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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三 自二月庚寅朔至三月甲辰日
卷第三 自二月庚寅朔至三月甲辰日 第 75 页
小腆纪年(附考)卷第三

       前翰林院检讨加詹事府赞善衔六合徐鼒撰
  二月庚申朔,明帝视朝,得贼书。
    平旦视朝,得伪封,词甚悖;末云:『限三月望日至顺天会同馆暂缴』。举朝失色;朝罢,遂不复问。
    (徐鼒曰:得贼书何?骇辞也。)
  辛酉(初二日),闯贼陷明汾州,知州侯君昭、知汾阳县刘必达死之。陷阳城,知县张履旋死之。
    李自成率兵五十万,于沙涡口造船三千、掠民船万馀渡河;乘胜陷蒲州及汾州,杀知州侯君昭。必达袖出骂贼文,贼杀之。其义勇范奇文刺杀一伪都尉而自杀。履旋,尚书张慎言之子也,为贼所执;贻书其父曰:『与其亏体辱亲,不如杀身明志』。遂投崖死;南都赠御史。时山西瓦解,兵科韩如愈犹言晋寇讹传也。
  壬戌(初三日),闯贼陷明怀庆,庐江王载堙及其子翊檭死之;福王由崧走卫辉。
    载堙,郑简王祁之元孙也。城陷,冠服坐堂上,贼欲屈之;骂曰:『吾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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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王,肯降汝逆贼邪』?贼杀之。拥翊檭北行;过定兴,于旅店作绝命词,不食死。
    由崧,福恭王常洵之长子。李自成陷河南,杀常洵。时由崧为世子,裸而逃之怀庆;明帝发御前银万两,后、妃、太子暨懿安皇后、宣懿康昭妃、温定懿妃各发银有差,命王裕民、冉兴让、叶高、栗标赍往慰恤。癸未(一六四三)七月,由崧袭封;亲择宫中宝玉带赐之。由崧寻奏王宝无存。是夜怀庆陷,偕其母邹太妃出东门,兵间相失;走卫辉,依潞王。
    (徐鼒曰:不曰弃其母何?恕辞也。中宵仓皇,路隅涕泣,骨肉离散,事非得已;诋以弃母,无乃刻诸!南都立君,有福王不忠不孝之议;至有疑王宝无存,为世子窃以献贼者。由崧虽愚,胡乐为此!此盖恶之者已甚之词,非笃论也。子华之背父,既无明徵;许止之不孝,宜从末减:所谓众恶必察欤!载堙父子,夐乎日月争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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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卯(初八日),闯贼陷明太原(考曰:「明史」「帝纪」:『丙寅,太原陷』。此从「北略」),晋王求桂降;巡抚蔡懋德等死之。
    懋德,字维立,昆山人,万历己未(一六一九)进士;由推官历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李自成已陷河南,懋德以疲卒三千御之河上,遣副将陈尚智防河津以保。德州告急,归镇省城;为御史汪宗友所纠,革任听勘。代者未至,尚智投贼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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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贼遂于初五日乙丑(?)薄太原。或劝懋德以候代卸责,懋德不可;誓众登陴,遣牙下骁将朱孔训、牛勇、王永魁督兵五千出战。孔训伤于炮,勇、永魁陷阵死,一军尽殁。困守两昼夜,丁卯(初八日),风沙作,炮裂城东南角楼,贼乘风缘梯上;守将张雄为内应,城遂陷。懋德手遗疏付监纪贾士璋曰:『君以此疏上闻,俾朝廷知今日尚有不逃不降、从容死节之臣也』。中军应时盛先杀其妻子,随懋德同缢死。同死者,布政赵建极,河南永宁人。其家守王范寨为自成所屠,建极五子皆死;至是,建极骂贼死,一门遂尽。按察副使兼粮道蔺刚,中陵县人。