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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二 (自动笺注)
  附錄
   張元先生事略
  張元先生(即煌言,寧波舉人),先從魯監國
監國敗,率殘兵數百,飄蕩海上
延平招之入島,表為兵部尚書,俱至金陵
王謂煌言:蕪湖上游門戶,倘留都不旦夕下,則江、楚之援日至控扼要害,非先生不可
  七月初七日,煌言率師蕪湖馳檄郡邑,江之南北相率來附
未幾延平敗走,煌言趨銅陵,與楚師遇,兵潰,變姓名,從建德祁門山中出走天台以入海,仍與延平同定臺灣
延平甘王扶餘不復太原公子角逐,為詩刺之曰:中原逐鹿何暇虹梁
曰:圍師原將略墨守亦彝風。
曰:只恐幼安肥遯老,藜床皂帽徒然
曰:寄語避秦島上客,衣冠黃綺總堪疑。
延平一笑而已
  未幾延平薨;會東寧有難,不能出海
年餘鄭經定位,益庸劣無比不足與謀;乃散其部曲拂衣竟去。
浮海涉江,竄至杭州西湖上,覓山僻小庵隱焉;瞻望邊藩,猶有所冀。
杭守臣覘得,與僕楊貫玉愛將自牧同被執(兩人萬人敵)。
就逮之日,先生烏巾葛衣不言不食
越數日,唯啜水而已
臨刑二卒竹輿舁至江口
公元前497年
先生輿中出,見江上青山夾岸,始一言曰:大好山色
因索筆硯,賦絕命三首,付行刑者。
端坐受刃,自牧貫玉同斬。
一振臂,綁索俱斷;立受刃,屍不仆。
刑者跪拜而已
甲辰年中秋日也。
東莊聞而誄之。
著詩詞,貯一布囊,悉為邏卒所焚。
絕命詞曰:『義幟縱橫二十年,豈知閏位于闐
桐江空繫嚴光釣,笠澤難回范蠡
生比鴻毛負國死將碧血欲支天。
忠貞自是孤臣事,敢望千秋青史傳』?
『國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頭有我師日月雙懸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
慚將赤手分三席(真不愧三賢),特為丹心借一枝。
他日素車東浙路,怒濤豈必鴟夷』。
何事孤臣息機魯戈不復斜暉
到來晚節,此去清風
雙鬢難容五嶽住,一帆仍向十洲歸。
疊山遲死、文山早,青史他年任是非』!
   大學士機山錢公神道碑
  有明朋黨之禍,至於亡國
論者亦止謂其遞勝、遞負,但營門戶,罔恤國是已耳。
所以亡之故,皆不能指其事實至於易代而後明也。
  烈皇既誅魏奄,列其從逆者,命宰臣司寇定為逆案
首輔韓爌傷弓之後不敢任事機山錢公,為物望所歸首輔倚以裁決
當時從逆之徒,險拙不同
拙者妒寵爭妍冰山富貴累丸不止,為逆奄所用者也;險者去梯造謀經營怨毒,豫留敗著,資其捲土重來之計,蓋用逆奄者也。
例以渠魁脅從,但誅把持局面險人不過十餘,聽拙者之自去,則逆案可以不立
險人蓋藏甚密破心無路,遂使滔天括地之虐燄,滯固鬼薪城旦律文
公從票擬中為之點破,云以望氣占風面目,誇發奸指佞之封章。
蓋指楊維垣賈繼春等而為言也。
此與黃瓊梁冀誅後,言群輩相黨,自興盛腹背相親,朝夕圖謀,共搆姦軌,臨當誅,無可設巧,復記其惡以要爵賞,其議一也。
逆黨恨甚,割臂而盟,眈眈思以奇計中之。
  亡何,而毛帥之事起。
毛文龍者,錢塘人,遼撫王化貞千總也。
陽陷後,逃至皮島,招流民通商賈,數年遂為巨鎮
然不自營一窟耳;而掠沿海零丁稱為斬獲獻俘朝廷,以牽制遼瀋
參貂之賂貴近者,使者相望於道;官至都督,挂平將軍
公元1629年
印。
索餉歲百二十萬,稍不應,則跋扈恐喝曰:臣當解劍朝鮮矣。
而於廣寧旅順鐵山之失,寧遠錦州之圍,顧未嘗有一一之勞也。
不能牽制明矣,識者無不謂為疆場之蠹。
督師袁崇煥出山,公亦以為言。
崇煥皮島大閱軍士,以計斬文龍
奏報之疏云:臣出京時,已商之於輔臣錢龍錫矣。
己巳之冬大安口失守兵鋒直指闕下崇煥提援師至。
先是崇煥寧遠大兵屢攻不得志太祖患之。
范相國文程時為章京,謂太祖曰:昔漢王用平之計,間楚君臣,使項羽卒疑范增而去楚;今獨不可踵其故智乎?
太祖善之。
使人掠得小奄數人,置之帳後,佯欲殺之。
范相乃曰:袁督師既許獻城,則此輩皆吾臣子不必殺也。
陰縱之去。
奄人得是語密聞於上。
上頷之,而舉朝不知也。
崇煥戰東便門,頗得利,然兵已疲甚,約束諸將不妄戰,且請入城少憩
上大疑焉,復召對
縋城以入,下之詔獄
上雖疑崇煥,猶未有指實,止以逗留罪之。
逆黨之恨公者,以為不殺崇煥無以殺公;不以謀叛無以崇煥不為毛帥頌冤,則公與崇煥不得同罪
於是間金數十萬,飛箝上下流言小說造作端末不特烈皇其先入,朝野傳告亦為信然
崇煥之磔,酣謳竟路;逆黨遂議一新逆案,以洩舊案之毒。
崇煥大逆,比魏忠賢;公為次逆,比崔呈秀以及東林諸君子,悉比魏廣微徐大化劉志選之流
既定矣,乃逮公入獄
時相主其事者,恐公入廷辯真偽不可掩;傳語公其趣和藥,毋為崇煥續也。
仰天歎曰:我無媿於心,若冒昧自裁,皆謂我
公元1630年
有罪後世誰白我者。
時相聞公就道愕然曰:彼竟來耶?
公至,廷辯侃侃,上密遣人詗其語。
及讞入,芟公辯辭,而鍛鍊文內,擬不時處決
且令有司設廠柴市,蓋夏文愍故事也。
上見讞詞與所詗異,持其疏未下。
明年右中允黃公道周田間來,上疏救公。
反覆久之黃公降級去,上亦無意殺公矣。
是年六月,釋公戍定海
崇煥為人麤豪不持士節
甲士精強,邊備修舉;自熊襄以後未見其比。
關兵之在城外者,聞其下獄鬨然稱亂矢集皇城兵部從獄中出手書止之。
得士如此
顧使之誣死,從此精銳盡喪,士卒不可以戰陣矣。
逆案雖未翻,而烈皇胸中然疑東林敗類由是十餘年之行事,親小人而遠君子以至於不救
然則有明之亡,非逆案小人亡之乎?
公元1585年
  公在戍九年奉旨歸里
南渡,始復原職,賜存問
乙酉春三月卒,年六十七。
公諱龍錫字稚文號機山松之華亭人
大復,以舉人蓬萊縣
少從學於舅氏張以誠,登萬曆丁未進士第,以庶告士授編修
時年二十餘,深沉寡言笑,院中推為老成
宮坊少詹,至南吏部侍郎
百官捐金大工,多頌逆奄;公以軍輸為言,遂遭削奪
崇禎初,起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尋進太子太保文淵閣
烈皇好以耳目隱發為明,多任番役
公言東廠之設,所以姦謀卒變也;使苛碎及於閭閻,民其堪命乎?
惠安伯張慶提督京營,敕內有「兼管捕營」四字提督鄭其心以為舊敕所無,論之。
按其事為中書嘉璧所增,下鎮撫司鞫問,詞連閣臣劉鴻訓周道登
上怒,不測;公五疏解之,二輔生還
熊襄傳首九邊御史饒京疏請收葬;上不開可
其子兆璧又請。
公與韓公爌,自有遼事以來闒冗視日廷弼不取一錢不通一饋,焦唇敝舌爭言大計
逆奄竊柄莫不阽身徼幸
廷弼一長待決之人,終不改其強直自遂之性;以致獨膺顯戮慷慨赴市耿耿俠腸,猶未盡泯。
枯骸雖冷,不宜長付狐狸
上為之憫然,聽其歸葬
崇禎初相長勇於有為,及在際會,每乏溫潤之色。
小人環而攻之,公為之撐拄
蒲州再出頗失人望小人不忌蒲州而忌公。
性嚴而公濟之以寬;上好動,而公持之以靜。
小人之必欲殺公,亦上有以啟之也。
公元1631年
  辛未歲,余至新安,公之孫齡以碑銘見屬,余不辭而為之。
後之君子,其考信於斯文。
銘曰:史狐罪盾,君子赦止。
大儒經註,尚多遷徙
見聞異辭,去三千里。
湯湯冤血,沉埋故鬼
己巳之役,坐袁大逆
僉曰脅和孤注一擲
爰書里喭,同者十百。
豈有天朝,受汝繩尺
島帥狡獪,皆曰可殺
輔臣大計,原無
奈何諱之,若恐相涅。
非公意,亦為飾說
烈皇在位兩大冤案鄭鄤之獄,督師之叛。
馬角不生,白虹不貫
水落石出,疑信猶半。
反間之意,不在輔臣小人之怨,不在於袁。
瓦墮頭碎,適爾無根
天之所遣,百爾魔君
   光祿大夫太子太保吏部尚書忠襄徐公神道碑
  崇禎末大臣海內所屬望、以其進退天下安危者,劉蕺山黃漳海、范吳橋、李吉水、倪始寧、徐雋里,屈指六人
北都之變,范、李、倪三公攀龍髯上升,則君亡與亡。
蕺山海、雋里在林下不與其難,而次第致命蕺山餓死海以兵死,雋里以自經死,則國亡與亡,所謂一代斗極也。
  雋里徐公,諱石麒字寶摩號虞求
家本秦川,宋南渡始遷嘉興畫水
高祖端,曾祖向上,祖養蒙,父聞韶;自向上以下,皆贈宮保尚書
錢氏,封太安人,贈一品夫人
少好學,有清才,強記博覽
年十七,補其邑諸生,以家難棄去;再補青浦諸生,則年三十餘矣。
公元1618年
  天啟戊午,先忠端公分房南闈,始舉公賢書
壬戌,登進士第,授工部營繕司主事管節慎庫
庫與中人惜薪司交關逆奄專權,有所調發主者奉行惟謹猶恐不得歡心
在事,多格之以令甲逆奄不悅
中人冬衣靴料,初不過三萬金,內操增至十二萬,前司鍾羽正稽留去官
至是逆奄預支,已得請於上;公又以故事持之,逆奄大怒
會先忠端公下詔獄,公納橐饘募金抵誣贓,思所以出之。
逆奄知之,恨愈甚;遂以新城侯王昇博平侯郭振明之發葬價罪公,削籍
公元1635年
  烈皇登極誅逆奄,起南京禮部郎中,改吏部文選司
崇禎乙亥,改考功司。
冢宰鄭三俊掌院范景文主南計,公佐之;奏免七十八人
是時主北計者謝陞烏程私人無不庇之;而南計反是烏程無以難也。
尚寶司卿應天府,署尹事。
其地為民患苦者,無如報馬一事
應天九驛使命徵發無時
農里以役衙前無不立困。
而又奉旨裁減驛遞,縮食縮馬,本足相當當事者權輕重,食縮而馬如故時:民益困。
以為救之莫如召募,且句其胥吏之所乾沒者,其貲有餘。
積年之患,一日而除。
公元1638年
  戊寅入賀元旦
鄭司寇輕比上意下獄黃少詹道周黃庶子景昉言之於經筵,上怒未回。
公言皇上御極以來,麗丹書多大朝士即使盡皆情法允協,已是幽陰景色而況威嚴之下,株連蔓引九死一生
皇上以輕擬之故深督三俊,恐將來必有承順風旨,以鍛鍊能事、以鉤棘精神非復上慎獄之本意矣。
疏上三日上御門,口傳三俊
國家典故未有御門之日有宣諭者;即上所攝逮大臣,亦未有六日即釋之者
非公忠誠悟主何以有此!
