度,而论其食甚时所亏之边凡几何度。今推衍其法,颇精确云』。迨康熙中,御定「历象考成」所采文鼎以上下左右算交食方向法,盖实本于锡阐矣(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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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五十五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四十八
    文 苑
     艾南英(章世纯、罗万藻) 张采 李世熊 纪文畴(子许国、保国)
     钱秉镫(严炜) 宏撰 徐夜(补) 屈大均(陈恭尹)(补)

  艾南英字千子,东乡诸生;于学无所不窥。万历末,场屋文腐烂,南英深疾之;与同郡章世纯、罗万藻、陈际泰以兴起斯文为任,刻四家文行之世。世人翕然归之,称为章、罗、陈、艾。天启甲子(一六二四),举于乡;对策,有讥刺魏忠贤语,停三科。崇祯时,会试久不第;而文名日高,与翰林钱谦益相应和,排诋、李、钟、谭不遗馀力。
  乙酉(一六四五),南都陷,益由本起兵建昌;南英与族人艾命新集诸绅招刘琦、杨独龙、僧丹竹等三十六将,就家歃血订盟,分陴拒守。事败,走闽;陈「十可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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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隆武帝召见,授兵部主事;寻改御史。汀州之变,抑郁死。
  南英肯任事,而负气陵物。尝与云间陈子龙论文,南英主先秦、西汉,子龙主东汉,至攘臂相詈。与周钟以名相忌;隆武二年(一六四六),钟之友人汤来贺以运饷擢侍郎,南英迁怒劾之;人诮其褊。
  四家中,惟际泰早卒。世纯字大力,临川人;举天启辛酉(一六二一)乡试。崇祯中,官柳州知府,年已七十矣;闻京师变,悲愤成疾死。万藻字文止,亦临川人;天启丁卯(一六二七)举于乡。崇祯中行保举法,祭酒倪元潞以万藻应诏;不就。弘光时,官上杭知县。隆武帝立,擢礼部主事。哭南英而殡之,数月卒。
  张采字受先,太仓人;与同里张溥号「娄东二张」。采中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溥亦以岁贡生入都;名噪公卿间。已采官临川知县;溥以辛未(一六六三)成进士,改庶吉士,乞假归。集名士结复社,交游日广,声气通朝右。所品题,颇能为荣辱;执政恶之。里人陆文声输资为监生,求入社;不许。又尝以事为采所辱;诣阙,言溥、采倡复社乱天下。温体仁方柄国,下所司。提学道倪元珙、兵备冯元飏、知州周仲连言复社无可罪;奉严旨贬斥。苏州推官周之夔、刑部侍郎蔡奕琛先后讦溥并及采结党乱政;诏责溥、采回奏。溥已前卒;采上言:『复社非臣事。然臣与溥生平相淬砺;死避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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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负义图全,谊不出此!念溥日夜解经、论文,矢心报称;曾未一日服官,怀忠入地。即今严纶之下,并不得泣血自明,良足哀悼』!是时体仁已罢;周延儒再相,方求解于东林。疏上,事即解。
  采才名亚于溥;溥性宽,泛交博爱。采特严毅,喜甄别可否;人有过,辄面斥之。知临川时,摧强扶弱,声大起;移疾归,士民泣送载道。家居时,知州刘士斗、钱肃乐、严重之以奸蠹询;采片纸报,咸置之法。弘光时,起礼部主事,进员外郎。时庶务草创,徵文议礼颇有功;乞假去。
  南都失守,奸人衔采者,群击之死,复锥刺之。已而苏,避之邻邑。又三年,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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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熊,宁化人;字元仲,号寒支子。博览载籍,为文雄峭凄丽;久困诸生。隆武时,大学士黄道周、都御史何楷、礼部侍郎曹学佺交章荐其异才博学;徵拜翰林院博士,趣赴廷试。世熊疏辞曰:『臣奉旨颤悸,背汗流踵。臣髫年在泮,九踬场屋;鼯鼠之技,败露尽矣。非有秘韬潜德,迟久俟今乃彰也。陛下徇三臣之过举,意僮佣为异才;是恃荐举为得乌之罗也。臣愚以为荐举匪人,臣其一也;由臣例之,滔滔皆是也。敢为陛下历陈之,可乎?陛下登极恩诏一款:「每县举真才三人」。臣谓天下中人多而异才寡,邓、冯、寇、贾,天下无二、三也;况一邑乎!若乡曲愿人,无裨缓急,何取每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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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充斥仕路哉!自臣所见,郡邑举士,盖有目不识六籍而冒以宏博之科、梦未见七书而奖以孙吴之略者。学官以颓堕之年,识趣卑污;士子以蝇蚁之情,夤膻走窦。其整身方洁、骨气冰棱,守令闻名而不识面者,虽老死牖下,无缘登荐剡也。如是,则举者不才、才者不举;臣以为郡邑荐举可废矣。至于藩阁部、院寺台省、监司方面各有荐士,非琐琐姻娅,则纨裤子弟也;非眯目素封,则走室神棍也。今仕籍自钦授、特简外,文臣如试主事、试中书司务博士、试推官通判知县不下数百人,武臣如总副、参游、都司、守备不下数百人。此千数百人,为陛下抚流民、核军实者谁乎?为陛下靖山海、清畿甸者谁乎?是千数百人如虚无人也,纷纷差遣,徒耀饰舆马、烦苦驿卒;大字名刺,投谒姻邻、誇炫市里而已。自奉命以迄复命逐尘途者,臣不知所行何事也;亦苟完套格耳!原若辈之始进也,酬荐主有例、酬部覆有例,千数百人非数十万赂不济也;则是朝廷失数十万金钱之实,而得千数百无用之蠹也。亏损国灵,孰逾于此乎!且非徒损国灵也,又坏人心!为士者习见故所等夷、猥琐庸阘,胸不能知古今成败、口不能道当世利弊;一旦冠盖赫然,易如反掌。于是富者由径纳赂、贫者违言上策,尽弃本业而嚣然有掇拾轩冕之思;盖自是士不安为士矣。为民者习见屠酤仆隶、讼师优卒、游手失业之徒,手不挽强、股不跨鞍、目不识丁;一旦被服金紫,头角顿异。以为锦绣犹敛襚也,亦各尽弃本业而嚣然有攘窃节钺之意;盖自是民不安为民矣。士不安为士,则士不可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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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民不安为民,则民不可理也。下犯上、贱陵贵、利破义,良心泯丧,荡检踰闲;则此官为之俑也。且非徒坏中人之心,又以绝豪杰之路。夫鲵鳅所饵,蛟龙不染其纶;鸱鸢所嗜,鹓雏不吓其臭:尾琐者冒进而破毁廉隅、俊雅者必回翔而护持方隅也。不识廉隅,虽狗窦容身以为荣;自负方隅,即一岁九迁以为辱也。昔者,崔浩欲屈眭夸为中郎,夸曰:「桃简已为司徒,何足以此烦国士矣」!国士之不忍俯同世士也,虽以崔浩之才,眭夸犹羞与为伍也。臣安知邱陇之下,无泥涂轩冕之士乎!夫圭璧所以宝者,为采之甚难、售之甚钜也;若圭璧与瓦砾同致,无为宝圭璧矣。轩冕所以荣者,为责任甚重大、贤才甚希贵也;令轩冕与草屩同掇,无为贵轩冕矣。今陛下有网络英雄之事,而诸臣为杜拒英雄之事;则荐举之名为奸贪藉口也。牛骥同廨、朱粉杂糅,欲使奇士策杖攀附翼鳞,犹以敝冠招由光、蹠财享曾史也。他不具论,臣举其大者:永宁招降阎总,屡立战功;及粮匮援绝,身陷敌营,生死之义备矣。陛下追念前勋,锡以茅土,誓如山河,足瞑忠魂。至其逃将溃卒,如谢某、舒某各保首领,鼠窜偷生;自去年除夜主臣相失,至今二、三月,尚不知藩主存亡何似。臣谓此数人者,皆永宁之僇人也。军法:「队长战没,通伍皆斩」。况失封疆、陷主将,尚敢哆口恢复,偃然自叙其功乎!陛下即委曲使过,贷其诛夷,必俟少立微功乃酬官职,然亦及其身而已;今乃呼朋引类,每溃将一疏,辄题叙多人,此何为乎?且题叙之人,果系同患同雠,犹可言也;今所援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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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无赖之青衿,即市井之钱虏。夙昔无泽袍之义,因缘藉使鬼之钱;不加考课,径叙清华。臣以为赏罚倒置,斯为极矣!昔馆陶公主为子求郎,汉明帝不与而赐钱千万。以戚主为子求郎而不得,以逃将为市奸乞清华而得之;何古人名器之重而今独轻乎!如谓假章服之虚荣、为招徕之实策,臣愚以为恋栈而来者必非骏马、钻穴而从者必无佳士!即使人才甚乏、边疆甚迫,当旁求耿介特立、廉干有识之士而用之;奈何使诪张无信、进身不端者连苞引孽以秽朝廷乎?臣又举其大者:古者三公不备,惟其人。高皇帝罢设丞相,阁臣不得称相也;仁、宣之代,犹与卿并。自天顺之隆,而相端萌矣。嘉靖入绍,归政内阁;三辅鼎承,百辟风偃:盖自是俨然宰相矣。今犹昔也,然卒未有纶扉之地得得参十数席者。今陛下龙飞一载,而内阁已三十人。后此万年无疆,两京光复,时会方来矣,英贤踵至;枚卜殆将踰于今者。是一代之间,宰辅几百人矣;书之史册,将为骇怪!夫者设官,上法乾象;今三台六星、上相次相四星、郎位十五星,亦官所取仪矣。宰辅下天子一等,宰辅尊而后天子亦尊;若以调燮阴阳之司下同钱谷、刑狱之琐,则三台斗柄亦已陵迟矣,何以为巍巍帝座乎!田千秋一言取相,而夷狄以为笑讥;公孙宏曲学阿世,而淮南比之蒙落。盖相臣之难称任,久矣。是以公孙涕泣不受诏、李鄘引疾不视事;诚知责任重大,受禄易诬也。今陛下圣神,文武赞协殊难;而诸臣受爵不疑,有如一德。然卒未进于古方、召、张、吉之流为陛下歌江汉常武者,是草茅所窃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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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臣闻敷陈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此圣帝明磨砺天下之善物也。明试言功,则侥倖车服者息;轻亵车服,则诞慢言功者来。臣无远引圣隆,魏武亦近古之豪也;功如荀彧封不过亭侯,爱如仓舒赠不过别部司马。永嘉之末,迁导辅国将军;导曰:「今天官混杂,朝野颓毁;导不能崇峻山海而开道乱流,谨送还鼓盖加崇之物」。元帝从之。陶侃既平襄阳,拜大将军,剑履上殿;侃固让曰:「群丑虽芟,大敌未殄;有如仗国威灵,枭雄斩勒,则又何以加」!曹彬已下江南,宋祖曰:「本授卿使相;但刘维恩未下,姑少待之」!惟赐钱五十万。假令有荀彧、导、陶侃、曹彬者,陛下当以何官酬之乎?邓禹杖策,从龙最先诸杰;天下粗定,乃封高密。马援遨游,二帝侧足轻重;及米图山谷劝帝伐蜀,犹未拜将军也。假令从龙以飞者勋如高密、越疆而归者智如伏波,陛下又以何官宠之乎?李泌有言:「以官赏功有二患:非才则废事、权重则难制」。夫官以赏功,尚犹有患;况于一筹莫展!尺土未恢,而宰辅连肩、侯伯接踵;他日有折冲千里之留、邺,恢复两京之郭、李,不知陛下又何以待之!是又草茅所窃疑也。臣闻人主之职,务在知人而已。任各当材,虽不亲细务,大功可成;用违其器,虽衡石程书,无益于治也。夫治国犹治家然。主一家者,必有亚伯旅疆,耕以责奴、织以责婢,而后一家之事集;主天下者,必有心腹股肱,内参机密、外戡祸乱,而后天下之业成。今为陛下心腹者有乎、股肱者有乎?相不敢望管、葛,庶几导、谢安、李纲、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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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之俦;将不敢言韩、岳,庶几刘琦、孟珙之辈。臣贱微狂瞽,何敢轻量天下士;但观登黜人才、区画战守之间,未知于前人何如耳!宋儒有言:「将帅之才即不可得,当于搢绅廉干有识中求之」。又云:「直言敢谏之士,即仗节死义之臣」。斯两言者,亦观人之要论矣。臣观诸他途营进、负鼎翘关者,必荏苒佥人,非骨鲠魁垒之端士也;诸论持两端、应机不断、视荫拱默者,必蓄缩愦夫,非骏雄制变之宝臣也。若夫头角誇诞类于刚武、锐口纵横类于智略、抚膺洒泣类于忠诚,而推测星纬、妄谈吉凶、摇惑视听者又类于神明不测。臣观诸险躁浮游,性无关钥、语无归宿者,误天下苍生,必是人;而易于耸动人主,亦是人也。臣愿陛下之慎简也!李纲曰:「用人如用药,必知其术业可以已病,乃可使之进药而责成功」。今不知其术业而姑试之,则虽日易一医,无补于病;徒加疾而已。今臣自知驽劣迂疏,无济缓急;而荐臣者以为可用,陛下亦信为可用:是不知臣之术业不能已病也。臣妄意陛下以过信臣者,过信天下之将相绅衿也;故不敢避斧钺,连类妄言之。伏乞免臣廷试,长摈草茅;臣韦索茹草,甘同鼎黻。若冒腼嗜进,颠蹶随之;生与营苟同污,没不可见辅臣道周于地下!惟陛下许臣幽栖,以塞倖窦焉』。疏拜于二年七月二十日。而闽疆旋陷,世熊自是杜门绝迹。我郡帅遣某生移书逼之,谓『不出山且有不测之祸』;世熊复之曰:『天下人无官者十九,岂尽高士。余年四十八矣,何能抑情违性,重取羞辱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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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卯、壬辰(一六五一~五二)间,建昌溃贼黄希孕掠泉上里,有卒摘寒支园中二橘,希孕立鞭之;驻马园侧,视卒尽过乃行。粤寇燔民屋,火及寒支园;其魁刘大胜遣卒扑救,曰:『奈何坏李公居室』!耿精忠之反也,伪使络绎敦聘;世熊坚卧不赴,自春徂冬乃免。年八十五,卒于家。著有「寒支集」、「宁化县志」、「钱神志」、「史感」、「物感」、「本行录」、「经正录」各若干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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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文畴字南书,同安人。为诸生,有声;兴泉道猷馆之署。焚香读「易」,口不及官府事;与子许国从黄道周于邺山。隆武时,道周荐其博学多才;授中书舍人,擢翰林院待诏,纂「圣安实录」。闽亡,挈家渡海,从朱成功复同安;城陷,以劳瘁死。所著「史勺」三卷;道周谓其论核古昔上下三千年疑难反正尽之矣。华亭徐孚远序其「湄龙诗文集」,以黄、纪比欧、苏,以许国兄弟比文忠、文定,时人谓不愧云。
  许国字石青,文畴长子。年十六,为诸生。从父听讲邺山;弟子二百馀人,许国最少。黄道周许以掉臂独行;赠之诗曰:『苍茫千古留石青,不与世界争零星』。著有「丁史焦书」数卷。崇祯壬午(一六四二),举于乡;为临川揭重熙所得士。与同榜林说、林尊宾,有三异人目。著有「同岑草」一帙;北都变,有「望燕吟」一卷。后从父避居厦门,沈宸荃荐于鲁监国;授礼科给事中,不就。路振飞荐之永历帝,以道阻不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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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成功欲致之幕府,亦不屈。与流寓诸公脱粟烹薯芋,相对欷歔;为诗文以传之。所遗「吾浩堂诗文集」,同里林霍为之序。
  保国字安卿,文畴季子。幼随父兄避居厦门;及长,取父兄所著书,闭户编辑。既乃僧装游五岳,不知所终。
  钱秉镫字幼光,后改名澄之、字饮光;桐城人。尝学「易」于黄道周。弘光时,马、阮兴大狱,秉镫名在捕中;变姓名,逸去。南都亡,走闽中,道周荐授推官。秉镫以荐举得官为耻,请候乡试;不许。
  闽亡,自江南入粤。永历三年(一六四九),临轩亲试,授庶吉士。南雄陷,仓卒移跸;凡大诏令,悉秉镫视草。金堡下狱,营救之。大学士化澄因侧目,将改为职方主事;严起恒持不可,且言『秉镫有制诰才』。乃改编修,管制诰。郧国公高必正、兴平侯党守素之朝于梧州也,吴贞毓、郭之奇郊迎四十里,欲藉以杀五虎、逐起恒。适秉镫过戎政侍郎刘远生舟,必正等先在,曰:『举朝人皆说严公不好,想不是好人』!秉镫曰:『公见过几人』?必正曰:『过半矣』。秉镫笑曰:『为要说严公不好,故见公耳;若某,便不来矣。且说严公不好者,为救五虎也;五虎攻严公而严公反救五虎,公以为何如乎』!必正大感悟,曰:『君言是也!然如孔子也,就没人参他』。秉镫曰:『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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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到齐国,被晏子参;到楚国,被子西参』。必正大喜曰:『原来孔子也有人参』!及入对,力言起恒公忠无私、金堡处分过当;事得解。秉镫又疏言之,乃改戍堡清浪卫。
  寻因病,乞假至桂林。桂林陷,祝发为僧,名西顽;久之,返里。所著有「易学」、「诗学」、「藏山阁稿」、「田间集」、「所知录」。
  严炜字伯玉,常熟人;大学士讷之孙也。初为祁阳某客;继入何腾蛟、瞿式耜幕,授光禄寺卿。见时事日非,隐平乐之回仙洞。庚寅(一六五0)冬,师克桂林、下平乐,迹前大学士方以智、庶吉士钱秉镫于其家不可得,则缚炜掠之。我大帅马蛟麟谕之降,不可;胁以刃、诱以冠服,并不答。乃改容礼之,听其以僧终。尝省母,一还里门;晚仍入回仙洞以终。著有「沧浪集」。其妾邹淑芳,字蕙祺,吴江人;亦能诗。从炜转徙楚、粤,年二十四而夭。有诗百五十首,题曰「三生石草」;病革,自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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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宏撰字无异,号山史,华阴诸生;兵部侍郎□□之子。嗜学,收藏古书画、金石最富。著「易象图述」及「山志」、「砥斋集」;关中人士之领袖也。
  国朝康熙戊午(一六七八),以鸿博徵;不赴。初与李因笃同学甚密;及因笃就徵,遂与之绝。顾炎武尝曰:『好学不倦、笃于朋友,吾不如山史』。卒年七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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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夜,初名元善;慕嵇叔夜之为人,更名夜,字东痴,山东新城人。束发能诗。年二十九,遭国难;母死,弃诸生远游。归,隐居东皋郑潢河上;堀门土室,绝迹城市,有朱桃稚、杜子春之风。遗老如顾炎武、张光启诸人,皆订交焉。
  我朝举博学鸿词,不赴。士祯尝索其稿,逊谢而已。后渡浔阳,稿尽殁于水;士祯为摭拾遗诗,得二百首。年七十二,殁于柴桑(补)
  屈大均字介子,一字翁山;番禺诸生。初名绍隆。遇乱为僧,后加冠巾;游秦陇,与秦中名士李因笃辈为友,作「华岳百韵」。固原守将见而慕其才,以甥女妻之。自固原携妻至代州,与顾炎武、朱彝尊遇于太原,再游京师;下吴会,自金陵归粤。岭南诗人三大家,则大均与陈恭尹、梁佩兰也。
  恭尹字元孝,顺德人;兵部主事邦彦子。邦彦殉难,恭尹才十馀岁。比长,遂隐居不仕,自号罗浮布衣;为岭南三大家之首。秀水朱彝尊尝云:『恭尹稍降志辱身,然终在逸民之列』云(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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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五十六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四十九
    遗 臣(一)
     孔贞运(贾必选) 吴甡
     心一(申绍芳、黄孔昭、沈之琰、陆坦、黄翼圣、邱上仪、张鹿徵、
      孙宗岱)
     许誉卿(陈启新、倪嘉庆、孙自修、吴有涯、薛寀)
     钱龙锡(陈济生、李世祺、史惇、李延)
     方震孺 方孔炤(蒋臣、周岐)
     郑三俊(金光辰、黄正宾、方士亮、凌世韶)
     叶廷秀(成勇) 范复粹(曹珖、袁恺)
     姜埰(弟垓、兄圻) 陈奇瑜(丁启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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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长庚 周堪赓(文士昂、陈所闻、罗其鼎、陈五聚、罗桢、张圣型、
      张圣域、米助国、余翔、于斯力)
     郭都贤(文燠、陶汝鼐、刘瑄、杨山松、贺奇)
     潘应斗(弟应星、管嗣裘、邹统鲁)

  孔贞运,句容人;至圣六十三代孙也。万历己未(一六一九),以殿试第二人授编修。崇祯元年(一六二八),擢国子监祭酒;进少詹,仍管监事。二年(一六二九)正月,帝临雍,贞运进讲「书经」。孔氏子孙以国师进讲者,自唐孔颖达后,至贞运乃再见;赐一品服。寻以艰归。
  六年(一六三三)服阕,起南京礼部侍郎。越二年,迁吏部左侍郎。九年(一六三六)六月,入阁;以庇复社与首辅温体仁相忤,不敢有所建白。及为首辅,乃揭救郑三俊、钱谦益;俱宽拟。后以事为御史郭景贞所劾,乃引归。
  十七年(一六四四)五月,烈皇帝哀诏至;哭临恸绝,不能起。舁归,得疾;遂卒。
  贾心选字徙南,上元人。万历己酉(一六○九)举人;官户部主事,筦西新仓。时巨珰总理两部;必选黜陋规,无所染,珰为敛迹。同官倪嘉庆以屯豆下狱,必选辨其冤;谪九江幕。迁桂林推官,升南工部虞衡司。丁艰归,即杜门讲学著书,年八十七,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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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
  吴甡字鹿友,扬州兴化人。万历癸丑(一六一三)进士;由知县,入为御史。天启中,忤珰削籍。
  崇祯初,起故官。按河南,妖人聚徒劫掠,捕其魁诛之;赈延绥饥民,因谕散贼党。按陕西,劾大将杜文焕冒功罪,置之法;所请皆允行。迁大理寺丞,进左通政。七年(一六三四),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扼河防秦、豫,连三岁无一贼潜渡。筑边墙,免残破州县租。诛降贼之自恣者,而免胁从于死:晋人戴如慈母。谢病归。十一年(一六三八)冬,起兵部左侍郎;迟不至,落职閒住。十三年(一六四○)冬,起故官,协理戎政;帝尝问:『京营军,何以使练者皆精、汰者不哗」?甡请行分练法。问别立战营否?甡言:『练兵法,要在选将;法忌纷更,不必别立战营也』。十五年(一六四二)六月,擢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甡有干济才而趋避任术。初,周延儒以冯铨力再相,谋藉捐赈复铨冠带,公议大沸;冯元飙为甡谋说,延儒引甡共为铨地,甡遂得柄用。及延儒语铨事,则言『「逆案」不可翻』;延儒始知为所绐。又欲起张捷为南京右都御史、引锦衣都督骆养性;甡皆持不可。以此,积不相能。
  十六年(一六四三)春三月,楚疆大坏;帝召对廷臣陨涕,谓甡往督湖广军。甡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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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兵三万,自金陵趋武昌;帝言:『兵多,难骤集;南京隔远,不必退守』。甡言:『左良玉跋扈甚于往时;臣节制不行,徒损威重。南京在下流宜兼顾,非退守也。督抚无兵,臣束手待贼,事机有不忍言者』。帝欲甡速行而难于发言,命兵部发兵则无可调;甡不得已,以五月辞朝。诏责其逗遛,命辍行入直;甡惶恐引罪归。帝怒不已,遣戍金齿;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疏救,不许。南都立,赦还;复秩。吏部尚书张慎言议召用甡,为勋臣刘孔昭所阻(详慎言等传)。甡尝自言:『远追微、箕狂遁之迹,终矢龚、谢病卧之心。懔守岁寒,归觐君父』。又言:『以溪堂为大窖、胆薪为毡雪、冠履为汉节』。久之,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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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一字纯甫,吴县人。万历癸丑(一六一三)进士,由行人擢御史。天启元年(一六二一),诏给客氏土田二十顷为护坟香火赀、魏进忠侍卫有功并陵功叙录;心一抗疏言:『陛下眷念二人,加给土田、明示优录,恐东征将士闻而解体!况梓宫未殡,先念保姆之香火;陵工未成,强入奄侍之勤劳:于理为不顺、于情为失宜』!不报。已给事中侯震旸发客氏罪状被谪,心一论救,并坐贬;廷臣请召还者十馀疏。寻以皇子生,复官;累擢刑部侍郎。弘光时,起原官;无所建白。南都亡,微服遁;久之,卒。
  申绍芳字维烈,长洲人;万历丙辰(一六一六)进士。由应天府教授,升部郎,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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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山东按察副使;累官户部右侍郎。弘光时,起原官。僧大悲之狱,词连绍芳及钱谦益二人;疏辨,获免。
  黄孔昭字含美,吴县人。崇祯癸酉(一六三三)举人,知大姚县。粤亡,子向坚走万里寻之;御以归。吴中好事者,编为传奇。有「石衣翁南归草」;其纪述多野史所未详者。时同邑沈之琰字琬倩,崇祯中内阁办事中书;有「退庵遗稿」。
  陆坦字履长,嘉定人;崇祯庚午(一六三0)举人。授南丰知县,不赴;隐居邓尉山。有「庚除诗稿」。又,太仓黄翼圣字子羽,崇祯中以徵辟,授新都知县,升安吉知州。国变后,弃官归,杜门谢客。有「莲蕊居士诗选」。
  邱上仪字维正,武进人。由武进士,授海盐卫游击。居官甚廉;或告之曰:『将者知、信、仁、勇、严,不闻以廉;取一介亦何伤』!笑弗答。乱后,躬耕紫云山麓。有盗劫客舟,上仪彀弩射之百步外,中盗目;乃遁。舟人诣谢,亦不见。又尝负薪三百斤行山中,汛兵欲夺之,尽为所缚;兵乞哀,纵之去。平居恂恂若文士。龙山祝眉老集隐君子十四人,计其齿盈千龄,目曰千龄社;上仪与焉。诗成,以上仪为第一云。又,张纪字齐方,昆山人;承荫锦衣卫所千户。国变后,挂冠归。有「概庵集」。
  张鹿徵字瑶星,应天人;都督可大子也。鹿徵生时,园中鹿亦产子;故「可大」名之。以府学生承荫,历锦衣卫正千户。甲申(一六四四)陷贼,受掠;逃归,隐居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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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号白云道者。著述甚富,有「古镜诗内、外集」、「玉光剑气集」、「謏闻正续笔」;殁后多不传。
  孙宗岱,六合诸生;中书舍人国敉子也。国敉以文翰名重京师,宗岱与弟汧如世其学;时号为「小三苏」。崇祯中,宗岱投笔应荐为游击,擢参将。明亡,隐居卖药以终。
  许誉卿字公实,华亭人。万历丙辰(一六一六)进士;由推官,徵拜吏科给事中。疏论魏忠贤大逆不道,鑴秩归。
  崇祯中,起兵科给事中,而阉党永光、薛国观讦誉卿为东林主盟,结党乱政;誉卿疏白,即引去。七年(一六三四),起故官;历工科都给事中。明年,流贼燬凤陵,誉卿愤诋本兵张凤翼、阁臣温体仁、应熊玩寇速祸;且曰:『皇上法无假贷,独于误国辅臣不一问乎』?卒不听。寻以资深当擢京卿;吏科谢升希体仁意,出之南京。大学士文震孟不平之,语侵升。升亦怒,疏攻誉卿营求北缺、不欲南迁,为把持朝政地;遂削籍。言官交荐,不用。
  弘光时,起光禄卿。平湖监生陆浚源为兄兵部员外澄源讼「逆案」冤,阿马、阮旨,牵涉三案并诋誉卿;誉卿疏辨曰:『诸臣以翊戴皇上为正,均从伦序起见耳。光庙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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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无间、先帝身殉社稷,何嫌何疑!而小人无端播弄,假手浚源!皇上追削温体仁谥,万口称快;浚源乃颂其平章之功。甚矣!若辈之党奸欺上也』。大铖益怒;将兴大悲狱,指为五十三参之首。
  国变后,祝发为僧;久之,卒。
  陈启新,山阳人。崇祯九年(一六三六),以武举诣阙上书,言科目之病、资格之病、行取考选之病,大旨以破格用人动上;称旨,立擢吏科给事中。然启新条奏率无关大计,御史聚奎劾其溺职;帝怒,谪聚奎。久之,御史伦之楷劾其请托受赇,还乡骄横;诏行勘。未上而启新遭母忧,给事中姜埰复极诋之;削籍追赃。启新逃去,迹之不获。国变后,为僧以卒。
  倪嘉庆字笃之,应天人。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除户部主事。疏言:『国计入不敷出,岁额缺至二百三十馀万,何以支持』!既兵科给事中刘徽请裁驿递,有旨:『裁十之三』;省邮传银六十万。嘉庆独曰:『驿递之设,贫民不能自食者赖之。裁之,将铤而走险;此盗生之源也』。俄而李自成以裁驿卒走高迎祥队中,遂致大乱。弘光时,调吏部文选司,擢户科给事中。晚为僧,名函潜、又名大然。著有「灵潭集」。
  孙自修号无修,江宁人;崇祯甲子(?)举人。知阳江县,有声;迁大同同知。乱后,遣二爱姬,削发为蔚麟和尚弟子。游浙中,诛茅于人迹罕至之处,颜曰「悬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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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人称为悬溪和尚。
  吴有涯字茂中,吴江人。天启丁卯(一六二七),举于乡。崇祯中,署金坛教谕,迁平阳知县。国变后,为僧隐邓尉山。
  薛寀字谐孟,武进人;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由教授升助教,转南京刑部主事,历郎中;出知开封府。鼎革后,为僧。以己名寀也,去冠故去、去发故去,因姓米氏;号米堆山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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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龙锡字稚文,华亭人;万历丁未(一六○七)进士。由庶吉士,历官南京吏部右侍郎。忤魏忠贤,削籍。
  崇祯帝即位,廷推阁臣,金瓯枚卜之,首得龙锡;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遇事正言,多所匡救。「逆案」之定,半为龙锡主持;奸党衔之次骨。高捷、史因袁崇焕得罪,连疏诋之;逮下狱,令长系四年。五月大旱,释戍定海卫。
  弘光时,复官归里;未几,卒。
  陈济生字皇士,华亭人;祭酒仁锡之子。以荫,历官太仆寺丞。北都陷,南还,著「再生记」;顾仓卒传闻,不尽实也。归田后,缉「启祯两朝遗诗」;又命工传写有明三百年忠臣义士像,装潢成册。莱州黄培逆诗之狱,牵涉济生「启祯集」;会济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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殁,得不与祸。
  李世祺字春生,青浦人;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崇祯三年(一六三0),由行人擢刑科给事中。时中官出镇,世祺言:『魏忠贤盗弄神器,赖圣天子剪除之;奈何躬蹈之』!不听。寻以淫雨损山陵,昌平地动;极陈时弊,帝切责之。七年(一六三四)正月,劾温体仁绝世之奸、大贪之尤;谪福建按察司检校。久之,起行人;累迁太仆寺卿。以遣祭鲁,旋里。国变,杜门不出;久之,卒。
  史惇,金坛举人。崇祯庚辰(一六四○)会试后,思宗思破格求才,设特用榜;自惇以下举人百三十六人,许同进士出身。惇请援例谒文庙行释菜礼,并立石太学题名;阁臣张四知持不可,诏允惇所请。是榜死事者,户部郎中金坛徐有声、安平道副使临川曾益、大学士宝鸡杨畏知、开封知府武进蔡凤、黄州府同知宗室朱统鎙、郏县知县安邑李贞佐、汾阳知县西安山阳刘汝达、大同山阴知县庆阳卫李倬、巩昌安定知县临海应昌士、四川嘉定州知州泾县朱仪、兴文知县汉阳艾吾鼎、呈贡知县钟祥黄卷十馀人;其苦节不仕者,则太仓陈瑚、昆山归庄、嘉定徐时勉三人。惇官九江知府;尝撰「恸馀杂记」,他无所闻。
  李延,初名彦贞,后改今名,字辰山;上海人。年二十,走桂林,为永历帝某官。晚为道士,隐于医。著有「崇祯甲申录」、「南吴旧话」。疾革,以玩好分赠友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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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储书二千五百卷,则赠秀水朱彝尊。彝尊尝称『辰山生长士族,人不知其门阀;策名仕版,人不知其官资。诵其诗,知为徐孝廉闇公之弟子。然出处本末,终莫得而详也』。
  方震儒字孩未,桐城人;移家寿州。万历癸丑(一六一三)进士,以知县擢御史。天启初,疏论客、魏事,陈「拔本塞源」论以言梃击、移宫之案,直声震朝廷。大清兵破辽阳,一日十三疏请增巡抚、通海运、调边兵、易司马,且自□□师出关吊死扶伤,军民大悦;因言三岔河六不可恃。疏入,命巡按辽东,监纪军事。时议者欲退守广宁,震孺请驻振武,又请令宁前监军专斩逃军、逃将;并见从。而经、抚不和,疆事益坏。明年正月,大清兵渡三岔河,列城奔溃。参将祖大寿拥残兵驻觉华岛,震孺虑为我师所购得也,航海见大寿,相携以归;全军民、辎重无算。明年,魏忠贤将兴大狱,嗾给事中郭兴治诬以赃私;下狱,拟大辟。狱卒怜其忠,饮啖之;得不死。
  崇祯帝嗣位,释还。贼犯寿州,长吏适迁秩去;震儒倡士民固守,城获全。巡抚史可法上其功,起为广西参议;寻擢巡抚。南都初立,举朝叙翊戴功,无意复雠;震孺疏言:『诸臣自高夹日之勋,微臣终抱攀髯之痛;愿提一旅,与贼一决』!马士英阻之,抑郁呕血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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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孔炤字潜夫,桐城人。万历丙辰(一六一六)进士,以知州入为兵部员外郎。魏忠贤欲封兄子良卿为伯,孔炤执不覆。又忤崔呈秀,遂削籍。
  崇祯元年(一六二八),起故官,以忧归;定桐城民变。十一年(一六三八),以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广,击贼李万庆、罗汝才于承天,八战八捷。督师熊文灿之纳张献忠降也,孔炤条上八议,言主抚之误;阴厉士马,备战守。已而献忠果叛,文灿檄孔炤防荆门、当阳,郧抚鳌永防江陵、远安;孔炤乃请专断德、黄,守承天、护献陵,而江汉以南责鳌永。会杨嗣昌代文灿,令孔炤仍驻当阳。惠常润疏言:『孔炤遏献忠有来家河、神通堡之捷,射中贼魁马光玉,陵寝得毋虞;请增秩久任』。章下部未奏,而部将杨世恩、罗汝邦奉调会川、沅兵剿竹山寇,深入至香油坪而败。嗣昌既以孔炤抚议异己也,又忮其言中,遂因事劾之;逮下诏狱。其子进士以智伏阙讼冤,膝行沙者两年。帝心动,得减死,戍绍兴。
  久之,荐复官,以右佥都御史屯田山东、河北;驰至济南,命督大名、广平二监司御寇。命甫下而京师陷,孔炤南奔。给事中罗万象劾其寇至踉跄遁,又蒙面补官;乃归。隐十馀年而终,门人私谥曰贞述先生。
  蒋臣初名姬允,更今名,字一;桐城人。早见知于太仓张采、张溥,故注名复社。崇祯中,举贤良。户部尚书倪元璐荐之,召对平台;请行钞法云:『岁造三千万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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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贯值一金,岁可得金三十万两』。侍郎鳌永主其议,乃设宝钞局,授臣户部主事;然事实不可行。北都陷,间道南奔,依史可法;留参军务。臣叹曰:『以一驺虞将五狼,其能久乎』!遂辞归。
  周岐字农父,桐城贡生;有声复社中。以贡入京师,上书执政言时事得失;冯元飏荐参宣督军务。旋授河南推官,参陈潜夫军;复以按察佥事衔,参史可法军。晚又参杨文骢军,死于浙右。其诗歌雄奋,与方以智、钱秉镫相伯仲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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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三俊字用章,池州建德人;万历戊戌(一五九八)进士。由知县,历擢太常卿。疏诋客氏妖冶,几获罪。杨涟之劾魏忠贤也,三俊亦极论之;涟等死,三俊褫职閒住。
  崇祯元年(一六二八),起南京户部尚书兼掌吏部事;汰阉党一空。南粮积逋数百万,而兵部增兵不已;三俊袪其虚冒者,士得宿饱。劾罢芜湖、淮安、杭州三关司官之贪者三人。居七年,就移吏部。流寇大扰江北,南都震动;屡陈防御策。礼部侍郎陈子壮下狱,疏救之。入为刑部尚书,加太子太保;以阴阳愆和,请斥诸臣之诖误久系者:『内而五城讯鞫,非重辟不必参送法司;外而抚、按提追,非真犯不必尽解京师。刑曹决断,以十日为期』。帝皆从之。寻以谳侯恂狱不称旨,褫官下吏;久之,乃许配赎。十五年(一六四二)正月,复故官;代李日宣为吏部尚书。论召对亲擢之非,举刘宗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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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邦华自代,荐黄道周、史可法、冯元飏、陈士奇四人,罢不职司官数人;铨曹懔懔。既而纳周延儒请属,引吴昌时为文选郎;又以昌时言,出给事四人、御史六人于外。科道大哗,连章攻昌时,并诋三俊;乃乞休归。
  弘光时议起废,吏部尚书张慎言以三俊与吴甡并举;刘孔昭、刘泽清阻之,乃已。阮大铖之兴大悲狱也,指三俊与吴甡为十八罗汉;两人实未出也。家居十馀年,始卒。
  金光辰字居垣,全椒人;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由行人擢御史,巡视西城。内官周二杀人,牒司礼捕之;二叩头御前乞哀,帝曰:『此国法,朕不得私』!卒抵罪。按河南,条奏至三百馀章。九年(一六三六)还朝,京师戒严,光辰分守东直门。劾兵部尚书张凤翼「三不可解、一大可忧」;帝以凤翼方在行间,寝其奏。又请罢遣中官总监军务;帝怒,召对平台,将加重谴,而迅雷直震御座,风雨声大作。光辰因言:『臣在河南见皇上撤内臣而喜』。帝遽曰:『汝毋复尔』!怒亦解;人谓光辰有天幸云。翼日鑴三级,调外。久之,召为大理寺正,进太仆丞。十三年(一六四○)五月,复偕大臣召对平台,咨御边、救荒、安民之策。光辰班最后,时已夜,独对烛影中,娓娓数百言;帝为耸然。寻移尚宝丞,陈罢练总、换授、私派、佥报数事;历左通政。十五年(一六四二)正月,复召对德政殿,陈贼形势;帝悦,擢左佥都御史。无何,以救刘宗周,仍鑴三级调外。弘光时,起故官,未赴;阮大铖犹列之十八罗汉中。家居二十馀年,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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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正宾,歙人。以赀为舍人,直武英殿;耻由赀入官,思树奇节。万历二十年(一五九二),给事中罗大纮言册立东宫事忤旨,夺俸;阁臣许国、家屏连名乞收新命而首辅申时行密揭公疏,实不与知。正宾论时行排陷同官,巧避首事之罪;帝怒,下狱拷讯,斥为民。由是,见推清议。后与李三才、顾宪成游,益有声。天启时,起故官,迁尚宝少卿。汪文言之狱,坐赃千金,遣戍。崇祯元年(一六二八),复故官。时阉党徐大化、杨维垣已罢官,潜居辇下,交通奄寺;正宾发其奸,命五城御史驱逐归里。弘光时,正宾寓居南都,已老矣;而阮大铖方用事,乃请驱逐以报之。
  方士亮,歙人;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由推官,擢兵科给事中。与同官谒大学士谢升于朝房;升言:『人主以不用聪明为高;今上太用聪明,致天下尽坏』。又言:『诸君不必言款事,皇上意已决』!士亮与言官劾升诽谤漏泄,升遂削籍。他所举劾,多见采纳。周延儒之督师也,士亮赞画军前;延儒败,士亮亦下狱。甲申(一六四四)春,释归。弘光时,复官;久之,卒。
  凌世韶字官球,歙人;崇祯甲戌(一六三四)进士。知宁化县,谪江西按察司简校;改兴化府经历,升处州府推官,有廉称。入为户部主事。国变后,弃官隐黄山;有「纳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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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廷秀字润山,濮州人(或曰镇江人)。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由知县入为顺天府推官。英国公张维贤与民争田,廷秀断归之民;御史袁宏勋驳勘,执如初。
  崇祯中,迁南京户部主事。服阕入都,疏陈吏治之弊;言:『催科一事,正供外有杂派、新增外有暗加、额办外有贴助;小民破产倾家,安得不为盗贼!夫欲救州县之弊,当自监司、郡守始。保举之令行已数年,而称职者希觏;是连坐法不可不严也』。帝纳之;授户部主事。以疏救黄道周,下狱、遣戍;廷秀故不识道周,冒死论救,处之恬然。言者相继论荐,十六年(一六四三)冬特旨起故官。