初议城守,以阳和标兵三千骄蹇,虑为贼应,移之南关外,城中以安;后城陷,果阳和叛兵应之也。遇害时,首堕复跃起丈馀,贼众惊愕辟易。冀宁道毕拱辰,掖县人;副使毛文炳,郑州人;知府孙康周,安邱人;长史范志泰,虞城人;其姓名无可考者四十六人(考曰:「北略」纪与蔡懋德同时殉难者,有巡按陈纯德;他书俱不载。按「北略」误也。纯德死于贼入京师之后,在殉难文臣二十一人之中;南都有谥典,赐祀旌忠祠。「传信录」谓:『城陷被执,死于严刑』。「国难录」注:『二夹留用』。虽未知殉难与刑辱孰是?然决非死于太原也。「启祯录」又有朱忠者;亦未详),贼尸之城上。遂移檄云:『君非甚暗孤立,而炀蔽恒多;臣尽行私罔上,而公忠绝少。甚至贿通官府,朝廷之威福日移;利入戚绅,闾左之脂膏尽竭』。又云:『公侯皆食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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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而倚为腹心;宦官悉龁糠犬豕,而借其耳目。狱囚累累,士无报礼之心;徵敛重重,民有偕亡之恨』。读之无不扼腕者(考曰:「北略」「补遗」载自成伪诏,无『公侯皆食肉纨』以下八句。或传写脱漏,抑作伪者为之,姑附录于此。诏曰:『上帝监观,实推求莫;下民归往,祗切来苏。命既靡常,情尤可见。粤惟往代,爰知得失之由;鉴往识今,每悉治忽之故。尔明朝久席泰宁,浸弛纲纪。君非甚暗孤立而炀蔽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赂通官府,朝端之威福日移;利擅宗绅,闾左之脂膏殆尽。肆昊天聿穷乎仁爱,致兆民爰苦乎祲灾。朕起布衣,目击憔悴之形,身切痌瘝之痛。念兹普天率土咸罹困穷,讵忍易水燕山未苏汤火?躬于恒冀,绥靖黔黎。犹虑尔君若臣,未达帝心、未喻朕意。是以质言正告:尔能体天念祖、度德审几,朕将加惠前人,不吝异数:如杞如宋,享祀永延,用章尔之孝;有室有家,民人胥庆,用章尔之仁。凡兹百工,勉保乃辟;绵商孙之厚禄,赓嘉客之休声。克殚厥猷,臣谊靡忒。唯今诏告,允布腹心。君其念哉!罔怨恫于宗公,勿阽危于臣庶;臣其慎哉!倘效忠于君父,广贻谷于身家。谨诏』)
    徐鼒曰:死节不可胜书,则附录之,嘉死节不以贵贱殊也。巨寇长驱,连城瓦解,诸君子骈首喋血,之死靡他,是尚可以贵贱殊乎?惜不获举四十六人者而传之也(考曰:「绥寇纪略」载:同死者原任都司张宏业、百户彭鲲、晋府典仗樊子英、诸生朱霞、樊维藩、魏选奇、千户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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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指挥刘秉钺、马负图、韩似雍、原任守备申鼎钦、晋府仪卫司瞿通群、牧所千户王德新、北城乡约江明、龙门通判宗室朱敏大秽水。其四十六人之可考者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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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蓟辽总督王永吉、巡抚杨鹗、吏科都给事中吴麟徵(考曰:吴麟徵,「三朝野纪」、「北略」作吏科都给事中。「传信录」云:『太常寺卿吴麟徵具疏力赞其事』。「大行骖乘篇」谓以吏科都给事中晋太常寺卿;当不谬。而「睿谟留憾篇」载殉难诸臣,又云『大理寺正卿兼大司马提督军务吴麟徵』。舛驳如是,由传闻之无徵也。按甲申正月,公实为吏科。「北略」二十一云:『故事:掌吏垣者,计吏竣,即擢太常;独公不至宰相之门,一驳再驳。政辅乞骸,公命始下。此甲申三月初七也』。其言详核,可以證正月之非太常寺卿矣。至大理卿、大司马、提督诸衔,疑奉命守城时特加,诸书不及详耳)请撤宁远总兵吴三桂入卫;不果行(考曰:弃宁远议,「北略」载于正月三日。此从「绥寇纪略」。「传信录」载于太原陷后)