起廢籍,歷官南京十二年,至是始入為左通政,轉光祿寺卿通政使
天子治尚綜核棄子斥臣莫不造作端末,妄生首尾,萃於納言
主者幾若承行之吏,不然絞訐相摩叫呼已及之矣。
公廋情匿姦,懸見立剖,必使之詞窮意竭,而後冰駭風散
自公納言告訐之風少息
  尋陞刑部右侍郎
會推閣員冢宰李日宣先後推至二十餘人,公與焉。
召對與推
諸臣於中極殿,公稱不至
時上已入陳演之譖,越翼日,下日宣於理,及與推三人;始服公之先幾也。
左侍郎,署部事,旋即真尚書
公言邇年以來刑官擅背條律,嚴文剋剝,遂使各司上下其手胥吏因緣為奸。
刑獄繁興干和召愆。
僥倖苟免之徒,關節賄營之盛,雖日誅之而不能止矣。
因糾近日附會律文之謬者數十事。
貫城滯獄不下萬人重文橫入,多窮怒之所遷及。
清獄之議,發自宜興;而宜興簠簋,人不見信
公理問端,其冤嫌久訟,莫不曲盡情詐壓塞群疑;即被罪而去者,亦緣道謳吟
然公未嘗盡主姑息
一時關係大案俄頃而定。
陳新甲下獄政府六卿無不為之營救
公言:俺答闌入,而丁汝夔伏誅;沈惟敬盟敗,而石星論死
國法炳如彼此綱紀陵夷
淪開、陷瀋、覆遼、蹙廣,僅誅一、二督撫應故事中樞率置不問
新甲一則曰有例、再則曰有例者,此也。
不知親藩膏刃、百城流血,夔、之罪,若是烈乎!
春秋之義,人臣無境外之交。
戰款二策,古來通用;然未有在朝廷,不告君父專擅便宜者。
辱國啟侮,莫此為甚
上覽心動
宜興面奏國法大司馬兵不臨城不斬
上曰:犯邊疆,即勿論僇辱親藩七,不甚於薄城乎?
即日棄市
中人元斌監軍討賊御史孫蕃劾其淫掠逮問
司禮裕民漏泄,疏未抄而元斌辯至。
上並下裕民於獄;言裕民職任提督禁旅殺掠代為欺隱法難輕縱
公上爰書,言隱人之惡,與身自為惡者有間,終不可以元斌為首裕民為從
律內「奏事不以實」條,止擬一配註,以其
欺君也。
然則繩欺之法,亦止此矣。
加等至煙瘴已極;過此以往,非守法之臣所敢擅入也。
召公面諭而始決之。
洪督救錦州之圍,束馬未動。
職方張若麒司馬私人出關督戰,洪督不得已從之。
進而兵潰,若麒漁舟遁還,關外精銳喪失俱盡。
若麒就理而有奧援司官遷延不讞。
本司韓一臣出守,公批此案未結,竟不聽。
新除爰書:以本案為例,王樸倡逃誅矣,倡倡逃者豈可緩誅?
陳新甲誤國辟矣,誤誤國者胡能延辟?
欲彰軍政,宜赴街。
上寬秋後
他如刊定丁督、許帥,不假借以溫筆。
或從或不從而公不為燥溼輕重則一也。
最後有熊、姜之獄,卒以執法去位
  當是時,宜興當國興化後起,而聲價稍高。
一時臺省各相依附,為反覆憸滑之術,以搆兩相。
於是宜興者為南黨、附興化者為北黨,章疏詭紿激訐莫不有謂;上亦心知言官之橫而惡之。
無名子二十四氣,達之御前
上益信,手敕申戒
給事中姜埰,言上中謠言單辭厭薄言官行人熊開元屏人密奏宜興過失
上皆疑為捭合故智,下之詔獄
且欲賜死獄底
蕺山召對犯顏救之;蕺山革職
公言皇上欲求變通趨時之臣,舉朝不乏;若欲求廉頑立懦、維風易俗之臣,舍宗周無與歸矣
不聽
然上亦凜於公論收回密詔,改下刑部
公輕擬不徇上意奉旨閒住。
公去而國事益急,徬徨一旅,冀赴賊俱死,而北變已至。
  江左嗣興,起公為右都御史;未至,改吏部尚書
大業草創人心未附,聞公與蕺
山、漳海之出,天下始無寡弱之憂。
公以國家之敗,由官邪也。
方欲條品人物簡落狐狸,易危亡之轍;而馬、阮傳通姦賂、毀裂恩仇,孽勳悍將宮奴市儈時相為市
中旨賢於部推、私門熱於廟堂黔首囂然
公猶以祖宗之法,汰彼已甚不因流極之運,刓其方圓也。
馬士英希心列侯中人韓贊周請加恩定策五等延世
公覆世宗以外入繼,擬封輔臣楊廷和蔣冕伯爵,皆謙讓不遑方今國恥未雪,扼腕拊心,諸臣豈肯裂土
神京克復大統定之後,議之未晚
言福王殉難先帝尚遺一勛臣、一黃門、一內侍驗讅含斂;今先帝梓宮何處
封樹若何
僅遣一健兒應故事,則群臣之悲思大行,祗具文耳。
士英苦其折讓,凡公所上考年例,少所稱可。
御史黃耳鼎公例轉,蹄尾紛然,謂公殺樞臣以敗款局
公歷和議始末從前小人閃揄賣國情狀始露。
公與蕺山先後去國黃童白叟皆知南都不能立矣。
公元1645年
  乙酉四月,余過嘉興,勸公避地四明山
公曰:不可
東向一步,則馬、阮謂我擁立潞王西向一步,則馬、阮謂我與臥子將興晉陽。
惟有死此一塊土耳。
別後三月干戈滿地
嘉興城守將破,公在城外,至城下呼曰:吾大臣不可野死,當與城存亡
城上人譁曰:我公來矣。
開門納之。
越宿而城陷
公朝自縊死,閏六月二十六日也。
真實藏之櫃中;踰二旬收斂顏色如生
其時蕺山在越城,餓經七日
曰:此降城非我死所,乃出城而死。
兩公死相反,而其義則一。
海內為作降城嘆」、「我公來」樂
府以美之
  烈皇撥亂反正之才,有明諸帝皆所不及。
承熹宗蕪穢之後,銳於有為
向若始事,即得公等六、七人而輔之,開誠布公君臣一體,全不隄防,其於致治何有
蒲州出而失望,見制於小人
所謂君子者,往往自開破綻
烈皇遂疑天下之士,莫不貪欺;頗用術輔其資好,以耳目隱發為明。
陸敬輿曰:馭之以智則人詐、示之以疑則人偷,然後上下交戰影響鬼魅之途。
烈皇之視其臣工一如盜賊,欲不亡也得乎?
蕺山進告先欲救其心術
隨事消息歸於忠厚,雖累逢投杼,而過後思之不置
蓋其性原不與小人合也。
烏程韓城武陵井研,能亡烈皇天下,而不能使猜忌刻薄之名加於烈皇者;觀兩公遇合,而可以解於後世矣。
南渡沸鼎斗筲而叨天業苟非等數虛名潤色詎能免於閏位,亦猶文山存德祐也。
公清絕俗造次布素官物貯庫,苞苴戒門
通籍二十餘載,位至冢宰,所餘不過談麈歌鐘而已
宏獎後進,士有纖芥之長,依以成名;尤急人患難,雖側踵焦原,不忘援手
竹亭敗後籍沒公力當事,止沒其田產而捲握之不與
竹亭者,又欲竄其子弟許都叛黨之內;公復理而出之。
孝廉祝淵上書蕺山緹騎逮問;公囑吳金吾勿殺義士
得生出獄戶。
一門之內,孝友濡染,義盡情至。
兄弟三人,惟伯兄一子,相埋者言當遷;公曰:有兄在,吾不敢為主也。
母黨式微,公折契田廬曰:俾無忘太夫人之德。
公初以疏屬爾穀為子,已二十
六年;甲申,始立柱臣為後
或問後與子異乎?
曰:然。
子可私也,後不可私也。
子惟父之所愛即子之;後非薦於祖禰祖禰用馨、告於宗族宗族不疑不敢後也。
故詩曰:螟蛉有子,蜾蠃負之;即人皆可為子之證也。
傳曰:鬼不馨非類、神不馨非族是人不可皆後之證也。
議禮之精如此
條貫經史,而尤熟於朝章國紀
其章尺牘見聞周洽鑿然皆可施行,非經生是古非今腐談也。
而又旁通九流之學;嘗推施公子祿命,謂人曰:施四明佳人奈何此郎不任香火
已而果絕。
公元1578年
  公生於萬曆戊寅,歿於宏光乙酉
年六十八。
娶顧氏,繼馮氏,俱贈一品夫人
子爾穀、柱臣;女五人唐堯臣、潘渙、張守、虞景堯祝文琯,其婿也。
二人,功燮、申。
公元1621年
  余覆巢孤露,公以弟畜之
所不隕越溝壑者,繄公是賴
且少不知學,汎濫無根,公每訓之曰:學不可雜,雜則無成
亦無將兵禮樂以至天時地利人情物理凡可廟謨、裨掌故者,隨其性之所近,併當一路以為用世張本
此猶蘇子瞻秦太虛著實用之書之意也。
死生師友之誼,過於彭宣;余感傷舊恩不能李燮之於王成能無愧乎?