  弘光时,兵部侍郎解学龙疏荐,内批以佥都御史用;马士英恶之,抑授光禄少卿。已而阮大铖、张捷相继内批起用,给事中章正宸争之;诏诘以『廷秀批升,何以寂无一言』!由是,内批盛行;廷秀亦以是为群小所忌,大铖列之五十三参中。
  南都亡,入闽;隆武帝授左佥都御史,进兵部右侍郎。闽败,为僧终。廷秀受业于刘宗周,造诣渊邃,及门者称首。乱后,著述不传。
  成勇字仁有,安乐人。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授饶州推官;谒邹元标于吉水,师事之。崇祯十年(一六三七),入京考选。新例优者得翰林,公论首勇;而吏部抑之,得南京吏部主事。明年,以言者讼屈,授南京御史。寻疏论杨嗣昌夺情事,有「清议不畏、名教不畏,万世公议不畏」语;帝怒,削籍,讯主使姓名;勇狱中上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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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外吏、数十日南台,无权可招、无贿可纳,不知有党』。竟戍宁波卫。中外荐者十馀疏,不召。久之,命以他官用;甫闻命而都城陷。弘光时,起御史不赴;阮大铖犹列之五十三参中。乃披缁为僧,越十五年以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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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复粹,黄县人;万历丁未(一六○七)进士。由推官,入为御史。言毛文龙不可移内地,使海外亿万生灵栖身无所;又言袁崇焕功在存辽。巡按江西,言减削邮传之不便;按陕西,陈治标、治本之策,以任将、设防、留饷为治标,广屯、蠲赋、招抚为治本。帝皆纳之;由大理寺右丞进左少卿。未几,超拜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时同命入阁者五人,翰林惟方逢年一人,馀皆外僚;而复粹由少卿,尤属异数。累加少保,进吏部尚书、武英殿。寻为首辅;科道劾其才疏学浅,复粹亦不安其位,遂致仕去。国变后,卒于家。
  曹珖初名珍,避仁宗讳,改今名,字用韦;益都人。万历辛丑(一六○一)进士,历官大理卿。天启时,以东林削籍。崇祯改元,起户部右侍郎,进工部尚书。廷议加江西、河南、山东、西田赋十二万有奇,浙江逋织造银十馀万,编入正额;珖持不可。寻中官张彝宪总理部事,将设公座;珖与右侍郎高宏图约俟其至言事竣,撤座去。遂相忤,请告归。国变后,卒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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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恺,聊城人。崇祯十三年(一六四○),官给事中。帝之怒薛国观也,以误拟旨,下五府、九卿、科道议。吏部尚书傅永醇未测帝意,拟颇轻;恺会议不署名,疏论永醇徇私,而微诋国观藐肆妒嫉。国观放归,恺再疏发国观纳贿事;遂赐死、坐追赃。给事中宋之普以是恶恺,借事倾之;削籍归。弘光时,起故官;道卒。
  姜埰字如农,莱阳殉节诸生泻里次子也。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由知县入为礼部主事,擢礼科给事中。在官五月,上三十馀疏;卒以论二十四气蜚语事,与熊开元同下诏狱。逮至午门,杖一百几死,复系刑部狱。甲申(一六四四)正月,谪戍宣州卫。
  乙酉(一六四五),南都亡,与弟垓避兵天台;鲁监国召为兵部侍郎。诏使敦促;埰知事不可为,竟不起,寓居苏州。尝奉母归莱阳;我山东巡抚将荐诸朝,乃佯坠马折股,乘间复驰至苏州,自号宣州老兵。欲结庐敬亭山,不果。病革,语其子曰:『敬亭,吾戍所也。未闻后命,吾犹罪人也;敢以异代背吾死君哉』!卒,葬宣城。子安节字勉中,徙家依墓傍卒。同人私谥曰「孝明」。
  垓字如须,泻里第三子也。少与兄埰齐名;中崇祯庚辰(一六四○)进士,官行人。兄埰廷杖毙,垓口溺灌之复苏。已闻莱阳之报,疏请代兄系狱,释埰归葬其父;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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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驰归,奉母南奔。初,行人廨舍碑有阮大铖名,疏请碎之;大铖切齿。及大铖用事,与埰变姓名避之苏州;鲁监国召为考功司郎中。大铖谮之方国安,将杀之;垓以奉使,获免。久之,卒。
  圻,泻里长子也。泻里四子:圻、埰、垓、坡;埰、垓有名当时,而圻与坡不著。崇祯癸未(一六四三),我大清兵破莱阳,泻里一门死者二十馀人,坡与焉;圻负重伤不死,从积骸中负父尸逃。浙东监国,以贡生谒选,授象山知县。时滋阳、阳信二寓居城中,江上乱兵起,民不聊生,二亦惴惴不自保;圻上奉藩府、下抚罢兵,宛转周旋悍将间,有调护功。浙东亡,解组北归;抵莱阳,以憔悴死。南都之追恤诸臣也,泻里赠光禄卿、谥「忠肃」,坡赠待诏;立祠莱阳。道梗不可达,埰、垓又避地不出;浙东礼臣以圻官象山,议权立祠其地,坡祔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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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奇瑜字玉铉,保德州人;万历丙辰(一六一六)进士。天启二年(一六二二),由知县擢礼科给事中;尝疏诋魏忠贤。六年(一六二六),出为陕西副使。累擢至右佥都御史,巡抚延绥;讨斩盗魁略尽,威名著关、陕。于是群贼走山西、突畿南,又从渑池渡躏河南、湖广,窥四川;乃擢奇瑜兵部右侍郎,总督五省军务。屡破贼,贼渠李自成、张献忠遁入兴安之车箱峡,蹙之可尽歼;而奇瑜忽以受降偾事,逮讯遣戍(事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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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
  初,奇瑜官南阳,唐硕熿杀其世子欲并废世子之子聿键;赖奇瑜力,聿键得为世孙(即隆武帝也)。福州建号,召奇瑜为东阁大学士;道远未闻命,卒于家。
  丁启睿,永城人。万历乙未(一五九五)进士;由陕西副使历擢至巡抚。用督师杨嗣昌荐,擢兵部右侍郎,代郑崇俭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嗣昌死,加兵部尚书,改称督师;赐敕印如嗣昌衔。启睿自副使数迁皆在陕西,然实庸才;为督抚,奉督师期会,谨慎无功。及任重专制,即莫知为计;督师期年,败者益大。十五年(一六四二)冬十月,徵下吏,释归(事详「明史」)。弘光时,夤缘马士英,充河南为事官,督河南劝农、剿寇诸务。以擒斩归德伪官,拜兵部尚书,加太子太保;官其一子。事败,脱身旋里。久之,卒。
  李长庚字酉卿,麻城人。万历乙未(一五九五)进士;授户部主事,历江西左、右布政,所在励清操。入为顺天府尹;改右副都御史,巡抚山东。勤荒政、平武定寇盗,民赖以苏。
  四十六年(一六一八),辽东用兵,议行登莱海运;长庚详言所历岛口及陆行剥运远近,部议行之。明年,特设户部侍郎一人兼右佥都御史督辽饷,驻天津;以长庚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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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行造淮船、通津路、议牛车、酌海运、截帮运、议钱法、设按臣、开事例、严海防九事,又请留金花、行改折、借税课以济军国急;不见听。时诸事创始,百务坌集;长庚悉办治。天启三年(一六二三),迁户部尚书;以忧归。
  崇祯初,代闵洪学为吏部尚书,监视宣府。中官坤与修撰陈于泰相诋,侵及首辅周延儒;长庚率同列上言:『陛下博览古今,曾见内臣参论辅臣者否』?帝不怿。又与温体仁不合,再推郎中茂学为知府忤旨,斥为民,家居十年。国变,久之卒。
  周堪赓字仲声,宁乡人。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知永春州。以治行,行取陕西道御史;历太仆寺丞、光禄少卿、顺天府尹。闯贼陷开封,擢为工部右侍郎兼副都御史,往塞贼所决河;堪赓疏言:『河之大势尽归于东;运道已通,陵园无恙』。疏甫上而决口再溃,闯贼亦弃开封别由上游偷渡窥潼关。堪赓疏请急扼宣、云关隘;未报而尚书命下,遂乞骸骨归。
  弘光时,再申前命。堪赓知不可为,乃变姓名转徙闽海岭表间。久之归里,焚香礼佛;乡人罕识其面。永历时,再以尚书召;亦不出。卒年六十三。子鋐,隆武丙戌(一六四六)举人;后死于贼。
  文士昂字台仙,攸人。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授华阳知县;擢工科给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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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为威茂道,升云南布政使,晋太仆寺卿。士昂负经济才,初知华阳,教民筑陂、作筒车,大兴水利。迁工科时,河、陕大饥;疏饬抚臣发赈无拘常例。又力陈中官监军之弊,不见用;乞假归。归后,佯狂山谷以终。
  陈所闻字印水,茶陵人。崇祯中,拔贡。初官崇信知县,有政声;升署固原州。南渡后,起知江夏县;行取御史。戊、己(一六五八~五九)以后天下大定,弃官归隐;山居二十年。
  罗其鼎字耳臣,桃源人。崇祯庚辰(一六四0)进士,官行人。性笃孝;母丧,值乡试,不预含敛,终身不食肉、衣帛。鼎革后,隐居不出。卒,门人私谥曰贞易先生。
  陈五聚字史占,攸人。崇祯时副榜,仕至监军。鼎革后归隐,筑室曰「茅窝」;海内冥鸿之士多归之。又罗桢者,隐居衡山;工骑射,善剑术。岭南何不偕、陈恭尹尝主其家。
  张圣型字子畴、圣域字定远,新化人。兄弟有异才,著述甚富;圣型官连山知县、圣域官万安知县。鼎革后归隐;洪承畴遣材官车鼎英徵之,不赴。结茅严塘,不入城市者二十馀年。
  米助国字民和,辰溪人。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官江西龙泉知县。抚、按下议建魏珰生祠,执不可。珰败,朝廷徵立祠罪,江右独无;龙泉力也。擢御史;出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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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自严、给事中章正宸于狱,竟以是落职。甲申(一六四四)后,避乱东山,减食饮,卒。子肇灏,贡生;孙元倜,举人:皆守志以布衣终。又有余翔者,亦辰溪人;助国同年进士。官金溪知县,捕盗有声;历擢山东按察副使。后崎岖滇、黔间,以悲愤死。
  于斯力,湖广人;崇祯末举人。性严正不阿。由教谕,擢户部主事。甲申(一六四四)之变,有「九章歌」,悲愤淋漓。后以他累,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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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都贤字天门,益阳人。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历官江西巡抚。贼陷吉安、袁州,被议;弃官入庐山。弘光时,史可法荐授南京操江,不赴。可法,故都贤会试分校所得士也。
  丁亥(一六四七)二月,永历帝以兵部尚书召;都贤已祝发浮邱山,号顽石、又号些庵,茹苦行脚,流寓沔阳。洪承畴之革职也,都贤奏请起用;承畴德之。后归我朝经略西南,谒都贤于山中;馈金不受。请以其子为监军,亦不许。
  都贤博学精画绘,尤工诗;多为乡人所传。然竟以诗累,客死江陵之承天寺。
  文燠字木生,华容人。崇祯庚午(一六三0)举人,授四川南部知县。未一月贼至,诱之降;燠书「诸葛未亡犹是汉,伯夷虽死不从周」二语于官廨。鼎革后,崎岖滇、黔间,累官至太常卿。已黄冠归里;我经略洪承畴荐起之,谢以诗。承畴知不可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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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之。终于家。
  陶汝鼐字仲调,宁乡人。幼慧;甫龀,应童子试,学使者惊为异才,取冠湖南数郡。崇祯元年(一六二八)拔贡;帝幸太学,廷臣请复高皇帝积分法,特赐汝鼐第一。诏题名太学,以五品官秩留监肄业。癸酉(一六三三),举于乡,两中会试副榜;官广东新会教谕。南渡后,由翰林院待诏改兵部职方司郎中;复授检讨、监五省军,捍御乡邦有力。旋祝发,号忍头陀。著有「荣木堂集」。弟汝鼒,字幼调。献贼伪檄举名士,汝鼒与汝鼐子之典名最著;汝鼒曰:『兄止此子;吾有三子,不忧死』!乃佯应命,而蜡书乞师于江西巡抚郭都贤;不得达。竟死虔州。
  刘瑄字他山,澧州人。崇祯庚辰(一六四0)进士,官检讨。丁母忧,归。流贼陷澧,奉父避慈利。闻北都之变,齧指血作书,托弟终养老父,将自尽;家人罗守,父泣喻,乃止。父殁,入衡为僧。
  杨山松字长苍,武陵人;督师杨嗣昌之长子也。以祖鹤,荫锦衣卫指挥、行军监纪同知。幼随父军中,综覈军实;章奏皆出其手。目光如电,军中号为「杨家小飞将」。山梓字仲丹,以父荫,官职方主事;山槂字季元,袭锦衣卫百户。嗣昌负罪殁,诋之者比之温体仁;山松撰「孤儿吁天录」、山梓撰「辨谤录」,冀雪父冤。流寇陷常德,家属殉难;兄弟募勇复雠。贼令擒杨氏一人者,予千金。山槂为一卒所得,缚至城南之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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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渔人伍立突出大呼曰:『杨氏何负于汝』!梃毙缚者,得免。康熙时吴三桂之变,访杨氏子孙,授伪职;山松遁之江南,号忍古头陀。顾炎武诗曰:『督师公子竟头陀,诗笔峥嵘浩气多;两世心情知不遂,待谁更奋鲁阳戈』!
  贺奇字庸也,武陵人。以拔贡,授中书舍人,加兵部职方主事、监察御史。鼎革后,祝发峨嵋,隐滇、黔间二十年。我当事强加巾服,具题以原官用;不赴。
  潘应斗字章辰,武冈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南都立,陈时政,为阮大铖所扼;授广东万州知州。永历帝之建国肇庆也,授御史;改吏部郎中,寻加太常寺卿。见刘承胤乱政,度不能抗,乃弃官去。与弟礼部主事应星诛茅威溪之麓,著述唱和;饔飧不给,晏如也。应星字梦白,尝刲股愈父疾;人称孝焉。
  管嗣裘字冶仲,衡阳人;崇祯壬午(一六四二)举人。父大成,官御史。献贼陷衡州,嗣裘跳;走岭外,依桂。粤中建号,授中书舍人;以抗直,罢。居桂林之灵岩洞,衣败絮,与猺獞杂处,獞人义而饷之;不知所终。同时有邹统鲁字大系,酃人。以拔贡,中壬午(一六四二)举人。衡州陷,时承父命乞师于粤督沈犹龙,导粤兵复郴、衡各郡。永历帝立,授中书舍人。后隐祁阳山中;所在载书十数麓以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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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五十七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五十
    遗 臣(二)
     钱士升(高承埏、钮应斗、钱嘉徵) 朱治(吴锄) 高斗枢(子宇泰)
     周元懋(从兄元初、沈中柱、郑龙采) 林时对(陆宝)
     冯元飏(弟元飙、沈崇)(补)
     熊明遇(李汝璨、颜垓) 易应昌(詹尔选、萧士伟、范康生)
     黄景昉(观光、庄鳌献、余飏、林衍培、张利民、李跃龙、杨瑞凤、
      谢国瑄)
     志道(张若化、弟若仲、子士楷、李瑞和)
     林兰友(唐显悦、许璟、林英)
     卢若腾(郭贞一、沈佺期、张灏、张瀛、杨期演、叶启蕤、林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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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迎、诸葛倬、许吉璟等)
     忠孝(张正声、蔡国光、刘子葵、简伯、陆昆亨、黄事忠)
     沈光文(姚翼明、程应璠、陈瑞龙、万年英、辜朝荐、谢元忭、任颖眉、
      任廷贵、陈骏音、齐价人等)
     杨永言(张应星)

  钱士升字抑之,嘉善人。万历丙辰(一六一六)进士;廷对第一,授修撰。以母老,乞归。赵南星、魏大中、万之被珰祸也,破产营护之;以是为东林所推。
  崇祯元年(一六二八),起少詹事,掌南京翰林院;旋谢病归。四年(一六三一),起礼部右侍郎,署尚书事。六年(一六三三)九月,召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时帝操切,温体仁以刻薄佐之;士升撰「四箴」以献,谓宽以御众、简以临下、虚以宅心、平以出政。帝优旨报闻,而意不怿也。无何,有武生李琎请括江南富户,行首实籍没之法。士升恶之,拟旨下刑部;帝不许。士升谓此乱本也,当以去就争之。抗疏极言;帝报曰:『前疏已足沽名,无庸汲汲』!士升遂乞休。
  国变后七年,乃卒。
  高承埏字寓公,嘉兴人;屯田郎道素子也。崇祯庚辰(一六四0)进士。以父死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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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伏阙讼冤,得赠故官。知宝坻县;尝固守抗师,竟不赏。乱后,闭户读书。有「病中述志」诗云:『惟将前进士,惨淡表孤坟』!读者比之泽畔行吟、西台恸哭云。又,同邑钮应斗字宿夫,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知漳浦县有声。鼎革后,里居,杜门不出。
  钱嘉徵字孚于,海盐人。天启辛酉(一六二一),举顺天乡试副榜。崇祯改元,嘉徵上书论魏忠贤十大罪;或尼之,嘉徵慨然曰:『虎狼食人,徒手亦可搏之。举朝不言,而草莽言之以为忠臣义士之倡;虽死何憾』!自是言者继起,元恶就诛。晚选松溪知县。闽亡,卒于里。著有「松龛剩稿」。
  朱治字子暇,嘉兴人。天启辛酉(一六二一)举于乡,选肇庆通判;历同知。丙戌(一六四六)十月,永历帝监国肇庆,治与推戴;上奔梧州,擢为两广总督,守肇庆。明年正月,师自广州乘胜下,治弃城走;终事不可详。而秀水朱彝尊书其诗后云:『子暇宣劳戎务,一星卒殒天南;生为进表之刘琨,死作思归之温序』。盖亦粤臣之抗节以殁者。
  吴锄字稽田,初名祖锡、字佩远;嘉兴人。父吏部文选郎昌时,以罪死。锄素负大志,而又欲雪其父之耻,终身冥行,不返家园。早年与妻弟徐枋往来灵岩、支硎间,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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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同栖积翠。尝走海上依张煌言,鲁监国授为职方郎中。辛丑(一六六一)师入缅,煌言遣锄挟帛书入郧阳山中说十三家军,使出师挠楚以援缅。是时十三家已衰敝不敢出,煌言军亦寻散;锄乃北走中原。间南归,则过徐枋之涧上草堂而不入其家;郁郁竟死。葬胶东,以明蹈海之愤,不愿首邱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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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斗枢字象先,鄞人。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授刑部主事;坐议巡抚耿如杞狱,与同列四人下狱。寻复官,进员外郎。
  五年,迁荆州知府。久之,擢长沙兵备副使。时贼氛已逼临、蓝,湖湘间土寇起。长沙止老弱卫卒五百,又遣二百戍攸县,城库雉堞尽圮;斗枢建飞楼四十,大修守具。临、蓝贼艘二百馀,由衡、湘抵城下;相拒十馀日,乃却去。寻击杀乱贼刘高峰等,抚定馀众;诏录其功。巡抚陈睿谟大征临、蓝寇,斗枢当南面,大小十馀战。贼平,诏赉银币。十四年(一六四一)六月,进按察使;抚治永祚移斗枢守郧阳。郧被寇且十载,居民才四千。斗枢至甫六日,而张献忠自陕而东;斗枢与知府徐启元遣游击光恩及其弟光兴分扼之,战频捷。光恩,故均州降渠小秦也,善用其下;斗枢亦善抚光恩。闯贼先后四至,皆大创去。当是时,湖南、北十四郡皆陷,郧独存。自十五年(一六四二)冬,抚治永祚被逮,连命李乾德、郭景昌代之,路绝不能至,中朝谓郧已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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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一六四三)夏,斗枢上请兵疏,始知郧存。众议即任斗枢;而陈演与有隙,乃擢启元右佥都御史抚治郧阳,加斗枢太仆少卿。明年二月,朝议设汉中巡抚兼督川北军务,擢斗枢右佥都御史;以往路阻,朝命皆不得达。至三月,始闻仆少之命,即以军事付启元。七月,北都变闻,并闻汉中之命;地已失,不可往。冬十二月,命代何腾蛟巡抚湖广,又以郧阳固守功,加副都御史;斗枢皆不闻也。
  明年,南都陷,将之陕不可,乃还郧;郧亦降,旁皇无之。念老父尚在,间道归鄞;与子宇泰与于江上之役。累被名捕,竟得脱;后数年,卒。
  宇泰字元发,少负才名,性尤忠笃。乙酉(一六四五),偕钱肃乐起兵于鄞;时斗枢犹未归也。鲁监国手谕奖之,以为不愧浙东乔木;授兵部武选司员外郎。丙戌(一六四六)冬,蜡书自海至,为逻者所得;首被捕。戊子(一六四八),翻城事泄,再随斗枢囚系。壬寅(一六六二),复以海上事,被逮。在狱,终日鼓琴。仁和令者,亦倜傥士也;以虑囚入,闻琴声而异之。及见其壁上所题诗,曰:『先生休矣』!挽宇泰饮风波亭上,固辞;令曰:『无伤也』!剧饮赋诗而别。是后,隔一日必至。事解,竟不往谒。尝自序曰:『在昔里中诸名士大会于湖南,华、其执牛耳者;而予以卧子先生所许,滥竽其间。国难以来,华、得追随范、倪诸老游于虞渊,而予腼颜视息;虽键户屏绝人事,然以视亡友,则可耻也!志趣不齐,菀枯随之;向之同社,半已出山,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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攘如也。咸淳面目守之亦希,不可悼哉』!所著有「雪交亭集」,取张肯堂舟山寓亭以名也。诸父斗权字辰四、斗魁字旦中,皆遗民之苦节者;并斗枢父子,时人称为「四高公」云。
  周元懋字柱础,一字德林,鄞县人;尚书应宾之从子也。以应宾荫,累官南京右军都事、屯部郎中。出知贵州,调思南;丁内艰,未赴而国难作。浙东建国,服未阕;钱肃乐屡招之,辞不出,而破家输饷弗少吝。
  丙戌(一六四六)六月,家人自江上告失守,乃恸哭自沈于水;救之苏,即削发入灌顶山中。性故善饮,至是益饮无度。又不喜独酌;初呼山僧强斟之,夜以达旦。山僧为所苦,遂避匿;则呼樵者强斟之。樵者以日暮长跪乞去,则斟其侍者;侍者醉而仆,乃呼月;月落,乃呼云。灌顶去所居百里,酒不时至;又以深山觅酒伴不易,始返其城西枝隐轩。每晨起,即呼子弟饮;子弟去,则更觅他人。已而,积饮成病。或以无子劝少饮;有长者规之曰:『郎君不思养身待时邪』!乃瞿然不饮。出三日,则纵饮如初。然虽以酒困,凡江湖侠客之有事投止者,虽甚醉,蹶然起接,无失词;倾所有以输之。因是,家尽丧。旋得呕血疾不止,卒;年四十。妻俞氏亦自毁,继之死。
  元初字自一,嗣叔父应宾为后。让任子于同祖兄弟元登、元懋,时人贤之;与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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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家勤、陆宇以忠孝相期。乙酉(一六四五),从钱肃乐起兵,授部郎,不受;以白衣参军事。江上溃,走山中;惟岁时以省墓归。家本素封,输饷荡其十五;戊子(一六四八),力救华、五君子之难,又荡其十三。既又与岛上通消息,遂尽散其赀;脱粟、草履,晏然也。尝写「扪虱图」见志;叹曰:『今之江左,并桓元子亦不可得』!年八十馀,卒于家。元登官刑部郎,亦以苦节死。
  沈中柱字石臣,平湖人。崇祯庚辰(一六四0)进士,官吉水知县。国变后为僧,名行然,号无净;往来灵隐、金粟间。有「怀木庵诗草」。
  郑龙采字圣昭,归安人。天启辛酉(一六二一)举于乡,出宰婺源。过湖南,谒巡抚何腾蛟;欲留为监纪。辞曰:『朝廷命某宰婺川,不命参公军事也』!及解组归,腾蛟已殉难;乃祝发入山以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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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时对字殿飏,学者称为茧庵先生;鄞人。崇祯己卯、庚辰(一六三九~四0)连荐,成进士。时年十八,授行人司行人。少执经倪元璐门下;常熟钱谦益闻其名招致之,不往。于同官,最与刘中藻、陆培、沈宸荃相昵。或曰:『冷官索莫,何以自遣』?曰:『苟不爱钱,原无热地』!丁忧,归里;钱肃乐一见契之。
  弘光时,召为吏科都给事中;疏言:『史可法之军江北,所以藩卫江南者也;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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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之掣肘。进战退守,当假便宜。左都御史刘宗周四朝老臣、天下山斗,当置左右。翰林检讨方以智忠孝世家;间关南来,不当诬以傅会之说』。并留中不下。是时台省混沓,邪党过半;独掌科熊汝霖、掌道章正宸清望谔谔,顾皆引之为助。阮大钺深恶之,乃嗾方国安以东林遗孽纠之;遂与同里沈履祥偕去。
  江上之役,熊、钱诸督师交章荐;乃起佐其房师孙嘉绩幕。上封事,每遭阻格;中枢余煌辄叹息,以不能力持为愧。时对力主渡江议;汝霖之下海宁,实力赞之。进太常卿,累迁右副都御史。
  江干师溃,监国遁去;恸哭弃冠服,转徙山海间久之,而年未四十也。博访国难事,上自巨公元老、下至老兵退卒,随所闻见,折衷而论定之,曰「茧庵逸史」、曰「诗史」。当事荐之,以病辞。有同年生来访以出处;答曰:『此事宁容商诸人邪!吾志自定。为君谋,宁有殊』!同年愧其言而止。未几,遗老凋落殆尽,时对独踰大耋;幅巾深衣,踯躅行吟,至莫可与语。于是悒悒弥甚;乃令小胥舁篮舆,遍行坊市。一日,湖上演剧,远望场间有冕旒而前者;或曰:『此流贼破京师也』。因狂号,自篮舆撞身下,踣地晕绝,流血满面;伶人亦共流涕,为之罢剧。嗣是不复出,掩关咄咄而已。及卒,遗命柳棺、布衣,不许以状闻。
  陆宝字敬身,鄞人。以大学生高等,授中书舍人。崇祯时,请以边事自效;诏书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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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侍郎刘之纶出师,宝戒以莫浪战;之纶不能用而败。寻以终养归里。乙酉(一六四五)鄞义兵起,倾家输饷。事败,遁去。久之,归;当事欲延为乡饮大宾,辞不应。所著「悟香集」,惓惓于国事君雠,颂言不讳;故世莫得而见焉。
  冯元飏字尔赓、元飙字尔,慈溪人。天启辛酉(一六二一),兄弟同举于乡。明年,元飙成进士;崇祯戊辰(一六二八),元飏成进士:时称二冯。
  中官张彝宪之总理户、工二部也,元飏官都水主事;抗疏谓:『内臣当别立公署,不当踞二部堂』。时元飙亦由知县,入为户科给事中;疏论中官出镇之非。先后忤旨,乞假归。元飏寻起主事,历官苏松兵备参议。捕太湖盗,置都御史唐世济族子于法。太仓人陆文声之讦乡官张溥、张采倡复社也,元飏力救之。而元飙亦疏诋周延儒、应熊、温体仁,荐黄道周宜直讲东宫:故兄弟直声大著。
  元飏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天津。十七年(一六四四)春,流贼日逼,元飏留漕艘三百于直沽口,密疏请帝南迁;事不果行。既闻京师失陷,聚将士泣血誓勿二。而兵备道原毓宗已内叛,劫元飙迎贼;元飏不屈,由海道脱身南归。元飙官兵部尚书。孙传庭之治兵关中也,廷臣多主速战,元飙谓宜致贼而不宜致于贼;于帝前争之曰:『请下臣狱;俟战而胜,斩臣谢之』!贻书传庭:戒毋轻斗,白、高两将不可任。已而,传庭果败。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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飙知事不可为,以病乞休,荐李邦华、史可法自代;帝不用而用张缙彦,都城遂不守。
  帝刑威御下,内而枢部、外而疆臣多被罪;惟二冯以恩遇终。元飏疾,赐宫参;元飙解枢部,赐瓜果食物,遣医诊视。元飙智而谲,初疏诋周延儒,延儒既相而复善之。熊开元欲尽发延儒罪,元飙沮之,开元遂获重谴;众论以此少之。弘光时,兄弟相继病殁。其家请恤;给事中吴适言:『元飙身膺特简,莫展一筹。予以祭葬,是误国之臣生死皆得志也』。部议卒如所请行(补)
  沈崇字宇昆,慈溪人;大学士宸荃之族弟也。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授金坛知县;其父手书「忠君爱国,勿玷清白家声」十字付之。鲁监国,擢兵部主事。江上破,弃官;躬耕于野。有同年生尔禄为我巡海道,屏车骑至海滨访之;崇称病不起。尔禄徘徊门外久之,乃长叹而去(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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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明遇字良孺,进贤人;万历辛丑(一六0一)进士。由知县,擢兵科给事中;进「八忧、五渐、三无」疏,极陈时弊(见「明史」本传)。历擢南京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魏忠贤以其疏救御史游士任也,矫旨革职。坐汪文言狱,追赃谪戍。
  崇祯初,起兵部右侍郎。明年,进南京刑部尚书,召拜兵部尚书;言『秦中流寇,明旨许抚、剿并行。臣谓渠魁乞降亦宜抚,胁从负固亦宜剿』!帝纳之。明年,以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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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巡抚余大成言,抚叛将李九成,致莱城被围,又曲庇宣府议和巡抚沈棨;命解任。久之,起南京兵部尚书,改工部;引疾归。国变后,卒于家。
  李汝璨字用章,南昌人。崇祯时,官兵科给事中。十年(一六三七)闰月,因旱求言;疏言:『八、九年来干和召灾,始于端揆,积于四海;水旱盗贼,何怪其然』!帝怒,削籍。国变,衰绖北面哀号,作祈死文;竟死。
  颜垓字宇肩,德化人。天启中,进士。知平湖县,有声。召对称旨,擢翰林院检讨;转右春坊,荐升学士。明亡,不仕。
  易应昌字瑞芝,临川人;万历癸丑(一六一三)进士。天启时,由御史累迁大理少卿;阉党劾为东林,削籍。崇祯二年(一六二九),起左佥都御史,进左副都御史;偕都御史曹于汴持史、高捷起官事甚力。寻以救刑部尚书乔允升忤旨,遣戍。
  宏光时,召复故官,迁工部右侍郎;阮大铖列之十八罗汉中。国变后,卒。
  詹尔选字思吉,抚州乐安人;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由太常博士,擢御史;请起用侍郎陈子壮、推官汤开远。已因劾陈启新,并劾吏部尚书谢升、大学士温体仁不加驳正,尸素可愧。未几,大学士钱士升以争武生李琎搜括富户之请忤旨,乞休;尔选言:『人臣所以不肯言者,其源在不肯去耳。辅臣肯言、肯去,臣实荣之;独不能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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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惜也』!语多切至。帝震怒,召对诘责;尔选侃侃不少屈。命锦衣提下;尔选叩头曰:『臣死不足惜!皇上幸听臣,事尚可为!即不听,亦可留为他日思』!帝愈怒;大臣力为申救,仅削籍归。十五年(一六四二),给事中沈迅、左懋第相继论荐,召还;未赴而都城陷。弘光立,首起之。群小惮其鲠直,令补外僚;遂不出。国变后,又十二年而终。
  萧士玮字伯玉,泰和人。中万历丙辰(一六一六)乡试;越七年,天启壬戌(一六二一)成进士。除行人,历吏部郎中。弘光时,擢光禄寺卿。著有「春浮园集」。
  范康生字讱轩,安福人;官中书舍人。从万元吉于皂口,随入赣州。城陷,被执;放归。著「仿指南录」,纪赣事甚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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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景昉字太,晋江人;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由庶吉士,历官庶子。崇祯十一年(一六三八),御经筵,问用人之道;景昉言:『考选不公;推官成勇、朱天麟廉能素著,不得预清华选』。又言:『郑三俊不当久系』。帝皆嘉纳;进少詹事。尝召对,言『近撤监视中官高起潜,关外辄闻警报。臣家海滨,将吏每遇调发,即报海警,冀得复留。触类而推,其情自见』。帝颔之。十四年(一六四一),以詹事掌翰林院。十五年(一六四二)六月,与蒋德璟、吴甡并进东阁大学士。明年,并加太子太保;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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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尚书、文渊阁。帝欲裁去南京操江文臣,专任诚意伯刘孔昭;持不可。忤旨,遂引归。
  隆武时,召入直,复告归。国变后,家居十数年始卒。
  观光字子开,晋江人。天启中进士;知舒城县有声,迁刑部主事。富商吴某家奴拥赀数十万,投魏珰门,反噬其主;珰败系狱。贿求脱,卒拟决;舆论快之。出知常州府,革织造输知府岁例八千金。宜兴鲁较肆乱,计擒诛之。寻引疾归;以荐起补荆州府。惠藩承奉某虐于民,愬者盈箧;观光谓争之不如化之,密缄送阅。某大悚愧;夜出数千人,欢声如雷。荆故流贼出入处,观光捐橐中金筑沙市关城,延袤三十里,杂民兵吹笳扬帜,奸细来则歼之;贼不敢犯。杨嗣昌督师驻荆、襄,观光请令其兵自馈;嗣昌衔之,以计典去。士民号泣,惠藩疏保留。寻以积劳,乞休。隆武时,起户部右侍郎兼吏、礼、兵三部事。未几,归。
  庄鳌献字任公,晋江人;崇祯癸酉(一六三三)进士。由庶吉士,改兵科给事中。论东厂之害忤旨,贬浙江按察司照磨。弘光时,复原官。久之,卒。
  余飏字赓之,莆田人。崇祯丁丑(一六三七)进士;其制义,与同年夏允彝、陈子龙齐名。知宣城县;分校乡闱,所取士如亦临、方以智,俱知名士。弘光时,擢吏部文选司。未几,归;杜门不出。丁亥(一六四七),鲁监国召为左都御史;亦不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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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芦中诗文集」、「芦蜡史论」、「识小录」。
  林衍培字仲卿,莆田人。以贡生,知兴国县。兴为吉、赣门户,土寇阎总之乱,衍培练义勇自将之,屡挫贼锋;邑恃以无恐。寻以母老归养,屡徵不起。生平言笑不苟,终日危坐。年六十二,卒。
  张利民字能因,侯官人。崇祯庚辰(一六四0)进士,知桐城县。值献贼再攻城,利民集将士执所佩刀杀白鸡,以血洒地曰:『诸公有二心者,彼视』!又折矢誓曰:『利民今日藉诸公力坚守,有功不以上闻者,有如此矢』!将士感泣。贼百计攻之,不克;会黄得功来援,遂解去。在邑三年,治行推天下第一;擢户科给事中。国变后,披缁入山,自称田中和尚;有「野衲诗略」。
  李跃龙字鳞伯,福安诸生;刘中藻之妹夫也。隆武时,授兵科掌印给事中。偕中藻攻福宁州,州民闭门拒守;跃龙单骑至城下,谕以勤大义,民开门迎降。后卒于天台之紫微宫。子先春,字茂初,亦诸生;授监纪理刑。有志节。
  杨瑞凤字和仲,仙游人。崇祯中,以武进士官游击。国变后,退居旸谷。山寇郭尔隆窃发,瑞凤亲冒矢石,凡十一战,始解;乡里获全。天下既平,竟不仕。
  谢国瑄字进宝,归化人。伟躯干,有膂力;官御营前军都督。明亡,杜门不出。有「大明宫殿锁烟霞,荆棘铜驼泪一车」之句;郁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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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道,漳浦人。崇祯中,官副都御史。六年(一六三三)正月,中官坤诋修撰陈于泰,侵及首辅周延儒;廷臣以内臣轻议朝政争之,帝不怿。志道劾坤语尤切,帝责令回奏;奏上,召对平台,诘责者久之,竟削籍。志道初以议「三案」为高攀龙所驳,谢病归。魏忠贤以其非东林也,擢左通政;论者薄之。至是,竟以忤中官罢。
  弘光时,擢户部右侍郎;阮大铖列之七十二菩萨中。终事不可详。
  张若化字雨玉,漳浦人。崇祯丙子(一六三六),举于乡;弟若中字声玉,庚辰(一六四0)进士,官益府长史。若化为黄道周弟子;道周之下诏狱也,若化微服入狱左右之。隆武时,徵拜御史。闽亡,兄弟退隐丹山;蕙衣、竹冠往来岛上。时郑氏据台、厦,以恢复为名;同里进士倪俊明等俱署官职。及郑经西渡据漳州,遣其亲信冯锡范赍币聘若化兄弟;固辞不出。山居数十年,以寿终。若化子士楷字端卿,工诗、古文词。若化兄弟之偕隐丹山也,士楷方弱冠;自以先代遗臣子,杜门屏举业。潜心性命,以「主敬」为根本;论者方之汉汝南黄宪云。
  李瑞和字宝弓,漳浦人;崇祯中进士。官松江推官,讼狱多平反;松江人塑像生祀之。寻擢御史,视鹾两浙;丁艰归。家居四十四载,竟不出;黄道周为序其「墙东集」。国变后十二年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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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兰友字翰荃,号自芳;仙游人。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知临桂县;宗室、贵戚为敛迹。行取南京御史,连疏劾辅臣张至发、薛国观、冢臣田维嘉、枢臣杨嗣昌负国之罪忤旨,祸且不测。詹事黄道周、翰林刘同升、赵士春、给事中何楷交章论救,谪浙江按察司照磨;时称长安五谏。久之,起考功员外郎。北都陷贼,累系群臣,令降者立红帜下、不降者立青帜下;兰友竟立青帜下。贼暴之烈日中;有道士投以濡帕咽之,得不死。
  隆武时,起太仆少卿;晋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督师泉、漳。闽亡,奉老亲遁之厦门。羁穷飘泊,凡十五载卒。
  唐显悦字子安,仙游人;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崇祯时,知襄阳府,迁下江兵备副使;守麻城有功。寻被劾,归。起苍梧道,转岭南巡道;丁母忧,归。隆武帝,召为右通政;以兵部右侍郎致仕,全家渡厦门。朱成功子经之妻唐氏,显悦女孙也;而不礼于经,显悦衔之。经乱弟之乳母陈氏而生子,诡以妻出报;显悦致书成功谓:『乳母居八母之一,狎而生子;家不正,何以治国』!成功怒欲诛经,令不行;遂愤懑成疾卒。而显悦竟以寿终。
  许璟字得璟,莆田人;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由南昌推官,历升湖广参议;平寇有功。明亡,依朱成功;卒于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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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英字云又,福清人。崇祯中,以岁贡知昆明县;有神明称。永历时,官兵部司务。明亡,祝发为僧;由滇遁入台湾,卒。

小腆纪传目录 第 789 页

  卢若腾字闲之,同安人。崇祯庚辰(一六四0)进士,授兵部主事,晋郎中兼总京卫武学;三上疏劾定西侯蒋惟禄。出为宁绍兵备道,兴利革弊;两郡有「卢菩萨」之谣。
  弘光时,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庐、凤;未行,南都亡。隆武帝命为浙东巡抚,驻温州;旋进兵部尚书,督师。踰年,闽又亡;遂从鲁监国于浙东。郑彩之杀熊汝霖也,众莫敢言;若腾申揭声其罪。
  后依朱成功于安平,成功待以上宾。遁迹澎湖;辛卯(一六五一)三月病剧,大呼先皇帝而卒(补)