    往岁,职方赵光抃出关察核,疏请弃山海关外宁远、前屯二城。议者谓:『弃地非计』。至是,闯贼入山西,王永吉扼杨鹗之臂而叹曰:『上倚吾蓟门一旅,今所调习整练者几何,而可以御贼?计莫若撤关外四城而守关,召吴三桂之兵入卫京师。都下公卿莫肯先发,吾两人于责无所诿,其何可以不请』?鹗曰:『善』。相与共为奏。明帝持以示阁臣,陈演、魏藻德愕视不敢对;退言曰:『上有急,故行其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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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定而以弃地杀我辈,奈何』?吴麟徵争曰:『此何时,而可顾后患罔决』!诸人不得已,请以三桂之父襄入为中府提督,召见熟计。襄至,明帝咨以弃地守关策。襄对曰:『祖宗之地,尺寸不可弃』。明帝曰:『此朕为国家大计,非谓卿父子弃地也。贼势甚迫,料卿子方略足以制之乎』?襄曰:『臣揣贼据秦、晋,未必即来;即来,亦遣先驱尝我耳!若逆闯自来送死,臣子必生擒之以献』。明帝笑曰:『逆闯已百万,卿何言之易』!襄曰:『贼声言百万,实不过数万耳。中原乌合,未遇边兵交手战。往时诸将皆无制之兵,见贼辄溃降。以五千人往,则益贼五千;以一万人往,则益贼一万:遂使贼势愈炽。今彼屡胜而骄,初未见大敌也。朱仙镇之左帅可谓大敌矣,败在我兵多降贼;郏县之秦督可谓大敌矣,败在我兵多秦人。若以臣子之兵当之,直成擒耳』!明帝曰:『卿父子之兵几何』?襄顿首曰:『臣罪万死,臣兵按册八万,其实三万人』。明帝曰:『此三万人皆骁勇敢战乎』?襄曰:『若三万人皆战士,成功何待今日?臣兵不过三千人可用耳』!明帝曰:『三千人何以当贼百万』?襄曰:『此三千人非兵也,乃臣襄之子、臣子之兄弟。臣自受国恩以来,臣食粗粝而三千人皆细酒肥羊,臣衣布褐而三千人皆纨罗纻绮,故能得其死力』。明帝曰:『需饷几何』?襄曰:『百万』。明帝惊曰:『何用多饷』?襄曰:『百万犹少言之也。三千人在外皆有数百金庄田,今舍之入关,给何地屯种?额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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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十四月,作何法清补?关外尚有六百万生灵,委之非算;驱以同入,作何道安插?百万恐不足济。臣何敢妄言』!明帝曰:『卿言是。内库止七万金,金银什物二、三十万耳』。乃下捐助令;群臣言人人殊,遂格不行。后贼逼,明帝决计行之;而内阁请降旨问三桂,数日往返,遂迟师期。三桂抵丰润,而京师已前一日陷矣。
    (徐鼒曰:不果行何?惜之也。计六奇曰:『寇氛日逼,三辅震恐。撤兵入关,西行遏寇,亦救急之一策。阁臣持之,盖泥于前说而不知变也』。初年,方内安谧无故,弃边地失天险,是汉弃凉州之议也;故识者谓为非计。至末年,寇躏中原,名都大藩溃陷相望,而关外所存止于六城;缓急轻重,大异昔日。而庸臣胶柱之见,犹不知释疆场之忧、救堂奥之急,卒至强寇压境,京师沦陷,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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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未(十二日),明帝下诏罪己(「明史」作壬申,此从「北略」诸书)