公葬海寧園花鎮之龍山;余兩過墓下,豐碑未立,但有腹痛
辛酉,距公之歿已三十七年矣,功來求銘。
白髮青燈,回理前緒尚可彷彿其六、七也。
銘曰:國之興亡,豈以事功
曰誠曰術,何途之從。
吁嗟烈皇,求治太急。
一念刑名,僉
壬斯集。
公亦有言,王道平平。
至誠透露即是機權
其所學,以匡烈皇
帝雖曰俞,舉國若狂
南渡爝火,專樹饕餮
公於其間六月霜雪。
大廈將傾,猶抽樑棟
汎汎溝中,以俟一鬨。
御兒鴛水,黑雲壓城。
蓑城毅魄耿耿孤城
血碧龍山,魂騎箕尾
千秋萬歲光芒斧扆
   文淵閣大學士吏二部尚書文靖朱公墓誌銘
  公諱天麟字遊初別號震青;以沈天英鄉試,後始復姓
世居吳江太湖濱,為農家至公而徙崑山
好學家貧無力從師
十歲,隨父素庵之黎里。
其地有道士逸庵,公之親也。
精舍幽雅公欲留而讀書
素庵不可,攜之還家
越二日,里人有鬻薪於黎里者,公不告於家,附舟而往
家人跡之使歸;公曰:吾不欲以農夫沒世
逸庵勸學甚力,聘名師教之,歷八寒暑而學成
公元1618年
  萬曆戊午賢書,出先忠端公之門。
崇禎戊辰進士第,授饒州府推官
政事之暇,唯務談學。
所謂豫章四子者,陳際泰艾南英羅萬藻章世純皆從之。
何心隱傳泰州之學,為江陵所害;弇州據其爰書作傳,人遂以遊俠外之。
公觀其遺錄,有所發明,刻之,眾毀之。
兼官攝印,皆有惠政
建祠者三地
公元1638年
  戊寅上御中左門,召考選諸臣,問兵食之計;拔公為翰林院編修
庚辰,充武經全纂修官
公元1644年
  甲申正月,差祭淮王;至山東京師陷,一慟不起
大兵南渡公欲即墨之守,而人心已去航海而南。
定海登陸,復自浙之閩。
遇閩立國,公以少詹事侍讀
士署國子監祭酒諸生千餘人
隆武廷試貢生,選十二名為萃士,其冠服庶常,三年後賜同進士出身;以公為教習
未幾公見鄭芝龍跋扈乞假
公元1647年
  閩事敗,又自東粵至西粵,入土司安平州
桂王立於肇慶,移梧、移、移全永;丁亥四月,依劉承胤武岡遣官禮部侍郎召公
公上疏,請上自將前鋒,毋徒踵轍承平今日一相明日一官坐失事機
戊子四月,王在南寧,陞禮部尚書,尋兼東閣大學士;召入直公力辭:今何時也,營官晉秩,臣實恥之;願押選土兵勤略江、閩。
不聽
不得已至行在。
李成棟請幸肇慶公扈蹕過潯州
潯帥陳邦傅請世守粵西,如黔國故事;公票擬不允
邦傅意在必得,以印劍擲公脅之;公仍不允
兩粵新復、豫章通款何騰蛟堵胤錫經略三楚肇慶晏然小朝廷自處
公上言:為今之計親賢選將,詢爾仇方,夙纘舊服爾。
乃惟聽孔壬諓諓,日以口舌快忿;即旰日橫經榷商繁牘,亦奚以為
顧議者謂何親征,我以地方官官彼、人以地方餉餉各兵,即我官、我兵也。
漢高所云馬上得天下者,欲以筆端收之。
臣望皇上周宣自將,以世臣元老姜曰廣黃景昉瞿式耜何騰蛟堵胤錫等為蒞止荊淮穆公、方、召。
即以迎鑾鎮兵合為王旅,倣舊制京營神樞等十二以隸眾師,內以神機一營領兵一萬二千五百人中樞戎政轄之;使表裏策應,悉聽命行闕
亟頒親征之詔,舍此更無他道。
優詔之而不能行也。
公元1648年
  未幾,而五虎門戶起。
五虎者,左都御史袁彭年副都御史劉湘容、吏科都給事中丁時魁兵科都給事中金堡戶科都給事中蒙正發也;皆以李成棟之子為主
桂林,擬上十事,參馬吉翔、陳傅、龐天壽李成棟大學士王化澄嚴起恆
肇慶行朝以示時魁等,時魁削其牽連成棟二事,而以八事上之。
成棟其所論之人,皆己之所不悅者,故使其子親之。
化澄起恆欲辭位;公言二輔歷盡顛沛所謂患難之臣也,不宜聽其去。
首輔瞿式耜當令回朝內定紛囂外資發縱
十二月二日召對王諭肇基伊始百爾功臣方賴中外拮据科臣弗悉艱難,說現成話,或寒其心,豈不誤事
日來改票,朕與輔臣再三商確豈不容朕改一字
云中旨?
公奏:科臣金堡前朝卓豎風裁紀綱初立,方賴糾繩
用舍人材謨畫軍國倘有故違僉論,出自斜封墨敕者,方為中旨
今雖無此,言官防微杜漸,言之未始不可
袁彭年條陳憲規,察御史履歷;適陸樞回道,刺書下御。
彭年劾請逮問,上批未允;彭年隨劾起恆
丁時魁金堡單疏公疏,劾起恆馬吉翔、龐天壽無已時。
太后召公票擬面諭:當武岡危難之時,今日諸臣安在
馬吉翔等二、三人左右聖躬,焉有今日
先生嚴加票擬不可隱徇
公奏:武岡扈從大功不可泯;然憲垣所爭,亦是職所當言
還望皇太后皇上寬宥,以開言路。
太后先生只管嚴擬來看。
隨命內臣筆札賜坐,公票擬兩解太后不允
改票至再,內有「那得如許更端聚訟」語。
彭年大怒
疾呼
朝堂曰:當時不惜鐵騎三千,猶得作此景象耶?
起恆遂抹前旨,以逢其意。
彭年怒猶未平
二十三日立春,王令諸大臣盟於太廟而後入賀
水火愈甚
己丑正月,陳傅憤金堡參之也,上疏謂臣無將、無兵,濫冒封爵,請即遣為臣監紀,以觀臣十萬鐵騎
昔為臨清知州降賊,受官逃回今日湖南來,未必北人間諜
公與起恆在直,得傅疏,抵几大笑曰:金道隱罵人,今亦被人罵倒耶(道隱者,之字也)?
擬票金堡辛苦何來?
朕所未悉;所請監紀著即會議
其謂「辛苦何來」,用杜子美「喜達行在所辛苦賊中來」成語,非有他意;而以為譏其從賊。
時魁等率科道官青衣哭於朝,擲印免冠入閣大噪
公曰:公等豈以小朝廷,遂無君臣之禮耶?
彭年曰:不關我事。
公曰:總憲者,總朝廷之法也;公為總憲法紀蕩然,焉所謝責
王召諸臣,勉之收印視事時魁不從,令李元給之。
初,時魁等以票擬出自起恆,欲進閣毆之。
是晨侍郎劉遠至公舟,阻其入朝;詢其故,遠生以告。
公曰:不知可以不入;既知矣,事不辭難。
遂至閣自認,魁等為之稍阻。
公隨乞去;王遣鴻臚卿何驤敦趣入直不可
陛辭涕泣,王亦垂淚曰:卿去,朕益孤矣。
二月初六日也。
此與唐昭宗欲相韓渥,朱溫欲害之而出,昭宗握渥手流涕曰:左右無人矣。
何殊也。
公元1649年
  公棲遲慶遠
九月王復入覲;跂予懸望,更勿久延
公言兩粵兵民,情渙勢促路人能言之。
建言者,絕置不論
須知近地可危,方克謀及御;知邇形可懼,
奚遑漫採浮言
而乃瑣屑一人一事掉頭以爭,矯命還封,曰:我古遺直也。
而後,毋以四方利害章奏悻悻見面認為極痛、極癢而鬨焉。
使我一人終日知危、知懼,僅知此焉而已
王念不置,俾返棹端溪
公自慶遠象州,而王已退蹕梧州
上疏言:端州終歲媮視,茲因一番震蕩毅然有為
自今日為始,東省勤奮,各有寨兵汛艇曾舉義昔者自可號召於今
高、雷、廉、瓊額解兩廣鹽利,土弁、客兵禪其根括,有兵而不知發、有餉而棄諸人
毋若向之謀國者曰:義兵可散歸農也、土狼寨島兵不可用也;終日毛錐從事,一驚、再驚,至有今日
又言:宋高宗渡江航海偏安一隅,有退地也。
今日之事,退地何居
無行臺、上無行闕,中露、中泥,無地非戰場也,無日非戰期也。
可云此為三公九卿屬內歟?
彼為使相調將屬外歟?
二、三年間,搖惑內權,麾之難去;輕畀外爵,招之莫來。
皇上奮然自將,勿判內外文武諸臣,悉擐甲將兵以從。
臣請持經略江南嶺南使節,揀砦兵、擇土豪、抽峒丁、募水手,自近逮招集四方流徙之人,訓閱以充御兵,佐我皇上雲集龍鬥之力。
否則,徒責票擬調停文武水火以為主持政本嗚呼
今日政本何在乎
公元1650年
  庚寅七月,以文淵閣大學士吏兵二部尚書入直梧州,賜圖書曰「理學名臣」。
先是雲南督師楊畏知說滇寇孫可望反正,同鄉官龔彝肇慶進可望表,請王封
金堡首言本朝異姓有贈王,三百年定制不宜自今日。
眾皆以為然。
畏知曰:不與無
公元1651年
益,彼固已自王也。
一旦降號公侯,而能欣然受命者,此純臣之節,寧可望於若輩?