  郭贞一字元侯,同安人。崇祯庚辰(一六四0)进士;行取御史,巡按浙东。弘光时,擢右都御史。内监不遵朝班,疏纠之;宦侍屏息。谓夏允彝、陈子龙、徐石麒、徐汧、沈延嘉、叶廷秀、熊开元等具忠君爱国之诚,乞召用;宪长梦锡以贿迁官、选郎刘应宾黩货,乞正罪。一时风采懔然。丙戌(一六四六)后,归隐厦门。寻渡台湾,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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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佺期字云又,南安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授吏部郎中。隆武时,擢右副都御史。闽亡,随朱成功起兵泉州之桃花山。晚入台湾,以医药济人;壬戌(一六八二),卒。
  张灏字为三;万历戊午(一六一八)举人;瀛字洽五,崇祯壬午(一六四二)举人:籍隶同安,巡抚廷拱子也。隆武时,灏官职方郎中、瀛官兵部司务。闽败,兄弟遁迹厦门。庚申(一六八0),渡台湾;明年,瀛卒,年八十四。癸亥(一六八三)师平台湾,灏年九十五矣;施琅送之归,舟至澎湖卒。
  杨期演字则龙,自金门移居厦门。博学,工古文词。崇祯庚午(一六四二)举人;闽中召为兵部主事。汀州之变,追扈不及。辛丑(一六六一)以后,僧帽道帔,杜门不出。每春秋佳日,陟山巅北望,酹酒哭拜;闻者怜之。著有「易经管见」,「岛上纪事」。子秉机,邑庠生;亦削发为僧。游两京、岱、岳,苍茫凭吊,一托于诗。既以行路艰难,乃变姓名南归。著有「浩然小草」。
  叶启蕤字景芝,厦门人;吏部主事翼云侄也。幼颖慧,力学。隆武丙戌(一六四六),与台湾张金棕、刘显襄同领乡荐;摄漳州通判。闽亡,从翼云倡义同安;城破,遁迹莲十六载。居恒郁郁;语家国事,辄呜呜哭不止。康熙癸亥(一六八三),郑氏亡;启蕤赍志以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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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志远字致子,厦门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授工部主事,假归。甲申(一六四四)后,奉母结茅清溪仙峰岭,不复出。著有「历代史白」。又,叶迎字允受,亦厦门人。结发从戎,以勇略累官总兵。鼎革后,杜门不出;春一笠、秋一纶,徜徉海上以终。
  诸葛倬字士年,晋江贡生。隆武时以荐授翰林院待诏,加御史,监郑鸿逵军出浙东。闽亡,依朱成功于厦门;永历帝进光禄寺卿。有降臣某书招之,谓『幡然肯来,监司可立致』!且怵以危语。倬复书谓:『圣主隆唐、虞之德,小臣守箕山之操;代有其人。新朝政尚宽大;须弥大千,何问微尘!必欲相强,便当刳胸著地,勿问是肝是肉矣』!某得书,惘然而罢。后卒于台湾。
  许吉晋江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由知县,擢刑部主事。鼎革后,隐厦门以终。同时在厦者,林其昌,己卯举人;黄维璟、潘赓钟,壬午举人;冯澄世,隆武丙戌(一六四六)举人:俱泉郡人。赓钟字道宣、澄世字亨臣(事详「延平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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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孝字长孺,号愧两;惠安人。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授户部主事。转苏州饷,忤内监郑希诏,缇骑逮治。故事:缇骑所至,不餍欲,则楚毒随之。忠孝不能具一餐,校以其廉且冤之;京师相传为异事。入狱,词不挠,廷杖、遣戍;御史志道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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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得释。弘光时,授绍兴知府。隆武帝擢光禄寺少卿,迁左副都御史。闽亡,依朱成功于厦门。永历帝命以兵部左侍郎兼太常寺卿,疏辞不许;道阻不能赴。师克厦门,复徙台湾,卒。
  张正声字长正,惠安人;蔡国光字士观,金门人:同中崇祯甲戌(一六三四)进士。正声以推官历升职方郎中;国光以钜鹿知县召对称旨,擢礼科给事中。北都之变,皆被贼拷掠,乘间南归;正声散财起义,不克。先后渡海入厦门以终。
  刘子葵,惠安人。惠安义师之役,子葵襄其事;官索之急,削发入厦门为僧。复谒永历帝于肇庆,擢龙川知县。总兵黄应杰叛,子葵扼关,使不得北向;惠属诸邑赖以全。标将某谗之巡抚;子葵曰:『吾为国耳,岂恋一官哉』!即日解组去,与简伯遁潮之深山。久之,复至厦门。简伯,抚州人;子葵之树帜龙川也,简伯以兵部职方奉命过其邑。河源师溃,自刎不殊,乃与子葵往来闽、粤间;将之桂林,途遇寇死。
  陆昆亨,不知何许人;官锦衣卫。扈隆武帝西行;汀州之变,奔厦门为僧,年八十有奇。
  黄事忠字臣以,不知何许人;官兵部职方司。尝崎岖闽、粤,起义兵。母妻被杀,避居厦门。戊戌(一六五八)冬,偕御史徐孚远、都督张自新奉使赴滇;失道安南,与国争礼。后西旋,不知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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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光文字文开,号斯庵,鄞人;以明经入贡。乙酉(一六四五),豫画江之师,鲁监国授太常博士;已从至长垣,进工部郎。军溃,扈监国不及,走肇庆;永历帝擢太常寺卿。
  辛卯(一六五一),两粤再覆,由潮阳至金门。我闽督李率泰招之;焚其书、返其币。将航海,居泉之海口;风失维,飘至台湾。时台湾犹为荷兰地,从之受一廛。及延平朱成功至,知光文故在,喜甚;以客礼见,致饩、拨田宅赡之。成功卒,子经嗣立,颇改父政;讽以诗,几得祸。因逸至罗汉门为僧,授徒自给;不足,则济以医。叹曰:『吾二十年飘零绝岛、弃坟墓不顾者,祗欲完发以见先帝;而卒不克,其命也夫』!癸丑(一六六一),台湾初附,我总督姚启圣贻书曰:『管宁无恙邪』?寻卒于诸罗。光文居台三十年,盖及见延平三世之盛衰云。所著有「台湾赋」、「东海赋」、「檨赋」、「桐花芳草赋」、「草木杂记」。
  姚翼明字兴公,浙江人;官兵科给事中。明亡,起义海昌;事败,遁。已从鲁监国乘槎至厦门,僦居东岳庙;爨火屡空,充然自得。旋入洪济寺为僧。著有「南行草」。
  程应璠,浙江人;陈瑞龙,湖广人:并以武进士历官都督。浮海至厦门,与徐孚远诸人游;纪许国诗云:『勋追盛世麒麟阁,人是深山布褐翁』。瑞龙卒于厦。
  万年英字静斋,黄州人;官台州通判。隆武帝登极诏至,鲁诸臣不用命;年英独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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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不宜异议』!上闻而嘉之,擢兵部主事。闽亡,遁迹厦门;永历帝召授故官。癸巳(一六五三),复奉命至岛,与徐孚远、纪文畴游。后不知所终。
  辜朝荐字在公,潮州人。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授安庆推官,晋兵科给事中;与郭之奇、罗黄杰、黄奇遇号为四骏。明亡,依朱成功于金、厦。后渡台湾,卒(或曰朝荐在粤与何吾驺争事权,有隙。丙戌(一六四五),李成栋以师入广州,实朝荐导之;既成栋归明,朝荐惧事泄,走归岛云)
  谢元忭字途野,潮州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永历时,官兵科给事中。后祝发于厦门为僧。
  任颖眉,不知何处人。鲁监国时,以职方郎中监督师熊汝霖军,从监国航海。定西侯张名振尝舟过昌国卫,守城兵以炮击之,中名振卧床;名振大怒曰:『叛军无礼乃尔邪』!袭破之;掳城中妇女二百八十有奇,将赏给南田军士。颖眉自舟山至,具以告;颖眉力争之,竟日与名振大竞,僚佐劝止之。明晨,名振迎入帐,抗论如前,乃礼谢之;妇女得放还。辛卯(一六五一)八月舟山陷,突围得脱;从监国,终于厦门。
  任廷贵,不知何处人;以大常寺卿从鲁监国于舟山。辛卯(一六五一)八月,师逼舟山,监国航海;廷贵又从焉。自厦门奉命北上,舟覆北茭洋,以僧遁;贻绝命诗曰:『还将不二證西归,未遂黄冠即衲衣;力任四千馀载重,痴担六十七年非。翩翩野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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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云适,点点寒梅斗雪霏;梦破瞿然成大觉,澄潭明月自相依』。
  陈骏音,不知何许人;黄道周弟子。隆武时,官中书舍人。道周师次明堂里,自忖必败,出所著书畀骏音间道持归。偶客邸火,烬焉;每语及,辄哭。闽亡,依郑氏于厦门,授吏官都事。郑经之与耿精忠败盟也,骏音谓:『隳两国之好、失同雠之义,致前门拒虎者恢心薙发,悔何可追!今惟遣将倍道出邵武、攻南台,亲统六师临江督战,庶可冀成效。若优游岁月,恐祸不远矣』!冯锡范诋为老悖,出为铜山安抚司。郑氏亡,骏音遁粤之韩江;年八十馀,卒。
  又有齐价人、洪七峰、骆亦至、吴亦庵、刘玉龙五人者,其详不可闻;明季遗老之避地台、厦两岛者也。亦至著有「岛史」。亦庵,江右人,尝官兵部;寓居醉仙岩以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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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永言字岑立,昆明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官昆山知县。尝应南都诏,荐诸生顾炎武于朝。会师南下,永言弃官逃;已复与炎武及参将陈宏勋、诸生归庄、吴其沆等起兵拒守。事败,入黄浦依吴志葵。志葵败,祝发为僧,名懒云,入中峰;旋入金华。晚卒于滇。
  张应星,云南恩贡生。习谶纬,工剑术。官知州,以军功擢部郎。隆武建号,赍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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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沐天波;过汀州,归化知县华廷献留之宴。忽报峒贼将至;应星曰:『我虽过客,而眷属在城,义无退避;祸福与君共之』!集绅士,沥血神前。登陴,望贼阵曰:『此名赤脚城,如马足裹铁,履山如平地;吾识此符咒』。破之,立解。贼造天车如方栅,容四十馀人;数人推而前,高与城齐。应星以冲木破之,相持数昼夜,城赖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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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五十八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五十一
    逸 民
     徐逸度(黄周星、潢、顾与治、纪映钟) 张弨(卓尔堪、万寿祺)
     徐枋(周茂兰、金俊明、陆琏、徐晟、徐树丕、杨炤、韩洽、叶襄、
      陈三岛、包捷、吴宗潜、吴宗汉、吴宗泌、顾有孝)
     归庄(顾兰服、钟晓、杨彝、毛晋、侯泓、朱明德、朱明镐、张若羲、
      陆庆臻、光承、谢遴)
     纸衣翁 沈寿民(补) 采薇子 赵士(赵士完、张光启、刘孔怀)
     崔子忠(董樵) 一壶先生 吴道行(兄道升、子牂矛、方月斯)
     郭金台(蒋之棻、朱之宣、二南、瞿龙跃)
     李国相(郭履跹、刘象贤、夏汝弼、周士仪、陈三绩、邓林材、刘春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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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之正)
     陆圻 汪沨(补) 施相(徐继恩、谈迁)
     巢鸣盛(谭贞良、褚连时、吴统持、沈起、翃、冯延年、俞汝言、
      蒋之翘)
     李标 李天植(钱士馨、陆启浤) 周之璿(张应鳌、董玚、赵甸、张应煜、
      刘应期、张成义、陈确、叶敦艮)
     戴易(张宗观、朱士稚) 陈洪绶
     邵以贯(吕章成) 周容(杨秉纮)
     周西(范路) 骆国挺(朱金芝)
     林浤(曾灿恒、杨维熊、陈发曾、蔡又新、陈名宾、何其伟、赓)
     郑郊(弟郏、郑邵、刘尧章、林炅) 朱国汉(丁之贤)
     阮文锡(林藿、庄潜、洪承畯、陈显谟、叶后诏、张士)
     涂伯案(弟仲吉、李茂春、洪思、仍辂、程之正、黄骧陛、林迈佳、
      陈国腆)
     邱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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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逸度,以字称;中山达之裔。国变后,弃家。挟昆山李氏子同窜,呼以伯仲,遂姓李;以来南故,遂名南。世或有言李南诗者,非真姓名也。隐于杭东郭之艮山,卖药自给。所交,惟逸民徐坚石、施蕙农数人。疾革时,子嘉锡跪床下,请宗姓及名;瞋目叱之,终不言。故子若孙,终不知氏之所自。卒,年八十有五。其为诗歌,多可嗟、可泣语,率不存;存者惟「楚归吟」、「居漫兴」二卷、前后「梅花二百咏」而已。
  黄周星字景虞,一字九烟;本湘潭周氏子,幼为金陵黄氏抚养,遂冒其姓为黄周星。成崇祯庚辰(一六四0)进士;除户科给事中,不就。性狷介,诗文奇伟。国变后,变姓名为黄人,字略似;侨寓湖州,寒暑不易衣冠。年七十,自撰墓志。作「解脱吟」十二章,纵饮酒一斗大醉;沈南浔河死。
  潢字元倬,上元人;崇祯丙子(一六三六)举人。户部郎中倪嘉庆荐于朝;潢念世乱亲老,赋「南陔诗」以见志,不就。尝与顾炎武同诣孝陵;炎武称其诗深婉和挚,不失三百篇「温柔敦厚」之旨。
  又,江宁贡生顾与治字梦游、上元纪映钟字伯紫,皆逸民中以诗名者。
  张弨字力臣,淮安山阳人。父致中,为复社领袖;尊经博古,家贫而储金石文颇富。弨承家学,弃诸生不就试;躬历焦山水澨,手拓瘗鹤铭而考證之。又入陕,谒唐昭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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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览从葬诸公表碣;潜断石,必三复而联络之。顾炎武开雕「音学」五书于淮上,弨与子增、箕任校写之役。炎武尝云:『精心六书、信而好古,吾不如张力臣』。
  卓尔堪字子任,江都人;建文时侍郎敬之孙。选辑逸民诗;朱彝尊诗所云「忠贞公后族蝉联,一代遗民藉尔传」也。
  万寿祺字年少,徐州人;崇祯庚午(一六三0)举人。风流豪宕,倾动一时。国变后,僧冠僧服,自名「明志道人」。沙门慧寿,饮酒食肉如故;顾炎武过山阳,与定交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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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枋字昭法,号俟斋,长洲人;故詹事汧之子。崇祯壬午(一六四二)举于乡。痛父死国难,与嘉善吴锄避地灵岩、支硎间;久乃筑涧上草堂老焉。书法孙过庭、画法巨然,署曰「秦馀山人」;终其身以书画自给,足不入城市。豢一驴甚驯,能知人意。有所需,则以书画卷置一驴背上,驴乃独行至城,立城闉间不阑出一步;市人见之,咸谓高士驴至,取其卷,如所指备物而纳诸。达官贵人访之,辄踰垣避去;有所遗,不受。巡抚汤斌尝屏从骑,徒步叩门者再;卒不见。往来者,惟莱阳姜实节、宣城沈寿民、昆山朱用纯、同里杨旡咎、门弟子吴江潘耒及南岳和尚洪储也。洪储每以香火资周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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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曰:『此世外清净物』!得独留。所居当天平山麓,平远清胜;读书、染翰之外,竟日不出一语。与平湖李确、嘉兴巢鸣盛,称海内三高士。年七十有三,卒;潘耒与山阴戴易葬之邓尉之西真如坞,而以涧上草堂为之祠。
  周茂兰字子佩,吴县人;忠介顺昌长子也。顺昌死阉祸;崇祯帝即位,茂兰刺血书诣阙讼冤,诏以所赠官推及其祖父。茂兰更请给三世诰命、建祠赐额,悉报可;且命先后惨死诸臣咸视此例。茂兰好学砥行,不就荫叙。国变后隐居,以寿终;乡人私谥曰「端孝先生」。
  金俊明字孝章,吴县诸生。性和而介;入复社,才名藉甚。崇祯壬午(一六四二)秋,偶筮焦氏「易林」,得蛊之艮,愀然太息;遂弃诸生。乱后,隐市廛间;矮屋数椽,藏书满椟。门人私谥曰「贞孝」。又,陆琏字茂璩,吴县人;两中武科。国变后,祝发莲子峰下,自号「了缘道人」。有「枫江遗稿」。
  徐晟字祯起,一字损之:长洲诸生。以陶潜自比,题其诗为「陶庵诗删」。魏禧尝称为吴门隐君子;谓其『诗顿挫沈郁,即辞有未工,必不稍有矫饰以自害其性情』。同时诸生徐树丕字武子,工八分书。乱后,屏居郊西,布衣藿食,泊如也。著有「埋庵集。杨炤字明远;年少负高才,遁迹不出。妻子冻馁,吟咏弗顾也。韩洽字君望,隐居羊山。秀水朱彝尊极称之,谓『所据篆学测解、释训考源,足證赵宦光「说文长笺」之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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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襄字圣野,与莱阳姜垓诗篇唱和,力屏钟、谭邪说;所刊吟稿今不传。陈三岛字鹤客;蓬户席门,求友若不及,与魏耕、张宗观、朱士稚等为莫逆交,孤愤露于词色。耕以海上事泄入狱死,宗观、士稚等亦不良于死。三岛郁郁卒。以上皆长洲人。
  包捷字惊几,吴江人;崇祯壬午(一六四二)举人。性真挚。孙兆奎之死也,哭之内桥。明年,吴易死杭州,收葬之。隐居灌园以终,有「西山集」。同时诸生俞粲字受子,谷隐岩耕,不入城市。又吴宗潜、宗汉、宗泌兄弟九人,隐居唱和,所辑有「惊隐篇」、「岁寒集」。而顾有孝者,字茂伦。选刻「百家诗」行于世,有齑菜孟尝君之目;晚号雪滩钓叟。松陵女子沈关关,刺绣作「雪滩濯足图」;过江人士至,以不与题词为恨云。以上皆吴江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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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庄字元恭,昆山诸生;尝举崇祯庚辰(一六四0)特用榜。博涉群书,工草、隶。与同里顾炎武学行相推许,而不谐于俗;有「归奇、顾怪」之目。
  乙酉(一六四五)师下昆山,与炎武同应前令杨永言义师之役。事败,亡命去;薙发僧装,称「普明头陀」。晚乃庐金潼里之祖茔侧。炎武奔走四方,庄不出里闬,而寓书相切劘。炎武尝言音韵必宗上古,孔子亦未免有误;庄规之曰:『君学益博,则僻益甚;将不独音韵为然。却子语迂,单子知其不免;况加之以怪乎!愿抑贤知之过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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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也』!又劝炎武东归云:『柳子厚窜南方,恨其祖先曾不若马医夏畦之鬼得享岁时之祭;君独无邱墓之思乎』?其直谅诚款如此。
  又,顾兰服字国馨,于炎武为从叔父行。国变后,弃诸生,业医。永历帝称号粤中,遣使授冠带;辞以疾,不赴。又有钟晓者,字人雅(或曰醇),不详何处人。崇祯末,流寓昆山;食鲜一饱而行吟不辍。见垩墙,辄以所作题擘窠书;人争恶之。夏日沈饮大醉,溺水死。
  杨彝,常熟人。以岁贡,官松江训导;擢知都昌县,道阻弗克赴。万历之季,士子喜倡新说畔传注;彝与太仓顾梦麟力明先儒之说,天下翕然从风,称「杨顾学」。鼎革后,归隐。晚岁目盲;犹令人读书其侧,讲说无少倦。年七十九,卒。同邑毛晋字子晋,隐居不赴试。性好藏书,自「十三经」、「十七史」及诗词、曲本、别集、稗官,靡不镂版公诸世;今所谓「汲古阁本」也。有「野外诗卷」。
  侯泓字研德,后更名涵、字中德,嘉定诸生。论文以孟子为宗,论诗本之自得。所作「杨州秋怀」七言律,感怀故国,情见乎词。有「掌亭集」。乡人私谥曰「贞宪先生」。
  朱明德字不远,太仓人。隐居烂溪之滨;著「句吴外史」,记鼎革时事甚悉。又,诸生朱明镐者,字昭;有「甲申悲愤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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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若羲字昊东,华亭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甲申(一六四四)后,灌园自给。中表秀水朱彝尊尝访之郊外,荷锄带笠相揖于田间。破屋中,下一榻以留吴处士骐。
  陆庆臻字集生,金山卫人;崇祯壬午(一六四二)举人。国朝顺治八年(一六五一),拣选推官;不赴。游秦、晋间,晚始归里。贫甚,泣曰:『得墓田一笏营葬足矣』!故又号笏田。著有「荠园诗稿」。又有光承字介右、弟烈字名世,皆上海诸生。乱后,兄弟躬耕海畔;有「镰山草堂诗集」。
  谢遴字汇先,宜兴人;崇祯癸酉(一六三三)举人。有「亦是楼存稿」。鼎革后,隐居种菜;检讨陈维崧赠以诗曰:『半亩牛宫绕菜田,锄畦汲水独悠然;芒鞋一两千金直,不踏城中二十年』。
  纸衣翁者,面目略可辨,行吴市中;剪纸为衣,行则窣窣作响。日诣破庙中卧;卧起,于两袖间出崇祯大钱一,弘光、隆武钱二,置之高所而载拜。拜已,始就食;食亦不审其何所得。识者谓是南都、闽疆之遗臣邪;而姓氏竟弗传。
  沈寿民字眉生,宣城诸生;修撰懋学之从孙也。崇祯九年(一六三六)举贤良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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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抚张国维以寿民应诏。适杨嗣昌夺情起兵部尚书;抗疏劾之曰:『嗣昌起复,业一年矣。即应躬历戎行,灭寇朝食;奈何安坐司马之堂,支吾朝夕,使饷日以亏,师或解体!虽屈首服丁汝夔之刑、束身死洽之狱,竟何益哉』!又疏云:『嗣昌既不能躬行戎间,曲徇熊文灿主抚之说。即抚局果成,辱国损威,已不可赎;而况乎其未必也!流寇蔓延七省、肆毒十年,擅惊陵寝;凡为臣子,畴弗痛心!嗣昌统一十二万之师,不为不武;运二百八十馀万之饷,不为不充。整旅以往,何凶弗摧!俾贼力极势穷,面缚舆榇,而后昭上恩德以宥之;夫如是而抚可成也!今者,漫无剪治,顿事姑容。招之不来,强而后可;讲盟结约,若与国然。天下有授柄于贼而能制贼者乎!毋乃既隳剿之功而复乖抚之术乎!虽复远宽三年之限、更累数年之民,正恐荡贼无期,主忧弥切;臣不知所终矣』!通政使张绍先以其言危切,借「字数溢额」寝不上。寿民书责之,绍先乃请上裁;命勿进。寿民复檃括两疏上之,留中;少詹事黄道周闻而叹曰:『此何等事,在朝者不言而草野言之;吾辈愧死矣』!廷臣次第疏争,俱获严谴;要自寿民倡之,故是时名震天下。未几,移疾归;讲学姑山,从游者数百人。
  先是,寿民疏中有「阮大钺妄陈条画、鼓煽丰」语,大铖深衔之。弘光时,大铖用事;乃变姓名,携家走金华山中。南都亡,遂匿迹深山,采藜藿以自食。有知而饷之者,皆峻却;曰:『士不穷无以见义,不奇穷无以明操守』。郡守朱天锡致十金,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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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庋置壁中,三年未尝发视。溧阳陈名夏雅善寿民,既仕我朝为大学士,将特疏荐之,遣使寓书;寿民不发函,对使焚之。答书曰:『龚胜、谢枋得智非不若皋羽、所南,卒殒厥躯者,由多此物色耳。今之荐仆者,直欲死仆也』!名夏乃止。乙未(一六五五)始还里,而足不履城市。当事或邀之;及半道,望望然去。乙卯(一六七五)五月,卒;年六十九。疾革,命门人刘尧枝、施闰章载笔曰:『以此心还天地、此身还父母、此学还孔孟』。语毕而瞑。
  生平重然诺。友人周梅骨死海外,子幼;寿民渡海葬之。周镳之殁也,藐孤为逋负所逼;寿民鬻田以偿。与黄宗羲交最笃;别四十年矣,临殁为书永诀,去易箦十有三日耳。学者私谥曰「贞文先生」。所著有「闲道录」(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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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薇子者,衣如悬鹑,两足重茧如漆,往来绩溪岭北。常宿路亭中,拾楛枝、撅野菜就沙罐烂煮,食之。食已,复撅菜、拾枝如故,而未尝向人乞一钱。间入馆中,假童子楮笔题诗;诗或可解、不可解,而字甚工。题已,歍歍诵、歍歍哭;尾辄署曰「采薇子」。叩其姓氏,即流涕不答;再叩之,则哀号疾驰去。顾每岁三月既望,必僵卧地下者数日,不饮不食、不言笑;好事者或蹴而呼之以食,则又歍歍然哭不已。人以是度其为故明之有爵位而悼丧其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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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士字伯浚,掖县贡生。倡山左大社,与南中复社相应。集义勇捍卫乡里,尝削封事稿欲上之;见陈启新用事,不果。颠沛终老。著有「东山诗史」;陈济生尝谓『忠爱恳切,大类子美』。又,赵士完字汝彦,掖县人;崇祯壬午(一六四二)举人。乱后,弃家而南,栖废寺中。弟士冕,官我朝镇江知府;物色得之,强之归,顾炎武与订交焉。
  张光启字元明,章邱诸生。乱后,足不履城市。年八十馀,卒;士祯为删存其诗。又,长山刘孔怀号果庵;顾炎武尝主其家,与之辨析疑义。所著有「四书五经字徵」、「诗经辨韵」诸书。
  崔子忠一名丹,字道母、又字青蚓;莱阳人,寄籍为宛平诸生。画与陈洪绶齐名,世所称「南陈北崔」也;尝为尚书华亭董其昌所许。顾自矜贵,虽贫甚而不以金帛动。友人官吏部者念之,属选人具金为寿;子忠怒,投之地曰:『念我贫,当分俸饷我;乃以此外来物污我邪』!史可法故与子忠善,偶诣其舍,见方绝食;脱乘马曰:『聊佐一夕卫』!径徒步归。于是子忠牵马入市,得金呼友噱饮之;曰:『此酒自史道邻来,非盗泉也』。凡饮一日而金尽,绝食如故。
  乱后南奔,郁郁不自得。有世俗子拂其意;遁入土室中,匿不出。南都覆,后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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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
  董樵字亦樵,莱阳诸生。国变后,徙居文登海滨,日荷薪入市易米,人莫知其住处。有绅士要于路,欲与语;樵弃薪道左,诡云:『吾科头,当取冠与公揖』。竟去不来。绅士取弃薪以归,曰:『此高士所遗也』!樵从此不复入市矣。
  一壶先生者,不知其为何如人。往来登、莱间,角巾破衣。好饮酒,行辄以酒一壶笼袖中;人呼「一壶先生」。好事者咽以酒,即留宿其家。间一读书,即欷歔流涕,往往不竟读;虽黑夜亦踉跄。或宿野人家、或寄僧寺,不久辄去;去复罔知所之。
  与即墨黄生、莱阳李生者善。每与两生相对,瞪目无语;既而曰:『行酒来,吾为汝痛饮』!两生尝从容叩之;勿答,即舍去。去之数岁,忽再至,仍居僧寺;容貌憔悴,神气惝恍,中夜放声哭。阅数日,竟雉经死,年垂七十矣。两生者为之殡,而岁以一壶酒浇其土。
  吴道行字见可,善化人。六、七岁,闻长老谈岳麓先贤讲学,辄肃然倾听。为诸生,家贫授徒;时新建惜阴书院当事聘为山长,人称「嵝山先生」。国变后,郁郁不自得。一日,趋吉藩故邸,望阙痛哭。舆归山中,不食卒。著有「嵝山集」、「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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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史阙疑」、「岳麓志」。
  兄道升,性笃孝友;亦以嗜学称。子愉、牂矛(愉附见「周二南传」);牂矛字去慵,鼎革后,弃诸生,率妻子躬耕长松里,屡徵不起。有方月斯者,佚其名,谷城人;辅臣岳贡之子。甲申(一六四四)后,卖卜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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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金台,湘潭人;字幼隗。本姓陈氏;遭家难,冒姓郭。中崇祯己卯、壬辰(一六三九~四0)副榜。会举行积分法,朝士屡以名荐,不赴;例授官,亦不就。中隆武丙戌(一六四六)举人。貌奇伟,议论风生。流贼陷湖南,请于督师何腾蛟,练乡勇为守御计。既知时不可为,乃隐衡山,绝口不谈世事。腾蛟以职方郎中荐,再起监司、佥事;皆以母老辞。临终自题其碣,曰「遗民郭金台之墓」。
  蒋之棻字天植,湘阴人。有罗江才子之目,与同郡赵□□、郭金台齐名。性豪迈,以澄清天下为己任。甲申(一六四四)后,崎岖戎马以卒。又,朱之宣字子昭,湘阴人。鼎革后,隐于樵,自号「砍柴行者」。戊子(一六四八)之役,楚义师蜂起;收复后,当事因之成大狱,湖湘名士株连者三百馀人,之宣与焉。狱数年,始解。
  二南字放叟,茶陵贡生。以不薙发被逮,绝食七日不死;洪承畴疏救之,得放还。有劝之再出者,辄掩耳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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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龙跃字天门,武陵人;崇祯时拔贡。鼎革后,出亡不归。所至题诗石壁上,纳稿瓢中;号「一杓行脚道人」。
  李国相字敬公,原籍富平。随都督刘綎平、阳应龙赴部听叙,下三峡舟覆,负母出巨浪中,功牒漂失;遂浪迹衡、湘间。崇祯壬午(一六四二),以衡阳籍举于乡。衡州陷,献贼胁以伪职;国相引刀刲两臂示不可用,得免。鼎革后,转徙山谷;岁更其处。晚筑小室,植桃数株,称「桃坞老人」。
  又,衡阳郭履跹字季林、湘乡刘象贤字若启,皆壬午(一六四二)举人之隐居著书终者。
  夏汝弼字叔直,衡阳诸生。湘、衡乱,佯狂远蹈,或歌、或哭;有语及时事者,即闭目不答。鼎革后,挈家入九疑山,绝粒死。
  周士仪字令公,酃人;崇祯中拔贡。父祉,任常宁训导;罢官归,为溃卒所掠。士仪泣求身代,卒义而释之。遭乱不仕,作「史贯」十卷;夫之尝亟称之。
  陈三绩字玉几,零陵诸生。事母孝。与陈纯德为莫逆交;纯德贵,遂绝意进取。献贼闻其名,百方招之;逃万山中。当事以抗节荐授桂林通判;亦不赴。隐云庄山二十馀年。著有「易经传义衷」、「参山诗集」;学者称「参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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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林材字卉生,新化诸生;精步算、占验之学。癸未(一六四三)献贼之乱,夜坐中庭仰视,大叫曰:『长沙城陷矣,奈何』!乃兄弟相约逃。鼎革后,隐于农。国朝康熙时,吴逆踞衡州,伪将军某胁以官;以计得免。又有刘春莱字芝侣,武冈诸生。有要人欲物色之,逼见于麟趾阁,跳而避焉,竟跛;人呼为「跛仙」。
  唐之正字光诚,沅陵贡生;御史愈贤之孙也。初,读书云盘山中。既阖门殁于贼,孑身寓北溶寺。甲申(一六四四)后,尽去其发如僧;独与同里沈汝霖游。诗集燬于火。乡人哀之,为筑室北溶山顶曰「南憩堂」以终(汝霖字他友)
  陆圻字丽京,号讲山;钱塘贡生。尝束刍絮酒,会葬娄东张溥之丧,赋五言长律;一时传诵。与弟行人培结友人为登楼社,号西陵体。培盛气难犯,圻温厚未尝言人过。有语及者;辄曰:『我与汝姑自尽,毋妄议他人』!培与陈潜夫以檄相攻,止之不可,则不与闻。
  乙酉(一六四五)杭州不守,培自经死。圻匿海滨,之越、之闽,薙发为僧。母作书趣之归;乃以医养亲,多奇验。有病人梦神告之曰:『汝病得九十六两泥可生也』!旦告其友;友悟曰:『此陆圻先生也。圻之字斤、土,姓为六;合之,乃九十六两土也』。迎圻投之药,立已。由是,户外屦恒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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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几,庄廷鑨私史祸作,牵连入狱;贻书友人,自刻责谓『辱身对簿,从此不敢与汐社之列』!既释,遂不知所之;或言其在黄山。子寅,□□弟子也;徒步入山,长跪号泣请归。圻曰:『昔以汝大母在耳,今何所归』!寅请一祭墓;乃相将归。会弟阶苦心痛剧甚,留治八阅月;与弟同卧室,不入内。既愈,之广东访澹公于丹霞精舍;一夕遁去。寅零丁走万里求之,莫能得踪迹,遂悒悒以死;时称其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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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沨字魏美,钱塘人。孤贫力学,与人落落寡合;人号曰「汪冷」。崇祯己卯(一六三九)举人,与同邑陆培齐名。知府钱某以女妻之,初盛饰入门;沨诫之,乃屏侍婢,以疏布躬操作。
  南都亡,奉母入天台。海上师起,群盗满山,复返钱塘侨寓北郭外;室如悬罄,处之宴如。妻家欲强之试礼部,出千金示其妻,俾劝驾;妻曰:『吾夫子不可劝,吾亦不爱此金也』!当时湖上有三高士,皆孝廉之不应试者;而沨尤峻介。我监司卢某闻其名,欲见之。一日,遇沨于僧舍,问汪孝廉何在?沨应曰:『适在此,今已去矣』!卢怅然,而不知应者即沨也。已乃遣人通殷勤于三高士者,约置酒湖舫,以世外礼相见。其二人幅巾抗礼,卢相得深欢;独沨不至。已知其在孤山,放舟就之;终排墙遁去。沨不入城市,当事或馈金为寿;不得却,埋之。里贵人请铭墓,馈百金;拒弗纳。始居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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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大慈庵,又迁宝名院;竹榻芦帘,不避风雪。恒出游,或返、或不返,莫可踪迹。宁都魏禧自江西来访,沨谢弗见;禧遗书曰:『魏美足下:宁都魏禧也,欲与子握手一痛哭耳。足下以寻常游客拒之,可谓失人』!沨省书大惊,一见欢若平生;临别,执手流涕。沨从愚庵和尚说世法;禧曰:『子事愚庵谨,岂有意为其弟子邪』?沨曰:『吾甚敬愚庵;然今之志士多为释氏牵去,此吾所以不肯也』!
  乙巳(一六六五)七月三十日,卒于宝名僧舍;年四十八。临殁,举书卷焚之,诗文无一存者。起视日影,曰:『可矣』!书五言诗一章,投笔就寝而逝。
  兄澄、弟沄,亦诸生;隐居终(补)
  施相字赞伯,号石农,仁和诸生。乙酉(一六四五)后,弃衣巾,筑室西溪,徙居焉;徐介、万斯选来依之。三人所学不同,而相得甚驩。介性孤梗,谔谔多所否;独心服相,四十年如一日。相子云蒸,事介如父。无何,介卒,相父子适他出,门人疑所殡;云蒸之妇曰:『徐先生大故,焉有不于正寝者』!尽出其簪珥,以成礼;相归而喜曰:『不愧吾妇』!未几,相亦卒,无以为丧。故人官守令者,以百金致襚;云蒸曰:『是非吾先人意也』。再谢不受。相遗书燬于火,存诗一卷;斯选尝曰:『石农虽谢人事,其心耿耿未下者,伤曹桧之不振、望西都之中兴!思深哉!非田园之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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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继恩字世臣,仁和人。弘光时,举明经首。为文刺匦臣之奸,马士英怒,将逮之;大行人陆培力争之,乃已。后为僧,名静挺,字俍亭;有「十笏斋诗钞」。
  谈迁字仲木,一字观若;海宁诸生。尝考累朝实录,撰「国榷」一书;中年燬于火,晚克成编。
  南都上景皇帝庙号曰「代宗」,时以为当;迁独非之。答「友人问」诗云:『成周作谥法,大小行乃传;公旦暨师望,肇制自圣贤。相古后皇陟,南郊必称天;易名典克慎,叙法宜精专。汉后避帝讳,临文率拘挛;唐以代易世,宋以真易元。其文虽或殊,其义则一焉。景皇承大业,即祚凡七年;多难固邦国,文武要略全。屡遣奉迎使,事兄礼罔愆。及乎裕陵返,黄离位南偏。初非囚尧城,夺门言何谝!梁瑶策始建,张懋册用宣。府号犹未备,何以垂简编!礼臣失不学,代乃居世先。相越仅五世,文义讵可沿!谥说十五家,秉礼恐不然。盈廷以为是,横议臣谈迁』!高宏图、张慎言皆以迁为奇士,折节下之;欲荐入史馆,不果。
  宏图之殉国也,属幼子于迁。后迁走昌平哭思陵,将西哭慎言于阳城;未至而卒,时丙申(一六五六)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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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巢鸣盛字端明,嘉兴人;崇祯丙子(一六三六)举人。事母至孝。乱后母殁,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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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墓,颜其草堂曰「永思」、阁曰「止阁」,而自号止园。三十年跬步不离墓次,绝迹城市。念器物皆足诲盗,种匏为器;远近效之,谓之「槜李尊」。有「永思堂集」。海内三高士之一也。卒年六十七;吴中徐枋为定私谥曰「贞孝先生」。又,谭贞良字元孩,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其戚人朱彝尊尝言其重茧山海,正命不渝。有「狷石居遗稿」。而褚连时者,字青还,诸生也;朱彝尊谓其志士不忘丘壑。顾其详,均不可闻。
  吴统持字巨手,嘉兴诸生。甲申(一六四四)之变,将上书南都;母黄氏止之曰:『奸相窃柄,汝欲何为』!明年,母卒;弃诸生,隐鸳湖。坐卧一危楼,饘粥不继。寻卖卜四方;年五十卒。沈起字仲方,乱后入东禅寺为僧;非其好也。尝拟撰「明书」,谓『明不亡于流寇,而亡于厂卫』;断自成化十二年秋始设西厂,绝笔焉。晚节以穷死。又,布衣翃字介人,工诗词。天、崇时,诗归盛行,人沿竟陵派;翃独尚唐音。陈子龙击节云:『今之高三十五也』。乱后,馀小屋二间,炊爨、吟咏其间;故人有官府寮者造之,不见。寻卒于京口;无子。二人亦嘉兴人。
  冯延年字千秋,秀水人;祭酒□□之孙也。中钱塘籍崇祯己卯(一六三九)副榜;或劝其就庚辰(一六四0)特用榜之选,延年知时不可为,遂归隐。与子首川,并著名复社。著有「秋月庵稿」。诸生俞汝言字右吉,亦有声复社中。乱后,弃诸生;博稽有明三百年典故,作「大臣年表」,称简核。晚著「春秋平论」,取宋儒苛刻之论,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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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解释之;惜未流传。有「大涤山房集」。又,蒋之翘(承礼谨案:原稿标题「江皋」二字,而传文则云『之翘字楚』;窃疑有误。后读朱彝尊「明诗综」作蒋之翘,当得实矣。今据增「蒋」字;「江皋」二字,岂笔误欤?附志俟考)字楚,秀水布衣。甲申(一六四四)后,隐于市。尝校刊「楚词」、「晋书」、「韩柳文集」,又辑「槜李诗乘」四十卷。晚年无子;书佚,无存者。
  李标字子建,嘉善人。好言兵,治军律、营阵、壬遁诸书。史可法辟为记室;见事不可为,辞归里。既闻可法殉难扬州,渡江会葬其衣冠于梅花岭。归而绕屋种梅,赋诗三十首;盖自托于西台恸哭之谢参军云。
  李天植字因仲,平湖之乍浦镇人;学者称蜃园先生,海内三高士之一也。崇祯癸酉(一六三三),举于乡。少而萧散;尝曰:『无欲则心清,心清则识朗,识朗则力坚;无欲则心真,心真则情挚,情挚则气厚』。时时以诲学者。亦颇耽清言。三上公车;癸未(一六四三),其子诸生观卒,自以为有隐慝,痛自刻责,遂绝意仕进。改名确,字潜夫。
  荐遭丧乱,遣妾遣婢殆尽,尚有田四十馀亩、宅一区,分畀所后子震与其女,遂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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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别其妻径入陈山,足不至城市;训山中童子以自给,自署曰「村学究」、「老头陀」。居山十年,适山僧开堂,以避喧,返其蜃园。蜃园者,乍浦胜地可以望海者也;复与妻居。卖文取食,妻为鞋、竹筥以佐之。好事者约为月给供米,力辞不受。有司慕其高,访之;踰垣避。
  又十年,家益困,不复能保其园;乃以妻委婿家,而身寄食于僧寺。戚友怜之,相与赎蜃园归之。于是复与妻居,则年已七十矣。相对时绝食,乃叹曰:『吾本为长往之谋;顾蜡屐未能、乘桴又未能,今悔之无及,待死而已』!有馈之食者,非其人终不受。或问以身后;曰:『杨孙之葬,何必棺也』!