    闯骑九百至黎城,伪官令里胥报富民驴马数;遣他将陷临晋。明帝乃下罪己诏曰:『朕嗣守鸿绪十有七年,深念上帝陟降之威、祖宗付托之重,宵旦兢惕,罔敢怠荒。乃者灾害频仍,流氛日炽,忘累世之豢养,肆廿载之凶残,赦之益骄,抚而辄叛;甚有受其煽惑,顿忘敌忾者。朕为民父母,不得而卵翼之;民为朕赤子,不得而怀保之。坐令秦、豫邱墟,江、楚腥秽,罪非朕躬,谁任其责?所以使民罹锋镝、蹈水火,殣量以壑、骸积成邱者,皆朕之过也!使民输刍挽粟,居送行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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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多无艺之徵、预徵有称贷之苦者,又朕之过也。使民室如悬磬,田卒污莱,望烟火而无门、号冷风而绝命者,又朕之过也。使民日月告凶,旱潦荐至;师旅所处,疫疠为殃,上干天地之和、下丛室家之怨者,又朕之过也。至于任大臣而不法、用小臣而不廉,言官首鼠而议不清、武将骄懦而功不奏,皆由朕抚驭失道、诚感未孚;中夜以思,跼蹐无地。朕自今痛加创艾,深省夙愆:要在惜人才以培元气,守旧制以息烦嚣;行不忍之政以收人心,蠲额外之科以纾民力。至于罪废诸臣,有公忠正直、廉洁干才尚堪用者,不拘文武,吏、兵二部确核推用。草泽豪杰之士,有恢复一郡一邑者,予官世袭,功等开疆。即陷没胁从之流,能舍逆反正,率众来归,许赦罪立功;能擒斩闯、献,仍予通侯之赏。于戏!忠君爱国,人有同心;雪耻除凶,谁无公愤!尚怀祖宗之厚泽,助成底定之大勋;思克厥愆,历告朕意』(考曰:「北略」载此诏于三月十一日己亥。「补遗」载二月颁罪己诏云:『上以灾异迭见,遂颁罪己诏,遍布天下。传谕内外大小诸臣、通行各省直等衙门,俱要省刑撤乐,不许宴饮、不得迎送;裳服用布制成,专尚朴素,不加华饰。诏云:「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薄德,迭罹天灾,蝗旱频仍,生民涂炭;寇势披猖而莫剿,人心涣散以难收。皆由朕罪日深,是致朕心日拙。兹特诏尔朝野诸臣直言无隐,尽谏无私;或禁闭邪心、或开陈善道。务使天心感格,世转雍熙;庶得朕恪允中,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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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胥庆。尔其钦哉」』)!
    (徐鼒曰:兴元罪己,军士流涕;当日之诏,民胡不感!岂民情之不古欤?苛政既深,寇氛日迫,铤而走险,何知爱君?有国者尚省厥愆于民心未去之日也。)
  闯贼陷明忻州,知州杨家龙死之;连陷代州,参将阎梦夔死之。
    家龙字惕若,曲阳人。知宁乡县七年,流亡复业。迁忻,抵任,贼即至;谓民曰:『此城必不守;我出,尔民可全也』!出城骂贼死。梦夔,鹿邑人。
  闯贼进薄明宁武关,总兵周遇吉悉力御之。
    十五日甲戌,贼前锋至大安驿,传达京师,分遣伪官于山东、河南州县代任。士民苦徵输之急,逐其官,执香迎导。乙亥(十六日),自成至忻州,官民迎降。进攻代州,五台知县某降。总兵周遇吉者,字萃庵,辽东锦州卫人也;性质鲁,然用兵多智谋。起行伍,积功至京营游击;数讨河南、湖广贼。自成之围太原也,遇吉请济师于朝,朝命副将熊通以兵二千赴援。叛将陈尚智迎之河干,令说遇吉降。遇吉叱曰:『尔统兵二千不杀贼,反为贼作说客邪』?斩之,传首京师。贼逼代州,遇吉凭城固守。连战十馀日,杀贼万馀;兵少食尽,退守宁武关(考曰:诸书皆云贼逼宁武关,周遇吉固守;不云先守代州、退守宁武。惟「明史」、「纲目三编」言之。盖诸书以退守为周公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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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鼒曰:不日何?阙疑也。或曰自成于十五日薄宁武,或曰十六日始至忻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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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卯(二十日),明遣内官监制各镇。