今因其向義,使之感恩庶幾收助於萬一。
且法有因革,時異勢殊土宇非故,而猶執舊法乎?
議數月不決
臨發,乃賜一字王章,而無封號。
畏知西行過梧,遇堵胤錫曰:可望業自王雲南,今賜之印而無國名,是猶靳之也。
猛虎而使噬人,奈何
胤錫然之,為補牘入,始封定遼王
武康伯胡執恭者,故陳邦傅中軍駐防泗城洲;地與滇近,聞可望求封,先以書約封秦王可望悅。
執恭即具疏聞,且謂機不容緩,臣已便宜鑄印填空敕執行矣。
執恭至滇,可望郊迎甚恭,所部額手交賀儼然秦王臨其下矣。
畏知回,始知其詐,顧深恥之;曰:為帝、為王,我所自致,何藉於彼?
屑屑更易,徒為人笑歟!
不受朝命
至是,可望遣使自稱秦王,且以不願改號為請。
從官集議,公與王化澄以為許之便,嚴起恆文安之郭之奇以為不當許。
公厲色爭之,而起恆等持之益堅。
兩廣俱破,大兵日迫,王奔南;辛卯,始封可望秦王,而可望視之甚輕。
  五月可望移蹕雲南,從亡諸臣議之;閣臣吳貞毓御史王光廷、徐極等議幸欽州,依李元胤。
公言元胤屢敗之餘,眾不滿千,棲依海濱,其不足恃明矣。
雲南山險阻雄師數十萬,北通川、陝,南控荊、楚;可望既懷好音,必弗遽萌他志
不若因其迎而依之,亦推誠之道。
僉議未協,遷延累月
公憂扈從單薄奉命經略左、右兩
公元1652年
江土司
兵眾未集大兵已迫南寧
踉蹌入滇,公扶病隨行
壬辰正月,至廣南府病劇不能前進暫寓西板村,土官紹周架屋居之
是年八月十八日卒。
有「孤忠未展、遺恨無窮」疏,遣人安隆所上之。
王覽悲泣賜祭十一壇,贈少保建極殿大學士諡文靖
  粵稽永曆立國篳簬籃縷自救無暇;與宋之二王無異
肇慶之時兩、三年間,可以進取有為,而又為五虎把持,薄細故事事爭執,以法祖制、慎名器依傍題目廟堂之上,流矢影風,救過不遑;而於兵食戰守綢繆呼吸大計一切置之不講。
夫未進呈票擬,既落紅聖旨聖旨一不當意,即追究票擬之人而欲毆之。
此與「狗腳朕」之詈何殊
袁彭年不足責,金堡頗持士節顧乃昵近凶慝、取謀豺虎,與之共濟乎!
明朝異姓封王,猶漢之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一也。
孫可望之求王於明,亦猶韓信之求王於漢也。
顧漢未嘗不王承平言以創業,得乎?
彼求我則我重,我求彼則我輕;我不能操重之權,直至零丁失所,我出其下而後奉之,則為其所輕也固宜
不王異姓與諫南遷之議,皆愚儒不知通變者也。
文靖公之學,所謂積穀做米、把纜放船,其於儒門尚未臻於自得;顧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深契禪宗佞口銛筆,一以機鋒出之;壞人家國,視為墮甑
而又別開生面撾鼓上堂
[入]世、出世間總屬無情
於此可以知儒、釋之分矣。
公元1642年
  公耑志讀書棲心重仞即行街術間,亦不徹吟誦
壬午,在京師,余每過之,談學亹亹汗漫恍惚,非章句之所軌轍
有道統、治統二錄七觀齋文集、雉城詩集、孝詮、一絃草藏於家。
娶沈氏,封一品夫人
二人:宿垣,監察御史
斗垣給事中冊封鞏昌王行至板橋孫可望犯蹕抗節而死。
孫之銓,甲子武舉人
某某
公元1673年
  康熙壬寅喪車還里。
癸丑,葬於雉城湖濱
十年,余至崑山,之銓以墓銘為請。
忠端公之難,門人徐冢宰石麒職納橐饘,公與金知縣倉惶奔赴;余時童稚執手而號。
徘徊家國存亡之故,執筆泫然
渾字宜蘇吳縣人,亦死節英德
銘曰:國之興亡,雖曰天數,天之所廢,由人摧仆。
鼎懸一絲,嚙之未錯。
景炎新造,危如朝露
猶以臺諫,排論宿素
蕞爾兩粵,乃興朋黨
咫尺堂陛殷雷擾攘
昔之臺諫奉行宰相;今之宰相臺諫廝養
於唯文靖,爭此呼吸
群枉嘩然,捲堂相逼
寄命舟航時危復入
朝服搵淚,桐棺瘴濕。
一家百口寄處蠻巢。
經年十九,存者寥寥
故鄉晝錦丹旐飄颻
死而不亡,視此霜毫
公元1677年
   兵部左侍郎蒼水張公墓誌銘(丁巳)
  語曰: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
所謂慷慨從容者,非以一身遲速也。
扶危定傾之心,吾身一日可以未死
吾力一絲有所未盡,但不容已;古今成敗利鈍有盡,而此不容已者,長留天地之間。
愚公移山精衛填海常人藐為說鈴賢聖指為血路也。
是故知其不可不為,即非從容矣。
  武林張文嘉甬水萬斯大與僧超直蒼水南屏之陰。
余友李文胤謂:文山屬銘於鄧元薦,以元薦同仕行朝也。
行朝之臣無在者,蒼水之銘非子而誰?
余乃按公奇零草、北征錄及公族汝翼世系次第以為銘。
公元1483年
  公諱煌言字玄箸別號蒼水
宋相張知白之裔也。
孫集賢修撰襲,自滄州平江集賢子籲,又自平江徙鄞。
九傳至景仁,避元末之亂,泛海高麗洪武初,始返鄉里。
四傳,而張氏以雍睦名。
長伯祥,舉成化癸卯賢書;次珽,次玠,次璟,里人以孝友名之。
玠生錫,錫生淮,淮生尹忠尹忠生應斗。
斗生圭章,字兩如天啟甲子舉人,仕至刑部員外郎;公之父也。
趙氏,封宜人
公幼頗跅弛不羈,好與博徒遊,無以償進,則私斥賣生產刑部恨之。
風骨高華落落不可一世
年十六為諸生
天下多故上欲重武,試文之後試射
諸生從事者,新射莫能中;公執抽矢
公元1642年
三發連三中,暇豫素習者。
觀者以為奇。
崇禎壬午,舉鄉試
公元1646年
  東江建義,公與錢忠介同事,授翰林院編修;出籌軍旅,入典制誥
丙戌,師潰,公汎海依肅魯於滃洲。
明年松江吳勝兆反,□以右僉都御史持節定西侯軍以援之;至崇明颶風覆舟,公匿於房師諸暨以免得間道歸海上
明年移節上虞平岡山寨,與王司馬犄角;焚上虞、破新昌浙東列城為之晝閉
庚寅,滃洲為行在,公復從之滃州;隨扈蹕至閩海
事主延平,遙奉朔,監國寓公而已;公激發藩鎮,改鷁首而北之。
癸巳冬,返浙。
明年,復監定西侯軍,入長江,登金山遙祭孝陵三軍慟哭失聲爟火通於建業題詩蘭若中。
以上游師未至,左次崇明
頃之再入長江,掠瓜、儀,抵燕子磯南都震動;而師徒單弱中原豪傑無響應者,亦遂乘流東下聯營浙海。
公元278年
  戊戌滇中遣使兵部左侍郎翰林院學士
延平北伐,公監其軍;碇羊山孽龍為禍,海舶碎者百餘,義陽王溺焉。
羊山者,海中小島,群羊乳其上,見人了不畏避然不可殺;殺之,則風濤立至。
軍士不信,執而烹之,方熟而禍作。
於是返旆
公元279年
  明年五月延平全師入江,公以所部義從數千人並發
崇明,公謂延平:崇沙,江海門戶,懸洲可守不若定之老營;脫有疏虞進退自依。
不聽
將取瓜州延平以公為前茅
時金、焦間鐵索橫江夾岸西洋大。
聲雷鍧波濤起立,公舟出
其間
風定行遲,登柁樓露香祝曰:成敗在此一舉
天若祚國,從枕席上過師;否則,以余身為虀粉,亦始願所及也。
鼓棹前進飛火夾船而墮,若有陰相之者
明日延平始至,克其城。
議師所向延平金陵公先京口
延平曰:吾頓兵京口金陵援騎朝發夕至,為之奈何
公曰:吾以偏師水道,薄觀音門,金陵自守不暇豈能分援他郡?