  又十年,蜃园但存二楹。两耳失聪,苦下坠;终日仰卧。客至,以粉版相问答。江西魏禧来造其庐,相对而泣。临别,以银五钱赠之;五反不受。固以请,曰:『此非盗蹠物也』!始纳之。禧属侍郎曹溶广纠同志为继粟之举,且谋身后事;吴中徐枋闻之曰:『李先生不食人食,听其以饿死可矣』!旋使至,则言果坚拒不受;禧乃深以为愧。未几,竟饿死。
  乍浦同时有郑婴垣者,与天植称金石交;先数年,于大雪中以冻死。
  钱士馨一名甹只,字稚拙;平湖贡生。尝昵金陵某妓,欲挟之归;妓曰:『以君之才,妾侍箕帚,宜也。恨读书尚少,愿以异日』!士馨耻之,归假东湖僧舍以居。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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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明文选」,一沙弥前曰:『秀才年不为少矣,尚读此兔园册子邪』!益耻之;发愤研究经史,多所撰述。旧说「周礼」「冬官」散见五官之中;士馨据「大、小戴记」、「春秋内、外传」以补之,经生家以为笃论。晚入京师,遇寇变;著「甲申传信录」十卷,颇不失实。有「赓笳集诗」。
  又,陆启浤字叔度,亦平湖贡生。性豪迈,尝大会词人于金陵桃叶渡;妓有呼延红菊者曰:『今日之集,惜无两岸芙蕖』!启浤乃复治具张宴;客至,则荷花盛开,盖先一日购百缸碎而沈之也。自是,十四楼中奉为上客。既而走京师,诗名籍甚。遇乱归里,扼穷而死;其友赵某诔之曰:『总君一身,顿殊今昔:翩翩五陵,萧萧四壁。金散名成,人完代革』!闻者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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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之浚字敬可,山阴人;刘宗周弟子。与宗周子汋同入山,累受逻者之厄,流离迁播;每曰:『死则俱死,断不负吾师以生』!既而薙发令严,相与披缁兴福寺。事定还家,则田宅尽为人夺,至无栖止之处。或劝之讼;曰:『吾不忠不孝,投死他乡;复何颜搆狱与恶少对簿』!之浚,本世勋籍;初入宗周證人之社,众以为左班官子弟忽之,竟以苦节寄食汋所以死。
  同邑张应鳌字奠夫,亦宗周弟子;服勤最久。宗周官南都时,邸舍萧然;应鳌独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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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尝作「中兴金鉴」,欲上之;不果。丙戌(一六四六)后,讲学山中。久之卒。
  董玚字元休,会稽人。初为倪元璐弟子,后更事刘宗周。国变后,披缁以寿终;手辑「刘子遗书」。又,赵甸字禹功,亦会稽人。少极贫,学黹养亲;人称赵孝子。长游宗周之门,传其学。丙戌(一六四六)后,隐于淄,卖画自给;世所称「璧林高士画」者也。晚乃讲学称山。
  张应煜馀姚人;刘宗周弟子。当宗周誓死时,劝拥诸藩起兵。宗周谢以事不可为;曰:『然则此降城也,亦非先生死所』!宗周瞿然起曰:『子言是也』!遽出城。
  刘应期字瑞当,慈溪贡生;刘宗周弟子也。有声复社中。初与姜思睿齐名,称姜、刘;继与冯文伟齐名,称刘、冯。丙戌(一六四六)后,忧愤发于诗文,多僻思奥句;郁郁死。又,同邑张成义字能信,亦宗周弟子也。丙戌(一六四六)后起兵,不克;行遁去,不知所终。
  陈确字乾初,海宁人。好洛、闽之学,师事刘宗周。与(下阙)……。
  叶敦艮字静远,西安人;刘宗周弟子也。国变后,弃诸生,教于里塾;能昌明宗周之学,以「笃行君子」称。
  戴易字南枝,山阴人。年七十馀,犹能作径丈八分书。吴中高士徐枋性孤峻,阖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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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一人;特与易相得,称老友。枋殁,嫠妇孤孙,饘粥不继。谋葬于祖茔,而族人不可;易曰:『吾为俟斋任此事;一日不得,则吾一日不了』。黧面茧足,徬徨山谷中;经年乃得地于邓尉之西真如坞,价需三十金。初求易八分书,非其人多不应;得者必厚酬。至是,榜于门,一幅银一钱;铢积寸累,悉归之地,不他费一钱。寓无隔宿炊,一苍头饥不能忍,辞去;己则寄食僧舍中,语及徐先生必流涕。事竟以集。吴江潘耒为作传云。易出处不可详,惟语操越音,数称刘念台先生及酉、戌(一六四五~四六)间事云。
  张宗观一名近道,字用宾、一字朗屋;朱士稚字伯虎、更字朗诣:皆山阴人。时号山阴二朗,咸以管、乐自命。宗观见诗人,则骂曰:『此雕虫之徒也』!见士稚与人论诗,亦骂不置。二人既负大志,故与慈溪魏耕、归安钱缵曾、长洲陈三岛称莫逆交;聚谋通海上,破产结客。士稚首为人所发,系狱;宗观号呼于所知,敛赀赂狱吏,得不死。既论释宗观,则大喜踊跃;夜渡江,为盗所杀。然二朗实皆能诗,乐府、古风尤绝伦;陈子龙诗有云『越国山川出霸才』,谓二朗也。
  陈洪绶字章侯,诸暨人。四岁,就读妇翁家塾。翁方治舍垩壁,洪绶入视之;良久,自累案登之,绘汉前将军关侯像,长十馀尺。翁见之,惊且拜。钱塘蓝瑛工写生,洪绶尝从学。已而轻瑛;瑛亦自以为不及,曰:『此于画,盖天授也』!已而纵酒近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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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数十日不沐;客有求画者,虽罄折至恭,勿与。或置酒召妓,辄自索笔墨。
  崇祯末,入赀为国子生。鲁监国时,以画待诏。师下浙东,大将军固山某从围城中搜得洪绶,大喜。令画,不画;刃迫之,不画。以酒与妇人诱之,画。久之,请汇所画署名,乃大饮,夜抱画寝;伺之,则已遁矣。
  既乃混迹浮屠氏,自称老迟,亦称悔迟、亦称老莲;纵酒狎妓则如故。醉后,语及国家沦丧、身世颠连,辄恸哭不已。后画名逾重,而意气逾奇。更数年,以疾卒。有妾曰吴净鬘,亦工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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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以贯字得鲁,馀姚人;门材最盛。少与兄以发齐名。性狷洁。遭饥馑,倡设义仓;桑梓德之。
  已国难大作,几欲死;以母在不得,遂髡发为头陀状,走入雪窦山中妙高台。僧道岩者,故鄞学官张廷宾也,亦姚产;乃依之。苦身持力,不与人接。寻以省母返故居;时黄尊素季子名宗会者,志节夙近,来同居其潭上园中。相与夜读谢皋羽「游录」,辄慕之曰:『方今豺虎满天下,五岳之志不可期矣。四明二百八十峰近在卧榻,当使峰峰有吾二人屐齿』!于是遍走山中。然山寨方不靖,所在多逻卒;二人者冠服奇古,踯躅其间,频遭诘难,不为苦。一日,忽入绝谷,罔知所向;俄而峰回路转,松梧桐竹甚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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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鸡犬声。就之,祗一家;有幅巾者出曰:『客从何来』?语之以宅里;笑曰:『吾亦姚人,避世居此』。止二人宿;曰:『是名石屋山。仆为陈从之,尝监故大学士孙公嘉绩军。公死海上,吾无所依,故来此耳』。因相顾嗟叹曰:『是真桃源矣』!宗会尝语人曰:『得鲁自甲申(一六四四)后,颊辅间无日不有泪痕;其稍开笑口者,则游山耳』。
  未几,宗会卒;孑然无所向,遂弃家投四明山中。时尚有一妾不忍判,亦自为尼,偕隐山中之杨庵。每日晨昏,各上堂礼佛;外此,虽茗粥不相通。久之,并卒。
  吕章成字裁之,馀姚人;大学士本之曾孙。与陈函辉为意气交。函辉从鲁监国于绍兴,荐章成为翰林院待诏;章成曰:『悍将骄兵日肆寇抄,越城中颠踬狼狈,救死不遑;岂可为之日邪』!辞不赴。函辉死,章成走哭于台州。意有所触,则惘惘独行,欲得异人而友之;访戴易于邓尉,遇顾炎武于昌平。已历吴、齐、燕、越无所遇,乃归。病中,自燬其著述;曰:『此无用之虚谈也』!所存有「浴日楼集」。
  周容字鄮山,鄞人。性跅弛不羁。御史徐殿臣一见赏契,由是著名。后殿臣避迹天童,海寇掠之去;容奔赴,请以身质,而遣殿臣以饷赎。既所许饷不偿,容受刑梏,足为之跛,乘间窃归;殿臣以为惭而容无怨言。踰年,殿臣死,诗哭之,极哀;论者高之。尝举鸿博,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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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秉纮字郊牧,于推官文琦兄弟为父行;同与江上之役而不受官。文琦兄弟死,秉纮以遗民领袖汐社。著述甚多,而「江浙水利考」尤关实用。子早卒,孙殇。年踰八十,遭火,尽焚其书;偕老妻匍匐烈焰中,不死。叹曰:『我已无国、无家;今又无书,是天多我也』!因自号「天多老人」。然神明不衰,自言『得容膝地,著述尚可记录』。有延之课子者,欣然往;未设帐而卒。二人皆鄞诸生。
  周西字方人,定海布衣也。少喜读书,父母怜其孱弱,节制之。西俟父母熟睡,篝灯读;被蒙其影,令勿泄。久之,被如墨。有邻妇挑之,却不与语;妇愠曰:『真痴儿也』!
  丙戌(一六四六),江上师溃,西年甫二十六,叹曰:『杨铁崖称老寡妇,今其时矣』!遂弃举业,授徒鄞之宝林以养母。己亥(一六五九),朱成功之师掠鄞;见西母丰硕,以为富家妇也,火熏之。西抱母大恸,斫伤右手;旁一卒曰:『是孝子也!乞舍之』。得免。
  著有「劲草亭诸编」、「痛定集」,皆不传。尝与友人书曰:『今日所断不可者,妄以义士自欺也。所谓义士者,当为蹈海之鲁连、奋臂之陈涉、张良之报雠、翟义之讨贼、骆宾之草檄、谢枋得之却聘;否则,陈咸之闭户不出、梅福之为市卒、陶潜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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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徵士。如吾蛟川、薛白瑜、陈鸿宾、艾仲可、郑调甫诸先生逃名空谷,如疾风劲草老而逾壮,庶几古人』!年六十八,卒。
  范路字遵甫,兰溪人;徒嘉兴之梅会里。好学工诗。崇祯辛巳(一六四一)岁大饥,人相食。有族弟携妻子将卖以求活者;路留之同饭糠籺,怡然不以为嫌。晚年,卖药长水市。乍愚乍智,人莫测其所诣;门人私谥曰「贞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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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国挺字天植,故诸暨人,寄籍为鄞诸生;与华夏、家勤、陆宇、高宇泰风格相伯仲。乙酉(一六四五),从钱肃乐起义,破家输饷。戊子(一六四八)翻城之狱,降绅谢三宾欲并杀之;而帛书中无国挺名,乃散流言,谓『国挺议事成后,尽籍荐绅家以赏军』。盖激众怒以杀之也;遂被逮。久之,得脱,家遂落;柴门土室,不接一客。每岁值夏、家勤忌日,必致祭,配以当年死事诸贤;哭声彻外。逻舟过之,不为怵。尝夜梦与张煌言相语荒亭木末间,恸哭惊其邻人;因作「寒纪梦诗」。憔悴三十年而卒。
  朱金芝字汉生,乱后别署「忍辱道人」;鄞人也。朱氏以好古世其家,藏鼎彝、金石甚富。金芝更喜讲学,从漳浦黄道周受「三易洞玑」之说;复社诸人争引重之。甲申(一六四四),遇北都之难,削发南遁。明年,江上兵起,以流滞他方不得与;往来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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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山寨及太湖军中,遗书戚人推官董德钦,邀之共事。德钦答以海上之局,劝金芝归赴同雠。甫抵里,而德钦以事泄死;金芝不为怵,好事益甚。未几被捕,亡命深山。一日,襆被长往;叩所之?曰:『吾将排阊阖,故先访三闾耳』。自是,踪迹遂绝。或曰客何腾蛟幕中,或曰入滇中崎岖扈从死,或曰投郧阳山中为道士;究莫得而详也。
  林浤字澹若,闽人。性任侠,于诗画、六壬、遁甲之学靡不究心。甲申(一六四四)以武举入都,上请缨疏;部议格不行。未逾月而北都亡,归以歧黄术隐于市。
  曾灿恒字惟闇,侯官人;南都御史熙丙孙。隆武丙戌(一六四六)行选举法,与弟祖训同列上荐。闽亡,不仕。我闽中大吏将徵之,乃裹粮游吴越,暮或径宿林谷下;自署曰「江湖散民」。著有「即庵诗稿」四卷、「游草」二卷。
  杨维熊字乃武,侯官人。讲学于鳌江幕浦三十年,足迹不至城市。著有「周礼、管子详解」、「尚书要言」。
  陈发曾字世承,侯官诸生;家邻城西荔水庄。乱后,兀坐小楼,凭栏吟啸;凡胜国之臣,咸纪述之。又有蔡又新者字在新,亦侯官诸生。乱后,葺茅高隐。二人诗文皆不传。
  陈名宾字际五,长乐廪生。知县夏允彝雅重之,赠以诗。乱后,与子鸣瑜、鸣琪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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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松坪,偕隐焉。著有「理学真伪论」、「书经讲述」。
  何其伟字梧子,福清人;中隆武丙戌(一六四六)举人。明亡,隐居教授,足迹不入城市;自称「逋民」。著有「涛园别集」。
  又,赓,福宁人。好言天文,隐居教授。郑芝龙两徵以金,却不受。著有「易序」及「秦川四咏诗」。
  郑郊字牧仲,莆田诸生。博学能文;黄道周尝称之曰:『郑牧仲一日千里,未易才也』!鼎革后,遁迹壶山之南泉;遂号「南泉居士」。弟郏字奚仲,亦诸生;与郊齐名。偕隐终身。又有郑邵者字勉仲,与同邑刘尧章字陶九者俱却聘隐山林以终;盖亦郊兄弟行也。
  同时,林炅字孟炅,仙游人;尚书兰友从子也。博极群书,而不与试。尝割股愈亲疾。有问及尚书当时事者,辄悲涕不置对;因自号曰默斋。
  朱国汉字为章,建宁人。少孤,事母以孝闻。甲申(一六四四),闻变狂走;登故越台址,北向恸哭。焚素业,挟赀游吴、越、燕、赵、荆、豫,与佣侩共甘苦。所至遇古忠臣、名贤祠庙墟墓,歌诗凭吊;有骚人之遗意。与同邑丁之贤,有「绥安二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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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钞」;萧山毛奇龄为之序云。
  之贤字德举。崇祯时,挟策入都,欲献书阙下言兵事;不果。北都陷,念家有老母,脱身南下。有将军者,建牙汀州,招致幕下,复稍稍资给之。赠以婢,生一子;僦屋城东桃花溪上以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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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文锡字畴生,同安人;功臣某之后也。世居海上。幼孤,泛海学贾以养母。母殁,躬负土石,与父合葬鹭门。
  甲申(一六四四)国变,文锡方弱冠,慨然谢举子业;师事峡江曾樱,传心性之学。又讲习风雅,旁及道藏、释典、兵法、医卜、方伎之书,靡不淹贯。出览名山大川,北抵东华,托处十馀年。后乃逃于释氏,名超全;以教授生徒自给。论者谓是郑所南、谢皋羽之流。著有「夕阳寮存稿」。年八十馀,卒。
  林霍字子濩,号沧湄;亦同安人。好等韵之学;问诗于卢若腾、徐孚远。自丙戌(一六四六)秋,往来虎溪、鹤岭间。与纪许国称莫逆交,欲师事之;许国曰:『某不敢拥皋比,如黄鲁直之于子瞻、少游足矣』!相期许如此。称遗民终身;著有「双声谱」、「续闽书」、「沧湄文集」、「鸥亭诗草」。又,同邑庄潜字伏之,纪文畴弟子;与纪许国、林霍扁舟放歌。尝编纂弘光逸事,继以诗歌,名为「石函录」;许国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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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洪承畯,南安诸生;我太傅承畴之季弟也。工诗文。善草书,蜿蜒遒纵;时人目为龙蛇字。我朝授以官,屡辞不赴;承畴不能强也。又,陈显谟,晋江诸生;与同邑进士黄道日秽永善。北都陷,道日秽永投水死;显谟入文庙自经,遇救不死。乃终身杜门谢客。
  叶后诏,厦门诸生。甲申(一六四四),以岁贡入京;遇国变,归。以诗酒自娱,与徐孚远、郑郊辈为方外七友,后渡台湾。著「鹣草」、「五经讲义」行世。
  张士,惠安人。八岁为诸生,中崇祯癸酉(一六三三)副榜。闽事败,避难浯、厦、漳、澄间。晚渡台湾,杜门以书史自娱;辟谷三年,惟食菜果。卒年九十九。
  徐伯案字虞卿、弟仲吉字德公,漳州镇海卫人;通政一榛子也。一榛与东林顾宪成游,三疏诋汤宾尹;故诃党人者,必及一榛。天启中,引疾归。未几,缇骑四出,一榛家居有戒心;伯案色养,以孝闻。珰败,一榛已先卒;新建徐世溥致书伯案曰:『昔欧、苏以党人踬,不用叔党叔弼,仅文墨守父训。范文正之字,乃能承父志耳。今在虞卿矣』!
  黄道周逮诏狱,廷杖;申救者皆获罪。仲吉以太学生上书谓:『道周一生学问,只知君亲;虽言尝过戆,而志实忠纯。昔唐宗不杀魏徵,汉武优容汲黯;皇上远法尧、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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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出汉、唐主下』!崇祯帝大怒,予杖下狱。问者究主使;仲吉曰:『此岂容人主使!可剖吾肝呈至尊,以明道周之无罪』。竟遣戍。然语微闻于帝,颇心动。
  壬午(一六四二),伯案举于乡;而仲吉亦自戍所释归。甲申(一六四四)变闻,兄弟谋举勤师;当事者不之许。及隆武帝驻跸天兴,授仲吉御史;并徵伯案,谢不往。语弟曰:『上不驻足荆南动四方勤之师,乃退守闽中羁旅温铎之手,乾符、广明之事不远矣;吾何望哉』!
  闽事败,仲吉祝发于厦门,郁郁呕血卒。伯案乃栖止文山之阳,蒐罗旧闻,详具君臣行事本末,以推见治乱所由;其大者:「留史」、「授命录」。「留史」者,言辽事;「授命录」,则两都殉节之臣。其略曰:『崇祯甲申(一六四四),乾坤崩裂,天子殉国;一时朝绅鱼贯稽首,出就寇廷。盖自石勒、侯景而降,禄山、朱泚而上,未有辱于斯者!在内决志者二十馀人,在外死绥者四人。呜呼!国家二百七十年,岁具马币聘名士;所以蓄士大夫者,道甚隆。逊志而后,仅见此数君子邪!乙酉(一六四五)之变,天子弃其母、大臣弃其君,吏弃其疆、民弃其发;乾坤一大变也。竟此寂寂,无为唐之舞马诸伶揶揄地下乎!刘、黄诸公,向中朝所指为党人者;不忍视其国之亡,啸狡童之歌、作辨亡之论也。皎哉!与日月争光矣。若夫处于墙阴,不挂朝籍,柴市、止水差肩齐驱;是亦贵于皋禹、寿于彭铿也』。既而里门被屠,所著书悉燬于火。又迫迁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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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令,流寓吴兴;尝太息谓其子曰:『吾父子、兄弟以文章起家,思以节义挽回天下。吾痛夫家国之祸,其始也以封疆为起衅之地,其终也以封疆为报后之私;其始也议战、战不足而议守,其终也守不足而议款。其始也阉官矿税而酿戎祸,常侍渐且典兵;其终也戎寇交讧而用宦官,军容遂陵边帅。其始也朱穆发疽于侯览,鲁公争坐于朝恩;其终也子弟悉合乎黄巾,禁钥竟开于绿帻。其始也以一隅骚天下,召募加派,岁弥以甚;其终也骚天下而乱天下,肤剥复溃,大命以倾。夫宦官,小人阴类也,相因而至。「易」重垢复,「春秋」严夷夏;详哉!其言之矣。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吾于光、熹以来,是非终始瞭若观火;今悉燬于兵。他日举三十年事疑以传疑,舜篡、尹诛,几何不为东野之语、汲之冢也,悲夫』!晚客死浦城。门人问后事,无一语;但曰:『只此便是太极』。端坐而逝。宁化李世熊为表其墓焉。
  李茂春字正青,龙溪人;隆武丙戌(一六四六)举人。风神秀整,跣足岸帻,旁若无人。壬寅(一六六二)师克厦门,偕卢若腾、郭贞一渡台湾,题其茅亭曰「梦蝶处」;日诵佛经,人称「李菩萨」云。又,洪思字阿士,亦龙溪人。年十三,随父游黄道周之门;容止甚饬,道周器之。道周既殁,逃于敬身山,不入城市;诗歌自放。时买舟过江东,登邺山抚道周墓,哭而去。
  仍辂字载卿,漳浦人;侍郎志道之孙。丙戌(一六四六)闽亡后,逃于丹山,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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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士楷游。每登山巅,望远海,涕累累下。贵人某者,姑丈人行也;饵以千金,不顾。敝衣冠,率妻子入珠溪万山中。暮年还旧址,置一笠为亭,四面编芦障之;竟老其中。程之正号亦奇,亦漳浦廪生;端方不苟。鼎革后,赴文庙拜辞衣巾,徜徉山水以终老焉。
  黄骧陛字陟甫,漳浦人;大学士道周之从子行也。天资醇笃,读书数百遍乃成诵;诵即焚之,终身不忘。与同里林兰友为莫逆交。举天启甲子(一六二四)乡试。北都陷,与兰友抗贼南旋。久之入海,偕徐孚远诸人放浪凭吊以卒。从弟寅陛字弼甫,为邑诸生;兄弟相师友。骧陛入海,寅陛亦祝发隐于枫亭之程厝乡,号「枫溪退士」。
  林迈佳字子笃,诏安人。潜心力学,从薛钦宇、黄道周游。著「环中一贯图说」,究论天人事物之蕴;薛以「一庵子」呼之。晚岁以学行举,栖隐不出。又,陈国腆字非石,海澄人。崇祯中贡士;未殿试,归隐漳上苍园,不履城市。大吏举荐,皆峻辞免。
  邱义字明大,宁化诸生。少慧敏,辄折其塾师。既师族诸生邱根;根偕之谒其师同邑李世熊,世熊奇之,引为忘年交。隆武帝建号设科,义谓世熊曰:『此时以八比进身,譬操芦苇代犁锄,垦辟无日矣』。闽败,我大清命学使者试汀;父强之就试。义文入「宗庙邱墟,鼎社迁改;荼毒攒心,无天可诉」等语,盛触忌讳;免责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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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乙酉(一六四五)岁,田仰兵溃,掠宁化,义妻谢氏骂贼死。顺治间,邑令邹某将请旌于朝;义力却之。父故嗜饮,家益落,义能曲承之;善事后母,以抚辑诸弟。子四人,皆课读经史,顾不许其应试;曰:『读书所以立身,试则鬻身。吾虽贫,不鬻其子也』。尝题壁曰:『久悬松胆辞春媚,独爱梅花感雪恩』。年未五十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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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五十九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五十二
    方 外
     晞容(海明) 邳州石屋僧 项缸(景口、一泓)
     丹竹 德宗 南狱和尚 道源(函可、成回、明光、如寿)
     髡残(傅良、大成、知休) 桑山人 陈仙者
     松仙(清凝上人) 狗皮道人(铜袍道人等)

  晞容,七宝寺僧也。甲申(一六四四)献贼攻豹子硐;晞容曰:『硐中数百万生灵,岂可坐视其死』!纠乡勇五百人拒战;身先冲杀,贼大败,硐中围解。于是简练精悍,与贼相持,前后杀贼千计。一日,贼突至,遂为所害。
  又,海明号破山,四川人,主嘉兴东塔寺;后入蜀。献贼之党李某尝欲屠保宁城,破山为请命。贼持犬豕肉曰:『啖此者从汝』!破山曰:『老僧为百万生灵,忍惜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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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戒乎』!遂尝数脔;因以免。著有「破山语录」。
  邳州石屋僧者,当南都破时,国子生合辅大集亲朋,哭祭崇祯帝而后就缢;僧适过之,手持一麻鞭指之曰:『此亦常事也,恶用是矜张为』!后数月,有渡河来者曰:『石屋寺一僧以雉经死,有鞭在其侧』。僧名不可知,以其死石屋,名之曰「石屋僧」。
  项缸、景口,皆苏州僧也。乙酉(一六四五)六月,苏州城中义师起,项缸战甚力;手杀我兵数十人。未几,溃。而西山徐云龙复率众薄胥门;我骑兵冲突出,云龙走,景口战死。
  又有僧一泓,不知何许人。张名振之以海师应吴胜兆也,兵败,于洪涛中浮蓬上得不死。登岸,遇一泓招至庵中,为剃发易服;饭罢,令即走。名振贻以印,属以后。骑甫脱而追兵至,搜得大领湿衣并印;一泓绐以他路。追不获,遂遇害。
  丹竹者,江西安仁某寺僧,罗川起义师时三十六将之一也;勇冠一军。尝从揭重熙袭抚州,猝遇我将得仁;丹竹以步逐马,刃及得仁面,几获之。
  后金声桓过安仁,闻其病,遣九骑往缚之。丹竹力疾起,呼所部十馀人伏于隘,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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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身入酒肆中。金骑见其僧,不知其即丹竹也;因问:『识丹竹乎』?遽应曰:『我是也』!拔刀杀二人。七骑者上马驰,遇伏获其二;再前再遇,获其三;得归者,才二骑耳。声桓破广信,丹竹以木桩置水中,舟尽碎,多泅水死;丹竹尽其所获而返。后率壮士邀击师之入闽者,马蹶被杀。
  德宗,扬州僧也。谈祸福奇中,高杰折节称弟子;问曰:『弟子他日得免于祸乎』?德宗曰:『居士起扰攘,今归朝为大将、为通侯;此不足为居士重。惟率众从史居士,儒家称圣人、我法所谓菩萨;与之一志并力,可谓得所归矣』!杰敛容服。
  金声桓少时,亦尝师事之;德宗拊其背曰:『勉之,二十年后,江右福主;世人尽变红头虫,此其侯已』。后降大清为江西提督,军中冠著红缨;以其言验也,益信礼之。德宗乃劝其改图;声桓之复归明,德宗启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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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岳和尚退翁者,名洪储,字继起;扬州兴化人,姓李氏。早岁出家,师事三峰为高弟,驻锡苏之灵岩。
  父嘉兆,志士也;甲申(一六四四)之变,贻书其子曰:『吾始祖咎繇为理官,子孙因氏「理」;其后以音同,亦氏李。今先皇帝死社稷,而贼乃李氏;吾忍与贼同姓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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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子孙尚复姓理氏」。先是,中州李鬯和上书请改「理氏」,嘉兆未知而适与合;天下传为二理。洪储虽出家,然感其父之大节,[时时思所继]。丙戌(一六四六)以后,东南之士濡首焦原,吴中为最冲;皆相结纳,从者如市。然厚重不泄,为人排大难最多;世不尽知也。辛卯(一六五一)竟被连染,诸义士争救之;久而得脱,好事如故。或以前事戒之;则曰:『吾苟自反无愧,即有意外风波,久当自定』!又曰:『道人家得力,正于不如意中求之;使忧患得其宜,汤火亦乐国也』!吴中高士徐枋叹曰:『是真以忠孝作佛事者也』!枋所居涧上草堂,当灵岩之麓;生平不肯纳人丝粟之馈。顾独于洪储有深契,自称「白衣弟子」。洪储时其急而周之,无不受;尝曰:『退翁是西竺国中所谓「大人」者也』。故仪部周之玙,三吴之良也;临终,脱然谈笑逝。洪储蹙然沈吟曰:『是恐非故国遗臣所宜』!闻者瞿然。嘉禾吴锄有大志;一见,辄叹曰:『军持中有此老,吾辈宁不愧死』!一日,登堂说法;忽发问曰:『今日山河大地又是一度否』?众莫敢对。居吴既久,筑报慈堂于尧峰,祀其父。晚以南岳之请,主讲福严寺;吴人惟恐失之,复迎归。
  壬子(一六七二),卒于灵岩,年六十有九;著有「灵岩树泉集」、「孝经笺说」。在沙门四十年,闳畅宗风、笃好人物,大类三峰;海内皆能道之。徐枋曰:『是非退翁心之精微;但观其每年三月十九日素服焚香北面挥涕,二十八年如一日,是何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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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源号石林,太仓州人;居苏州北禅寺。好读儒书,尝类纂子史百家为「小碎集」。又注「李义山诗」三卷;其言曰:『世论少陵忠君爱国,每饭不忘;而目义山为浪子。以其绮靡华艳,极「玉台」、「金缕」之体而已。第少陵之志直,其词危;义山当南北之水火,中外钳结,不得不纡曲其指、诞谩其词,此风人、小雅之遗。推原其志义,可以鼓吹少陵』。吴江朱长孺笺义山诗,多取其说云。
  函可字祖心,博罗人;尚书韩日缵子。少为诸生,忽弃家入罗浮山。师下江南,函可坐事戍沈阳。有「剩人诗」。
  成回字霜华,不知何许人;示寂于绍兴之显圣寺(或曰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嘉善钱默不识也)。有「杂感诗」(见朱彝尊「明诗综」)
  明光姓,号上中;事母孝。后为僧厦门之开元寺,与阮文锡唱和。文锡选其诗三百首,名「偶然草」。同寺僧如寿姓傅,字济翁;亦能诗。明光工草书、如寿精楷法,人称「明光草、如寿真」。
  髡残字介邱,号石溪;武陵刘氏子。母梦僧入室而生。一夕,大哭不已,引刀自薙其头,血流被面。同里教谕龙人俨,儒而禅者也;一见绝爱之,令游江南参学。至白门,遇一僧,言已得云栖大师为薙度;因请大师遗像,拜为师。返楚,居桃源某庵。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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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所悟,心地豁然;再往白门谒浪杖人,一见皈依。所交游皆前朝遗逸,顾炎武其一也。
  髡残脱略一切,独嗔怒不可解;在祖堂,与众僧不合。少受寒湿,身臂作痛,厌苦之。疾革,语大众:『死后,焚骨灰投江流中』。众有疑色;复大叫曰:『不以吾骨投江者,死去与他开交不得』!众从之。殁后十馀年,有瞽僧至燕子矶,募工升绝壁刻「石溪禅师沈骨处」。
  又有傅良字去六,攸人。以诗见知于祁阳奇其才,欲以汤休、贾岛故事擢之;不可。年八十五,卒。大成字竺庵,醴陵人。少披薙于南岳,后行脚四方;晚归南岳。诗有奇气,拳拳故国君父之戚;殆亦有托而逃者也。知休,不知何处人。居茶陵秦人洞,不食烟火。偶为樵者所见,始有物色之者。山多虎患,知休驯狎之;至今虎不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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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山人姓许氏,名澄;汴人也。少为诸生。崇祯中,尝献剿贼三策于督师杨嗣昌;不用,郁郁归。甲申(一六四四)后,至淮上入刘泽清幕;既而语不合,拂衣去。
  有怨家发其隐事于我帅之镇汴者,走匿桑下,因自号桑山人;日与嵩阳曹道士游。夜坐,忽耳鸣,丝竹徐发,若有物拔其顶,耸身丈馀,骨节皆通;自是竟得道。尝卖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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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山庙市,以水酌喑者能言、洗盲者能睹。许州童子为狐所苦;邀过其家,呼狐出。狐遁,追斩之;空中啾啾有声,毛落盈把。人遂以为神。
  已复还汴,怨家见之曰:『此许某也』!率十数人掩捕之。山人乃大笑,独身指挥,尽缚诸捕者;揖怨家者谢曰:『天壤甚宽,人心自窄。尔必吾杀,吾必尔报;怨之不解,伤吾道矣!吾姑去』。遂身游衡阳,不复返。
  陈仙者,本名宾,字天倪;定海诸生。少负异禀;性高伉,不肯一毫挫于人。
  甲申(一六四四)后,大江以南顽民未化,海氛错出,风波震惊;遂遁迹,中怏怏不自得。忽一道士过之,曰:『吾子诚高士。然丧乱之辰,负此刚肠,恐为意外之变所折也!吾授子药,急则用』。初不以为意,庋其药阁中。已果当厄,念道士言,姑试之;神效。乃稍稍习之,后得道去。
  松仙,在湖州山中。瞿式耜初奉抚粤之命,松仙授以锦囊数封曰:『临危始发!发则其事与年、月、日、时皆预定也』。擒靖江、守桂林、用焦琏,皆依策行之有效。末一封,题「庚寅元旦发」。发之,中有「扶公荣归」四字;是年竟死。庶吉士钱秉镫亲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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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凝上人,宜兴人。瞿式耜、张同敞之殉难也,与式耜门下士杨艺、御史姚端具衣冠葬之风洞山之麓,庐墓不去。
  狗皮道人者,黄冠朱履,身被狗皮、口作狗吠,乞食成都城中,狗从而和之;市人与之钱、粟,道人则画然作虎啸,狗皆辟易。俄而献贼至,突出马前作狗声。贼怒逐之弗及;射之,矢及其脑激而还,贯贼骑,骑蹶。贼骇以为神。比贼僭号,元旦受朝贺,忽狗皮者列班行,狗吠不止。贼怒且恨,命缚之;则益大吠,俄廷陛间如数千狗声。贼大呼『杀!杀』!众不闻;盖为吠声乱也。贼惊退,狗倏绝声,道人亦杳。
  铜袍道人者,张闲善也;联铜片周其身,行则丁当有声;于狗皮后见于川。川之人遂以「铜袍」名而,或又呼为「张丁当」。尝与滇中铁道士饮市中;既醉,则歌呼乌乌,大恸去。
  铁道士,残明诸生,初不详其姓氏。永历帝入缅,乃弃家学道。首覆一折脚铛为冠;人与之酒,少即张口下,多则脱铛受,且行且咽,歌且哭。若妇人与之,则睁目曰:『男女也,可授受乎』!麾之弗顾。所至,间向人乞铁一片,自肩臂、胸背至腰以下悉悬之,小大如鳞;故与铜袍遇,辄击掌狂笑。
  又一女子,自称铁娘子。腰缠铁索,粗如牛,重不可知。自西之东疾走,大呼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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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娘子失去铁牛一头;报信者,予钱十万贯』!呼数日,贼以为妖,帅千骑射之;矢若飞蝗,卒无一中。贼大怖,归而病;未几,师下,即中创死。铁娘子后从狗皮道人仙去。
  活死人者,本蜀中素封子;姓江氏,名本实。国亡后,散家财、弃妻孥,入终南山;得炼形术,因自号活死人焉。弟子陈留者,得其旨,能于水面立、峭壁行。一日,缚虎为骑;活死人怒责之曰:『所贵乎道者,静无为也;有为则骇世,岂妙道哉』!陈留乃面壁三年;曰:『道有传人,吾将蜕已』。趣掘土穴,入之命封土,毋许通隙。既埋,群弟子朝夕拜,呼之辄应。三年后,始寂;乃立石表之曰「活死人之墓」。
  上官常明者,南昌人;尝为武弁,居天津为道士。年六十馀,有道行。丙戌(一六四六)闽中败,购一缸舁之庭,遽入试之,南面坐;曰:『正好。不须择日眩世,去了罢』!即瞑目逝。其徒素无赖,好饮博;谋出其尸,以缸易酒。夜启之,枵然也,大惊;已遍体生疮不能动。有客自吴门还,遇道人淮阴市;问何日离天津?云『三月三』。客留之饭,临别,授一方,乞付其徒治疮。客归诣之,始知道人先三年亡;启缸之夕,正上巳也。
  周德风字思永,亦南昌人;曾列仕版。南都亡,弃官入道,自号古月。游广陵搢绅间,豫告死期以坐化;年七十有六。后有自武当来者,遇诸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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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有心月道人谭守诚,酃县人。明亡,黄冠弃家,遍游名山。晚止江宁城西虎踞山之隐仙庵;既而语弟子曰:『某日吾将归』。乃端坐说偈而逝。
  宿州鬼道士姓章,失其名;以其能役鬼,故以鬼为号。鬼名柳青,随道士所至,常住徐州。大雪中,麻衣踯躅,汗津津如六月状。徐之人挈榼登山,道士乞饮;或曰:『一壶酒,群饮且不足;安得馀沥』!道士拊掌拾石子如豆,诃之成白金,付主人奴代沽;尽醉数十客,而壶不竭。有御史者奇之,与之游。一日,忽请贷金十笏,御史有难色;道士曰:『戏耳!吾自有吾金』。呼柳青来,遥指榻上,则黄白粲粲;细审之,皆御史囊中物,大疑。道士复呼柳青去,则物已空。明日,御史竟暴卒。南都亡,道士沈于桃源之渊。后数年,徐之人往山左,过泰山酒楼,闻有歌「大江东」者;觇之,则依然一鬼道士。
  朱衣道人,不知何许人;自言为明诸生,国亡,弃家入道,能作九州外夷语。冠玉冠、服朱服,尝自三吴走蓟门,七日往返;寄人家书,有验。尝戏作纸鸢数十丈,坐二童子于鸢背,给以金鼓,乘风吹入云霄;闻者疑是天乐。或有知之者曰:『此朱衣者,为明室支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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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六十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五十三
    列 女
     徐夫人 绵州刘氏四烈妇(新津袁氏等)
     犍为陈氏二女(仁寿辜氏女) 叙州妇女(纳溪二氏等)
     刘氏(马氏等) 马氏 侯氏(刘氏等) 张氏 刘氏
     江都程氏六烈 江都孙氏妇女(张氏、薛氏) 田氏 刘氏
     陶氏 于氏 黄道宏妻 氏 方氏 顾炎武母
     香娘(草衣道人) 隐隐 葛嫩 刘淑英 毕韬文 贾氏
     沈氏 刘氏 徐氏 谢氏 商夫人(仲商夫人、祁德渊)
     沈云英 项淑美(氏) 烈妇钱氏、陈氏 二孟氏 潘氏
     俞沈氏 余氏(倪氏) 李陈氏(周氏) 张氏(俞氏等) 余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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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甬上四烈妇 烈女氏 金四姐 方氏(周氏等) 李氏
     文莺 鲍氏 史八夫人 番禺李氏、许氏 夏氏 郭纯贞
     董夫人(子经妻唐夫人) 陈夫人 郑氏 黄弃娘 郑宜娘
     四叶氏 义娘(杨氏、陈氏、杨氏)

  徐夫人,宁海儒家女;都御史左懋第之母也。崇祯末,懋第以给事中奉命犒左良玉军,夫人偕从子懋泰留京师。甲申(一六四四)三月,城陷;懋泰奉以归,数日不食。行至白沟河,仰天叹曰:『此张叔夜绝吭处也』!呼懋泰前,责其不死;且曰:『吾妇人,身受国恩,不能草间求活。寄语懋第勉之,勿以我为念』!言讫而死。
  绵州刘氏四烈妇,关南道刘宇扬妻李氏、侍郎刘宇烈妻张氏、大学士刘宇亮妻宋氏,甲申(一六四四)八月,献贼破绵州,避西山白崖沟。贼将刘文秀访得之;三氏相谓曰:『吾姑昔日涪水遇盗,惧辱投水死;吾辈受污,何以见姑于泉下』!遂自缢死。宇亮子裔盛受伪官;妻氏曰:『汝可作贼官,吾不能作贼妻也』!亦缢死。
  时蜀妇女先后殉节者,则袁氏,新津诸生蓝灿妻也;灿死于贼,氏闻而自缢。陶氏,汉州江某妻;被执不辱,偕其子妇张氏骂贼死。又有张氏妇者,闻贼逼,自纫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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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井死;数日出其尸,颜色如生。绵竹顾生妻留氏,抱幼女投井死。文姓妻刁氏有美色,贼逼之,大骂;支解死。杨生妻萧氏、姓妻袁氏:俱拒贼死。成都诸生某妻熊氏,骂贼死。彭县刘姓妻黄氏,死于雷打庙。赵姓妻官氏,先缢其数女,而后自缢死。什邡顾姓妻贾氏,焚其室,偕子妇某氏缢死火中。万县庠生古元直妻谭氏,骂贼触阶死。潼川进士李某妻吴氏、举人黄某妻张氏、欧某妻黄氏、贡生杨某妻朱氏,皆骂贼死。乐至杨某妾荆娘,亦不屈死。贼获蓬溪谭某妻陈氏,欲污之;大骂不从死。又有通江某妻闫氏,被执,触树未死;骂贼,贼杀之,群鸟环尸哀鸣不散。剑州生员李某妻,骂贼,剐腹死;贡生张某女,骂贼,刀穿胸死。梓潼生员蒲某妻赵氏,投江死;魏某妻赵氏,投缳死。昭化生员贾某母李氏、任某母吴氏,并骂贼死。又巴州廪生杨某妻李氏,投江死。西充妇女死者:杜氏妇避贼张沟,骂贼断臂死;举人陈某女、贡生张某女,骂贼死。岳池刘氏妇,拒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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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犍为陈天祐者,夫妻同遇害;贼舁其二女舆中,二女抗声曰:『我陈氏女,往与父母同死一处,断不玷我乡里』!抵营门,见父母尸,跃身撞石,指贼大骂;贼并杀之。
  又,仁寿辜氏女者,及笄未嫁;为贼所获,自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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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叙州妇女殉难者:自尹伸妻邵氏、妾夏氏、子妇杨氏从死外,又总督樊一蘅妻李氏,骂贼,裂尸死;妾夏氏,悬发于梁,支解死。前兵部侍郎刘之纶妻杨氏,剐两乳死。余智之妻杨氏,骂贼死。属邑则筠连苏某妻毋氏,坠崖死。高县陈某女三姑,投水死。隆昌诸生刘兹妻卢氏,闻兹被杀,绐贼曰:『必见夫尸,乃唯命』。至兹死所,抱尸哭骂;被杀。
  又,纳溪二氏妇:一为生员闵某妻,被劫,投缳死;一为生员易某妻,不受污,投崖死。洪雅庠生祝篯之子妇杨氏、二陈氏、宿氏、氏及少女祝氏避乱山中,为贼所劫;六氏拜别父母,俱投水死。綦江翁某妻康氏为贼所获,不屈死。又罗氏女年十四,投水死。
  刘氏,六合庠生夏清妻也。甲申(一六四四)之变,四镇溃兵掠六合,氏随姑避芦苇中;骑迫,投河死。越数日,得尸龙津桥侧,颜如生。
  同时死者,有余馨妻马氏,年二十,为溃骑所逼,氏且行且骂;骑连射七矢,骂不止死。詹明宇妻左氏,为溃兵所执,以刃加颈,骂不从;偕明宇投河死。张起祥妻章氏,避难舟中,兵欲污之;氏绐曰:『取我衣物来,未晚也』!乘间,挈幼女投水死;曾孙举人廷松为请旌焉。又有武氏者,熊敬吾妻也;随夫避兵,中途相失,抱女逃赤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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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兵欲污之,逼以刃;骂不绝死。而林钟声妻梁氏,遇兵不及避,赴水死;年十九:以上皆六合人。
  马氏,六合马葵阳之女也。年十九,避寇金牛山古庙中;惧受辱,密缝所著衣。贼搜得之,女以石击贼,破面流血;大呼曰:『颈可断,身不可辱也』!贼断其喉死。士民立庙祀之。
  侯氏,六合庠生马纯仁妻。纯仁之殉难也,以氏年少,托老亲于友人;氏闻之,矢不嫁以代子职。篝灯纺绩,甘旨无缺;年逾九十卒。时人谓「夫义妻贞萃一门」云。
  又,贵州巡按御史潘世奇之妾刘氏,亦六合人。世奇卒于任所,年甫二十一;抚嫡子如己出,守节六十三年。又有氏,孙国御妻;尝刲股愈舅疾。李氏,唐允明妻;刲股愈姑疾。袁氏,朱光政妻;尝三刲股愈夫疾不愈,自经以殉:皆六合人。
  张氏,宿松诸生吴之瑞妻。弘光时城陷,军士欲污之;张氏恐祸及夫与子,绐军士曰:『此塾师携子在此,吾丑之;遣去,则唯命』!夫与二子已去远,乃厉声唾骂,撞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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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氏,怀宁诸生韩鼎允妻。弘光时城溃,舅姑双柩殡于堂;贼欲破棺,刘氏抱棺号哭,贼释之。一女年十三,贼欲纵火而数盼其女;刘氏绐之曰:『苟不惊尸柩,女非所惜也』!贼喜,投炬携女去。刘送女,目门外池示之;女即投池死。贼怒刃刘,骂不绝口死。
  江都程氏六烈:程煜节者,江都诸生也;其祖姑有适林者,其姑有适李者,其叔母曰刘氏、邹氏、胡氏者,而煜节之未字妹曰程娥。城被围,与刘约俱死。城破,娥拜别母,缢死。刘女甫一岁,乳毕以糕饵置女侧,乃死;邹与胡亦同死。适林者投井死。适李者遭掠,绐卒至井旁,大骂投井死。时称一门六烈。
  江都一门殉难妇女:程氏外,孙氏最著。孙道升之前妻生女曰四、继妻兰氏所生曰七皆嫁古氏,次曰存、孙女曰巽皆未嫁,弟道乾妻氏、子天麟妇丁氏、道新妻古氏、从弟子启先妻董氏,诸妇女各手一刀、一绳自随。城破,巽先缢死。兰时年五十四,继之;氏、丁氏投舍后洼中死。古氏亦五十四,守节三十年,头尽白;投井死。有外孙女曰睿,方八岁,从死于井。董氏以带系门枢,缢死。存病足,匍匐投井死。董氏之从祖母陈氏,方寄居;亦自缢死。四与七,同缢死于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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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有史著馨者妻张氏,年二十六而寡;城陷,抚其子曰:『向也抚孤,今不能顾矣』!赴水死。张廷铉妻薛氏,自缢死。廷铉之妹曰五,遇卒鞭挞,使从己;大呼曰:『杀即杀,何鞭为』!遂见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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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氏,仪真李铁匠妻也;有色。高杰步卒掠江上,将犯之;不从。挟之马上,至城南小桥,马不能渡,绐卒牵衣涉水行中流;出不意,曳二卒并赴急湍死。
  刘氏,和州诸生张秉纯妻也。秉纯痛国亡,绝粒死;氏勺水不入口。阅十有六日,命子扶柩祭拜;痛哭而绝。
  陶氏,当涂孙士毅妻;守节十年。南都亡,为卒所掠;缚其手,介刃于两指之间,曰:『从否』?陶曰:『速杀为惠』!卒未忍杀。稍创其指出血,问之;答如前。卒□,裂其手、剜其胸死。陶母奔护,亦被杀。
  于氏,丹阳荆妻。父本澈,为乱兵所杀;于知不免,谓曰:『请先杀妾』!不忍;怒曰:『君欲留为乱兵污邪』!哭而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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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氏,嘉定黄道宏妻也。城破,携二女仓卒欲赴井;长女曰:『使母先投,必恋念吾二女;不如先之』。挽妹亟入。氏继之,并死。
  氏,和州诸生张侣颜妻。南都不守,刘良佐部卒肆掠;氏同母匿朝阳洞。卒攻洞急;氏以子付母曰:『贼势汹汹;我少妇,即苟免,何颜回夫家!此张氏一线,善抚之』!挺身跃洞外,触乱石死。
  方氏,桐城钱秉镫妻。避寇南都;岁祲,以女红易米食其夫,己与婢仆杂食糠籺。客至,则取簪珥洁茗治馔;秉镫固名士,多交游,莫知秉镫贫也。
  弘光时,阮大铖兴党锢之狱,秉镫名在捕中;走吴中。氏挈子,追寻得之;吴中亦乱,乃密纫上下服,抱女投水死(秉镫另有传)
  氏,昆山人;太仆卿宇卿之孙女,许聘侍郎顾章志之孙同吉为妻。同吉未婚卒;氏年十六归顾氏,守节抚夫兄同应子炎武为嗣。居别室中,昼纺织,夜读「史记」、「通鉴」及「本朝政纪书」。炎武年六岁,授之「大学」;少长,辄举刘文成、方忠烈、于忠肃诸人事以教之。崇祯甲戌(一六三四),巡按御史祁彪佳表其门曰「贞孝」。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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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六),朝命旌表。
  甲申(一六四四)南都立,炎武以荐,官兵部司务;未赴而南都亡。昆山去郡祗三十里,警报沓至;乃避至常熟之郊,谓炎武曰:『我虽妇人哉,然已受朝廷恩命;果有大故,则死之』!时炎武方应邑令杨永言之辟,与嘉定诸生吴其沆及归庄等共起兵,奉故郧抚永祚。事败,炎武脱归,将奉母他徙;而氏必不可,绝粒十七日而卒,遗言『后人勿事二姓』!以故炎武累奉我朝徵召,辄力辞不赴;以游学终其身。
  香娘,本金阊名妓,艳而工诗;为故忠义伯吴易姬。易自太湖兵败,全家尽节。惟香娘为军官所获,求死不得;主者欲收之充下陈,香娘泣曰:『我相公每饭不忘故君,妾亦何忍负之!必欲见辱,有死而已』!主者肃然起,听其所之。于是入一草庵,削发老焉。
  草衣道人者,金陵人;故光禄卿许誉卿姬。病革时,以薙刀械衣之属贻誉卿曰:『当此丧乱之中,得全身为上;幸毋自辱』!南都亡,誉卿遂祝发为僧。
  隐隐,一名素璚,姓沈氏;本维扬倡家女。有姿色,能诗。落籍,归歙诸生夏子龙。子龙倜党有志行,不为章句腐陋之士;得隐隐后,唱和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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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申(一六四四)之变,子龙怏怏不自得;与隐隐穷日夜酣饮,不复休。或规之;叹曰:『此信陵君所谓饮醇酒、近妇人者也;子未揣其意邪』?南都垂破,子龙已得奇疾不可疗,遂死。隐隐凭尸哭曰:『天乎!亦知郎之所以死乎』!乃盛饰载拜,就棺旁结缳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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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嫩,秦淮名妓;归桐城孙临。临负文武才;隆武时以贡生授职方主事,监巡抚杨文骢军。兵败,被执;并缚嫩。主将欲犯之,大骂;嚼舌碎,含血噀其面。将手刃之;临大笑曰:『孙三今日登仙矣』!并被杀。
  刘淑英,庐陵人。父刘铎,天启时知扬州府事;忤奄死,风节最著,谥「忠烈」。方罹祸时,淑英止七岁。母萧氏,陈其父书自课之;旁及司马兵法、公孙剑术至普门经咒,莫不精贯。及笄,归同邑蔼;年十八而寡。
  甲申(一六四四),闯贼陷京师,帝后殉难;淑英闻之,恸哭曰:『先子与氏皆世禄,吾恨不为男子;然独不能歼此渠凶以报国雠邪』?因散家财,募士卒得千馀人;并其僮仆婢媵部勒之,成一旅。时督辅何腾蛟置十三家军,散驻楚中;张先璧劄永新,闻名请谒。淑英方以孤军无策应者,欲资为助;遂开壁门见之。流涕为指陈大义,诸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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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变色,拱立听命。旦日,过先璧报礼,且周视其营。阅其兵,出千金为犒,佐以牛酒;一军尽驩。然先璧实不敢赴敌,且微露欲纳淑英意;淑英乃大怒,就筵间拔剑将斩之。先璧惶遽环柱走,一军皆甲;淑英叱曰:『汝曹何怯也!怯如是,而能赴汤蹈火乎!此吾自不明,吾自误;吾一女子耳,又安事甲』!大书壁上云:『销磨铁胆甘吞剑,抉却双瞳欲挂门』!从容北向载拜曰:『臣妾将从先国母周皇后在天左右矣』!先璧悔且惧,率麾下叩头请死;淑英曰:『妇言不出于阃;吾以国难,蒙耻以至于此!事之不济,天也。将军好为之』!跨马竟去,尽散所部归田里。
  独辟一小庵曰莲舫,迎其母归养;奉佛以终。
  毕韬文,名著,歙人;生崇祯末。禀异姿,幼工文翰;兼能挽一石弓,善击剑。其父某守蓟邱,撄城拒贼;力竭战死,尸陷贼中。其部从议请兵复雠;曰:『城在援且绝,况城没邪!即有应,亦旷日;贼有备,事无济矣』!乘夜率众出袭。贼方幸城中主将亡,夜决无变,方婐妓鬨饮;而一军突入,贼骇如天下,惊愕失措。韬文手刃其渠,握首级号于众曰:『敢抗师者,有如此首』!贼乃溃。辄焚其营,追杀无算,贼竟平,舁父尸还;时年甫二十也。捷闻,将援萧山沈烈女事授官,俾讨贼;韬文以父丧辞归,营葬金陵。及南中败,事遂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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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其随父任时,愿委禽者沓至,韬文俱不可;若求才之得兼智勇者,方许。至是,归于昆山士人圣开;相誓偕隐,遂入吴门结庐僻境,种梅百本以自给。吴中传其「杀贼诗」云:『吾父矢报国,战死于蓟邱;父马为贼乘,父尸为贼收。父雠不能报,有愧秦女休!乘贼不及防,夜进千貔貅;杀贼血漉漉,手握雠人头。贼溃自践踏,尸横满坑沟。父体舆榇归,薄葬荒山陬。相期智勇士,慨然赋同仇;蛾贼一扫除,国家巩金瓯』!
  贾氏,沅陵人;适同邑诸生潘耀卿。随夫省亲于南都,至湖口,夫病卒;氏欲赴水,女奴持之。既见舅姑,痛哭堂下;入室自缢不得,乃绝食自刎死。
  沈氏,吴县人;许嫁黄于庚。未嫁,于庚亡。父母议改适;氏闻之,闭户自缢,以救苏。自是,缟素栖止一楼,家人罕见其面。鼎革时,兄欲携之避兵;氏曰:『楼居三十年,死固吾分;奚避为』!绝粒死。又,常熟诸生萧某妻,以不受污,支解死。
  刘氏,魏县人;署上海县刘永锡女。永锡抗节,女恐己诒父母忧,绝粒死。齐丈人之葬永锡也,女祔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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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氏,定远侯邓文昌妻、守备南京魏国公宏基女也。文昌航海赴闽,隆武帝命袭爵晋中府,氏封恭人;年才十有七。文昌佐大学士曾樱留守福京;大兵入景宁关,氏谓文昌曰:『君毋自辱!妾请先于地下伺之』。再拜,仰药死。闽人哀之,合葬于芙蓉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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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氏,宁化人;诸生邱义之妻也。隆武二年(一六四六)八月,仙霞关不守,田仰溃卒将趋东粤,閒道走宁化;居民骇窜。一卒目氏艳,欲拥之上马;氏据地痛骂,卒刃刺之,不殊。氏惧辱,自缢死。里人李世熊等咏其事,闻于我宁化知县邹某,将旌诸朝;义却之而寝(语见「义传」)
  商夫人名景兰,字媚生,山阴人;故吏部尚书商周祚女。越中闺秀称伯商、仲商两夫人,景兰即伯商夫人也;归同邑祁彪佳。彪佳美丰采,时有「金童玉女」之目。祁氏自先世多藏书梅墅寓园,池馆之胜甲于越;夫人从事简册,教其三女及子妇张氏、朱氏操翰吟咏,著有「东书堂合稿」。彪佳殉国难,夫人悼亡云:『公自垂千古,吾犹恋一生;君臣原大节,儿女亦人情。折槛生前事,遗碑死后名。存亡虽异路,贞白本相成』!子理孙、班孙以国事被祸,张氏、朱氏苦节数十年,未尝一出屏宁间;里人谓出姑氏之教云。张氏,理孙妇,名德蕙,字楚纕;朱氏,班孙妇,名德蓉,字赵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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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商夫人,景兰之妹也;有国色。诗与姊齐名。适侍郎徐人龙之子咸清。咸清幼有「神童」之目;甫蓄发,即应乡举试。既娶,曰:『吾以是为霸妻足矣』。鼎革后,以当事荐,赴召;有沮之者,乃归。夫妻偕隐,合著「小学」一书;自一画至多画,正形声、明训义,名之曰「资治文字」。夫人又尝写「妙莲华经」三部,孝禅寺僧乞二部去,供其一于大殿极甍间、纳其一于毗卢遮那世尊腹中;别一部,则送之天台万年龙藏中。
  祁德渊字韬英,祁彪佳之女也。与妹德璚(修嫣)、德(湘君)并从母商夫人学诗,著有「静好集」。适馀姚姜廷梧。廷梧为户部尚书一洪子,罹祸下狱,得释;寻病卒。德渊痛之;自课诸子,缟素十六年。时我国家大定,诸子愿出就试,许之。伯子兆熊登贤书,家人跪请更吉服;曰:『此区区者,遂足易我心乎』!诸子无计,乞之萧山毛奇龄援古义说之,始易服;奇龄为作「祁夫人易服记」。
  沈云英,萧山人。父至绪,崇祯辛未(一六三一)武进士;守备道州。癸未(一六四三),献贼破湖南,郡县皆糜烂;惟道州以至绪力战,得全。既而贼再至,再战;马惊仆,陨于阵。云英闻变,奋臂持矛号哭趋贼营,夺父尸还;贼环搠之,云英左右支格,兵莫能伤,竟完守入保。因是,道州终不破。巡抚聚奎具疏以闻,诏赠至绪昭武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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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赐祠祭;授云英为游击将军,代父职领兵守城。云英初随父任,适西川贾万策,官荆州督师中军。荆州困,万策分门拒守;城陷,不屈死。云英闻讣,恸哭辞职;间关数千里,出入贼中,扶其父与夫两榇归萧山。
  国变后,蠲弃服饰,隐居里门为女教授。素工书法,旁涉经史;然非本宗子弟,不教也。族子兆阳者,从之受「春秋」胡氏传,为知名士;里人毛奇龄尝因兆阳请谒,不许。卒年三十又八;奇龄题其墓曰「故明特授游击将军兼道州守备烈女沈氏云英」云。
  项淑美,淳安方希文妻。希文好蓄书;乙酉(一六四五)杭州不守,方国安溃兵掠江浒,希文率妻子载书避山间。一夕,偶以事出,淑美与一妪一婢共处。乱兵突至纵火,婢挽淑美出避;叱之曰:『出则死于兵,不出死于火;等死耳。死火不辱』!妪复呼曰:『火至矣』!不之应。取书堆左右,高与身等;与俱烬。贼退,希文归,则馀烬旋而成堆,若护其骨者。希文一恸,即散;乃收骨葬之。
  先是,慈溪有氏归同里方姓,甫逾月;火起,延其屋。夫他出,坚坐小楼不下;骸骨俱烬,惟心独存。夫归,捧之长恸;未顷,即化。
  烈妇钱氏、陈氏,仁和诸生陈世正妻与姊也;陈氏适同邑傅天耳。乙酉(一六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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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防军溃,姑嫂避入富春山中。大兵搜山,被获。钱氏守三岁儿,知不免,跃赴江中与儿俱死。游骑亟拥陈氏上马,坠马者再,发乱委地,肤色如玉;骑不忍杀,辄以好语慰之曰:『行将送汝归』!扶上马者凡六,恸哭大骂;骑怒甚,挥刀断陈氏躯为三截去。路人哀之,埋道傍古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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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孟氏,河南巡按御史陈潜夫妻(或曰妻与妾也)。姊妹同适潜夫,同日花烛以娶;浙东所传「大小孟」也。
  南都破,潜夫从鲁监国,加太仆寺少卿,监浙西军;募三百馀人,与孙、熊二家兵合列江上。丙戌(一六四六)五月晦,军溃;归山阴小赭里,置酒赋诗,与亲友诀。谓二妻曰:『行矣!我为忠臣、汝为烈妇,泉下差不恶也』。整衣冠,上化龙桥北面再拜,推二妻入水,具棺殓;自跃入水死。今孟氏屋壁,犹存潜夫手书绝命诗曰:『万里关河戎马奔,三朝宫阙夕阳昏;清风血染苌弘碧,明月声哀杜宇魂。白水无边留姓氏,黄泉耐可度寒暄!一忠双烈传千古,独有乾坤正气存』。
  潘氏,乙酉(一六四五)殉节诸生高朗妻。朗父岱,兵部主事;将尽节时,朗先蹈海死。氏年十九,就缢;姑何氏诫曰:『高氏两世忠孝,幸汝已娠,或不绝尔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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踰时,产一男。七岁氏病,姑进药;泣曰:『向以姑命,为此呱呱者未即死;今将从亡人地下矣』!卒不饮食以死。
  俞沈氏,会稽殉义士俞禹机妻也。丙戌(一六四六)江防溃,与女同殉于龙华潭;氏年三十六、女年十七。氏初挈女登舟,别以一舟属子贻谷奉姑他奔。既而呼舟止,谓女曰:『计终不免,吾诀矣!始所以分舟者,恐伤阿婆心,且不欲令子见也』。会骑至,将逼之,氏骂不已,自投于潭;女亦从之入。骑乃大呼「烈妇、烈女」去。时六月六日;阅八日殓,颜色如生。
  余氏,山阴诸生何光卫妻。丙戌(一六四六)六月江防溃,官军檄落。氏家峡山,环居千馀户悉走避;光卫曰:『事亟矣!汝有娠,且挈三岁女滋为累,奈何』?曰:『吾思之熟;君去,毋我虑』!是夕,遍纫衣裾,抱女走匿吴家坞港口苗田中。比且,有隔河呼者曰:『苗田中谁何妇』?声未绝,而控弦者逐田畔。氏惧,亟抱女起,投港水以死。控弦者大呼隔河人趋救,隔河匿者、窜者各骇散。有幸免者见其状如是。时年二十三。光卫从兄光有女,适本唐氏子;同日抱子赴水死,年二十有八:称双烈。
  倪氏者,山阴诸生茹芳妻。芳素与营弁谭某隙,谭拥兵擒芳;芳遁,遂擒氏及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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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女,羁庞公池侧之空屋,期以暮至。氏密缝襦裤,破窗投池水死。
  李陈氏,居山阴之画桥;夫某力农而贫,氏纺绩佐之。乱作,居民仓皇奔避;氏既无力独行,求附娣姒舟不许,遂率女沿河滨行。至青田湖畔,闻扰攘声四起;泣曰:『及今不死,后将有求死不得者』!密缝女衣裾,拾巨土纳两袖而挈之赴水。越数日,其夫得尸于沈处,色不变。
  同时,有丁瑞南妇周氏者,三跃三救之,而卒以自沈死。
  张氏,东平州人。父昌,官千户;母氏:同遭白莲贼乱,不屈死。时萧山来斯行任登莱兵备,因鬻为妾,从之归。及斯行死,断发秉节,宗族贤之。丙戌(一六四六),遇兵湘湖,欲污之;氏预缝衣带,坚不可解。大骂,被刃死。来氏本萧之望姓,同时妇女尽节最盛。投长兴乡水死者,儒士冠伦母俞氏、妻任氏,诸生冠朝妻何氏,儒士逢盛妻黄氏;又国子生沈骧妻来氏、诸生来裕女及婢小春。其投白马湖死者,诸生梦麟妾程氏;自缢张家杨梅树下死者,贡生逢时母氏。而进士某之妻杨氏者,为诸生杨雪门女兄;闻雪门殉义,恸哭沉水死:尤懔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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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氏,会稽人总兵章宪妻。鲁监国航海后,宪自江上率溃兵还里,令各散去;氏曰:『散易复难;在海上,万一诏至,其何以应』?宪不听。
  戊子(一六四八),山海氛起,宪匿东山中;逆奴潜引师执宪夫妇去。我郡守刘桓、镇将吴学礼许以官,令招抚山寇,宪不应;氏大声曰:『男子死即死耳,毋二心也!妾愿从若死』。狱成,以氏年少美姿容,欲留畀幕将,氏不许;命同戮,则欣然就缚。至镇东阁下,先磔宪,氏瞑目诵佛号;及氏,连呼『剐剐』!行刑者马某故以刀刺氏阴,双股夹不可开;乃支解之。明日,马恍惚见氏至曰:『死故我分,何见辱邪?我得取尔命矣』!遂椎胸呕血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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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甬上四烈妇:张氏杨文瓒妻;文瓒与兄文琦、友人华夏、屠献宸坐戊子(一六四八)翻城之狱死,张缝夫首棺殓毕,即盛服题绝命诗,吞脑子不死,以佩带自缢。文琦妻沈氏,亦自缢。夏之继妻陆氏绝粒不死,姑劝之,食;已有诸家妻孥北徙之令,乃结帨就缢。身肥,帨绝坠地,汗涔涔下;坐而摇扇曰:『余且一凉』!邻人聚观者进杨梅一盂;啖讫,徐起易缳而绝。有司闻杨、华三妇之死,遗丐妇四人至献宸家,守其妻朱氏;氏阳为欢笑以接之,且诮三妇之自苦也。守者信之;因谓之曰:『我将浴,汝侪可暂屏』!听之;则阖户自尽。时称甬上四烈妇(文瓒等另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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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女氏,侍郎翊之女也。翊死,时女年十三,许嫁左副都御史黄宗羲子百家;以例没入勋贵家,为杭州将军部下参领某所养。参领怜其为忠臣女,抚之如所生。逾时,欲为择婿,有刘弁者求之;女不可。参领难之,女突拔所佩剑自刎死。参领大惊,葬之临平山中;即以剑殉。
  金四姐,义兴伯郑遵谦妾。初为娼,以杀婢下狱;遵谦以千金出之,遂委身事焉。江上军溃,遵谦挟赀及氏入于海。
  戊子(一六四八)正月,郑彩杀大学士熊汝霖;遵谦不平,彩以计投之海中。氏号恸欲死,家人救之。乃缚草人,书彩姓名;每祭,寸斩以侑食。彩闻之,亦投氏于海。己亥(一六五九)秋,彩坐厅事,见熊、郑拥兵入;惊扑,投阶下,七孔流血死。金氏于海上屡显灵异,海人称之为「金娘娘」。
  方氏、周氏、毕氏、姜氏,皆大学士张肯堂妾;沈氏,肯堂冢妇;茂漪,女孙也。舟山将陷,肯堂集家人曰:『毋为人辱』!及大兵入,肯堂冠带至雪交亭,南向坐;六人珠翠盛饰,相率拜辞,或投缳、或投池死。毕氏临水,将先下;姜氏呼之曰:『止!虽死,亦有序,莫也』!肯堂曰:『善』。乃各以序死。仆妇、婢女之从死者,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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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数人。
  李氏,京卫人。父荣,为卫将军,称世卫李氏。氏少梦神授之笔,颇知钤略。既长,适馀姚毛有俶,官定海守备;为保定伯有伦弟。
  乙酉(一六四五)之变,移定海军从武宁侯之仁劄西陵渡。时马士英窜身方国安营,称方、马军;氏谓有俶曰:『士英,逆贼也;弃君来此,此地难与守矣。武宁军西陵,君何不移驻龛山以远方、马乎』?既而太湖兵起,吴易、陈万良辈各以侦谍从龛山渡,欲引龛山军从海宁入;氏复劝有俶行。未及而江上诸军溃,有伦扈监国宫眷中道相失,遂全军归命;有俶乃偕氏逸之海宁。既又迁淮、迁彭城,隐姓名入编户以终。有俶初以从监国功,爵靖南将军;氏封夫人。
  文莺者,侍郎李长祥室黄氏之侍女,已给其仆某为妻。戊子(一六四八)翻城事发,长祥兵溃,黄氏集家人谋共死;文莺泣而前曰:『夫人当为公子计,以延李氏香火;恶可死!婢子愿代夫人,以吾女代公子,俟死于此;愿夫人速以公子去』!黄泣曰:『我安忍』!曰:『小不忍,最害事!速驱之山中』!有罗吉甫者,尝游长祥门下;曰:『夫人、公子,我则任之。虽以是死,甘心焉』!于是黄氏抱其子拜吉甫、且拜文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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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莺曰:『夫人休矣!捕者行至矣』。甫出门而捕者果至,以文莺去。有徐昭如者,亦义士;不知夫人之既脱,约死士谋要之。已乃微闻其非真,遂止。吉甫匿黄氏母子,知平西伯朝先于长祥为姻,航海以往,则长祥已先在;相见恸哭,为言文莺事。长祥曰:『文莺一木讷女子;今若此,实难能可感也』!文莺初被逮,居然以命妇自重;见大府,不肯少屈,莫不以为真夫人。例应徙辽左;我按察使刘自宏,淮人也,一日五鼓,传令启城,命吏以文莺就道,不得少待。或曰:刘盖怜长祥之忠、亦壮文莺之奇,密取之归养于家,而以囚中他妇代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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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鲍氏,闽人;职方主事钱肃遴妻。甲申(一六四四)前纳采,未娶而难作;闽、浙路绝,父兄欲更择婿,氏不可。父兄叹曰:『非不知其不可,顾钱郎播迁天末,生还无望』!氏遽啮臂出血以誓;其家愕然,乃止。己丑(一六四九),肃遴从亡舟山;辛卯(一六五一),舟山破,始归成婚,氏年二十又六矣。以惧祸,夫妻避之昆山。
  越五年,肃遴感怀家国,呕血死;氏勉力治殓,祝发为尼。与长洲殉难忠臣刘曙妻某氏同居一草庵,纺绩以求归赀,数年始得;呼其弟至昆,负骨以归。或劝以火化,辄哭拒之;卒归葬之祖墓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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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八夫人姓李氏,宛平人;督辅史可法弟可经妻,即可法妻之女弟也。可法殉难,可经亦旋殁;李氏与可法母、妻居金陵焉。
  先是,扬州开府时,有幕下客浙中厉韶伯者,躯貌类可法;冒其名,集亡命数百人,由舒、庐破巢县、无为。擒讯之,则坚冒可法名;众莫能辨,乃召可法母、妻暨李氏识认,始吐实。而李氏有国色,为众所窥。戊子(一六四八)金声桓反,禁旅往讨,驻金陵;有辽官聂三者思媚少宰某,强委禽焉。遣婢拒之,不听;詈之,亦不听。须臾,一婢奉黑漆盘进曰:『奉八夫人命,意尽于此,恣若所为』!聂启视之,则血淋漓一发髻、一耳、一鼻也。聂大惊,跃马驰去。
  李氏,番禺宏福乡人;许氏,潭山乡人。癸巳(一六五三)李定国帅师至新会,乡民治楼船应之。已而定国兵败,师进讨,乡民李氏六处女皆登楼缢死,许氏二处女从母某氏、庶母某氏投井死;屈大均以诗记之。
  夏氏,黔国公沐天波侍女也。沙定洲之乱,天波出走,母陈氏、妻焦氏举火自焚死;夏获免。天波自永昌还,则已薙为尼矣。天波感其义,俾佐内政;及天波从亡缅甸,夏自经。时城中死尸载道,为乌犬所食;夏尸独无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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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纯贞,益阳人;兵部尚书郭都贤女也。聪慧能诗,父爱之。许字黔国公沐天波之子;滇、黔路梗,音耗遂绝,女守志不嫁,自题所居曰「郭贞女庐」。后为尼,易名联本;结庐浮邱山下曰「卓庵」。年八十馀,卒。
  董夫人,延平朱成功妻也。父容先,爵里不可详。夫人初不礼于成功。辛卯(一六五一)二月,师袭厦门,守将郑芝莞拥珍宝弃城逃。夫人抱神主及诸岸,舵工林礼负以登芝莞舟;芝莞遽曰:『此战舰也,非夫人所居』!再三促之,夫人坚坐不动;积藏得无恙。成功以是深嘉之,与谋军国。
  成功薨,子经嗣;戒之厚将士、恤百姓。丁巳(一六七七)之败,经狼狈归;夫人让之曰:『冯陈之业衰矣!犹有先君黄洪之刃,若辈庸可赦乎!不肖子徒累维桑,则如勿往』!克之死也,非夫人本意,悔恨成疾;辛酉(一六八一)六月,卒。台人感夫人惠者,咸叹息焉。
  唐夫人,嗣延平经之妻、侍郎显悦女孙也;而不礼于经。已经乱弟之乳母陈氏而生子,夫人愬诸显悦发其奸,几至祸乱。
  陈夫人,郑克妻、陈永华之女也。冯锡范将弑克,以太妃董氏命召之入;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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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夫人曰:『恐不能相保矣』!夫人曰:『夫亡与亡,不相负也』!既闻变,擗踊入请于太妃曰:『监国何罪』?太妃曰:『以非郑氏子耳』!夫人曰:『儿亦安知监国之非郑氏子乎!何十八载不言也?即尔,亦可为兵民,何至死』?太妃语塞。时夫人方娠,慰之曰:『生男女,我自好待之;毋自苦』!夫人曰:『成立之父,尚不能保七尺躯;况呱呱邪!我夫妻子母,愿相从于地下耳』!兄绳武、梦球贤之,请于太妃,令登台受文武祭奠,从容投缳死;葬台湾县之武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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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郑斌之女。我续顺公沈瑞之随延平经入台湾也,经命斌以女妻之。辛酉(一六八一),行人傅为霖谋内应事泄,并逮瑞,囚其眷属;以斌故,免氏令归。氏谓父曰:『沈氏罹重祸,儿安可独生!愿同系』。乃羁之别室。瑞将就缢,使人持一带别氏;氏殓瑞兄弟暨祖姑、姑毕,乃结带自缢死。
  黄弃娘,泉州黄堂壮女也。年十九,适行人傅为霖之次子璇。为霖内应谋泄,父子俱置极刑,家属发配;弃娘兄铨为营救,弃娘哭曰:『今日之事,子为父死、妻为夫亡,于理甚顺;复何憾』!遂自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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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宜娘,漳郡人。年十八,适台湾谢灿。灿卒,宜娘号泣投缳死。知天兴州建坊表之。
  四叶氏,一、陈三淑妻,遇寇触阶死。一、陈少卿妻,遇寇投井死。一、刘畿妻,夫殒于盗,自经殉;隆武丙戌(一六四六),举人张金棕表其墓曰「女中夷齐」。一、庠生叶车书姑也;夫某病卒,自经殉,有司为立碑洪水桥:皆明季厦门人(或以为国朝人者,志书误也)
  义娘者,厦门人。或曰氏女、或曰侯氏;相传以为曾厝埯人,故或又以为曾氏也。年及笄,遭寇,头触石几碎;投同安之东岳庙旁井中死。后数年,为康熙癸丑(一六七三)乡人苏贵感异梦;掘井见白骨,以素练衣裹之。及葬,衣化为水。乡人异之,为立祠井上,号曰「义娘井」。水旱灾祲,祷辄应。病人饮井水,辄愈;路人多以竹筒盛水载之归。
  杨氏,厦门孙若琼妻也。康熙癸卯(一六六三)师克厦门;氏以儿付若琼,携女投井死。越数日,尸浮出,颜如生。
  陈氏,厦门陈正公女。辛卯(一六五一)为兵所掠,乘间投井死。后家人葬之,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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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生。
  杨氏,厦门人;兵部主事期演女也,适南安郑某。郑卒于京,有议婚者;自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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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六十一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五十四
    宦 官
     韩赞周(卢九德) 李国辅 高起潜 坤 庞天寿(传阙)
     夏国祥(传阙) 张福禄(全为国)(传阙)

  韩赞周,南京司礼太监也。甲申(一六四四)北都变闻,与史可法等奉弘光帝监国,进秉笔太监;尝叱汤国祚、刘孔昭于朝。黄澍之面纠马士英也,太监何志孔助澍言;赞周叱之曰:『御史言事,是其职掌;内官何得妄言』!上于除夕御兴宁宫,怃然不怡。侍臣请故;上曰:『后宫寥落,且新春南部无新声』!赞周泣曰:『臣以陛下令节思皇考、念先帝耳,乃作此想邪』!又元夕,上自张灯;赞周曰:『天下事正难措手,卧薪尝胆犹恐不胜;躬此琐屑,胡为者』!上曰:『天下事,有老马在;汝不必多言』!赞周乃四疏乞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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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乙酉(一六四五)夏,师逼镇江,上召内臣问计;赞周曰:『兵单力弱,守、和无一可者。不若亲征,济则可以保宗社,不济亦可以全身』。上不听。
  又有卢九德者,崇祯中以太监督皖省军,御贼有功。弘光时,提督京营;见国事日非,尝恸哭殿上。
  南都亡,俱不知所终。
  李国辅,司礼监韩赞周养子也。弘光时,提督勇卫营。内臣屈尚忠、田成、张执中之徒方比马士英、阮大铖导上淫戏,而国辅遇事多匡救。士英恶之,属所私上书,言开化、德兴云雾山可开采;国辅惑之,具疏请往。既给事中吴适疏陈「七不便」,国辅亦请中撤;俱不许。驰视如适言,报罢;而所督之勇卫营,已命士英子锡代之矣。
  南都亡,走苏州;与巡抚杨文聪杀我安抚使黄家鼒。师进讨,走海上,与巡抚田仰、监军道荆本澈奉义阳者以舟师驻崇明沙。事败,归鲁监国;命与太监客凤仪兼制军饷。舟山覆,从监国流寓厦门以终。
  高起潜,崇祯时,监视宁、锦军。八年(一六三五),尽撤监军内臣;而起潜以知兵称,独不撤。九年(一六三六),命总监兵部尚书张凤翼、宣大总督梁廷栋所领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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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金三万、功牌千,以司礼张云汉、韩赞周副之。然起潜实未决一战,惟割死人首冒功而已。明年,起潜行部视师,令监司以下悉用军礼。既又与杨嗣昌比,致宣大总督卢象升孤军战殁,又匿不闻;以是人多恶之。十七年(一六四四)春,贼信逼,复令监宁前军。途次闻京师陷,遂弃关走。
  弘光时,召为京营提督;寻命督江北军饷。高杰死,黄得功引众争扬州;杰营大将李本深以下弃沿河汛地奔回,汹汹欲为难。命起潜谕解得功;即留驻扬州,安抚杰营军士。时杰妻邢氏孤立自惧,欲以其子元爵为督师史可法义子;可法难之。幕下士谋曰:『渠高姓有高监在,令父其父而子其子不亦可乎』?邢氏诺之。乃宴集将吏,率元爵拜起潜,并拜可法;可法不受,环柱走。明日,起潜宴可法。甫就坐,令小黄门衣蟒者数辈挟可法坐,不得起;邢母子出拜呼父,可法为尽欢,军心以和。
  未几,师南下,可法死;而起潜、元爵皆投降。
  坤,崇祯时监视宣府太监。初,帝鉴魏忠贤之祸,撤镇守中官;既见廷臣不足倚,乃复委任如旧。坤狂躁敢言;至宣府甫踰月,即劾巡按御史胡良机,命坤按治。给事中魏呈润争之,忤旨谪外。又抗疏劾修撰陈于泰盗窃科名,语侵辅臣周延儒;吏部尚书李长庚言:『陛下博览古今,曾见有内臣参论辅臣者否』?给事中傅朝佑言其文词练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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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锋挑激,必有人主之;其意指温体仁。副都御史志道争之尤力:皆得罪。
  弘光时,坤改名肇基;督催浙、闽金花银。给事中罗万象劾坤尝肆恶维扬,坤上疏辞止。隆武时入闽,不见用,流寓粤中。
  丙戌(一六四六)冬,永历帝建号;时宫府草创,无通晓故事者,乃以坤为司礼秉笔太监。弄权植党:户部郎中周鼎瀚以内批改给事中;化澄以巡按御史骤升两广总制,复结坤以墨敕升尚书。大学士李永茂疏荐十五省人望,御史刘湘客与焉;坤恶之,涂抹十四人名而黜湘客,复疏荐海内人望数十人。大学士瞿式耜言:『司礼抑人固不可,荐人更不可』!上雅重式耜,坤无如何。而坤以师逼近,导上幸梧、幸楚;式耜亦无如何。寻为刘承胤所逐。
  复入自武冈。而马吉翔、庞天寿方幸,坤不复振;久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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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六十二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五十五
    奸 臣
     马士英(张捷等) 阮大铖(杨维垣) 刘孔昭(传阙)
     李沾(张孙振等)(传阙) 马吉翔(传阙)

  马士英字瑶草,贵阳人。万历丙辰(一六一六)会试中式,又三年成进士;授南京户部主事,迁郎中,历知严州、河南、大同三府。
  崇祯初,迁山西阳和道副使;寻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任事甫一月,檄取帑金数千两,馈遗朝贵;为镇守太监坤所发,削职遣戍。时阮大铖以「逆案」失官;与士英为同年生,同寓南京,相结甚欢。周延儒之内召也,大铖要以援己,谢不能;则举士英属之。十五年(一六四二),凤阳总督高斗光被逮;遂起士英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代之。招降河南土寇刘超。超故四川总兵官,为士英旧好;既降,犹佩刀自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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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笑曰:『若已归朝,安用此』!手解之,乃缚以献俘。流寇充斥,数有防堵功。
  甲申(一六四四)国变,南都大臣议立君,虑福修怨「三案」,主立潞;士英独不可,密约勋臣、镇将排众定策,拥福即监国位。廷推阁臣,刘孔昭攘臂欲入阁;史可法谓『本朝无勋臣入阁例』,孔昭大言曰:『即我不可,马士英有何不可』!乃进士英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仍督师凤阳。士英日夜冀内召,闻督师之命,则大愠;率兵船千二百艘至江干上疏劝进,并以可法始议「福七不可立」之书奏之。即命入阁,居首辅。以定策勋,加太子太师,荫子锦衣卫指挥佥事;而出可法督师淮、扬于是权震中外矣。寻叙江北战功,加少傅兼太子太师、建极殿大学士;已进少师。宫殿成,进太保。上以拥戴故,深德之,委任心膂。而士英为人贪鄙无远略,亟思树党。首荐阮大铖知兵,用中旨授兵部右侍郎;廷臣力争之,不获。左良玉初奉监国诏,令承天守备太监何志孔、巡按御史黄澍入贺,阴伺朝廷动静;澍陛见,面数士英奸贪不法,且言尝受伪官周文江重贿为之题授参将,罪当斩(文江,献贼所置伪兵部尚书也)。志孔亦论其罔上行私诸款;太监韩赞周叱之止。士英乃跪乞处分;澍举笏击其背曰:『愿与奸臣同死』!士英大号呼,上摇首无词。久之,谕姑退;赞周即执志孔待命。上意颇动,谕士英暂避位;士英佯引疾,而赂福邸旧奄田成、张执中向上泣曰:『上非马公不得立;逐马公,天下将议上背恩!马公在阁,诸事不烦圣虑;马公去,谁肯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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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者』!上怃然,仍慰留之;并释志孔,命澍速还楚。初,故锦衣卫刘侨以罪,并家属遣戍;私以玉杯、古玩由周文江进于献贼,贼即署为指挥使。比良玉兵复蕲、黄,侨削发逃去;澍持之急。而士英纳侨贿复其职,即令讦澍赃;又嗾楚宗朱盛浓言澍凌逼宗室,已随出疏纠之,拟旨逮治。澍乃匿良玉军中,阴令众哗索饷,为救己地;袁继咸代奏申理,始免。由此,与良玉成隙。
  当是时,士英独理机枢,重修「三朝要典」进之;日惟锄正人、进凶党为务。内则中官田成、张执中辈,外则勋臣刘孔昭、朱国弼、柳祚昌及镇将刘泽清、刘良佐等,相倚作奸,漫无顾忌,而一以大铖之言是听;赇赂公行,朝纲紊乱。四方警报狎至,置若罔闻。既连逐高宏图、姜曰广、张慎言、刘宗周、吕大器诸不附己者;凡「逆案」中杨维垣、虞廷陛一流得尽起,其死者悉予赠恤,馀如张捷、唐世济等皆用之以为爪牙。大铖初入,诸正犹存;举朝以「逆案」相攻,憾甚。已见北都从贼者颇多附会清流,因定从逆之罪;于是光时亨、周钟之狱起。而其他大僚降贼者,贿入辄复官:河南张缙彦者,以本兵首从贼,受伪职;诈言集义勇,收复列城。士英餍其赂,即授原官,总督河北、河南军务。其女弟夫越其杰以贪谪戍,起为河南巡抚。又令各府州县童生捐免府县试;分上、中、下户,以纳银多寡定名次先后,即赴院考。行纳贡佐工例,自中书、待诏、监纪、职方,万千不等;白丁、隶役,立跻大帅。时为之语曰:『中书随地有,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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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街走;监纪多如羊,职方贱如狗。相公只爱钱,皇帝但吃酒;扫尽江南钱,填塞马家口』!布衣何光显上疏请诛奸相;诏戮于市。时我大清兵南下,中原尽失,嗣抵宿迁、邳州。督辅史可法以闻,士英大笑;坐客问故?曰:『君以为有是事邪!此史公妙用,为叙功稽算地耳』!