延平然之,即請公往。
未至儀真五十里,吏民迎降
六月二十八日,抵觀音門。
延平已下京口水師畢至。
七月朔,公哨卒七人,掠江浦,取之。
五日公所別將蕪湖降書至。
延平蕪城上游門戶,倘留都不旦夕下,則江、楚之援日至控扼要害非公足辦
七日,至蕪湖相度形勢一軍溧陽以窺廣德一軍鎮池郡以截上流一軍拔和陽以固采石一軍寧國以偪新安
傳檄郡邑,江之南北相率來歸:郡則太平寧國池州徽州,縣則當塗蕪湖繁昌宣城寧國南寧南陵太平旌德貴池銅陵東流建德青陽石埭涇縣巢縣含山舒城廬江高淳溧陽建平,州則廣德無為、和陽,凡得府四、州三、縣二十四。
江、楚、魯、衛豪傑,多詣軍門約束,歸許禡牙相應
當是時,公師所過,吏人喜悅爭持牛酒迎勞
父老扶杖炷香挈壺漿以獻者,終日不絕
見其衣冠莫不垂涕
  亡何,而金陵之敗聞。
公方受新安之降,乃返蕪湖
初,公語延平師老易生它變,宜遣諸師分巡郡邑
留都出援,我則首尾邀擊如其自守,我則堅壁以待。
四面
復,收兵至,金陵如掌中矣。
延平不聽;自以為功在漏刻士卒釋冰而嬉,樵蘇四出營壘為空。
大兵諜知,以輕騎襲破前屯,延平倉卒移帳質明,軍未就大兵傾城出戰
兵無鬥志大敗
延平亦遂乘流出海,並徹京口之師而去。
公之聞敗也,亦謂軍雖挫,未必登舟;即登舟未必揚帆;即揚帆,必且退守鎮江
彈壓列城無有變志。
遣人延平請益百艘天下事尚可圖也。
已而知其不然
大兵千餘艘截於下流歸路已梗;引舟鄱陽,以集散亡。
八月七日,次銅陵,與楚師遇,兵潰。
有言英、霍山寨可投者,乃焚舟登陸士卒數百人
十七日,入霍山界。
縣有陽山寨,寨在山巔,可容萬人,饒水泉故義師所據,彼受招撫
聞公至,拒之。
英山將軍寨,轉而至;已渡東溪嶺,追師奄至
士卒皆竄,公相依只一僮、一卒迷失道;土人止之,公賂土人為導,變服夜行
天明蹤跡者眾,導脫身去,蹤跡得賂乃解。
茫然不知去向,念有故人賣藥於安慶之高河埠,求一人導至其所
則故人他往,而故人之友識公為張司馬,憐其忠義,導公由樅陽湖出江,渡黃盆,抵東流張家灘
陸行建德祁門兩山中,公方病瘧,力疾零丁;至休寧買棹嚴陵
浙人熟公面目,改而山行,自婺之東、義,出天台以達海壖
樹纛鳴角散亡復集。
公元280年
  庚子駐師林門。
辛丑冬,入閩海,遣客羅子木臺灣,責延平出師
延平方與紅夷搆難,殊無經略中原之志。
作詩誚之云:中原逐鹿何暇虹梁
明年,滇事
敗,延平師既不出,公復歸浙海。
公元284年
  甲辰散兵居於懸嶴。
懸嶴在海中,荒瘠居人山南汊港通舟,其陰巉巖峭壁
結茅其間從者為羅子木、楊冠玉,餘惟舟子役人而已
於時海內承平滇南統絕,八閩瀾安;獨公風帆浪楫,傲岸於明、臺之間。
議者急公愈甚係累妻子族屬以俟。
公之小校降,欲致公以為功;與其數十人,走補陀,偽為行腳僧
公告糴之舟至,糴人謂其僧也,昵之。
小校出刀以脅糴人,令言公處,擊殺數人,而後肯言。
曰:雖然,公不可得也;公畜雙猿以候動靜,船在十里之外,則猿鳴木杪,公得為備矣
小校乃以夜半出山之背,緣踰嶺而入,暗中執公,並及子木冠玉舟子三人
七月十七日也。
十九日,公至寧波
方巾葛衣,轎而入;觀者如堵牆,皆歎息以為晝錦
帥舉酒屬公曰:遲公久矣
公曰:父死不能葬、國亡不能救,死有餘罪;今日之事,速死而已
後數日,送公至省,供帳如上賓。
公南面坐,故時部曲來庭謁。
司道郡縣至者,公但拱手不起列坐於側,皆視公天神
省中人賂守者得睹公面為幸。
翰墨流傳,視為至寶每日求書者,堆積几案
公亦稱情落筆
九月七日幕府請公詣市。
公賦絕命詩:我年適五九,復逢九月七,大廈已不支,成仁萬事畢。
遇害
子木冠玉舟子三人,皆從死
木名綸,溧陽人
冠玉鄞人。
公生於萬曆庚辰六月初九日,年四十五。
娶董氏,子萬祺先公三日戮於鎮江
今以再從子鴻為後
  公精於六壬兵屯東溪嶺,占得四課空陷;方大驚,而追騎已及。
糴舟未返,占課大凶主有非常之變;徘徊假寢,卒遭束縛
聞嘗以公與文山並提而論,皆吹冷焰灰燼之中,無尺地一民可據;正憑此一線未死人心以為鼓盪
然而形勢昭然者也,人心莫測者也;其昭然不足以制,者亦從而轉矣。
兩公之心,匪石不可轉;故百死之餘,愈見光彩。
文山指南錄、公之北征錄,雖與日月爭光可也
文山鎮江遁後,馳驅不過三載;公丙戌航海甲辰就執,三度閩關四入長江,兩遭覆沒首尾十有九年
文山經營者,不過閩、廣一隅;公提孤軍虛喝中原而下之。
是公之所處為益難矣。
  公父刑部教授余家;余諸父皆其門人,至余與公則兩世之交也。
念昔周旋鯨背蠣灘之上,共此艱難;今公已為千載人物,比之文山,人皆信之。
屈身養母戔戔自附於晉之處士未知後之人其許我否也?
  銘曰:廬陵之祠,四忠一節
文山自許俎豆其列。
冠貂蟬,增此像設
惟信公,終焉是揭。
西湖之陽,春香秋霧
北有岳墳南有于墓;公亦有言,窀穸是附。
同德比義,而相旦暮。
前之廬陵,後之甬水;五百餘年,三千有里。
一時發言,俱同讖語
天且勿違,成人之美
   碩膚孫公墓誌銘
公元1646年
  順治丙戌六月二十四日孫公碩膚卒於海外之滃洲。
滃洲尋為界外殊絕內地
康熙乙丑,還滃洲於定海;其孫訥渡海,載公柩歸葬燭湖
公墓不作寒食者,四十年矣。
余與公共事時,膂力方剛;今癃殘頑鄙不死,始得銘公之墓。
公元1637年
  公諱嘉績字碩膚燭湖先生孫應時之後
五世祖燧,巡撫江西右都御史;死宸濠之難,諡忠烈
高祖墀,尚寶司卿
曾祖□,上林苑監丞
祖如游,文淵閣大學士諡文恭
父□,工部郎中,妣胡氏、屠氏,俱封太淑人
公刻為學業舉子,以才稱。
崇禎丁丑進士第,授南京工部主事
徐忠襄應天府為公分別邪正開張聞見公從捧手而受之。
本兵聞其名,調為職方司郎中
適有風塵之警,傅城閉壘,皆不測進止
公曰:此不難知,當俟後隊南下耳。
既而果然
高奄起潛世廕公覆疏格之。
起潛恨甚;烈廟於觀德殿較閱軍器,讒之下獄
石齋先生逮入,上怒其面折意欲殺之,廷杖入獄門;襆被藥裹一切摭攔,公徹己服用,遇之甚謹
稍間從而受易。
凡與先生通往來者楊嗣昌皆指之為福黨。
因取同獄黃文煥文震亨等及公雜治之,多睚眥戟手以分涇渭;公獨曰:昔黃霸之在獄,受經夏侯勝史傳以為美談
今又何必諱乎?
同事者皆愧其言。
公元1645年
  清獄詔下,司寇徐忠襄出公
踰年,起為九江道僉事
未上而國變
乙酉大兵東渡郡邑望風迎附
然數百年故國一旦忽焉
當是時,人心恇擾未定,但觀望未敢先發
公方買書築室,欲老泉石,而書卷橫胸,利害智力倉卒不暇較量
閏六月九日,於空然無恃之中,創為即墨之守。
黃鐘孤管,遂移氣運,東浙因之立國一年,顧不可無益興亡之數。
血路心城,豈論修短
陳壽即仇諸葛不能不蜀漢宏範雖逼崖山未嘗不稱二王
從來亡社雖加一日,亦關國脈。
此說成敗利鈍之外者也。
公元1457年
  當公丁丑赴試縣令梁佳植夢公廷對第一,榜發不驗;及卒滃洲,適葬張信墓道之南,固明初之第一也,前定之矣。
東浙歷官左僉都御史東閣大學士
公元1604年
  公生萬曆甲辰九月十四日
配陳氏,封夫人
延齡中書舍人;從亡海外歷官司農
孫男六人:訥,州同知;訓、諤,諸生;誠、謚、詮。
孫女幾人;其一嫁太學生黃正誼,即余子也。
詩法孟、王,其文集散失,止存數十首
此外,則五世傳贊、存直錄。
  銘曰:越唯忠烈抗節武廟
嘉靖名臣文恪為邵。
萬曆三宰正色清簡
光、熹之際,文恭是顯。
大廈已傾,一木血指
明之世臣嗚呼孫氏!
公元1605年
   戶部貴州清吏司主事經筵日講官次公董公墓誌銘(乙巳)
公元1645年
  嘗讀宋史所載二王之事,何其略也!
夫其立國亦且三年,文、陸、、謝之外,豈遂無人物?
顧聞陸君實有日記、鄧中甫填海錄、吳立夫有桑遺錄當時與文、陸、、謝同事之人,必有見其中者;今亦不聞存於人間矣。
國可滅,史不可滅;後之君子能無遺憾耶?
乙酉丙戌江東草創孫公嘉績熊公汝霖錢公肅樂沈公宸荃,皆文、陸、、謝之風而興起者。
一時同事之人,殊多賢者;其事亦多卓犖可書。
二十年以來風霜銷鑠日就蕪沒
此吾序董公之事,而為之泫然流涕也。
公元1624年
  公諱守諭,字次公;漢孝子黯之裔,由慈谿徙鄞。
曾祖瀾、祖曄。
世登,贈戶部主事;母陶氏,贈太安人
公以孤童自奮身於學。
十七歲,補弟子員
其為制義不苟襲蹈排奡邊幅之外
甲子,舉於鄉。
於時文體一變
浙所指名者,翁鴻業姜思睿,其一公也。
七試南宮不第
達官高第海內庸有不知,而無不知甬中董次公者。
東江初建,公猶偃息衡門
李司農白春政府曰:今小朝廷殊非多士,如董某者寧可聽其不出乎
國命倚於餉司,非董某不可
乃以戶部貴州司主事召之。
  當是時,孫、熊二公書生,不知兵;迎方、王二帥拱手而授之國成
凡原設營兵衛軍,俱隸方、王,而召募奇零街卒田兒,則身領之。
方、王既自尊,反惡諸公
參決,而分餉、分地之議起。
分餉者,以諸公之師謂之義兵,食義餉;以方、王之師謂正兵,食正餉。
餉田所出餉,勸分無名之征也。
分地者,某正兵支某邑正餉,某義兵支某邑餉也。
有旨會議,方、王司餉者皆至,殿陛譁然
公厲聲進曰:公等今日所為何事
不為咫尺天威地乎?
於是跪奏王前曰:分餉、分地非也,當以一切正供悉歸戶部,覈兵而後給餉,覈地而後酌給之先後
所謂餉者,雖有其名,不可為繼。
兵食餉,是散遣義兵別名
以為然。
方、王諸帥雖怒,無以難也。
  無何,王帥請稅漁舟
謂其客胡中書曰:今日所恃者,人心耳。
科及漁舟,其細已甚,民弗堪也。
吳越王西湖漁稅,由羅隱之詩而罷,至今以為美談
傳語武,使某得繼隱之後塵可乎?