  比有北来太子事,朝士指为伪,都民哗然以为真;可法与诸镇及御史交章论救,请研审。久之,供为之明。后呼其名,不应;曰:『何不呼为明之』!上以之示士英;士英反覆详辨,且言『臣愚宜更穷究主使,与臣民共见而弃之』。顷又有故妃童氏自其杰所送至京,上目为妖妇,付锦衣卫监候;氏从狱中细书入宫年月、离情甚悉。士英颇进劝言,谓『非至情所关,谁敢冒死与陛下认敌体』!上卒命屈尚忠严刑拷掠,氏宛转诅号以死。狱既具,上出两案狱词宣示中外;而众论益藉藉,谓士英等朋奸,导上灭绝伦理。黄澍在左营,因日夜言太子冤状;请引兵除君侧恶。良玉亦上疏请全太子,斥士英奸;不报。良玉乃移檄远近,举兵而东。袁继咸乞赦太子遏止之;不可。遣阮大铖、刘孔昭会朱大典、黄得功军截江分御,撤江北刘良佐等兵从之西上。我大清兵乘之逼徐州,抵亳、泗。可法飞章告急,大理卿姚思孝、御史乔可聘等言『良玉非叛,请毋撤江北兵,亟守淮、扬』!可法复奏:『上游志在除奸,原不敢与君父为难;北兵一至,宗社堪虞』!士英内怯于左,坚不应。越日,上言:『左兵虽不该声逼南都,然看他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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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原不曾反;江北防兵且不可撤』!士英指思孝等厉声曰:『若辈东林,皆良玉死党;为之游说,欲纵其入犯邪!北兵至,犹可议款;若左逆至,吾君臣独死耳。吾君臣宁死于清,不可死良玉手。异议者斩』!上默然,无如何也。会良玉抵九江死;报至,士英忻然谓天夺其魄。大铖、孔昭方虚报捷音、邀爵赏,而我大清兵已破扬州,可法殉之,总兵郑鸿逵张帆东遁。龙潭驿卒报云:『北军编木为筏!乘风而下;江中炮中京口城,去其四垛』。士英不之信。最后,监军巡抚杨文骢令箭至;言『城上发一炮,江筏齑粉』。士英因笞驿卒,而重赏杨使。缘是,警报无复至者。
  五月,大清兵由老鹳河渡。京城戒严,集文武于朝门会议;大臣窃窃偶语,则相约纳款也。辛卯(十五日)夜半,上出奔,孔昭斩关遁。翌日,士英以黔兵四百人为卫,声称护太后驾渡江,由芜湖径广德入浙江。广德知州赵景和曰:『彼不奉君而奉母后,诈也』!闭门坚拒。士英攻破之,杀景和。抵杭州,守臣以总兵府为太后行宫,潞及群臣往朝。刘宗周、熊汝霖痛责士英当从上;士英无以应,惟日盼江上之捷。不数日,大铖、大典及总兵方国安俱踉跄至,则得功兵败已死,上已就擒;遂请潞监国。而已从巡抚张秉贞及陈洪范等谋,决计迎款;士英乃与国安等走钱塘,距杭城十里立五营。我兵追蹑之,斩五百级。
  鲁监国绍兴,士英将赴谒;张国维首劾其误国十大罪。绍兴思任,前九江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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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于士英初至浙时,出疏历数其罪,致书劝令自刎以谢天下。至是,鲁诸臣又坚拒之;乃逡巡东走,依国安于严州。我兵击诸姚江兵溃,国安亦溃于富春山间。无何,合军重渡钱塘,窥杭城,沿江列阵;大败,溺死者无算。既乃收馀众,于江东赭山、朱桥、范村等处纵肆票力敚。深衔鲁君臣弗纳之怨,密与国安计,将劫监国来献;监国脱去。及明年大兵渡江,国安一军尽歼,与方逢年薙发降。士英逸之台州,拥残卒求入闽;隆武帝以其罪大,不许。又遁入太湖,投长兴伯吴易军中;及明年,为官军所擒,戮于市(或曰国安败降后士英遁至天台山寺为僧,搜获之。或曰与方、阮同时降;隆武被执,搜龙杠得四人连名疏,事在已降后,遂骈斩于延平城下,妻子给被甲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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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捷,丹阳进士;以知县入为御史。泰昌元年(一六二0),疏论中官以讥切安。天启元年(一六二一),荐董应举等十二人皆人望;论姚宗文排陷熊廷弼罪,又请恤辽阳死事诸臣:所建白多可称。四年(一六二四),赵南星出为江西副使,不赴;自是,嫉东林次骨。其冬,魏忠贤势大振,诸以年例外迁者尽复故官;捷亦还为御史。明年,擢太仆少卿。寻忤忠贤,削籍。崇祯三年(一六三0),起大理右少卿,拜左副都御史。明年,迁吏部右侍郎。又明年,进左侍郎。捷故雠东林而与首辅周延儒友善,骤引居要地;延儒败,又附温体仁为羽翼。御史梁云构劾其憸邪,帝不听。吏部尚书李长庚,左都御史张延登之罢也,体仁及应熊谋之捷,将用故兵部尚书吕纯如。帝御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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谕群臣各举所知;应熊目捷,捷遂举纯如。帝以纯如丽「逆案」,不宜举;捷呶呶不已。给事中姜应甲叱捷巧辩,帝命之退。科道交章论劾;卒以体仁、应熊力,置不问。先是,捷所亲贺儒修为成都知县,捷属巡按刘宗祥令举卓异,中有「时事渐非,借内倾外;中焰披猖,朝政苛急」等语;以宗祥前知丹徒,素交好也。而宗祥廉知儒修贪墨,疏劾之,削籍逮治;捷遂大恨。后川中州县多陷于贼,诏议宗祥罪;捷欲重绳之。宗祥惧,遽以捷私书上闻。帝大怒,责捷回奏;捷震悚,词极哀。帝怒不解,诏除名议罪,坐赎徒。南都立,刘泽清首荐捷,马士英继之;廷议多持不可。魏国公徐宏基特疏荐,乃以内传复故官;给事中章正宸以内批非制争之,不得。寻尚书徐石麒罢,阮大铖密邀内奄取中旨以捷代之。捷既为诸奸用,悉奉其指挥;诸丽名「逆案」及谋翻「逆案」被谴者,尽起用。文选郎中刘应宾挟马、阮势,纳贿无虚日;捷画诺而已。南都陷,走鸡鸣寺,以佛幢自缢(或曰闻百姓殴铎,惧祸及自裁也)
  又有周之夔者,闽人也;官苏州推官。故有声复社中;偶与太仓张溥以争军储事,不合。已调停息争矣,之夔复揭之于总督;众论大哗,谓『调停而暗揭之,阴险孰甚』!寻之夔坐事罢,疑溥为之;恨甚。闻陆文声讦溥,亦伏阙言溥把持计典,己罢职,实其所为;因及复社恣横状。巡抚张国维言:『之夔去官,无与溥事』。被旨谯责。溥几危;久之始解,而之夔憾不已。弘光时,阮大铖修怨复社,之夔愿效前驱;特旨雪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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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给事中。丙戌(一六四六)春,徐孚远自松江浮海入闽,上水师合战之议。大学士张肯堂以之夔熟海道,且起兵报国志甚锐;用为参军。不知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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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大铖字圆海,怀宁人。万历丙辰(一六一六),与马士英同年中会试。有才藻,机敏猾贼。初授行人;天启元年(一六二一),擢户科给事中,迁吏科。以忧归,居桐城。御史左光斗谠直有声,大铖以同里故,倚以自重。四年(一六二四)春,吏科都给事中缺,大铖次当迁;光斗招之。而赵南星、高攀龙、杨涟等谓察典近,大铖轻躁不可用,欲用魏大中;大铖至,使补工科。心憾之,阴结奄党寝推大中疏;吏部不得已,更上大铖名,即得请。自是依附魏忠贤,与杨维垣、倪文焕、霍维华为死友;造「百官图」,因文焕以达忠贤。然畏东林攻己,不一月遽告归;大中遂掌吏科。大铖愤甚,私语所亲曰:『我犹善归,未知左氏何如耳』!光斗旋削籍。逾年,汪文言狱起,涟、光斗、攀龙等先后被逮,下狱死;大铖以太常少卿召。至都,奉忠贤惟谨;而默虑其祸,每入谒,辄厚赂阍者还其刺。居数月,复乞归。
  崇祯改元,忠贤诛,大铖私拟二疏:其一专劾崔、魏;其一以七年合算,谓『天启四年(一六二四)后,乱政者忠贤,而翼以呈秀;四年(一六二四)前,乱政者安,而济之东林』。函其稿驰示维垣,且言:『时局若大变,即上专劾疏;脱未定,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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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算」疏』。时维垣方指东林、崔、魏并为邪党,与倪元璐相诋;得之大喜,为投「合算」疏以自助。闻者切齿。元年(一六二八),起光禄卿;御史毛羽健劾其党邪,罢去。明年,钦定「逆案」论徒,赎为民。终思宗之世,废弃十七年,郁郁不得志。
  皖中被寇,大铖乃避居秦淮,倾资延纳游侠;选事之流多附之,谈兵说剑,坐客常满。比边警日急,希将以边才召也。时金坛周镳、无锡顾杲、长洲杨廷枢、贵池吴应箕、芜湖沈士柱、馀姚黄宗羲、鄞县万泰等皆复社中名宿,聚讲南京;恶之甚,草「留都防乱公揭」逐之,列名者百四十人。大铖惧,始闭门谢客,独与戍籍马士英为莫逆交。周延儒再召,次扬州;大铖辇金为寿,求湔濯。延儒以己再召为东林所推,难之;无已,乃以士英属,士英因得起用。既与守备太监韩赞周昵;北京陷,中贵人之南奔者,因得遍结驩。弘光帝之立也,初非诸大臣意;大铖与群奄私言东林当日之所以危贵妃、福者,使备陈上前,以潜倾史可法等。群奄复亟口誉其才,上固心识之。迨士英柄国,即以边才荐;奏称:『臣至浦口与诸臣面商定策;大铖从山中致书于臣及操江刘孔昭,戒以力扫邪谋、坚持伦序;臣甚韪之』。并白其向日附珰赞导无实迹:『珰败,按门籍治附者罪,而大铖独无名;可證也』。遂命假予冠带,陛见。见即上守江策及三要、两合、十四隙疏,其言娓娓可听。并自白孤忠被陷状至痛哭,极诋孙慎行、魏大中、左光斗为大逆。于是大学士姜曰广、侍郎吕大器、太仆少卿万元吉、府丞郭维经、大理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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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兆恒、给事中罗万象、陈子龙、怀远侯常延龄及诸御史部郎等交章劾大铖「逆案」巨魁,不可用;士英为之力辨,翻攻曰广等护持局面。迟回月馀,竟取中旨,起为兵部添注右侍郎;都御史刘宗周、给事中熊汝霖固争之,俱不听。旋命兼右佥都御史,巡阅江防。未几,转左侍郎。明年二月,进本部尚书,赐蟒玉;仍兼御史防江。
  大铖既得志,悉召「逆案」杨维垣及所善张孙振等数十人胪置选曹、言路,排挤善类。寻作「正、续蝗蝻录」、「蝇蚋录」,盖以东林为蝗、复社为蝻,诸和从者为蝇、为蚋。比有狂僧大悲之狱,乃密与孙振谋更造十八罗汉、五十三参、七十二菩萨之目统千馀人,冀以前主潞议及东林、复社诸贤一网毕之。引史可法、高宏图、姜曰广为首,海内人望搜罗几尽,潜纳僧袖中;将穷治其事,以兴大狱,朝士皆自危。赖士英不欲骤发大难,仅坐僧「妖言律」斩而止。先是,金陵之刊布「防乱公揭」也,周镳主之;大铖衔恨次骨。及得志,则曰『彼言「逆案」,吾立「顺案」以对之』(以闯贼伪号「顺」也);劝士英穷治。镳之从弟钟,从贼受职,法当连坐;又以按察副使雷演祚力阻定策,与镳倡立疏藩之说,并逮下狱。时大铖虽居兵部、职巡江,顾一切军事不问;惟阻挠六部权,专以结党敛赇、浊乱黜陟为务。仓场侍郎贺世寿引疾去,大铖密遣人劫之江中。尝欲罢抚按纠荐,令纳金则纠者免、荐者予;否则,反是。江西总督袁继咸奏其部将功,请擢总兵官;大铖辄索重赂,始给敕印。白丁隶役输厚金,立跻大帅。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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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云:『职方贱如狗,都督满街走』。其谬诞黩货如此。思宗小祥,设坛望祭;独大铖后至,哭呼先帝而来曰:『致先帝殉社稷者,东林也。不尽杀东林,无以对先帝于地下。今陈名夏、徐汧俱北去矣……』。士英急掩其口曰:『毋!徐九一见有人在』(九一,汧小字也)!士英初以前好,言无不从;及吏部尚书缺,廷议将用张国维,大铖乃密邀内奄取中旨特授张捷,士英眙累日,始怨之。
  大铖与继咸有夙嫌,力请减裁江、楚兵饷;左良玉兵由此起。大铖读其檄有诬陷周、雷语,复扬言左兵实周、雷召之;亟请勒二臣死。上游事急,乃与刘孔昭谋集师拒敌,出劄芜湖、江口;加太子太保。而我大清兵已逼南京,上出奔,被执北去。大铖时在军中,弃衣冠逃,由太平趋浙东。抵金华,投督师朱大典;金华士民传檄逐之,乃送诸方国安军,而士英已先在。大铖至,则掀髯抵掌谈兵自负;国安信且喜。已复扇两军交恶,大典几为国安所窘。士英以南中之坏,半出其手而己受恶名;至是,有所论辨,颇与矛盾。
  明年,师渡钱塘,偕方逢年暨士英、国安降。大铖请破金华自效;先在金华时,尝与大典阅城至西门,有新筑土未坚,大铖识之,用巨炮专攻之,城即陷。士民杀戮无孑遗,藉泄檄讨之恨也。既隆武帝死汀州,大兵搜龙杠,获四人连名「请驾出关」疏,按月日在既降后;遂骈斩逢年、国安、士英于市。大铖方游山;闻之,自投崖下死。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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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其尸(或曰大铖从大兵入闽,至仙霞岭,有微疾;同行者曰:『子老矣,毋苦跋涉!其留此调摄,姑徐徐以来』。大铖艴然曰:『吾虽老,尚能弯强弓、骑壮马;奈何言若是』!既而曰:『嘻!此必东林、复社来间我也』。军中初弗解东林、复社为何语,曰:『子行矣,非敢有挠也』!翌日,全军度岭,大铖下马步行,趫捷若猱;以鞭稍指骑者曰:『若等少壮男子,顾不及一老秃翁』。矜盻矍铄,军中颇壮之。既过五通岭,则喘急,气息不相属;蹲一石上死。其仆购椑无所得;越数日,始舁板扉上。天暑,尸虫四出,仅存腐骨而已。或云方其自矜得意,士卒挤之坠岩死)
  杨维垣,出身、籍贯不可详。天启时,为御史。疏参之寀「张差梃击案」,劾孙承宗泖河之失;疏颂魏忠贤,有「厂臣忠、厂臣不爱钱、厂臣为国为民」之语。及崔呈秀失势,首攻之。崇祯时定入「逆案」,遣戍。弘光时,马士英、阮大铖用事,钱谦益阿其意,疏颂维垣等冤;起通政使。维垣请重颁「三朝要典」;言『张差疯癫,强坐为刺客者,之寀也;李可灼红丸,谓之行鸩者,孙慎行也。李选侍移宫,造以垂帘之谤者,杨涟也。刘鸿训、文震孟只快驱除异己,不顾谤诬君父。此「要典」重颁不可缓也』。又请雪「三案」被罪诸臣;于是已死之刘廷元等二十人予谥荫、祭葬,未死之绍徽等十三人原官起用,朝政大坏。寻有北来太子;维垣飏言于众谓:『驸马炳侄孙之明,貌似太子』。马士英等因袭其言以入奏,维垣擢左副都御史;都人为之语曰:『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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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张、杨,国势速亡』!南都陷,偕二妾朱氏、孔氏自缢死(或曰维垣蹙二妾死;置三棺,中题「杨某之柩」而窍其下,夜遁。至秣陵关,为怨家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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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六十三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五十六
    贰 臣
     方逢年(彭遇颽) 方国安(传阙) 郑芝龙(陈于鼎)
     何吾驺(黄士俊) 丁魁楚(补) 化澄(传阙)
     袁彭年(曹烨、耿献忠、洪天擢等、傅上瑞)

  方逢年字书田,遂安人。万历丙辰(一六一六)进士,改庶吉士。天启四年(一六二四),以编修典湖广试;发策有「巨珰大蠹」语,遂削籍。崇祯中,起原官,累迁礼部侍郎。十一年(一六三八)六月,擢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其冬,刑科奏:摘参未完疏,逢年以犯赃私者人亡产绝,亲戚坐累,几同瓜蔓;遂轻拟以上。而帝意欲罪刑部尚书刘之凤,责逢年疏忽;逢年引罪,即罢归(承礼谨案:「原稿」传文阙崇祯时入阁事,而标题下注云须检「明史」。今据「明史」本传增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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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光时,复原官;不召。鲁监国,三召之;用其议,定称「鲁监国」。绍兴破,监国航海;逢年与方国安、马士英、阮大铖降于我大清。既隆武帝殂于汀州,我师搜龙杠,得四人「请驾出关」疏,计时日在纳降后;乃骈斩于延平市。
  彭遇颽,不知何许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弘光时,官职方主事;召对称旨,改御史,巡按浙江,自任募兵十万;或曰:『饷安出』?曰:『搜括可办也』!以家丁数百人括市钱,几激变。遇颽故党马士英,乃以边才调淮、扬。乙酉(一六四五),谒隆武帝于闽,加佥都御史衔;大学士路振飞、曾樱争之,乃止。后投诚大清,官监司。戊子(一六四八)正月,前大学士朱继祚、同安伯杨耿起兵攻兴化,遇颽城守;命将士出战,己登陴易明旗帜。师见之,不敢入;遇颽招继祚入守之。后继祚死,而遇颽终事不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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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芝龙字飞皇,小字一官;福建南安县石井人也。世为府掾。七岁,戏抛石,中知府蔡善继冠;擒讯之,奇其貌而释之。长有膂力,荡逸不喜读。附海舶至日本,有倭妇翁氏悦一官,遂聘焉。
  海澄人颜思齐者,亡命日本;与其党二十八人,出没台湾、金、厦之间。思齐死,众祷诸天,掷碗得圣窔而碗不破者立为主帅;一官三掷而碗不破,遂以为主,改名芝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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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六年(一六二六)三月,犯金门、厦门。四月,犯广东之靖海。当事者以蔡善继有「抛石不责」之恩,擢为泉州巡海道。芝龙诣泉州降,而巡抚朱钦相第令缴船只、军器,候安插;弟芝虎说龙曰:『此欲散我党羽耳』!乃扬帆去。崇祯元年(一六二八),犯闽之铜山,败都司洪先春。犯金门,获游击卢毓英;芝龙纵之还,且曰:『朝廷苟一爵相加,东南可高枕矣』!都督俞咨皋,大猷之子也;大调兵船会剿。众议避之粤东;芝龙曰:『咨皋膏粱纨裤,徒读父书,何足惧哉』!大破之浯屿,咨皋遁入厦门。于是纵横沿海,莫敢问者。巡抚熊文灿从泉州知府猷之请,遣卢毓英招之;遂降。积官至都督同知。刘香老之乱,按察使曾樱以百口保芝龙;芝龙感激。八年(一六三五)四月,合粤兵击香老于田尾远洋。香老势蹙自焚,溺水死;芝虎亦没焉。既平香老,遂以海利交通朝贵,寖以大显。有同官陈谦者,尝与芝龙盟于广州,矢心报国。
  南都立,谦陈追剿三策。部议谓其切时务,且与闽帅交善,令赍敕书、金帛奖谕芝龙,封为南安伯;调其兵六千人入卫,归其弟鸿逵统领。比启敕书,乃误书「南安」为「安南」,芝龙愕然;谦曰:『安南则兼两广,若南安仅一邑耳。请留券而易诏』!芝龙大喜,厚赠而别。未复命,而南都陷。鸿逵自镇江入海;道遇隆武帝,遂奉以入闽。时鸿逵官总兵,次芝豹及从子彩并为水师副将。
  乙酉(一六四五)秋七月,隆武帝立于福州,进芝龙、鸿逵为侯,封芝豹澄济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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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永胜伯;并赐号「奉天翊运、中兴宣力、定难守正功臣」。芝龙见其子森,上奇其貌,与语,大悦之;赐国姓,名成功,命为御营中军都督,仪同驸马都尉、宗人府宗正。即延平成功,倭妇翁氏所生也。一门勋望,声燄赫然。会赐宴大臣,芝龙自以侯爵,欲位首辅上。黄道周以祖制争之,终先道周;芝龙不悦。上行郊天礼,与鸿逵并称疾不从;尚书何楷劾其无人臣礼。由是,文武益不睦。
  时政事决于郑氏。芝龙上「战守事宜」,言『仙霞关外应守者百处,计战、守兵二十馀万,饷不及半』。设助饷事例,有官助、绅助、大户助之目;预徵赋税,大鬻官爵。趣使出兵,则以饷绌为辞。及上亲戎意决,将行推毂礼;无已,乃命鸿逵为帅出浙东,以彩为副出江右,强事出关。未越五百里,即疏报饷竭而还。明年,以元子诞生,晋爵泉国公;寻改平国公。先是,浙中鲁监国,陈谦以都督奉使至;芝龙引之入见。启函称皇叔父,上怒,下谦于狱;芝龙疏救,不听。御史钱邦芑密奏:『谦为鲁心腹,与郑氏交最深;不急除,恐生内患』。上即命诛之。或以告芝龙;芝龙曰:『刑人于市,必经吾门。吾且命停刑,愿以吾官赎谦死』!比入朝,上故留久语;夜半,移谦他所斩之。芝龙奔赴,伏尸恸哭,厚葬之;为文以祭,有『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之句。中怀怨悱,去志遂坚。
  寻扬言海寇来犯,命守关将施福尽撤兵还安平。于是,仙霞岭二百里遂为空壁。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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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芝豹亦弃泉州奔回,共保安平以待款。然犹惧以辅立隆武为罪;我贝勒招以书曰:『我之所以重将军者,以能立唐藩也。人臣事君,必竭其力;力尽不胜天,则投明而事,建不世勋,此豪杰之举也。今两粤未平,铸「闽粤总督」印以待』。芝龙得书,大喜;即劫其众,奉表出降。成功谏曰:『闽、粤,不比北方得任意驰驱;若凭险设伏,收人心以固其本,兴贩各港以足其饷,选将练兵,号召不难矣。夫虎不可离山、鱼不可脱渊,离山不威、脱渊则困;愿吾父思之』!芝龙拂袖起。成功出告鸿逵,逵壮之;入语芝龙曰:『夫人生天地间,如朝露耳;能建立功业,垂名异世,则亦时不可失也。吾兄当国难之际,位极人臣;苟时事不可为,则弟亦不敢虚鼓唇舌。况兄带甲数十万,舳舻塞海、粮饷充足,辅其君以号召天下,豪杰自当响应;何委身于人!此弟为兄所不取也』!芝龙曰:『甲申(一六四四)之变,天下鼎沸,亦秦失其鹿;故清朝得而逐之。今已三分有二;若振一旅而敌天下之兵,恐亦不量力也。乘其招我,全军归诚;弃暗投明,择主而事,古豪杰亦有行之者矣』。鸿逵曰:『然亦不可不为之虑』!芝龙曰:『人以诚待我,我以诚应之,何疑焉』!时成功已率所部遁金门。芝龙召之同行;复书曰:『从来父教子以忠,未闻教子以贰。今父不听儿言,倘有不测,儿只有缟素而已』。芝龙嗤其狂悖,率五百人诣贝勒于福州;相见握手甚欢,折箭为誓,遂薙发降。宴饮三日,贝勒谓内院诸人曰:『芝龙桀黠多智;今大队不来而单骑至此,实有观望意。纵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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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有意外忧;不如乘夜挟之北上,则蛇无头,其馀无能为也』!乃分隶其五百人于各旗,令莫能相见。夜半,忽拔营起;芝龙曰:『吾子弟素非驯良;今拥兵海上,脱有不测,将奈何』!贝勒曰:『此无与尔事,亦非吾虑所及也』!芝龙既北行,鸿逵、成功皆率所部入海。芝龙入都,隶汉军正黄旗,封同安侯。
  甲午(一六五五),以招降成功不屈,下狱;遣戍宁古塔。仆尹大器首其父子交通状;降将黄梧谓:『不杀芝龙,则成功之心不死,诸将投诚之心不坚』!遂并家属俱伏诛。
  陈于鼎,宜兴人。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改庶吉士。父一教,官按察使;兄于泰,辛未(一六三一)廷对第一。以居乡不谨,俱削职。弘光时,于鼎起翰林院掌院事正詹事。乙酉(一六四五),南都亡,偕蔡奕琛等迎降于我大清;投閒失志,僦居京口。己亥(一六五九),朱成功取瓜镇,围江宁;于鼎手书招戚友,同谒成功。怨家告之,逮系诏狱。苦喧阗不成寐,浼提牢诣狱中僻地居之。辛丑(一六六一)正月,我圣祖仁皇帝登极,大赦,狱囚尽出;于鼎以地僻,酣梦不闻传诏声,独留未出。刑部特疏,请以交通海寇命,即日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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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吾驺,香山人。万历己未(一六一九)进士,由庶吉士历少詹事。崇祯五年(一六三二),擢礼部右侍郎。六年(一六三三)十一月,加尚书;同应熊入阁。温体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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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谋斥给事中许誉卿也,吾驺助文震孟争之;同罢归。
  隆武帝召为首辅,从幸建宁、延平。隆武殂,立唐聿于广州。初,吾驺与潮州给事中辜朝荐有隙;丙戌(一六四六)冬十一月,降将李成栋以师下广州,众谓朝荐导之,以是并恶吾驺。城破,吾驺又不能死,乞修「明史」,成栋之养子李元胤执礼门下;州人于是有「吾驺修史真羞死」之语。
  既成栋反正,元胤为吏部尚书;力荐之,代朱天麟入阁。行人司方祚亨、太仆寺丞张尚、都察院经历林有声伏阙争之;皆夺职。已吾驺与司礼监夏国祥交通,为给事中金堡所劾;不自安,引疾去。
  广州再破,薙发降。久之,卒于家。
  黄士俊,顺德人。万历丁未(一六0七)廷试第一,授修撰;历官礼部尚书。崇祯九年(一六三五)入阁,予告归;父母俱在堂,人以为荣。隆武时,以原官召;未赴。永历三年(己丑、一六四九),与何吾驺同入阁;耄不能决事,数为台省论列。明年正月,上自肇庆出奔,百官仓皇就道;士俊坐阁中不去。上念其老,令回籍再召。广州之再破也,士俊年八十二矣;薙发降。广州人为诗嘲之曰:『君若问臣年纪,为报今年方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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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魁楚,河南永城进士;督师启睿从父也。崇祯四年(一六三一)春,以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七年(一六三四),擢兵部右侍郎,代傅宗龙总督蓟、辽、保定军务。九年(一六三六)七月,我大清兵入塞,以失机遣戍。十一年(一六三八),纳饷,援例得归。总兵刘超之叛也,劫魁楚与,众绅为疏讼冤;魁楚计款之。超平,叙功复职。弘光时,会推总制;乃起故官,总督河南、湖广兼巡抚承德、襄阳。已复命何腾蛟仍抚湖北,诏魁楚另用。会两广总督沈犹龙入为侍郎,魁楚竟代其任;寻加兵部尚书。
  隆武帝立,命以故官协理戎政。靖江亨嘉反,幽执巡抚瞿式耜;魁楚檄思恩参将陈邦傅等袭败之,获于桂林。事闻,封魁楚平粤伯。丙戌(一六四六)秋,闽事败,与式耜等拥立永历帝于肇庆,进东阁大学士兼戎政尚书;与内臣坤相表里,中外失望。
  先是,隆武旧辅苏观生贻魁楚书,欲共与推戴;魁楚虑其以旧相居己上,力拒之。观生乃立唐聿于广州,治兵相攻。降将李成栋以我大清兵乘之,下广州,渐逼肇庆;魁楚遽奉上走梧州。明年正月,师取肇庆,上奔平乐。魁楚惑于奸弁苏聘之说,遣所亲赍金宝密款于成栋;魁楚恃以无恐,载囊橐四十船西入岑溪。既所亲达魁楚意,成栋伪许之,且手书答焉;魁楚意大安,移舟五里迎之。成栋握手,恨相见晚;谓『明日吉期,烦先生摄两广篆』!邀魁楚父子痛饮而别。夜半,忽令旗召之。入见,则成栋戎服升帐,列炬交然;魁楚知事已变,叩头乞一子或不及妻孥。成栋笑令先斫其子,次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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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楚;分其眷口每营一人,获精金八十四万。惟一妾投江死焉(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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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彭年,公安人,崇祯甲戌(一六三四)进士;周延儒之私人也。延儒败,乃首攻之。南都初建,高、姜在位;彭年为礼科给事中,遇事敢言。宗室统之讦大学士姜曰广也,彭年曰:『祖制中尉必具启亲,给批赍奏。若候考吏部,则与外吏等;应从通政司封进。今何径何窦,直达御前?宜加禁戢』!寻复东厂,彭年疏言:『高皇帝时,不闻有厂。相传文皇帝十八年,始立东厂,命内臣主之;此不见正史。惟大学士万安行之,亦不闻特以缉事著。嗣后一盛于成化,然西厂汪直踰年辄罢、东厂尚铭有罪辄斥;再盛于正德,邱聚、谷大用相继用事,逆瑾扇虐,天下骚然;三盛于天启,魏珰之祸几危社稷,近事之明鉴也。自此而外,列圣无闻。夫即厂卫之兴废,而世运之治乱因之。顷先帝亦尝任厂卫缉访矣,乃当世决无不营而得之官、中外亦有不胫而走之贿。故逃网之方,即从密网之地而布;奸伪之事,又资发奸之人以行。始犹帕仪交际,为人情所有之常;后乃赃贿万千,成极重莫返之势:岂非以奥援之途逾秘而专、传送之关愈曲而费乎!究竟刁风所煽,官长不能行法于胥吏、徒隶可以迫胁其尊上;不可不革也』!疏入,上责其狂悖、沽名,降浙江按察司照磨。
  已投诚大清,官广东布政使。戊子(一六四八)四月,随李成栋复归于明;永历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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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为都察院左都御史。为人反复无耻;尝为大清广东提学道,出示云:『鼠尾金钱,乃新朝之雅制;峨冠博带,实亡国之陋规』!及归明,则又诋之。谄附李元胤,胁制廷臣以曲奉之;与刘湘客、金堡、蒙正发、丁时魁结为死党,把持朝政。既官总宪,则校资俸、清冒滥,不少宽假;怨者尤众。又自恃反正功,尝论事上前,语不逊。上责以君臣之义;彭年勃然曰:『倘去年此日惠国以铁骑五千鼓行而西,君臣之义安在』!上变色,大恶之。初为给事中吴其疏劾,上不问。有张载述者,泾县人,原任江西泸溪知县;以节义自命。至行在,久不得官,疑彭年辈抑之也;太监夏国祥探知上意,嗾载述伏阙论之,彭年气沮。会母死,言于众曰:『吾受恩深重,何得苦守三年,虚度岁月!愿丁艰,不守制』。太后亦恶之,宣敕:『查丁艰不守制,是何朝祖制』?彭年窘甚,月馀乃去;纳富室生员李某妻为妾,寓于佛山。五虎之败也,彭年竟以丁艰获免。
  庚寅(一六五0)冬,广州破,献犒军银八百两于我大帅,泣诉当年之叛降迫于李成栋,乞降级授通判;我大帅挥而出之。
  曹烨,歙县人,官广西按察使。乙酉(一六四五)靖江亨嘉之乱,烨首听命。亨嘉诛,烨竟免于罪;旋擢广西巡抚,驻梧州。丁亥(一六四七)春,师逼肇庆;苍梧知县万思夔作一大木龟,令牵之号于路曰:『降敌者似此』!及李成栋兵薄梧州,烨以「春秋」获隽者也,因舆榇肉袒牵羊以迎曰:『烨不知天命,不早事君;使君怀怒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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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下邑,烨之罪也。若罪不赦,俘诸军惟命;使得自新,君之惠也』!成栋笑而释之。思夔乃书「曹烨」二字于木龟置诸堂,遁去。戊子(一六四八),随成栋反正,授兵部尚书。
  又有耿献忠,陕西人。尝为金华府同知,与朱大典共城守。大典死,献忠走入粤,擢布政使,守平乐。丁亥(一六四七),降于师,官广西巡抚。七月,陈邦傅复梧州,献忠遁。及成栋反正,诸降臣在粤东者争往迎驾,成栋遮止之。献忠时在梧州,得先输款,晋工部尚书。而洪天擢、潘曾纬、李绮三人者,皆明末进士,投诚大清者也;成栋反正,遣三人赍奏赴南宁迎驾。时陈禹玉、赵台相雠杀,人心皇皇;闻成栋奏,益惊疑。三人力陈成栋忠诚,又述金声桓反正事甚悉;人心始安。上至肇庆,授天擢吏部侍郎、曾纬大理寺正卿、绮广东提学道。然自曹烨以下皆不为成栋父子所信任,猥琐无足道云。
  傅上瑞,武定人;为武昌推官,何腾蛟荐为长沙佥事。腾蛟之集僚属盟于长沙也,以上瑞摄偏沅巡抚;劝腾蛟设十三镇,卒为湖南大害。性反覆,弃腾蛟如遗。武冈破,遂降。踰年,金声桓事起,当事者虑其为变;与刘承胤并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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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六十四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五十七
    逆 臣(一)
     左良玉 刘泽清(刘良佐)(补) 沙定洲 黄斌卿

  左良玉字昆山,临清人。少孤,育于叔父;其贵也,不知其母姓。长身赪面,骁勇,善左右射;目不知书而多智谋。以军校,历职至都司。崇祯元年(一六二八),宁远兵变,巡抚毕自肃自经死;坐削职。已又犯法当斩;有邱磊者与同犯,请以身独任罪,良玉得免死去,而事昌平总督侯恂。大凌河围急,有诏调昌平兵赴援;总兵尤世威以护陵不得行,荐良玉可用。恂乃自走卒拔为副将,连战松山、杏山下,录功第一;以故感恂恩次骨。陕西流贼入河南、窜山西,良玉屡破之。
  六年(一六三三),贼大炽,纵横三晋、畿辅、河北间,良玉破贼功为多,署都督佥事,为援剿总兵官;渐自恣。在怀庆时,与督、抚议不合,始图缓追养寇,收降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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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重。所部既多,饷不给;遂不禁采掠。同时诸将,曹文诏以战死、邓以乱死、祖宽以诛死;良玉持重不深入,虽败,常以中军自全,又以得众名为强,故屡被诘责而不受诛。