王帥又請塞鄞之金錢湖為田,又請行稅人法,又請官賣大戶祀田
三疏既上,兵士抽刃公門以待覆。
公疏不可塞,祀田不可官賣稅人必至激變
王帥大怒,謂行朝大臣不敢裁量幕府何物豎儒乃爾事事中格乎?
上言:得孟軻百,不如商鞅一;得談仁講義之徒百,不如雞鳴狗盜之雄一。
折簡召公
王雖惜公甚,不能為力,陰使公避之。
慷慨對曰:餉司命吏生殺聽於主上,非武所得耑。
桓溫劉裕何許奸雄,亦必托言晉陽之甲無敢擅出一檄,執朝臣而去者。
歸死上前,武能以臣血濺丹墀則可。
舉朝忿忿,皆言若武寧餉司反耳;何復義旗
王帥亦迫大義而止。
公元1586年
  丙戌三月十九日思陵大祥廷議寂然
公請朝堂哭臨三軍縞素君子以為知禮
武林陸行人培、王同知道焜死節廷議諡培不及道焜
公爭曰:兩人死,何由分其優劣
豈以道焜進士乎?
今之進士賣國者,累累也。
道焜乃得諡節愍
王累欲遷公官,而難於代者,乃兼公經筵日講。
  江東內附異時宦為大官者,皆自削去。
舉人則復求會試;公曰:嘻!
吾故司農也,焉能還魂舉人哉?
掃軌著書
一日,滃洲破,張相國之俘入;其孤欲還里,無有為之保者
公作而曰:此吾事也。
入言於監司
公之干涉道者,二十年中,惟此而已
公元1596年
  公生於丙申十月初四日,卒於甲辰十二月二十日,年六十有九。
兩娶皆陳氏,贈封安人
嗣子諸生道權。
女子二,長字庠生遵生,先卒;次適貢生承嗣
孫一,孫符。
女孫三,長字戴,餘幼。
公元1654年
  啟、禎間,社文盛行,甬中知名者,公與陸符文虎萬泰履安三人
而公議論,務不欲與人同;故雖與文虎履安同里相好,其意見有出入
海內之者,亦知三公之俱為正人;然文虎履安牽連而舉,公則孤行
豈知公之不欲同同社者,其後即不欲同方、王,不欲同諸失職者之所為乎?
自此遠矣。
苦心易學,聚古今言易數十家,考其異同
甲午冬十二月,余訪公。
公自言丙戌以前讀書不脫場屋餘習;丙戌以後,始知有讀書一事耳。
已又以草廬纂言為問,余疏其卦下之義答之。
以余之固陋
而公不棄之如此,則無以見公之不欲與人同也。
所著有讀易一抄、二抄、卦變考略、易韻補遺春秋簡秀集、公車錄;公車僅存,董□□集藏於家。
  某年某月某日,將葬公於某處。
道權撰次行實,介萬言貞一誌銘見屬。
余雖不足以知公,猶冀傳其十一。
後之君子網羅放失,必有取乎此也。
銘曰:北都巍巍,溫、陳屠之;南國渠渠,馬、阮俘之。
於時董公,七上公車。
蕞爾江東公理軍輸。
人身虎齒,環以武夫;履而不咥,易道不孤
翠華不返滄海為枯。
公侯卿相直視如奴。
董公突兀故官舊儒;非官為重,重此身軀。
曰董□□,春秋特書
   鄧起西墓誌銘
  君名大臨字起西別號丹邱常熟人鄧黻曾孫
舉於鄉,以母老不上春官;及母歿服闋不上
曰:吾向以母在不往,今往,是利母之歿也。
時稱為真孝廉
起西幼孤,稍長,即能力學,從遊江陰黃介子毓祺
公元1645年
  歲乙酉江陰城不下介子與其門人起兵竹塘應之;起西募兵崇明
事敗,介子亡命淮南,以官印印所往來書,為人告變,捕入金陵獄;起西職納橐饘
獄急,介子其所著小遊仙詩、圜中草授起西坐脫而去。
當事戮其尸,起西號泣守喪鋒刃之中,贖其首聯之於頸,棺殮送歸;有漢楊匡之風。
當時介子之門有徐趨鄧大臨;趨則抗節死者也。
  起西師死之後,遍走江湖欲得奇才劍客而友之,卒無所遇;遂侘傺而死。
聞者傷之。
公元1661年
  當辛丑,余讀書雙瀑院,起西來訪
雙瀑萬山之中,人跡殆絕。
起西何以知之?
其所自。
曰:甬東
其所肩之行橐纍纍道士數十顆。
曰:吾已竄身黃冠矣。
唱和旬日,與之偕至武林起西玉皇山去。
甲辰,余至虞山起西以其精舍館我。
款對數人張雪崖、顧石賓,皆其道侶也。
隨訪熊魚山烏目、訪李膚公赤岸,皆起西
之。
比余返棹起西送至城西楊忠烈下,涕零如雨
舟中遙望不可為懷。
然不意其從此不再見也。
  嗟乎
桑海之交,士之不得志於時者,往往逃之二氏
此如縛虎之急,勢不得不迸裂倒行逆施
顧今之逃於釋氏者,鐘鼓杖拂,投身濃豔之火;是虎而就人之豢,其威盡喪。
起西之在元門苦身持力,無異全真之教;有死之心、無生之氣,以保此悲天憫人故我無愧師門
鄧牧張雨,亦不願為是谷音中人物。
然而世眼易欺,禪師語錄流通頗不寂寞
世無杜清碧起西名氏已自銷沈。
公元1625年
  乙丑,余過崑山顧景范以所作鄧丹邱傳屬余誌之。
當今日而有舉及起西者,恐此外更無人矣。
銘曰:門生守喪不避犴狴
東漢以來,此風如洗。
誰其嗣之?
黃門高弟
防風一節,足概全體
   移史館熊公雨殷行狀
公元1631年
  熊公諱汝霖字雨殷世居餘姚天花街。
祖某,父某。
公登崇禎辛未進士第,授同安知縣
為政不避強御,直行己意。
紅毛入寇,公渡海敗之於下門
考選戶科給事中
辛巳江南荒疫,人死且半;米價四兩有餘,轉運不至
給事中七人催督漕糧公當江南上江黽勉從事不使病民
遼練正耗二百四十一萬石,如期而集。
沿途見聞無不入告
公元1641年
  上以朝臣不足任使所用文武踰繩越契,而左官外附之徒,競張空虛以邀榮路
以為破格不如循常聽聲不如採實。
武臣只用甲科行伍,凡敘功御覽名色一切報罷
會推大將,亦須保舉
事敗,連坐舉主,庶杜債帥之門。
又言時值艱難安危省括,懸於督撫;以臣裁量,多不可以倉卒也。
關督范志完,事口舌而習調欺;順撫潘永圖何所優長,況當軍旅;宣督江禹緒陽和兵譟風裁掃地宣撫李鑒,忸牂尤小利不持士節;保督侯恂凡偶近器;鳳督馬士英,嫗名勢;秦撫蔡官治威恩淺薄;襄藩陷而楚撫晏然南陽破而鄖撫無恙;皖撫黃配玄,僅百里之才;保撫楊進,非鎖鑰之選。
臣非敢薄待天下士,謂方今督撫盡皆非人大聲疾呼,欲使其內捫心量力自陳耳。
力言孫傳庭不宜急戰不聽而敗。
京師戒嚴公分守齊化門,隨時條陳
四月之間,
三十餘疏,皆切中機宜,多所彈治
上亦嘉其敢言召對咨諏
公言行間諸臣,去彼百里而軍,不敢一望顏行大約南去則我隨其後,北返則我出其前。
廝隸之於貴官負弩前驅望塵靡及耳。
兵士一聞督戰,便洶洶欲叛。
如此則將不能御兵,何名為將?
督師不能用將,何名督師
興言及此,督將之肉,其足食乎?
巡按陳昌言奏:淄川鄉官孫之獬,夢關壯繆語之:爾等安心守城,我以神兵出戰
明瞻像,汗下如雨
公言山東州縣十去七八,而獨效靈緇川壯繆正神,而獨降夢一之獬,此何為者乎?
之獬逆案中人士論棄之;豈神偏鑒之乎?
為此言者不過欲借神異之說,達其姓名御前以為異日燃灰之地。
縣官從而和之,奇矣。
按臣不加駁正,而據以入告何異夢中說夢也!
竊謂淄川之夢、涿城之守,同一機關;遠法王欽若之閉門誦經、近類楊嗣昌華嚴退蝗,可怪也。
公於朝廷舉動失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痛。
熊開元姜埰給事之獄,蕺山全椒之去,齗齗廷諍不肯但已
當時號為能諫者,亦必揣宛轉,以納其說,而公發言粗梗,有敵以下所不堪受者。
有犯無隱,蓋其天性然也。
以降謫而去,烈皇可謂之能容諫臣矣。
公言楊嗣昌負國尚未處分,誰為嗣昌練餉之策,驅中原百姓為盜者,沈迅也;誰為嗣昌運籌以三千守襄而賊以十七騎入城遂出逃者,余爵也。
誰為嗣昌援引乙榜開府受事即敗者,宋一鶴也。
情面賄賂斷送封疆二祖列宗之靈,能無飲泣地下乎?
執政既苦其誚讓,上以飲泣一語致怒,降福建按察司照磨
公元1644年
  南渡起補原官,轉吏科
公言:諸臣爭誇定策,罔計復讎造處堂未已,且為鬥穴
始之武與文爭,繼而文與文爭,殿廷之上,無人臣禮
其言起阮大鋮也:陰陽消長間不容髮
博採廣搜,求奇材草澤;胡執私違眾,翻鐵案丹書
閣臣此舉無乃先帝、負皇上乎?
其言四鎮也:一鎮之餉至六十萬,勢必不供
倣古藩鎮法,亦當在大河以北,開屯設府,永此帶礪;曾堂奧之內,而遽亦藩籬視之
其言復廠衛也:廠衛之害,橫者借以樹威,黠者因而牟利
人人可為叛逆事事可作營求縉紳慘禍所不必言;小民雞犬,亦無寧日
先帝十七年憂勤,曾無失德,止有廠衛一節未免府怨臣民
新建每事持正,其待同官,嘗乏溫潤之色。
馬士英恨之,使其門客朱統造作飛條跳梁大叫
公言么麼小臣,為誰驅除
聽誰指使
上章不由通政內外交通神叢互借飛章告密,墨斜封,端自此始。
可不嚴行詰究,用杜將來
又言先帝篤念宗藩,而聞寇先逃,誰死社稷
先帝隆重武臣,而叛降跋扈肩背相踵先帝委任勳臣,而京營銳卒,徒為寇藉;先帝旁寄內臣,而開門延敵,反在禁旅先帝不次用人,而邊材督撫首鼠兩端超遷宰執羅拜賊庭。
朝之何以失,即知今日之何以得。
公元1641年
  九月出差陛辭,言朝端之上,議論日新宮府之間,揣摩日熟。
少宰樞貳,悉廢廷推
四品監司,竟詹端之席;追贓定罪無煩司寇之章。
雖然睿斷之無私,未免群情之共駭!
況乎蹊徑疊出,謠諑繁興
一人未用,便目滿朝黨人一官外遷,輒訾當
事為可殺
市井狡獪眈眈得官
呈身應募,以備推刃上變之用者,環伺而待發。
逐客之令時聞翩翩之鄰未已
然而隻手足,戡禍亂群小可致太平即使驅除異己,別用同心吾輩自然退聽其奈緦緦報復切切更張、置國卹於罔聞,逞私圖而得志
黃白充庭青紫塞路打成一片富貴世界
六朝佳麗,復見今時,昧卻晉、宋、梁、陳後來一段公案也。
其時黃耳鼎陸朗方以例轉傾側孽臣、灌曉冢宰
出餞公,適邸抄傳至。
朗讀公疏一字一繫節;及至一官外遷」二語,聲忽中止相對默然
  會稽之守,畫江而營,公之意欲令諸師畢渡,沉舟破釜,為不返之計。
如其不濟,則亦八千子弟,豈復東還
五百島人不脫劍鋩而已
身提孤旅不滿千人從小渡江,札喬司,倡率群帥;而皆契需觀望,無一應者。
公進至海寧,集其父老豪傑激揚忠義,辭酸淚血,聞者莫感動旅拜轅門者且萬人
營伍,分汛地,以本邑進士俞元良司餉,指揮國臣主兵浙西塵起沿海烽燃,一時號之為熊兵
大小數十戰,親臨矢石;累經覆沒志氣不為之少衰。
兵部右侍郎左副都御吏,總督義師
  亡何,而閩使劉中藻至,欲以江上之師受其約束行朝洶洶,且議開讀之禮。
魯王亦將退就藩服
獨公持不可;言:主上原無利天下之意,唐藩亦無坐登大寶之理。
有功者王,定論不磨
若我兵而復杭城,便是中興一半根腳此時主上正大號已是有名,較之閩中乘時擁戴奄有閩、越者,規局更難例論。
千秋萬世公道猶存
若其不能
而使閩兵克伐武林直趨建業,功之所在誰當與爭?
此時方議迎詔,亦未為晚。
自公此議出,人心始定,使始返。
公元1646年
  丙戌六月朔浙河兵潰。
公扈國由海道,而隆武走死郡縣皆降附;王以公為東閣大學士會兵長垣分道攻取先後得三府、一州、二十七縣。
戊子,王在閩安鎮
國事皆專於鄭彩;彩暴橫,公每折之以禮
彩與定遠伯周瑞交惡,公票擬恆右;彩積恨之。
既而與義興伯鄭遵謙商舶,嘗恐謙之襲己。
公自閩安至琅琦休沐,守琅琦者,彩之裨將李茂也;與公奴子爭口
元夕,熊、鄭兩家同郡相問遺,即以合謀告彩。
公遂為彩所害,並其幼子海中
公報國之心,九裂不恨;然吳鉤枉矢飛火狂濤,皆鑒公之忠。
全軀橫海之鯨,而受制螻蟻,謂之何哉
  夫神器流離草創未有成緒
公何不引閩師為助,而分唐、分魯自開瑕隙,議者以公為闇。
梁元帝以簡文制賊臣,太寶改元,卒不遵用
侯景授首而後焚柴
隆武之制於鄭氏,猶侯景也。
公而奉詔,亦豈能轉其斗粟、發其一甲乎?
徒使江上離心行間精神,徒為福京之媚悅耳。
此舉固與元帝無異也。
然則公何不勸監國即真,以繫波蕩人心
議者以公為迂。
光武既貳更始遲之一年河北既平而後受命,事之無成,天也。
天若假其始願焉知即非白水
嗟乎,踵百王之末,當陽九之會、帝昺,何益於運數
監國不稱位號,涉川龕暴,力絕而亡;留此無利天下之心,皎
千古,其視受終敝蹝也,公之所慮,不亦遠乎?
  公子茂鼎,介余族叔應蛟求序公事
公魄不返,公魂無廟。
幽銘陽碣,無地可施。
爰撰行狀一通,移之史官以為列傳張本也。
   移史館吏部左侍郎章格庵先生行狀
  會稽章譽持格庵先生家傳,以余為先生同門友也,再拜行狀,將以上史館
先生崇禎間,為一代眉目豈可令其遺事桀駁零落乎?
以故所聞見狀之。
公元1630年
  先生諱正宸字羽侯別號格庵會稽人也;為道虛望族。
祖□、父□。
先生為子劉子內姪從而稟學
為人誠樸近道,深為子劉子之所契許。
崇禎庚午鄉試
歸至濟聞報,同舟有李科者,先生師也;先生不忍失意獨歸,偕返而後北轅
明年,登進士第,選庶吉士,授禮部給事中
公元1453年
  上求治太急,烏程復以功利導之。
先生言:伏見陛下洞照群情,有先事為察之哲;鈐束百辟有以力勝殘之威;登咸三五,有其臣莫及之聖。
是以合意者為忠良睿算曾無改變以至賦之開釁、錮罪之失情、追往稔惡告密之府奸,群心嗟嘆盜賊披猖:求治愈急而愈遠矣。
亦惟是語默動靜之間,日求放心以周、孔仁義為必當遵,以管、商富強為必當黜,以臣鄰吁咈為必不可厭、以億兆耳目為必不可蒙。
喜怒之端,灼善惡之別,則太平宏業,自然各得其所
先生之言治必本於學術讀者不問而知其為大儒弟子也。
巴縣烏程衣缽也;癸酉入相
先生奏彈應熊剛愎自用縱橫為習;小才足以覆短小辯足以濟貪。
一旦大用,必且芟除異己驅除善良報復恩仇
混淆毀譽;且訛言何所不至夤緣左右士論所恥。
從此薰心捷足之徒,飆馳而起矣。
疏入,下獄
馬世奇王邵先生巴縣曰:章長科此舉成就老先生潞公矣。
巴縣艴然曰:這個皇上,某如何做得潞公
然上亦不深罪放還田里
公元1456年
  丙子冬,起戶科。
先生言:方今大臣持祿養交刻深難犯;揣摩宮府張設爪牙,知護一官
小臣習為恬默,冀以自完;盱豫邀求隨機觀望,知護一身
通國臣僚,盡為聲名利祿,無一人陛下者。
陛下孤危之身,居臣民之上,欺紿釁兆百出,臣竊傷心
大抵烏程而發。
公元1638年
  戊寅五月火星示變。
田貴妃中宮不協,上久不見中宮武陵故以田畹進;上疏微及后宮,為給事中何楷所駁。
先生亦言:火於五德為禮。
陛下未嘗沽名市恩大臣也,而大臣揭救鄭三俊錢謙益為是言,疑陛下甚矣:是謂無禮
史辨疏一曰時局、再曰時局;理玄黃之說,開群枉之門:亦無禮也。
朝廷一番令甲,即增一番徑竇張檉芳京察不謹,借城工以復銓職:亦無禮也。
災異頻仍陛下方發罪己之詔,而李鳳鳴善言不可退星,猶揮戈不可卻日:亦無禮也。
然則熒惑焉得垂象乎?
  時廠衛橫甚,先生又言:西廠雖革,而西廠之實尚存西廠之任雖虛,而昔日把持西廠之人尚在
云陛不知,則宮掖之間、肘足之際,尚且迷罔天聽而況三輔郡縣乎?
上令中官自行回奏,氣勢為之少衰。
公元1641年
  辛巳,賊陷洛陽福王被害
召對群臣於乾清宮先生奏:闖賊從四川來。
奏未畢,樞臣陳新甲從旁急應曰:賊自秦來,不從川來。
言至再。
督師楊嗣昌奏:流賊九股,已撫其八,只張獻忠曹操逃入
闖賊在獻忠一股之內,今從川來,所過地方不見攔截,則嗣昌欺君露矣;新甲表裏為奸,故不禁其辭之暴也。
  尋長吏垣,先生言治之盛衰由於言路通塞
臣為六垣之長,苟一不言一事不言,皆臣之責也。
一日召對上厲聲曰:言官須是設身處地奈何苟且塞責
先生對:設臺諫,本以求言;寧言不當,無使其畏而不言,願皇上生厭薄!
  宜興再召,悉反前政引用正人撤回差璫;停止緝事蠲租清獄;行間賞罰朝報夕可
天下仰望丰采刻期太平;而門多雜賓,性少剛節
先生宜興門人也;謂其一時君子曰:吾輩夾持相公,以成就功名無徒將順以為臧氏之美疢也。
會推宣大總督宜興欲以門生江禹緒陪之;先生不可
冢宰承宜興意,江為正推;先生冢宰私易不道
宜興欲起江陵令史調元,先生於其名下注一鑽字,遂止。
宜興之起,涿州之力也;宜興無以報之,欲借守涿之功,復其冠帶
先生金光辰孫晉固執不可,亦中格
上言閣臣先格君而後事功可建,亦必先積誠而後君心可格。
人主菲薄朝士必因外廷一人一事足稱意旨;苟能不與中官作緣,不憑恩怨起見不以寵利居成功,不以爵祿私親暱,自起皇上敬信矣。
宜興雖恨先生,然終先生在朝形格勢禁,亦
不至大段放倒賄賂後時也。
先生又舉史可法范景文孫傳庭蔡懋德可任司馬
以為國事日壞,皆由司馬不忠賄賂不絕情面不除,推諉不屏,欺朦不破,恩仇不化軀命不捐,以致刑賞倒置功罪混淆
臣不知兵,安知人之知兵,所可信者,諸臣夙具肝膽自矢忠義,愈於蠹國欺君寡廉鮮恥陳新甲耳。
公元1642年
  壬午五月會推閣員先生冢宰李日宣河南道張瑄共事
先推十三人上命再推,又列十一人
六月辛酉召對中左門,上怒徇私濫舉,如房可壯宋玫張三謨何故得與?