  十年(一六三七)正月,贼老回回合诸部东下,安庆告警;诏良玉从中州救之。连战破贼,江北警少息。应天巡抚张国维三檄良玉入山搜剿,不应;放兵掠妇女,仰江南盐谷,倘佯自如。河南监军力促之,始从舒城北去。总理熊文灿至安庆,檄良玉军隶焉;良玉心轻之,不为用。
  十一年(一六三八)正月,良玉破贼郧西。张献忠假官军旗号袭南阳,屯南关;良玉适至,疑而急召之。献忠逸,追及,发两矢中贼肩;复挥刀击之,流血被面;其部救以免。献忠之逃谷城也,请降;良玉知为伪,请击之。熊文灿曰:『彼虽怀贰,衅未成也;君虽敢斗,众未集也。骤击之,他寇必动。脱不能胜,所失实多;不如徐之』!良玉曰:『不然。逆贼利野战,不利城守。今以吾众出不意,彼士有骇心、粮无后继,诸部观望必不能前。贼怠我奋、贼寡我众,攻之必拔、袭之必擒。失此机,悔无及矣』!文灿不许。献忠既焚谷城,窜入郧、竹山中。文灿请追之,良玉不可;文灿曰:『将军逗挠邪?贼已窜绝地,急追勿失』!良玉曰:『向云疾击,惧其逸也;今非不击,避其锐也。箐簿深阻,前逃后伏;我失其便,非绝地也。二叛往矣,九营从之;同恶气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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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穷窜也。负米入山,颠顿山谷,十日粮尽,马毙士饥;果行也,我师必败』!文灿又不许。良玉遂大败于罗山,军符、印信尽失;弃军资十万馀,士卒死者万人。事闻,贬三秩;良玉具条前后与文灿争者于朝。
  兵部尚书杨嗣昌讳言文灿失策而又知过不在良玉也,既代文灿督师,表良玉为平贼将军。当嗣昌誓师时,诸将惴惴受指挥;良玉独守便宜,嗣昌亦优容之。官军之追献忠于蜀也,嗣昌虑献忠回趋房、竹,令良玉驻兴平,遣偏将追剿。良玉谓:『蜀地肥衍,贼渡险,任其奔轶后难制。且贼入川则有粮可因,回郧则无地可掠;其不复窜楚境也,明矣!夫兵合则强、分则弱;今已留刘国能、李万庆守郧,若再分三千人,兵力已薄。逆贼折回,能遏截之邪!良玉所统兵,乃剿兵、非守兵,主兵不出战而战兵又代为守,贼将何时尽乎?今当出其不意一大创之,自然瓦解。纵使折回房、竹,人迹俱断;彼从何处得食邪?况郧兵扼之于前、秦抚抄之于后,庸能狂逞!若宁、昌、归、巫险而且远,曹、献两不相下;倘献穷而归曹,必有内相并者,可无虑也』!嗣昌度力不能制,而其计良是,遂从之。果有玛瑙山之捷,斩扫地曹威、白马邓天等渠魁十六人;献忠妻妾亦被擒,遁入兴、归之山中。事闻,加太子少保。乘胜击过天星,降之。过天星者,名惠登相;既降,遂始终为良玉部将。初,良玉屡违节制,而贺人龙破贼有功;嗣昌私许以人龙代良玉。及玛瑙山捷,嗣昌语人龙须后命,人龙大恨;具以前语告良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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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亦恨。献忠既穷,遣其党马元利操重宝啖良玉曰:『献忠在,故公见重。公所部多杀掠,而阁部猜且专;无献忠,即公灭不久矣』!良玉心动,纵之去。监军万元吉知良玉跋扈不可使,劝嗣昌扼贼归路以俟济师;嗣昌不用。贼入巴州,贺人龙兵噪而西归;召良玉兵合击,九檄皆不至。
  十四年(一六四一)正月,献忠席捲出川,以计绐入襄阳;襄被执,嗣昌不食死。诏削良玉职,戴罪自赎。贼屡胜而骄,良玉从南阳进兵大破之,降其众数万;献忠负重伤遁。而是时李自成方残襄阳,围良玉于郾城,几陷;会陕督汪乔年出关,自成乃解郾城之围,与乔年战襄阳城外。乔年军尽覆,良玉不能救。
  帝既斩贺人龙以肃军政,虑良玉不自安,发帑金十五万、锦衣彩物千端、空头告身数百赍至良玉军犒赏将士激劝之。释侯恂于狱,以兵部侍郎代丁启睿督师;拔河内知县汉为御史,命为监军;而趣良玉解开封之围。恂与汉未至军,而良玉已溃于朱仙镇矣。良玉之在朱仙镇也,贼营于西、官军营于北。良玉谋作甬道属之城,通河北,以便馈饷;汴人疑良玉扰己,闭门填石不与通。天大雨数日,良玉夜召诸将计事;辨色未散,隐隐见营南有山若云者,众愕视。良玉举刀击地曰:『唉!此必瞎贼筑土山、立炮台打我矣』!觇之而信,凡筑土山三,山立一台;台下为深沟,伏精兵其下。良玉不能支,乃拔营遁;众军望之皆溃。自成戒其下曰:『左健将,此来必死战,慎无与争;待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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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从后击之,蔑不济矣』!良玉步在前、骑在后,贼于步则听其过,于骑则斗而不鏖。良玉兵喜于得逸,疾驰八十里;贼已于其前穿巨堑,深、广各二寻,环绕百里。自成亲率众遮于后,良玉兵大乱,下马渡沟;负辎重、携刀槊,僵仆溪谷中,后人践前人之颠而过,贼从而蹂之。军大败,弃马骡万匹、器械无算;良玉走襄阳。初,侯恂之在请室也七年矣;良玉三过其里,令曰:『侯公家在此,敢扰及草木者斩』!入城,谒恂父太常卿侯执蒲,拜伏如家人礼。帝知其故,故湔祓恂而用之。既闻败,恂请疾驰良玉军;帝曰:『朕所以用恂者,以其致良玉而奔汴之急也。今赴良玉军,则一襄阳之客而骄镇之故人耳,于援汴之谓何』!乃命恂拒河图贼,而令良玉以兵来会。良玉新败,畏自成,无意于行;遣其将金声桓以五千人从,而诡云『身率三十万众会恂于河北』。恂惧饷无所出,且逆探其情,好谓之曰:『将军之士,大半不饩于县官。今远来就我,固善!第散其众则不可;若悉以来而自谋食,咫尺畿辅,将安求之』!良玉竟不至,开封遂陷。帝怒,罢恂官而不能罪良玉也。
  自成陷开封无所得,遽引兵西,谋拔襄阳为根本。时良玉壁樊城,大造战舰,驱襄阳一郡人以实军,降贼惠登相、常国安、马进忠、马士秀、杜应金、吴学礼皆附之;有众二十万,结水寨南岸相持。贼临江駷马而济,水没鬣与腹犹不止。有一洲差浅,良玉以万人守之,而自成用十万人来争。良玉大骇,宵遁;引其舟师,左步右骑抵武昌,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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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二十万人饷。噤不能应,乃纵兵大掠,火光照江中;宗室士民奔走山谷,为土寇所戕。驿传道扬基夺门出,良玉兵掠其赀并及其子女。自十二月二十四日抵武昌,至正月中启行;艨艟蔽江而下。五昼夜,九门坚壁;居人登蛇山以望,呼叫幸更生曰:『左兵过矣』!良玉既东,自成遂陷承天,旁掠州县。
  当是时,降将叛卒率假左军号,恣剽掠。蕲州守将允成为乱首,破建德、掠池阳,去芜湖四十里,泊舟三山荻港;漕艘、盐舶尽夺以载兵,声言将寄孥南京。留都操江都御史至,陈师江上为守御计;士民一夕数徙,商旅不行,南兵部尚书熊明遇不知所计。适都御史李邦华在家被召,道出湖口闻变,有劝令东行由浙江取道京口入北者;邦华曰:『是何言邪!身为大臣,忍坐视东南决裂,袖手而去乎』?乃倚舟草檄,告良玉曰:『本部院四朝老臣,遭时多难,投身为国;仰望贵镇,与我同雠!顷传麾下全军南溃,所过杀掠,陵京震惊;何轻易举动如此!以列圣英灵、主上神武,群丑游魂,稍稽膏斧;不以此时枕戈砺剑舆疾讨贼,乃自甘菲薄,贻误身名,本部院所不解也!旧京文武足高喙长,倘不谅心迹,飞章上告;其将何辞以对!海内豪杰人各有心,各镇及麾下将领保无从中观变者;举事一不当,辱身家而污青史,为千古笑谈,智者所不出也!贵镇宜即日严戢兵丁,疏通江路;捩舵回船,刻期还镇。缺饷事情,候本部院到皖设法措处;勿过安庆一步,以实流言』!良玉得檄,心折。邦华又遣客李犹龙、胡以宁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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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祸福云:『主上拊髀,颇、牧入见,当力为保全功名』!良玉大喜过望。邦华飞书告安庆巡抚,发九江库银十五万补六月粮;军心大定,南都解严。翌日,邦华具威仪入其营,良玉红袜首、靴裤,握刀插矢俯立船头;邦华辞,乃用师弟子礼见。良玉请坐楼船,大阅士马;邦华慰劳诸将,询问部曲姓名,宣谕军中矢忠义杀贼;良玉令于军斩淫杀者四人以徇,释被掠男妇四千馀人、还漕盐船五百馀号。临别,誓以馀生效顶踵。邦华入见,论良玉溃兵之罪,请以允成除。帝乃命诛允成,而奖良玉能定变;良玉卒留允成于军中,不诛也。
  良玉留安庆数月。守将杜宏域,与降将杜应金为族兄弟;良玉之东下,应金为前驱,先以书抵宏域言情,故安庆及宏域得无恙。左军士有逸入宏域麾下者,宏域斩之;因其客以谢,奉管钥、执鞭弭,而后良玉安之。张献忠初袭庐、陷舒,治舟巢湖。闻良玉在安庆,遂去而破武昌,沈楚于江;良玉坐视不救。献忠以七月二日焚武昌,从咸宁、蒲圻以上岳州;良玉于十六日始提兵出湖口。湖口令谢所举者,湘潭人,倜傥士也;百姓闻左兵至,劝令走。所举笑曰:『无恐,我去将安之』?先期,戒牛酒、刍糗;兵至,拿小舟突入其围中,长跪涕泣。良玉怪而问之曰:『公有所请乎』?对曰:『就公,乞一「早」字耳』!良玉笑曰:『解人也』。遂去。
  时各寨借官军恢复为名,自宝庆下者曰刘兵、自沅县下者曰张兵、自夔门下者曰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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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捕卒搜牢,民不聊生。闻良玉先驱马进忠至而小戢。良玉以八月入武昌,城中四十八公署及民居皆烬;故侍郎郭正域第独存,乃即之以立军府。招流亡百姓,出军船所掠下江货物,贱其价以通市;商贾闻之颇来。知府以下官,亡城失印多窃伏;闻兵至,自出者咸复其所。知黄州府周大启修献忠所夷故城、知沔阳州章旷倡义旅,郡邑有闻而应者;楚下流稍稍复完。
  张献忠既陷湖南诸郡,身驻长沙而遣伪都督张其在趋江西;楚新抚扬基闻之,以兵复岳州。贼从醴陵入萍乡,张其在分道趋袁州,袁人开门纳贼。良玉之副将吴学礼援袁州者,斩贼守将邱仰寰。江西巡抚郭都贤恶学礼淫掠,檄学礼归;而自募士人置戍。贼闻左兵之撤也,突陷吉安,复陷袁州;而水军方国安之在楚者亦为贼将所败,岳州复陷,江夏震恐。良玉遣马进忠、常国安、杜学金围袁州,斩贼二千;遣马士秀、郎启贵率水师合国安之兵以败贼于临湘,追及岳州城下大败之,遂并复袁、岳,而江西、湖南略定。先是,帝解侯恂总督任,中道逮下狱;来代者为兵部侍郎吕大器。良玉知因己故,心鞅鞅,辄与大器龃龉;贼连陷建昌、抚州、南丰,大器无兵不能救,为良玉所揶揄。而贼将先驱艾四者屯嘉鱼锐甚,马进忠与之再战,皆败;于是良玉亦不振。
  时李自成跨有荆、襄、承德,汉、黄以上与应、随接壤者,多通贼而输之粮。许州之陷,良玉妻女为自成所得,自成厚养之;以良玉女配贼将四者,遣之至武昌道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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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恙,欲因以致良玉。良玉不应,多金帛以归之;然亦不能抗自成也。会张献忠入蜀,良玉遣兵追之。距荆州七十里,侦知自成西入关,荆、襄为贼守者尽懈;乃遣副将卢光祖上随、枣、承德,惠登相自均、房,刘洪起自南阳犄贼后,收其空虚地,以自为功。
  十七年(一六四四)正月,封良玉为宁南伯、畀其子梦庚以「平贼将军」印,功成世守武昌;仍特诏诘其进兵状,命给事中左懋第便道督战。良玉乃条日月进兵状以闻。疏入,未奉旨而京师陷,良玉缟素,率诸将旦夕临;诸将前请曰:『天下事皆当关我公;今南中立君,挟天子以坐诏,我辈宜乘其未定引兵东下可也』!良玉拊膺而号曰:『不可!世守武昌,此非先帝之旨乎?先帝甫弃天下而我背之,是幸国家之变以自利也!封疆之臣,应守封疆;南中立君,我自以西藩为效。有过此一步者,良玉誓之以死』!尽出所藏金银、䌽物凡二、三万,散之诸将;曰:『此皆先帝赐也。受国厚恩,祸变至此,良玉何心独有之乎』!于是良玉哭,诸将噭然皆哭;副将马士彦奋曰:『有不奉公令、复言东下者,吾击之』!以巨舰置炮断江,众乃定。当良玉出所藏,其子梦庚有吝色;良玉曰:『尔以此为若物邪?向者吾散之,乃所以为若也』!太息曰:『左氏不得世有此军矣』!
  既弘光帝立,大封四镇为侯、伯;推恩晋良玉为侯,委以上流之任。诏书到,而良玉贺表亦至。时李自成败于关门;良玉以其间,复荆州、德安、承天。诏以收复陵园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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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玉功,责所司补给十六年楚饷缺额四十万;寻加太子太傅。而何腾蛟为楚抚、袁继咸为江督,腾蛟共良玉收拾武昌,同心固守。继咸为李邦华所推许;邦华死北都难,其客李犹龙又在良玉幕中,故两人交最合。良玉兵无虑八十万,号百万;前五营为亲军、后五营为降军。每春秋肄兵武昌诸山,以一山帜志为一色,良玉建大将旗鼓于射堂;周麾一呼,旆而立者山谷为满。其阅军法:两人夹马驰,曰「过对」;马足动地殷如雷声,闻数十里。诸镇兵惟高杰最强,不及良玉远甚;然良玉自朱仙镇之败,亲兵良将大半死,其后归者多乌合,法令不复相摄。会马士英、阮大铖当国,以良玉出侯恂门下,虑东林倚为难,谩词修好;阴忌之。监军御史黄澍者入朝,挟良玉势,面纠士英奸;士英恨甚,嗾楚宗人盛浓纠其赃,拟旨逮问,良玉留弗遣。已又嗾御史袁洪勋、黄耳鼎诬袁继咸尝与良玉谋立他宗,良玉不之许;意在搆继咸而媚良玉也。良玉则大惧,疏辨无是事;且言「三朝要典」治乱所关,勿听邪言、兴大狱!由是,与士英成雠隙。
  明年三月,北来太子事起;良玉疏言:『东宫之来,吴三桂实有符验。史可法明知之而不敢言,此岂大臣之道!满朝诸臣但知逢君,罔惜大体。前者李贼逆乱,尚锡封;何至一家视同雠敌!明知穷究并无别情,必欲展转株求,使皇上忘屋乌之德、臣下绝委裘之义。普天同怨,皇上独与二、三奸臣保守天下,无是理也』!初,黄澍之被逮也,阴讽将士哗,欲索饷南京;澍复日以清君侧为请。良玉念所将皆乱人、降卒,幸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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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声号相縻系,恐东下则散走不可复制;未之许也。既而太子事中外欢哗;又李自成弃陕入楚,兵日逼。良玉心动,澍乃召三十六营大将与之盟;良玉方沈吟未决,中一将拂衣起曰:『疑事毋成!若主帅必不动者,某等请自行之』!良玉不得已,乃称奉太子密诏,驰檄具疏声明士英七大罪(详载「纪年」,不具录);举兵东下。自汉口达蕲州二百里,舳舻相接。邀楚督何腾蛟与俱,腾蛟赴水免。过九江,邀江督袁继咸,继咸责以大义;良玉约不破城,驻军俟命。而继咸部将郝效忠已与左兵通,入城纵火。时良玉疾已剧,见岸上火起,报云城已破;左右曰:『袁兵烧营自破其城』!良玉骂曰:『此是我兵耳』!大悔恨;椎胸叹曰:『吾负临侯』(临侯者,继咸字也)!呕血数升,病遂革;召诸将谓曰:『吾不能报效朝廷,诸军又不甚用吾法度,愤懑至此。自念二十年来,辛苦戮力,成就此军。吾殁之后,出死力以捍封疆,上也;守一地以自效,次也。若散而各走,不惟负国,且羞吾军;良玉死不瞑目矣』!诸将皆哭,请刑牲誓。后营总兵惠登相当歃,拔佩刀横膝上曰:『我公百年后,有不服副元帅号令者,齿此剑』!诸将皆曰:『诺』(副元帅谓梦庚也)!登相固降寇,所谓过天星者;感良玉再造力,有忠实心。
  良玉殁后七日,军东下;登相率其黑旗军殿舟行,不近岸,有纪略。而前锋中军大乱,所至焚掠;登相大诟曰:『若此,则不如我前日为流贼;其如先帅末命何』!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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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返。梦庚见黑旗船西上,自以轻舸追之。登相大恸,以梦庚不足共事,引其兵绝江而去;梦庚遂陷湖口、建德、彭泽、东流、安庆。四月壬戌(初十日),黄斌卿等败之铜陵;五月癸未(初二日),黄得功再败之子畿。梦庚乃以所部三十六营偕黄澍降于我大清英亲军前;南都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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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泽清字鹤洲,曹县人。以将材,授辽东宁前卫守备;迁山东都司佥书,加参将。崇祯三年(一六三0),大清兵攻铁厂,欲据以绝丰润粮道;援守三屯总兵杨肇基遣泽清来援。未至铁厂十五里,遇大兵力战,自辰至午不决;得济师,转战至遵化夹击,遂得入城。叙功,加二级至副总兵。六年(一六三三)迁总兵;其冬,加左都督。九年(一六三六),京师戒严,统兵入卫;加太子太师。十三年(一六四0)五月,山东大饥,民相聚为寇;命泽清会总兵杨御蕃兵剿捕之。八月,降右都督,镇守山东。泽清白面朱唇,甚美;将略无所长,惟声色、货利之是好。尝率五千人渡河救汴;壁垒未成,贼来争,相持三日,互有杀伤。忽拔营去,惶遽奔迸,士卒争舟多溺死。
  十六年(一六四三)七月,请于青、登诸山开矿煎银;诏巡抚设法。明年二月,移镇彰德,不奉诏;而虚报捷。命以兵扼真定,又不从。大掠临清南下,所至焚劫一空。给事中韩如愈尝疏论泽清不法事,泽清赂以重币弗纳,加诮让;至是,如愈以催饷过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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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戴家庙,泽清遣兵劫杀之于道,无敢上闻者。
  京师陷,泽清南走。寻弘光帝立,以泽清与黄得功、高杰、刘良佐为四镇。泽清封东平伯,辖淮、海十一州县,驻淮安;良佐亦封广昌伯,辖凤、寿九州县,驻临淮。良佐字明辅,大同左卫人。初与高杰同居李自成麾下,杰护内营、良佐护外营。杰降后,良佐亦归朝(或曰故淮督朱大典部将也)。崇祯十年(一六三七),流贼罗汝才合其党摇天动等众二十馀万分屯柏乡之练潭、石井,良佐同总兵牟文绶击败之。又屡败革、左、袁时中,护祖陵有功;积官至总兵。十五年(一六四二),同黄得功大败张献忠于潜山。尝乘花马陷阵,故亦号「花马刘」云。时与泽清并封伯;泽清自云先帝已封伯而诏不达,是冬独进爵为侯。时武臣各占封地,赋入不以上供,恣其所用;封疆、兵事置不问。泽清干预朝政,排挤异己,所言尤狂悖。上初立,即援靖康故事请以今岁五月改元,请宥故辅周延儒助饷赃银,请禁巡按不得访拿追赃,请严缉故总督侯恂及其子方域,又荐降贼臣钱位坤、黄国琦、施凤仪、时敏;朝廷皆曲意从之。已复与马士英相表里,疏攻侍郎吕大器而荐张捷、邹之麟、张孙振、刘光斗及在逃督抚之永吉、郭景昌。都御史刘宗周尝劾四镇跋扈状,泽清遂具疏痛诋之,言『宗周劝往凤阳,为谋不忠、料事不智;抗疏称「孤臣」,无礼;阴挠恢复,不义;欲诛臣等激变士心,召生灵之祸,不仁』。疏未下,复草一疏,并署黄得功、高杰暨良佐名上之;言『诸人往以梃击、红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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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害皇祖母、皇考。今岁迎立时,又力戴疏藩、诋诬圣德,非臣等与马士英、朱国弼歃血订盟,书约可法翊戴,则天位久属他人。宗周谋危圣躬,已见于驻凤阳一疏。凤阳无城郭,止有高墙;陛下新承大统,欲安置于烽火凶危之地。此必非宗周一人逆谋,乃姜曰广、吴甡合谋也。曰广心雄胆大、行诡言坚,不快陛下之得位,故密通死党宗周先剪除内外翊戴诸忠,然后迫劫乘舆迁居耳。乞逮曰广、甡、宗周三奸付法司,明正其谋危君父之罪。如甡等入都,臣等即渡江赴阙面诘其奸,正「春秋」讨贼之义』。疏入,举朝大骇。先是,泽清录稿示杰;杰曰:『我辈武人,乃预朝事邪』?得功亦驰奏不预闻。士英尼之,不上。史可法不平,以诸镇不知入告;泽清闻之,即言『疏实己出,而良佐知状。可法驳议,是何居心』?良佐党于泽清,亦疏言『宗周力持「三案」,为门户主盟;倡义亲征,图晁错之自为居守、司马懿之闭城拒君。陛下既不为诸奸所容,莫若顺成其志,暂幸凤阳』!朝廷不得已,温诏解之。泽清益横,选义坊之健者入部,肆掠于野。巡抚田仰无如何,乃为请饷;上曰:『东南额饷不满五百万,江北已给三百六十万,岂能以有限之财供无已之求』!不许。或问泽清:『敌来则若何』?曰:『吾立福主,此地供吾休息。万一有事,则择江南一善地去耳』!
  泽清粗解文义,费千金搆水阁,招诸生吟咏歌颂,奏请安流寓诸生于淮安府学以便科举。而性残忍;平居蓄两猿,一日宴其故人子,酌酒金瓯中,呼猿捧之跪送客,客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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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状狰狞,逡巡不敢受,泽清笑曰:『若怖乎』!命取囚来扑阶下,剜其肝脑和酒置瓯中,付猿捧之前,饮嚼立尽,颜色自若。尝与副总兵刘孔和有违言,即拉杀之;搆淮安守将邱磊于史可法,致之死。
  初与高杰善,明年杰死,即与得功、良佐谋分其众;朝议不许。乃于其间大治淮邸,极宫室之盛,以钟鼓美人充之。闻左兵起,托名勤,大掠而东。我大清豫亲围扬州,命都统准塔分兵趋淮安;泽清率总兵马化豹等迎降。寻良佐亦解甲归命,且请擒弘光帝自效;导师追至芜湖,挟之以归。
  顺治五年(一六四八),泽清以谋叛诛(良佐事,见「国史」「贰臣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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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定洲者,阿迷土司普明声部将也。明声死,妻万氏抚有其众;万淫而狡,尝召部下丁壮入侍,其将沙源之子定海、定洲皆与之私。久之,无以服众,竟赘定海为婿;已复厌其朴陋,而定洲年少白皙,乃杀定海而赘定洲。明声之子普服远耻之,遂分寨以居。未几,服远忧抑死;定洲遂兼为阿迷土司。
  乙酉(一六四五),元谋土司吾必奎反,定洲奉调领兵会剿;至则必奎已伏法。定洲自以徒来无功,逡巡城外,不即归。有奸民饶希之、余锡朋尝往来黔国公沐天波第中,以货宝玩为名,累负天波金巨万无以偿;因诣各土司营,誇沐氏富埒国。定洲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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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结城中土司阮韵嘉、张国用、袁士宏等为应,以十二月朔入城辞行;入门,辄呼噪焚劫,天波逸而家属皆死。定洲遂尽得沐氏所有,盘踞省城。劫巡抚吴兆元,题请代天波镇滇;至禄丰,执前大学士锡衮于家:皆不屈,拘之别室,夺其印以伪疏入告福京,遂行府事。
  万氏闻定洲之乱也,惊曰:『吾家当败此贼手』!谋自至省,执以投诚。既至,见其声燄赫然,尊若者;又大喜过望。定洲遂悉兵追天波。时金沧副使杨畏知以监军驻楚雄,教天波西走永昌,使楚雄得为备,为首尾牵制之策;天波从之。定洲至楚雄,城闭不得入;畏知绐之曰:『若定永昌还,朝命当已下;吾当以礼见之耳』!定洲遂去。遣其党朔、李日芳等分攻大理、蒙化陷之,屠杀万计。畏知乘间撤城外居民入城,清野筑陴;檄调汉土兵马,远近应之。明年丙戌(一六四六),贼闻楚雄设守,又迤东龙在田、禄永命各自完保,因不敢至永昌,还攻楚雄;不能下,发巨炮击之。烟燄冲城上,群蛮欢呼谓:『杨公死矣』!须臾烟散,则杨公端坐城楼如故;惊以为神,稍稍引去。东攻石屏,在田御却之;转攻宁州,破之,永命自杀。乘势下嶍峨,土官克猷走死。在田闻之惧,与其党许名臣弃石屏,窜入大理;于是迤东诸县尽陷。乃复引兵攻楚雄,分兵为七十二营、每七营各为一大营屯之,环城凿濠为久困计。而城中守益坚,终不能克。
  初,龙在田奉总理熊文灿命,驻谷城;献贼之未叛也,尝相识。是时献贼诛而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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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可望、李定国、艾能奇、刘文秀号四将军者,收馀众,由遵义入黔。在田使人告急,可望因诈称黔国焦夫人弟引兵复雠。丁亥(一六四七)三月入滇,定洲解楚雄围,御之革泥关。可望以兵五万突之,定洲大败;杀锡衮,遁归阿迷。可望西徇诸郡;而分遣定国徇迤东,攻定洲部目李阿楚于临安。阿楚拒战甚力;穴地炮轰之,城破,阿楚赴火死,兵犹巷战。定国怒,执城中绅衿、兵民尽杀之,计七万八千人,而焚缢阵亡者不与焉。将袭阿迷,闻晋宁有警,还师屠之(详见「纪年」)。可望既据有全滇,益自尊大,定国倔强不为下;可望谋诸众,缚定国于演武场杖之。已复抱持哭,令取定洲自赎。佴革者,定洲之老巢也;有九山最险,硐名溪乌。其外巢曰大庄,夷目黑老虎守之;其战也,口衔双刀、手舞大刀,所向无前。文秀围之,久不下。时定洲自居佴革,其下汤嘉宾、陈长命等亦各据一山,相去数十里为犄角之势;外通交趾,以固诸蛮心。一日,宴集嘉宾营。定国侦得,率兵掩至;围以木城,绝其水道。三阅月,诸蛮惧,出降;遂擒定洲及万氏,凡沙氏之属数百人。械送省城,声其罪、剥其皮,号令通衢;滇人靡不快。
  初,沙乱由万氏,滇人疑其为夏姬。及就俘,魋墨奇丑,莫不大笑云。
  黄斌卿号虎痴,福建兴化卫人。少随其父于京邸,流落不能归;有妓刘氏助之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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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以恩例授把总,自参将升江北总兵。南都亡,遁归。闽中立,附表劝进;并言『舟山为海外巨镇,番舶往来,饶鱼盐之利。西连越郡、北绕长江;此进取之地』!上善之,封为肃卤伯;赐剑印,屯舟山,得便宜行事。疏乞周鹤芝自副。斌卿为人猜忌,鹤芝慷慨下士。鹤芝尝欲乞师日本,斌卿阻之;由是,不合而归。斌卿出师窥崇明,战败;遇周瑞,得还军。
  丙戌(一六四六)六月,浙东事败,富平将军张名振扈监国鲁至舟山;斌卿不纳。永胜伯郑彩适至,奉监国入闽;名振故与斌卿为儿女姻,因留驻舟山。斌卿怯于大敌,而勇于害其同类:副使荆本澈屯舟山之小沙岙,其将士善射;斌卿忌而杀之。温州总兵贺君尧收玉环山渔税,挟重赀入舟山;杀之而攫其赀。镇倭将军鸣谦至舟山,诱杀之,尽并其众。叛将张国柱,故鸣谦同事也,悉定海舟师来攻;国柱有弓箭手五百人,号骁勇。斌卿知陆战不能取胜,令百姓乘城,而身率舟师以出洋;力战三昼夜,窘甚。求救于名振;名振之将阮进者精水战,以四舟冲国柱营,乘潮发炮,所当辄糜碎,国柱仅以身免。斌卿得其楼船百号,声势益震。又忌名振之有阮进也,间之,使背名振去。平西将军朝先骁勇善战,拥兵蛟关;斌卿三书招之。朝先率二舰渡横水洋,斌卿遣标将朱玖、陆玮以假迎劫之;朝先跳水免,妻子死焉。朝先既失势,斌卿摘其印,令为标将;名振怜之,赠千金、请还其印,朝先自是归心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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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亥(一六四七)四月,吴淞提督吴胜兆谋叛我、复归于明,以血书结舟山为应,斌卿犹豫不敢应;名振自以其兵就约,遇□风,尽丧其军。朱玖劝斌卿杀之;名振乃避之,屯田南山。郑彩自莆中送斌卿子还舟山,即名振婿也;道经南山,名振留饮十日。玖扬言名振实杀公子,鼓众钞掠名振及标属将士家。无何,斌卿子至,备道名振情;斌卿大惭,然是时已搆隙矣。
  是年冬十二月,鄞县诸生华夏、屠献宸等约斌卿以海师攻城,己翻城以应之;斌卿固不愿,冀内应成功、己享其利,泊舟桃花渡。已而谋泄,无功。既返,甚悔其一出,刻意为保聚计。限民年十五以上充乡兵;男子死,妻不得守制,田产入官。年六十无子者,收其田产,别给口食。又尽籍内地大户田之在舟山者为官田:妄冀如土司法为不侵、不叛之岛夷而已,故不肯与海上义师相犄角。名振、朝先既以失欢去,而妻孥在舟山,未敢为难也。阮进在健跳,恃其有保全舟山功,以军饥,告籴于斌卿,斌卿不之应;进亦怨之。
  己丑(一六四九)九月,有标将黄大振者,劫获番船数万,全以馈斌卿,不餍;大振无以应,逃入朝先营,危言动之。朝先遂与名振进议曰:『海上诸岛惟滃洲稍大,而斌卿负固;不若共诛之,则监国可驻军』。遂传檄进讨。斌卿遣陆玮、朱玖御之,战辄败,求救于安昌恭木枭;大学士张肯堂上章待罪,请迎监国以自赎。名振将许之,而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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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玖背约出洋;进疑斌卿逃,纵兵大击,砍伤斌卿,沈之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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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腆纪传卷第六十五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列传第五十八
    逆 臣(二)
     李成栋 金声桓(得仁) 刘承胤 陈邦傅(传阙)
     孙可望(张虎、张胜、尚礼、自奇、方于宣、朱运久)

  李成栋,辽东人(或曰陕西人);为人朴讷刚忍。初为史可法部将,以总兵守徐州;我大清兵南征,成栋率所部降。贝勒博洛征浙,成栋分徇太仓、嘉定、南汇、上海,授镇守吴淞总兵官。下崇明,荆本澈窜入海;从征福建,定邵武、汀州、漳州。
  顺治三年(丙戌、一六四六)十月,贝勒承制以总兵佟养甲为两广总督、成栋署两广提督,合军征广东,所向克捷;成栋收缴文武印信五十馀颗,而取「总督」印藏之。既叙功,养甲授总督两广、假便宜,而成栋仅授提督衔;疑养甲抑之,怨望形诸词色。爱妾张氏,陈子壮之妾也;艳而纳之,年馀不欢。偶演剧,张氏见之而笑;成栋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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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曰:『为见台上威仪,触目相感』。成栋遽起著明冠服,氏取镜照之;成栋欢跃。氏察知之,因怂恿焉;成栋抚几曰:『怜此云间眷属也』!时成栋眷属犹在松江,故言及之;氏曰:『我敢独享富贵乎!请先死以成君子之志』!遂自刎死。成栋大哭曰:『女子乎,是矣』!拜而殓之。遣部下载宝入京将行贿;过江西,地已归明,扼之不得通。子壮虽殉难,其子中书乔生犹拥旧卒,为复雠计;成栋益惧。一日,与署藩司袁彭年、养子李元胤登楼,去梯;相谓曰:『吾辈因国难归清,然每念之。自少康至今三千馀年矣,正统之朝虽败,必有中兴者。本朝深仁厚泽,远过唐、宋;先帝之变,遐荒共悯焉。今金将军声桓所向无前、焦将军琏以二矢复粤七郡、陈邦傅虽有降书而不解甲;天时人事,殆可知也。又闻新天子在粤西,遣人瞻仰龙表,酷似神祖;若引兵辅之,事成则易以封侯,事败亦不失为忠义』!议遂决。池州有胡奇者,故从养甲办事,授南雄知府,褫职閒住;密知之,以告养甲,养甲不之备。会赣州告急,养甲拨饷八万,令成栋往援之;藩司主饷,彭年故迁延不发,以激怒军心。成栋又潜招花山群盗纵火焚野,呼声动地;绐养甲曰:『赣州早暮亡,而此间土寇深,五岭且不保;彼声言复故国耳,曷若权宜许之,俟治军再剿』!养甲故知其不可而无如何;用「甲子榜」出示,许士民复冠裳。成栋密制大旗,遣人掣总督旗而以新旗易之;宣言曰:『总督降矣』!即用所藏明「总督」印,奉永历朔戊子(一六四八)为明永历二年。闰三月,遣投诚进士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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擢、潘曾纬、李绮赍奏赴南宁,迎驾入粤。时陈禹玉、赵台相雠杀,人心皇皇;乍闻成栋反正,惊疑百端。天擢等力陈成栋忠诚,且述金声桓反正事甚悉;人心始安。上命侍郎吴贞毓、祥符侯侯性劳军,封成栋惠国公、佟养甲襄平伯。上自邕江登舟出南宁,大学士瞿式耜时留守桂林,虑成栋之挟上自专也,疏言:『楚、黔雄师百万,翘首威灵;不可乐新复之土,寒将士心』!而吴贞毓奉使还,力言成栋忠诚迎驾,初无虚伪,宜幸广;成栋亦疏言:『天下乃太祖之天下;今日光复旧业,何为乐新土!陛下中兴,须亲统六师行间指挥,俾诸将奋勇戮力;四方咸知有君,自当响应。岂可偏安粤西,优游岁月乎!此臣鳃鳃至计,非冀邀驾之功也』!上乃由梧入肇庆,式耜促刑部侍郎刘远生入朝阻之。而成栋亦自岭南还师,议改两广军门为行宫,迓乘舆;远生奉命劳师,因谓成栋曰:『天子者,天下主也。脱上驾此,爵赏征伐,人疑天子有私,隐令寄政;不可不嫌也。指挥进取,奚能如意』!成栋乃罢修广州行宫而以肇庆为驻跸之所。备法驾,自梧州至肇庆结彩楼数百里,旌旂蔽空,楼船相属。连日天气和朗,上驻鸡笼山,有景云覆其上;黄龙见于海口、吕宋遣使入贡、瓯逻巴国人进图谶:上大喜。八月癸巳(初一日)辰刻,成栋率文武百官郊迎,手扶銮舆入行宫;备赏赉银万两,殿陛供帐亦粗可观。上赐成栋袍带、尚方剑;抚其背曰:『朕中兴,全赖卿力』!成栋疏言:『式耜拥戴元臣;粤西扼御已定,勿庸乎于外,应召还纶扉』!上专命促之入。式耜疏辞乞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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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乃留守桂林。上进成栋为翊明大将军,以其养子元胤为锦衣卫指挥使、曹烨为兵部尚书、耿献忠为工部尚书、袁彭年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朝政皆成栋父子掌之,诸臣充位而已。