日宣對畢;先生奏:日宣平日游移執持,臣曾有公疏糾之。
此番推舉實無徇私;即房可壯三人未必果堪輔弼,論其生平,頗知自好
上怒未解,下先生等於獄,遣戍均州
先是無名子東林點將錄故智,以二十四氣分配朝官,達之御前
於是閣員兩推所不及者,流言以實之。
聰明旁寄,遂以為然。
  南渡,以原官召。
先生上疏一曰勤學
春秋為孔氏要典,宜選方聞之士,朝夕進講高皇帝祖訓備歷艱難,尤宜時省覽
一曰辨官。
易言開國承家小人勿用
乘時射利僥倖顯榮口舌得官者,不宜輕開濫門。
一曰綱紀
肘腋之間,威令不行四海生心
今於藩鎮之中,忠勇可任觀望不前,速宜分別,以就鈐鍵
一曰正人心。
天啟之季,喪心媚逆,餘孽猶存薰蒸彌甚
今茲附賊,豈緩刑章?
又疏:陛下縞素帥師,親臨淮甸聲靈所震,人切同仇
而乃不稱行在粉飾儀文,志在偏安;竊恐
偏安之業,亦未易也。
相將阮大鋮,舉朝為難銓衡不敢任其責,欲假中旨起之。
司空缺,先以中旨張有譽先生封還詔書不聽
上言:臣於有譽,非爭其人,爭其事也。
傳陞一途,非所以待正人君子
有譽賢者未必即受;是用有譽者,乃所以有譽也。
魏國公徐宏公疏張捷,有旨部議
先生曰:何議為?
因言:勳臣薦舉文臣例;使其人果賢者,必恥受勳臣薦舉
已而安遠侯祚昌疏,遂起大鋮
先生言:朝廷如此舉動邸報流傳,第見微臣姓名尚掛仕版,必且相顧驚駭,謂臣負先帝經綸、負陛下明詔、負銓選權衡、負瑣垣職掌,罪當萬殛,穴地難容
伏望賜罷斥,以為不忠之戒。
先生大指以親君子、遠小人立國根本不以小朝廷少有阿邑
故與群小爭射齗齗,猶冀稍延國命
無如天生妖孽非人力之所能為乎!
旋以大理寺左丞歸。
  江上之役,以先生吏部左侍郎部事
事敗,先生溺水不死自剄不死行腳不知所往。
吳市抱關,曾干封事;靈隱續句,以避揚觶:固先生高致也。
  先生從子劉子講學,最重風節。
余嘗聞其評品人物曰:太守張有譽、蔡屏周入覲,送監督戶、工二部內官文冊長揖不跪;天下郡縣只此二公
又曰:關中細民馮少墟講會從此口不二價
一日縣治,見學會中二縉紳入謁縣令愕然曰:渠亦為此耶?
終身不屑入會
嗟乎
使先生首邱念重,當時何以稱此細民乎!
余嘗念陽明之學
,得門人而益彰。
夫子之學,尚大行天下,由門人之得其傳者寡也。
已而思之,彰陽明學者不在講席天下門人,而在孤高絕俗門人,如兩峰念庵之徒是也
吾夫子門人,當金石變聲金絃吳麟徵祁彪佳葉廷秀王毓蓍死為列星,而先生力固首陽,又參錯其間
他日追淵源,以求其學,即無龍溪心齋一輩庸何傷?
其過陽明遠矣。
謹狀
   錢忠介公
公元1571年
  錢忠介公肅樂字希聲別號虞孫;浙之鄞人也。
祖若賡,隆慶辛未進士,知臨江府
臨江三子,長靖忠,舉萬曆戊午鄉試;次益忠,瑞安縣學訓導;次敬忠己未進士,知甯國府
公,瑞安之子也。
楊氏繼母傅氏。
公登崇禎癸丑進士第
是時場屋之文,雖宗大家,而無所根柢
獨公沈湛大全,以歐、曾之法出之,故一時號為名家
太倉知州
張負人倫之鑒,吏於其邑者,瑕疵立見。
下車未幾二張交口讚誦
公每謂人曰:我若得罪天地當令子孫斬絕
自揣歸家,量口炊米、裁身置屋;書生門戶如斯而已
刑部員外郎
瑞安憂。
  浙東降附,公大會縉紳士子城隍廟痛哭敷陳建立義旗
鄙夫恐為禍階者,陰致書定帥王之仁;謂潝潝訿訿,起自一、二庸妄書生;須以公之兵威脅之,方可無事。
庸妄書生者,指公而言也。
已而定帥至寧陳兵教場,亦受公約
鄙夫之書,誦壇上
鄙夫戟手欲奪之,定帥色變
公令之任餉而止。
  畫江之守,公分汛瓜瀝。
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尋陞右副都御史
上言國有十亡而無一存民有十死而無一生
賢人肥遯不肖攘臂:一也。
憲臣劉宗周之死關係宗社密章太牢朝典未備:二也。
外戚國俊權傾中外,共指神叢:三也。
臺省直諫
公元1642年
發言盈廷無傷群枉:四也。
令甲,委諸草莽:五也。
狎邪小人,借推戴呈身闒茸下流,冒舉義入幕:六也。
楚藩江干開詔,息同姓之爭,李長祥面加斥辱:七也。
咫尺江波烽煙不息,而越城裒衣博帶滿目太平讌笑舟之中、回翔焚棟之下:八也。
所與托國者,強半宏光故臣
鴞鳥怪聲東徙尤惡飛蛾滅燭,至死不改:九也。
民為根本七月雨水廬舍漂沒,以水死西成失望,以餓死執干戈以衛社稷,以戰死;文武衙門,絳標寸紙一日數至,以供應死;人衣食,取辦舟楫調發既多,民皆沈舟束手,以無藝死;比戶困於誅求,此營未去,彼營又來,以財死;富室輸財,亦以義動之,非有罪也,而動加榜掠牢囚,以刑死;大兵所過,沿門供億怒罵及於婦女,以辱死;甲獻乙之貨,丙報丁之怨,百毒齊起,以憂恐死;今竭小民膏血不足藩鎮之一吸;將來藩鎮兵馬不能小民一髮,恐以髮死:十也。
若不變計不知稅駕矣。
戶部主事邵之詹畫地分餉,以紹興八邑,各有□師,專供本郡寧波專給王藩。
公言:臣師二千,既無分地,理須散遣
但臣自舉而來大恥未雪,終不敢歸安廬墓
散兵之日,單丁入伍,濟則君之靈也,不濟以死繼之。
  浙師既潰,汎海入思文授以原官
閩亦尋破,隱於福州化南
魯王航海,從亡者文臣熊汝霖孫延齡武臣建國鄭彩、平夷周崔、閩安周瑞、蕩胡阮進汝霖東閣大學士建國兵部尚書事。
公朝見,建國舉以自代。
王謂諸臣曰:江上之師
不能成功,病在不歸於一。
公請建國元戎諸鎮皆受節制,則兵出於一矣。
又言:兵貴精鍊;然鍊兵非旦夕事也,今命建國挑選敢死善戰之士,不論某營、某營,另為一軍
自今一切封拜掛印暫行停止懸金於此,令曰:有能將建國挑選之兵先鋒破敵不論守、把等官,即以印佩之。
議者曰:不然
各藩以私錢養其私兵,孰肯令其挑之以去
公言無已,則改前法。
今自建國以下六大營,每營挑選敢死善戰之士,另為六軍懸金印六於此,令曰:有能將建國挑選之兵先鋒破敵,即不論守、把等官,各以印佩之。
以為然。
自是之後兵威頗振。
公元1647年
  王之初入閩也,次中左所。
中左所者,賜姓所營之地也。
賜姓不肯奉王,以丁亥歲隆武二年;故王改長垣
建國自以其軍,連破郡邑賜姓不與焉
是年十月公擬詔頒明年三年戊子大統曆
於是海上遂有二朔
時,劉沂春吳鍾巒隱遯不起公疏沂春右副都御史鍾巒通政司使。
寓書兩公時平則高洗耳,世亂則美褰裳急病讓夷前哲訓也。
司徒女子,猶知君父;東海婦人,尚切報仇
嗟乎
公等忍負斯言!
二公翩然就道,而思文遺臣無不出矣。
公元1648年
  戊子,王次閩安鎮
公請史官,言:近者主上遣使訪求隆武;又議為宏光發喪;長樂知縣鄭以佳,科臣劾之,主上憫其清苦,又重違言官,姑降級消息之,旋與湔雪
即此三事,皆可傳遠,豈以艱難遂泯庶績
東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
疏辭者四、面
辭者三,王終不聽。
馬思理劉正亨入直
當是時,以海水金湯、以舟楫宮殿
每日繫河於駕舟之次,票擬章奏,即於其中接見賓客票擬封進,牽船別去,匡坐讀書
其所票擬,亦不過上疏乞官、部覆細小之事;大者建國主之,王亦不得而問也。
  先是大學士劉中藻起兵福安,攻福寧州
將破,其帥涂登華欲降,第謂人曰:豈有海上天子船中國公
致書將軍獨不聞有宋末年,二王不在海上,文、陸不在船中乎?
後世卒以正統歸之;而況不為宋末者乎?
將軍死守孤城,以言乎忠義,則非其人也;以言乎保身,則非其策也。
沸鼎以稱安、巢危林而自得,計之左矣。
登華遂詣建國降。
建國欲使其私人守之,劉相不可建國反掠其地。
公與劉相書,每不直建國
建國聞之恨甚。
固有血疾,至是憂憤疾動而卒。
六月五日也。
年四十三。
遣官致祭,贈太保諡忠介
後六年,而閩人葉成晟葬之黃蘗山
  舊史曰:自會稽航海者,孫碩膚熊雨殷沈彤菴與公四人,皆相行朝。
孫殞於滃洲,沈沉於南日,公與熊皆因鄭彩而死。
在昔文謝孤軍角逐萬死一生之中,空坑、安仁之敗,亦是用兵非其所長,其進止固得自由也。
未有一切大臣聽命武夫恣睢排奡,同此呼吸之死生而蠢然不得一置可否,如幕客、如旅人
閩有平國,浙有方、王,海上建國賜姓、定西,不啻一邱之貉
公與雨殷稍欲有所發舒,朝懷異議
暮入黃墟忠臣熱血,不灑於疆場鐘鼓日染睚眥干戈
雖由遇此厄會,然推原其故,有明文武過分書生戎事鬼神將謂別有授受
前此姑置,當其建義之始,兵權在握諸公惶恐推去,不敢自任武人大君,而悔已無及矣。
  公之從子魯恭,欲余次公二十年來乘桴之事;若滅、若沒,停筆追思不知流涕之覆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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