  时议攻赣州以救南昌;成栋言于上曰:『南雄以下事,诸臣任之;庾关以外事,臣任之』。将筑坛,拜成栋为帅;成栋曰:『事在人为耳,岂必坛之登与否乎』!率众二十万上南雄。故与我守将高进库有旧,遣使招之;进库伪输款以缀其师,踰秋不降。成栋厉气攻之,尽移军中火具以行;苛执夫役,士人亦不免焉。十月丁巳(二十六日)薄暮,抵赣州;将士饥疲而成栋气骄,莫敢言。五更,城上呼「董大哥」者三;成栋梦中惊醒,曰:『董大成是我中军;岂我军已为彼有邪』!俄而,城中鼓角齐鸣,开门突出;成栋策马先奔,军士争窜。自廋关至梅岭,军资、器械靡有存者;退驻信丰。明年(己丑、一六四九)正月,师既克南昌,鼓行而前;诸将欲拔营归,成栋不可。二月乙卯(二十六日)四更时,发火器手三百人;命之曰:『遇敌则发炮,我为后应』!时天久雨,发炮不然,三百人皆歼。黎明不闻炮声,谓火器军已往;披甲坐城楼上,召诸将议事,则去者已大半矣。因慷慨欷歔,呼巨觥痛饮;誓死城上。俄而师突至,左右挽之上马渡河。三日后,见有擐甲抱鞍植立水中者,始知成栋死也。事闻,举朝大骇。上震悼,赐葬、赠宁夏;封元胤爵南阳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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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栋之归明也,慨然以中兴自任;既败,颇有惜之者。然专恣好杀:其西征也,降将田起凤统兵五千人驻郴州,成栋分兵三万取道乐昌、宜章往招之;起凤以众来归。往来骚扰,乡民有结寨自保者。成栋戏谓起凤:『试攻之』!毙于炮;成栋怒而屠之。广州人卫姓者,醵酒谓其邻党曰:『兵至,协力御之』!一无赖子嫌酒薄,告成栋,谓『合谋歼公』!众问以『何为验』?曰:『凡内裾缀短幅数寸者,其党用以自别也』。成栋怒,欲屠城;百官跪请,命逻卒四出掩得,即戮之。保昌知县潘名世,亦从成栋反正者也;圉人以求索不获,蜚语曰:『知县诮公不能杀贼,但能杀百姓也』!成栋竟缚名世斩之。又以私憾,杀宣忠伯承恩、大学士朱由木艺。盖凶暴,亦天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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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声桓字虎臣,辽东卫人。我大清平辽东,全家被俘;独跳身入关,投左良玉军。良玉以同里故,任之;积功至都督同知,充总兵官。甲申(一六四四),巡抚路振飞调诸将防河,声桓与之。大学士史可法出师,请以自属;寻隶良玉后队。
  左梦庚之以所部三十六营降也,诸将相率北去;声桓不欲从,请规取江省以自效。我英亲阿济格令以提督抚剿总兵衔,挂讨逆将军印;与副将体忠合营屯九江。声桓遂传檄下南康、南昌;寻授镇守江西总兵。体忠,闯将白旺之部下也;李自成死,体忠刺旺以降。兵既强,又不肯薙发;声桓结其左右得仁诱体忠至都察院,杀之。其部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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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噪,与声桓兵战于南昌城中;民居尽燬。得仁抚定之,乃以得仁代为副将;得仁骁勇善战,军中所呼为「杂毛」也。以次定抚州、饶州、吉安、广信,江右悉平;惟赣州未下。声桓之初至南昌也,诸生数十人跪迎于江干。声桓以武人骤膺文谒,顾左右:『当如何答礼』?且笑且引诸生起,口中喃喃欲言而无其词;从官皆匿笑,声桓则喜不自胜。以明都司署为帅府,大治宫室。役夫役万馀人,舂白瓷屑为尘垩壁;阿阁曲房,铺层毡、覆绛缯,履之若绵。尝病思食虎,三日果得虎以脯:暴纵,皆此类也。自以不世功,疏言:『臣原衔「提督剿抚」,今更为「镇守」,体统迥异;请如原衔赐敕印,节制文武、便宜行事』!章皇帝以所请冒昧,不许;命还其孥。
  既克赣州,旦夕望封侯;不得叙录,亦不列得仁衔,二人气索。声桓阴狠,能钳噤不泄;得仁性犷躁,不能无恶言。或曰:『天下事大定,顾君命当侯否耳。富贵自有时,君其忍之』!得仁益愤,则招致方士起宫观,煅金银;以万金使丹客宗超一开天宝洞,将立坛致物怪,檄罡神役使丁甲神将为百胜天符军法。所居为宜春故第,深九重;尝于后堂张乐,著明衣冠,令优人演郭子仪、韩世忠故事。由是,两家怨词稍稍闻于外。方赣州之未破也,督师万元吉遣间说声桓反正;声桓得书不报。间使去,乃捕万仆箐华械于庭;夜深解其缚,与善饮食,问督师起居,殷勤甚厚。元吉死,箐华亦间泄其语。诸曾事隆武帝逃归者,闭匿不出;既闻有间,往往缘所知私觌两人。声桓少时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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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维扬僧宗;僧拊其背曰:『勉之!二十年后江右福主。世人尽变红头虫,此其侯已』。后师帽著红缨,声桓建牙江省,益礼信之。僧每劝其改图;南昌诸生胡以宁至幕下,言如僧指,声桓心始动。新建诸生殷国桢不从剃发令;尝从隆武帝乞敕书、劄印,连络山泽忠义之士;说得仁部下禹门反正,禹门说得仁,得仁亦心动。胡澹、陈大生各缘以迎合,谓二人曰:『隆武实未死;许公以江西归明者,即举江西封公矣』!二人深信之,阴遣之出。会巡抚李翔凤死;代之者为章于天,遇诸将益倨,且勒贿无厌心。丁亥(一六四七)秋,有公燕,席地置氍毹,文吏皆上坐;声桓、得仁坐于外。得仁有忿色,于天顾之笑曰:『把总,汝欲反邪』!二人耻且恨。七月,得仁提兵如建昌,于天差官票追其饷三十万;得仁拍案大呼曰:『我流寇也,崇祯皇帝被我逼死,汝不知邪!语汝官,无饷可得,杠则有之』!声嘶眦裂。敲差官三十杠;曰:『寄章于天,此三十万饷银也』!声桓闻之,谓诸客曰:『家儿急矣;陈大生等皆不还,奈何』!丹客宗超一之弟子黎士玞亦轻儇喜事,游于金客黄人龙之门;自荐于声桓曰:『若辈非能得之,独我知隆武所在耳;公无爱厚赀,可期而至也』。声桓遽曰:『功名本共之』。有间,黎偕胡尔音者袖两玉印入,一为「镇江侯」、一为「维新伯」,篆皆柳叶文、玉亦美甚;曰:『此上所私赐也』!得仁曰:『可矣』!而觇者言明兵破于宝庆;会胡以宁病死,诸客莫能得要领,二人以故按不发。有讦得仁于巡按董学成者;学成扬言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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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而阴遣人求重赂兼乞侍儿。得仁恐,以侍儿予之;则居家状更泄。抚按并力持之,诛求累亿;得仁益怒。戊子(一六四八)正月,于天搜括富室庄田,率数十骑赴瑞州;得仁告声桓曰:『此非为括金,其赣抚会议不利于我邪』!适声桓妻子已自都还,因集将士密议,书约山东、河南刻日并举;得仁出建昌,合揭重熙、余应桂诸部。或谓得仁曰:『声桓疑而诈;脱有中变,而公顾居外也。不若坐据省门,仗钺投袂,为必不可遏之势以胁之,彼必不敢不从;但贵神速耳』。于是得仁立传令部勒全营,杜七门,围守巡按官廨;时二十六日(壬戌)夜漏下巳三十刻。翌晨,得仁擐甲缚学成至声桓所,大声言:『奉诏恢复』!声桓唯唯未及答,得仁即起而割其辫;以令箭传示诸营悉剪辫,凡军民之戴缨帽者辄射杀之,一时城中弃积如山。即日,缢杀学成及副使成大业,擒章于天于江中。迎太保姜曰广入省为盟主,告示安民,称「隆武四年」;声桓称豫国公、得仁称建武侯、曰广称太子太保中极殿大学士,三衔皆兼吏兵二部尚书、赐尚方剑便宜行事。以声桓中军官宋奎光为左军都督佥事、幕客黄人龙为总督、得仁妇弟黄天雷为兵部侍郎,诸金皆为都督;各开幕府,门趋如市。诸客首言明事者,录皆不及;惟陈大生、黎士玞、林亮数人得部曹。诸客既失望,始稍稍去;向所遣迎隆武帝者,趑趄道中。金、亦觉其诈,然事已举,微闻隆武死、永历已立于广东,乃更署告示「永历二年」。识者见举动错谬,相告戒勿出。东路督师揭重熙、傅鼎铨至南昌一日,即引兵还;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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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曰广在位而已。声桓遣人间道赍佛经,置密疏其中;赴南宁输款。声桓降表自署「豫国公」,诏改封「昌国」,封得仁建武侯;声桓颇鞅鞅,致书朝臣请还故封。久之,始如所请。
  二月朔,得仁率众取九江,一鼓而拔。胡澹进言:『宜乘破竹势,直趋建业;下流猝无备,必易举。建业举而兖、豫响应;更引兵而北,中原可传檄定也』!而声桓闻捷,召得仁还。得仁以澹谋告,众皆主之;黄人龙不可,曰:『赣州居上游,文武重臣俱在,宜先取之;不然,且拟我后』!姜曰广亦言『宁庶人起兵不破赣,卒贻后患』。我湖广提督罗锦绣恐声桓兵趣楚,欲先敌之于赣州,观胜负为向背;贻之书曰:『人心未死,谁无汉思!公创举非常,扶大义,为天下倡,咸引领企足日夜望公至!但赣州东西要害,山川上游。公欲通粤,则赣界其中;公欲他出,则赣乘其后。莫若先下赣;赣下,则楚地可传檄定矣』!声桓然之,率兵围赣;以宋奎光守南昌。赣州守将高进库勒兵出战,声桓使副将白朝佐冲之;曰:『战酣,来助』!朝佐故铁岭骁将,为声桓刺杀体忠者;前破建昌获金银巨万,索之不与。及与高氏战,追奔数十里,使人望大军,相去尚远;怒曰:『是以银故,致我死地也』!遽收兵归南昌;进库得复入城固守,相持七十日不下。我固山额真谭泰、何洛会师进讨,水陆并进,议救赣;有献「伐魏救韩」之策者。遂分兵复九江、南康,进逼南昌。报至赣,得仁先知之;计曰:『我闻先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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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制于人。莫若秘其警报,不令人知;锐志攻城。城中乏食,不知外援,三日赣且下;赣下,则一军守赣、一军守粤。粤知赣破,必从风而靡;然后西通西粤、右守岭表。清兵知赣破,必解围向赣;我以逸待劳,南昌亦得息肩。间出以绝粮道,则数十万之众可歼于旦暮矣!若攻城垂破而弃之,强敌在前、赣乘其后,此危道也』!声桓以家在南昌,遽退师;得仁部众见之亦走,斩之不能止。城中兵突出,自相践踏,死者数千人。声桓既突围入南昌,得仁乃以兵二万趋九江。姜曰广檄召之;得仁曰:『九江据长江要津,转输必由之道。敌以数十万之众深入攻城而粮道已绝,非分兵攻我,即撤兵东下;分则势弱,撤则师劳。九江四面临江,城小而固;以我守之,未可猝下。公辈引兵徐出,东西挠击、内外夹攻,此犄角之势。若弃要害入孤城,譬猛虎陷阱,徒成擒耳』!曰广不听;一日夜檄数十至。得仁叹曰:『不过欲得仁同公辈死也』!遂撤兵西上;师以劲弩、巨炮扼诸路,得仁身先士卒,转斗而前,斩级数千。旋中伏,大败于七里街,嗒焉若丧,尽撤城外兵入壁;宋奎光、郭天才争之,不能得。有一道士自言能运粟、役鬼;茹素戒杀,自有天兵来助。城中信之,百日不出兵。初,师虽屡胜,而军中每夜惊『杂毛来』!久之,见城中无斗志,乃堀长濠以固之:东自家渡属灌城、西自鸡笼山属生米渡,起土城、驾飞桥;自是内外耗绝。
  声桓、得仁之主坚壁也,恃粤师之援;而书记所草「乞师表」但陈胜状,不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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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闻江事危,上命李赤心由吉安、李成栋再出庾岭;赤心逗遛不进,成栋驻军信丰,不敢踰梅关。南昌粮尽,斗米需八十金,人相食;乃尽出居民。师知城中无足忌,遂以馀暇旁收郡县。己丑(一六四九)正月,大雨连旬,城多坏。声桓部将汤执中守进贤门约内应;师乃佯攻得胜门,声桓、得仁齐赴救,而奇兵已从进贤门梯垒以登,城遂陷。声桓自投于城之东湖死;得仁短兵突得胜门,三出三入,已而被获,杀之。事闻,赠声桓南昌,设坛祭之(自姜曰广以下诸人,另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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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承胤,南都人。酗酒,有膂力,号「刘铁棍」。以征蛮獠功,累官至副总兵。何腾蛟之受闯贼馀党降也,题授总兵官,镇武冈;渐骄肆。腾蛟在长沙时徵其兵,怒不应;驰入黎平,执腾蛟子索饷数万。腾蛟度不能制,乃为之请,得封定蛮伯;且与为姻。
  永历帝立,晋封侯。丁亥(一六四七)正月,上奔桂林;梧州陷,决意幸楚,承胤具疏迎驾。兵科给事中刘尧珍以事过武冈,语不合,承胤拳殴之;指挥张同敞、御史傅作霖责之曰:『尔具疏迎驾而得罪朝绅,何也』?承胤乃具酒请罪。其后谒上全州,倨侮无人臣礼;御史瞿鸣丰疏劾之。次日朝退,承胤指都御史杨乔然曰:『汝任风宪长;言官妄言,汝不能表率,要汝何为』!乔然与之争,至裂冠毁裳。初,亦以为武人粗卤,无足责。且尝逐擅权之司礼太监坤,面叱周鼎瀚为奄寺鼻息;闻桂林警,遣兵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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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援:故或以此多之。既晋爵安国公、勋上桂国,赐尚方剑;与锦衣卫马吉翔相表里,专权自恣。请封吉翔等三人为伯,御史毛寿登、吴德操、刘湘客、万六吉持不可。承胤怒,请上予四人廷杖;既缚之行在午门外,复为申救,免杖夺职。
  桂林之捷,式耜请返跸桂林;乃劫上幸武冈。五月,改武冈州为奉天府;事皆决于承胤。初为腾蛟门下;至是嫌腾蛟出己上,自请为户部尚书,专领饷务。且以长沙失守,奏解腾蛟兵柄;上弗许,遣中使密召腾蛟为计。然腾蛟固无如何,且无兵;上命以云南援将赵印选、胡一青兵隶之,归守白牙市。及辞朝,赐银币,命廷臣郊饯,承胤伏甲将袭之;印选、一青力战,歼其众,承胤讳之。既总兵张先璧拥溃兵数万,疏请入朝,且劾承胤专擅;承胤惧,乃请命腾蛟驻衡州。督师堵胤锡复疏劾承胤,且及截杀腾蛟事;而高必正、李赤心之众亦欲就食湖南,承胤益惧。计非胤锡不能制之,乃加胤锡大学士,驻长沙;稍自敛戢。
  八月,师破常德、宝庆,且逼奉天。上召承胤谋之;则言『我兵多,敌决不来』!上疑而察之,则已密议投降;乃仓猝出奔。承胤举城降,导师追上至古泥而退。我大师恶其为人,移其眷口至武昌。后部将陈友龙反正,大帅疑承胤与通;明年四月,并眷口皆伏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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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可望本名可旺,又名旺儿;米脂人。幼无赖,为人执鞭。数日返,不见其母,讼其邻于官;官怒曰:『汝未以母托邻人;汝母自他适,安所知』!杖之。可旺逃而为贼。久之,遇献贼。狡黠,善伺人意;故献贼尤喜之,养为子。李定国、艾能奇、刘文秀以下,皆呼为大哥。
  既入蜀,可旺以平东将军称东府、定国以安西将军称西府。每遇敌,可旺能率所部坚立不动,号「一堵墙」。献贼死,可旺与定国、能奇、文秀率馀众破涪江、遵义,入贵州(事详「蜀、黔诸臣列传」)。时云南苦沙定洲之乱,石屏副将龙在田遣使告急于可旺;因诈称黔国焦夫人弟举兵复雠。滇人延颈望之,而不知其为贼也。既破沙贼于革泥关,遂屠曲靖;连陷南宁、师宗,进逼楚雄。巡抚杨畏知拒战于禄丰兵败,投水不死,踞地而骂。可旺以畏知同乡,甚重之;下马慰曰:『吾为讨贼来,愿相与共扶明室,非有他也』!畏知要以三事,皆许诺;且折箭以誓。用是,定迤西八郡;别遣定国定迤东八郡。
  可旺既据有云南,耻名不雅,改可望;自称平东。在籍御史任僎、礼部主事方于宣倡议遵可望为国主,制卤簿、定朝仪;定国等亦皆自名为。置四府,撤呈贡、昆阳二城砖石为之;又毁民居万馀间作演武场,收各路工技悉归行伍。可望谋窃大号,然定国辈犹侪视之,遇事相抗;可望谋之尚礼,乃说能奇、文秀曰:『我兵虽多,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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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众议以平东为主;若何』?能奇然之。诹日,赴演武场。定国先至,放炮、升「帅」字旗。可望诘之,尚礼请责旗鼓官;定国怒曰:『我与汝兄弟耳,何如是』!众力解之。可望登座欲予定国杖,定国愈喧鬨;白文选抱持之,曰:『请勉受责,以成好事。一决裂,则我辈必各散,为人所乘矣』!尚礼等亦力持之,鞭五十。可望复相抱哭,令取沙定洲自赎。定国心憾之;念兄事久,未可仓猝发难。既并蛮部,声势益强,可望不能制,独霸之念于是乎沮;慨然曰:『我辈汗马二十年,破坏天下;张、李究无寸土而清享渔人之利,甚无谓也!我当挈天下还之明朝,一雪此耻耳』。又闻李赤心、李成栋并加封爵;念同辈不相下,得朝命加封,庶可相制。杨畏知愤可望僭妄,喜其革面也,因而怂恿之。会四川巡抚钱邦芑亦以书来招;己丑(一六四九)春,可望乃遣畏知及故扬州副使龚彝赴肇庆进表请封。给事中金堡七疏争之,贵阳镇皮熊、遵义镇祥亦疏言其不可;议久不决。畏知曰:『可望欲权出刘、李上耳;今晋之公,而卑刘、李为侯可也』!乃议封可望景国公、赐名朝宗,文秀、定国皆列侯;令大理卿赵昱为使,加畏知兵部尚书、彝兵部侍郎,同衔命入滇。昱知可望必不受,谋之督师堵胤锡;胤锡曾赐空敕,得便宜行事,因承制改封平辽,易敕书以往。南宁密迩云南,可望之求册封也,谓『不允封号,即提兵杀出』!守将陈邦傅闻之大惧,其部将武康伯胡执恭请先矫命封为「秦」;邦傅乃范金为文曰「秦之宝」,填所给空敕,令执恭赍往;可望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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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臣礼,叩头呼「万岁」。既闻朝议未决,私诘执恭;执恭诳之曰:『此敕印乃太后与皇上在宫中私铸者;外廷诸臣实不知也』!可望虽心知其伪,然假以誇示其下。既畏知、昱赍平辽敕书至;可望骇,不受。曰:『已得「秦」封』!畏知曰:『此伪也』!执恭曰:『彼亦伪也!所封实景国公,敕印故在』。可望怒,下畏知、执恭于狱。明年八月,遣使至梧州问故。马吉翔请封为澄江,使者谓非「秦」不敢复命;阁臣严起恒、文安之力持之,且请却所献金玉、良马。会郧国公高必正入朝,召使者言:『本朝无异姓封例。我破京师,蒙恩赦宥,亦止公爵;尔张氏窃据一隅,封上公足矣,安冀爵!自今当与我同心报国、洗去贼名,毋欺朝廷孱弱;我两家士马足相当也』!又致可望书,词严义正。使者唯唯退,议遂寝。而可望称「秦」如故;改诸军悉曰行营、设护卫曰驾前官,自称曰孤、曰不谷,文书下行曰「秦令旨」,各官上书曰「启」;称定国、文秀曰「弟安西李」、「弟抚南刘」,其下称之曰「国主」。
  皮熊畏其逼也,遣官李之华通好请盟;可望致书曰:『贵爵坐拥貔貅,战则可以摧坚虏、守则可以资保障;独是不肖有司,罔知邦本,徵派日烦,民生日蹙!黔中乃兵出之途,宁无救灾恤邻之念,以为假道长发之举!若滇、若黔,总属朝廷封疆;留守、留兵,绸缪粮糗,惟欲与行在通声息。若祗以一盟了事为燕雀处堂之计,非不谷所望于君子矣』!熊得书益惧,避之清浪卫。庚寅(一六五0)九月,可望亲至贵州执熊,夺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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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令贵州所属文武呈缴滥劄,裁革文职之监军、督饷、部卿、佥宪,武职之总制、参、游各衔名;无敢抗拒者。惟巡按御史郭承汾、威清道黄应运、总兵姚某、刘某等六人诟贼,求死;可望怒曰:『尔欲死,不与尔良死』!缚六人于地,驱劣马数十蹴踏之;籍其家,陈尸平越之四门以怖不顺己者。既闻袁韬、武大定杀杨展,始有图蜀心。上书为展讼冤,使自奇、文秀、文选分道取四川。
  是冬十一月,桂林、广州相继陷,上走南宁,师日逼;乃遣编修刘封可望为冀。至平越,不得入;畏知曰:『秦、冀等耳,假何如真』!不听。定国请令畏知终其事;畏知复至南宁,乃真封可望为秦。而可望怒不能待,邀文安之于都匀,夺所赍封川中诸将敕印;遣其将贺九仪、张胜、张明志率劲兵五千称「迎扈」,杀严起恒及沮封之尚书杨鼎和、给事中刘尧珍、吴霖、张载述于南宁舟中。畏知因痛哭自劾,极言可望擅杀大臣罪,上留为东阁大学士;可望召而杀之。然既获「秦」封,心甚慰。浔州陷,上仓卒自南宁登舟;壬辰(一六五二)正月十六日(戊子),次广南。可望遣总兵爱秀迎驾;表言:『臣以行在孤露,再次迎请,未奉允行;然预虑圣驾必有移幸之日,故遣兵肃清道路。广南虽云内地,界邻交趾,夷情叵测;惟安隆所为滇、黔、粤三省会区,城郭坚固、行宫修葺、粮储完备,朝发夕至,莫此为宜』!上至安隆,岁以银八千两、米六百石上供,从官皆取给焉。上寻遣太常寺卿吴之俊赍玺书至滇,慰劳可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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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闻师将自楚入黔,奏遣定国及征卤将军冯双礼将步骑八万出全州,文秀及讨卤将军复臣将步骑六万出叙州、重庆。秋七月,定国拔桂林,孔有德自杀;执叛将陈邦傅父子送贵阳。冬十一月,战于衡州失利,而我敬谨亲尼堪以穷追殁于阵。是时定国连复楚、粤,两蹶名,声威大震;不复受可望节制。可望心恶之,既奏请封西宁,遣检讨方于宣、中书杨惺光赍敕并犒师万金往矣,复追还之;曰:『孤今出师入楚,当面会安西大庆宴,奉皇上敕书以光宠之』。召定国赴沅州议事。或谓定国曰:『此伪游云梦计耳』!辞不赴,赏遂不行。文秀入蜀,亦所向克捷。追蹑吴三桂于保宁,以轻进败,复臣战死;可望责令罢职閒住。诸将既以定国故不服,又以废处文秀太过,怏怏有怨心。可望怒定国甚,欲自将袭之。其亲兵称「驾前军」者固选锋,以桂林之捷不得一当为恨;谓敌殊易杀,亦劝可望亲立大功以服众。谍知师屯宝庆之岔路口,冯双礼将左、白文选将右,可望自将中军,轻骑来袭。时阴雨连绵,行三日始至。师出不意,惊欲溃;明兵易之,甫斩数人,便掠马。我贝勒还军搏战,望见可望中军建龙旗、列鼓吹,麾兵急攻之;可望大败,走保峒口,惟冯双礼军不动。师亦鉴于衡州之失,引还。是役也,可望虑诸军有图己者,既不敢严督诸军前战;诸军亦以驾前军奋欲立功,不愿与并力,以致于败。
  先是,任僎、方于宣之尊可望为国主也,将设六部翰林官,而虑人议其僭;乃以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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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兆义、任僎、万年策为吏、户、礼、兵尚书,并加行营之号;后又以程源代年策。而僎最宠,与于宣屡劝进;可望令待上入黔议之。上久驻安龙,将吏罕人臣礼;穷促日甚。马吉翔、庞天寿之徒谄附可望,谋逼上禅位;吉翔属其门生郭璘说武选司主事胡士瑞曰:『今大势已去;我辈追随至此,无非为爵禄计耳。今秦宰天下,马公甚亲重,欲以中外事属之。公能达此意于诸当事,何愁不富贵!不然,我辈无死所矣』!士瑞叱之退。他日,又求武选司郎中古其品画「尧舜禅受图」以献可望,其品拒不从;谮于可望而杀之。已可望自设内阁六部官,铸八叠印;尽易旧印。于宣又为之立太庙,享太祖高皇帝主于中、张献忠主于左,而右则可望祖父也;拟国号曰「后明」。上闻之益惧,与阁臣吴贞毓等谋,遣主事林青阳赍密敕召定国入卫。谋泄;甲午(一六五四)三月,可望遣其将郑国至安龙械贞毓等十八人严鞫之。狱具,矫诏曰:『朕以眇躬,缵兹危绪;上承祖宗,下临臣庶。阅今八载,险阻备尝;朝夕焦劳,罔有攸济!自武、衡、肇、梧以至邕、新,播迁不定。兹冬湍濑仓卒西巡,苗截于前、敌迫于后;赖秦严兵迎扈,得以出险;定跸安隆,获有宁宇。数月间,捷音叠至;西蜀、三湘以及八桂,荐归版图。忆昔封拜者累累若若,类皆身图富贵。惟秦力任安攘,毗予一人;二年以来,渐有成绪,朕实赖之!乃有罪臣吴贞毓等包藏祸心,内外连结;盗宝矫敕,擅行封赏,贻祸封疆!赖祖宗之灵,奸谋发觉。随命朝臣审鞫,除赐辅臣吴贞毓死外,其张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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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福禄、全为国等同谋不法,无分首从,宜加伏诛。朕以频年患难,扈从无几。故驭下之法,时从宽厚;以至奸回自用,盗出掖廷。朕德不明,深自刻责!此后大小臣工各自洗涤,廉法共守,以待升平』!可望既杀十八人,复奏言:『皇上既将诸奸正法,李定国臣弟也,剿敌失律,法自难宽。方责图功以赎前罪,而敢盗宝行封,是臣议罚诸奸以为应赏矣。臣部诸将士,比年来艰难百战,议赏、议罚惟臣专之;前疏付杨畏知奏明,可复阅也。忆两粤并陷时,驾跸南宁。国步既已穷蹙,加之叛爵焚劫于内、强敌弯弓于外,大势岌岌;卒令駾喙潜迹,晏然无恙,不可谓非贺九仪等星驰入卫之力也。又忆濑湍移跸时,诸奸力阻幸黔,请随元胤;使果幸防城,则误主之罪,寸磔岂足赎乎!兹跸安龙三年矣,才获宁宇,又起风波;岂有一防城、一元胤,可以再陷圣躬乎!臣累世力农,未叨一命之荣、升斗之禄;亦非原无位号,不能自雄者也。沙定洲以云南叛,臣灭沙定洲而有之;又非无屯兵之地,难于进攻退守者也。总缘孤愤激烈,冀留芳名于万古耳。即「秦」之宠命,初意岂觊此哉!臣关西布衣,据弹丸以供驻跸;愿皇上卧薪尝胆,毋忘濑湍之危!如以安隆僻隅,欲移幸外地,当备夫马、钱粮护送;断不敢阻,以蒙要挟之名』!时可望憾定国益深;定国亦恐其来袭,因出掠雷、廉以避之。冬十一月,攻广州,败于珊洲;明年二月,败于兴业、又败于横州,收馀众退保南宁。
  先是,可望闻珊洲之败,遣冯双礼袭之,为定国所败;既闻其退驻南宁,精锐尽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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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遣总兵张明志、关有才统兵三千再往,定国走间道袭破之于田州,三千人皆降。可望闻败,知定国必至安龙;命白文选将兵迎上入贵州。文选虽为可望用,心不直其所为;辄与定国连和,奉上走云南。守将刘文秀亦怨可望者,与盟而入。上既入滇,定国、文秀、文选以功进爵,而可望心腹尚礼、自奇、贺九仪、张虎等亦皆进爵为公侯;又遣张虎送可望妻子回贵州以安之。虎至贵阳,则搆之益甚。会上再遣文选议和,可望拘留之,夺其兵;而遣其伪通政司朱运久入滇,假议和与尚礼、自奇辈谋内应。丁酉(一六五七)八月,举兵犯阙。释文选而礼之,以为大总统,马宝为先锋;合兵十四万。十八日,渡盘江;九月,至交水,列三十六营,去曲靖三十里。定国、文秀众才数千人,相顾失色;议奉上出走,未决。时文选反正已久,马宝、马进忠、马维兴亦皆心归朝廷;文选之再出将也,实出诸人谋,定国未及知也。忽文选率所部拔营来归,单骑见定国、文秀于朝;具言成约,宜速出战,且誓之。定国、文秀遂成师以出。初,可望见文选逃,议退兵,马宝止之;张胜亦请身任。可望大悦,语胜曰:『云南军尽出,城内空虚;尔率武大定、马宝选铁骑七千连夜间道袭之,尚礼、龚彝为内应。尔一入城,则定国、文秀知家口已失,不战自走矣』。宝遣其私人入定国营言之;且曰:『明日决战,迟则无及』!定国大惊,夜告诸将。十九日天未明,拔寨起;文选率所部铁骑直冲马维兴营,维兴开阵迎之入,合兵绕出可望阵后。定国挥兵大进,诸营皆欢呼「迎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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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向瓦解。可望逃至贵州,从骑才十馀人;命冯双礼守威清要隘,约曰:『追至,则发三炮』!文秀追至普安,尚迟疑不敢进;双礼发炮以绐之,可望遽挈妻子出城,辎重、妇女悉被掠。过镇远平溪,沅州守将闭门不纳;惟靖州道吴逢圣率所部迎之。狼狈走长沙,遣使投诚于我经略洪承畴军前;章皇帝封为义。未几,病死。
  可望承献贼之馀,诸将为所抚用,初不知有朝命。既据滇、黔,专封拜,文臣多污伪官者。自定国奉上入滇,多反正;惟张虎、张胜、尚礼、自奇等始终党逆,文臣则方于宣、朱运久为尤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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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虎者,随刘文秀守滇。上入滇都,推恩,进诸将爵公侯,虎封淳化伯;自以位在诸人下,甚怏怏。时孙可望妻子在滇,未敢为逆,上欲归其妻子以安之;白文选言于李定国曰:『今尚礼、自奇拥兵在辇毂下,虎尤诡;日伺左右,祸且不测。令与可望议和,必皇上亲遣虎行,乃无反覆耳』。上召虎至后殿,拔头上金簪赐之曰:『和议成,卿功不朽,必赐公爵。此簪赐卿为信,见簪如见朕也』!虎至黔,则谓可望曰:『上虽在滇,端拱而已,大权尽归定国。定国所信者,文则金维新、龚铭,武则靳统武、高文贵。人无固志,可唾手取也』!缴所封伯印,曰:『在彼处不受,恐生疑忌。臣受国主厚恩,岂敢贰哉!白文选受国公之职,已为彼用矣』!取赐簪示可望曰:『皇上赐此簪,命臣刺国主,许封臣「二字」;臣何敢不以上闻』!可望信之,怒益甚;遂日夜谋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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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交水之败,与可望相失。数日,率残兵回贵阳;刘文秀已先入,诘之曰:『皇上赐汝金簪议和,何从有行刺之说』?虎无以答,解赴云南;上告庙,御门献俘磔之。
  张胜,与马宝同将孙可望驾前军,勇猛绝人。交水之役,白文选拔营走曲靖,可望大惊,欲退军。时宝已反正,虑回黔谋泄;大言曰:『我众十倍于彼,奈何以一人为进退?岂我辈非人乎』!胜曰:『某一人足擒定国矣』!可望大悦曰:『诸将如是,吾复何忧』!令宝与胜袭滇都。甫至城下,而交水报捷旂插于金马碧鸡坊下;胜见之大惊,拔营去。回至浑水塘,遇定国,列阵死战。定国几不支;忽宝于阵后连发大炮,胜惊溃,走益州。部将李承爵诱而缚之;胜骂曰:『汝何叛我』!承爵曰:『汝叛天子,吾何有于汝乎』!解云南,告庙献俘;与其党赵珣皆伏诛。
  尚礼,献贼伪中军府都督也。献贼死,孙可望、李定国与艾能奇、刘文秀为四,权相埒也;可望谋窃大号,尚礼为之主谋,说能奇推平东为帅。自是,可望得专制诸将。随文秀守滇,封保国公;而阴与可望相呼应。张胜之来袭也,尚礼将内应;沐天波知其情,以兵守之,不得发。已闻胜拔营走,遂自缢死。
  自奇,献贼伪后军府都督。随刘文秀守滇,封夔国公;移守楚雄。醉后,杀李定国营将而惧,引其众渡沧澜江据永昌,去云南二千馀里;以故孙可望入滇时不相闻。可望既败,自奇不自安,与永寿伯关有才举兵反;定国自将,讨而诛之。时师入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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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援;故逆党平而贵州已不守矣。
  方于宣,云南人;以进士官礼部主事。丁亥(一六四七)春,孙可望入滇,于宣与在籍御史任僎倡议尊可望为国主,设卤簿、定朝仪,以干支纪年;铸九叠印暨「兴朝通宝」钱,设阁部科道官。可望以时未至,命俟上入滇议之。既上久驻安龙,又为之立太庙、括民田,拟国号曰「后明」;僎为吏、兵二部尚书,于宣为翰林院编修,谋逼上禅位。未行,而李定国以兵卫上入滇都;于宣言于可望曰:『皇上在滇,定国辅之,人心渐属于彼;国主宜正大统,则人心自定矣』!可望以妻孥在滇,未敢为逆;已张虎奉命送可望妻孥而搆之曰:『上命我刺国主也』!可望怒益甚;于宣侍侧,因请间左右。遥窥之,但见于宣叩头跪奏,可望点头许可之状,莫知其所献何策也。出谓其私人曰:『国主登九五,我为首相,已亲许我矣』!可望将举兵犯阙,于宣时为提学试沅靖诸属;表题有「拟秦出师讨逆大捷」语。既闻可望败,则驰书于钱邦芑:『欲纠义旅,擒可望以献』。邦芑鄙之,答以诗曰:『修史当年笔削馀,帝星井度竟成虚!秦宫火后收图籍,犹见君家劝进书』。盖于宣尝为可望修史,奉献贼为太祖,作「太祖本纪」;又尝言『帝星明井度,秦当有天下』故也。其终事不可闻。
  朱运久,不知何许人。朱容藩之乱蜀也,运久为伪湖广巡抚;容藩败,又为孙可望伪通政使。上入滇都,命白文选与可望议和;可望拘文选而夺其兵,遣运久入滇,阳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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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和者,实与尚礼等谋内应。运久遽黄盖大轿入城,无复人臣礼;上亦未敢问也。
    右「小腆纪传」六十五卷,先大夫晚年未成之书、今谨编目钞定者也。先大夫以道光庚戌(一八五0)充实录馆纂修官,恭读列圣实录,遵纯庙「分注明福年号,撮叙唐、桂二本末」之谕,为「小腆纪年」二十卷;更采旧闻,箸为是书。彼以年经、此以人纬,纵经横纬,职志左、班。东南寇盗,初捍桑梓;迨守福宁,登陴尽瘁。疾弥留,命两兄暨承礼曰:『余半生精力,尽此二书。而「纪年」刊成,方识舛;「纪传」草创什一,旧得稗乘遭乱散亡。某人某事虽复省忆,时地贯秩无徵不信。今天不假年,赍志黄壤。吾非谈、彪,庸遂责若辈以迁、固邪!然小子识之矣』!承礼泣承遗命,念兹事体大,逡巡有年。大兴傅君以礼故熟于明季掌故者,昔读「纪年」,知有「纪传」;介仁和魏君锡曾来索副本。承礼以原钞有标目、无卷次,又字句失雠,间有夺;乃尽发手稿清本与魏君参互校勘,而时咨疑义于傅君。不揣僭妄,釐次如右;募书人缮为定本,阅两载始竟事。其中义类悉依旧稿而少加变通:旧立「微者」、「戮辱」二传,篇目寥寥,难以分帙;则附于「义师」、「贰臣」。如大臣陈士奇等、武臣邱磊等、土司杨之明等、宦官庞天寿等、奸臣刘孔昭等、贰臣方国安等、逆臣刘泽清等原稿仅存其目,间取「纪年」中事实赅备者联缀为传,注「补」字以别之;或始末不完,虽见他书,未敢羼引,则注「传阙」二字,从其慎也。又清本史可法、高宏图、姜曰广、徐石麒、高倬、顾锡畴、邱祖德各传谨载本朝赐谥,他皆阙如;今遵「钦定胜朝诸臣殉节录」次第增补,俾体例归画一也。
    夫有明南渡后纪事之书不下三百馀种,类皆分辑见闻,偏举时地。惟温氏睿临「南疆逸史」、李氏瑶「绎史勘本」、「摭遗」综括三藩,较为完备。顾温书粗具体裁,病于太简;李书纪次无法,详略失中。论者谓先公之作会萃群编,订求是,简而该、详而有体,非夫温、李同年可语。然承礼追维治命,欿若不足。又披傅氏藏书,遗闻轶事,颇寻端绪;荩臣谊士,盛著风烈。若复甄综散亡,仿裴松之注「三国志」例补纪传所未及,别为志表,无阙史裁,则于当日事势瞭若观火;先人未竟之志,庶少慰也。幼遭不造,长复失学;文采不足以耀无穷,学识不足以继往古。惟此六十五卷之书钞缀成帙,尚赖傅君讲求、魏君雠校之力。小子涉川,其无津涯;况乎不朽之事、名山之业,罗故国之文献,成一家之述作!龙门、扶风,繄岂异人!瞻仰前修,邈绝攀跻。覆诵斯编,滋益罪戾者矣!
    同治八年(一八六九,岁在己巳)长至节后一日,男承礼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