    是时,始闻山西全陷。命内官监制各镇:宁、前高起潜,天津、通、德、临、津卢维宁,真定、保定方正化,宣府杜勋,顺德、彰德王梦弼,大名、广平阎思印,卫辉、怀庆牛文炳,大同杨茂林,蓟镇中协李宗化、西协张泽民。兵部尚书张缙彦疏言:『粮饷中断,士马亏折,督抚危担欲卸;若一时添内臣十员,不惟物力不继,抑且事权分掣,反使督抚藉口』。不听。
    (徐鼒曰:思宗即位之初,亲锄逆奄,何其明也!天步孔艰,殷鉴不远,初衷顿改,覆辙相寻;遂使悍帅以不敌奴才为憾、叛监以富贵自在相嬉,岂天夺之魄欤?观军容使之书,「纲目」之所深恶也。)
  庚辰(二十一日),大雪,人冻死。
    (徐鼒曰:纪灾也。「洪范」「五行传」曰:『听之不聪,厥咎急,厥罚恒寒』。)
  辛巳(二十二日),明给事中马嘉植、韩如愈以催解外项出京。
    命催解浙、直、京边正项并改折、赃赎及周延儒、朱大典、吴昌时赃银(考曰:「北略」:『戊辰日,谕刑部:「张国维中枢溺职,一徒岂足以蔽辜」。又谕:「吴昌时依律处斩,冯源等附近充军,财产并罪辅周延儒赃产籍没充饷」。又谕:「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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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儒见贿忘法,本当全没财产;量追二十万,著周正仪、周弈封完纳。吴昌时量追五万。俱免籍没」』。「烈皇小识」亦载此谕于闯贼至忻州之后,似昌时弃市乃十七年二月事。而「明史」「周延儒传」则云:『癸未十二月,延儒赐缢、吴昌时弃市』。「北略」引他书亦云:『癸未十二月初七日五鼓,延儒赐缢、昌时弃市』。且不应一日内谕处斩、籍没,又谕量追、免籍没也。疑谕处斩、籍没乃癸未十二月,谕免籍没、量追乃甲申二月事也。附考于此)。时贼信渐逼,诸臣托差南窜焉。
    (徐鼒曰:遣之也,曰以催解出京何?讥二臣之托而逃也。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褰裳去之,谁与事君?「北略」载:『同命者有内官王坤』。略之何?无足责也。)
  明保定副将谢嘉福杀巡抚徐标(考曰:「明史」言总督兼巡抚,「北略」、「烈皇小识」俱言巡抚),偕知真定府邱茂华叛降于闯贼。
    徐标,济宁人,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巡抚保定右副都御史。时守真定,斩贼使,碎伪牌。知府邱茂华闻贼警,先遣家人出城;标执茂华下狱。标麾下中军谢嘉福(考曰:「纪事本末」、「北略」俱云中军某,惟戴田有「保定城守纪略」、陈僖「甲申上谷纪事」云:『徐标行部至真定,为副将谢嘉福所杀』。「明史」嘉福作加福)伺标登城画守御,劫而杀之;出茂华于狱。茂华遂檄属县叛降贼。时二十三日壬午也;近京三百里,寂无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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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申(二十五日),闯贼陷明彰德,执赵王常谀(考曰:本「明史」「诸王传」)
  乙酉(二十六日),明以魏藻德、方岳贡为文渊阁大学士。
    藻德,顺天通州人,崇祯庚辰进士;廷试后召对,因自陈『戊寅(一六三八)清兵入时,臣为举人,守通州』,遂赐状元及第,累加少詹事兼东阁大学士。主癸未(一六四三)会试,无一建白,而为明帝所亲信。岳贡,湖广谷城人,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考曰:「北略」云:『魏藻德,顺天涿州籍,应天上元人。方岳贡,崇祯辛未进士』。「传信录」云:『藻德,顺天通州籍。岳贡,壬戌进士』。按「进士题名碑」、「传信录」,不误)为松江知府,有廉能声。以戴罪徵逋,至无级可镌,乃逮下狱;朝士讼其清,擢山东漕运副使。癸未九月,擢副都御史。岳贡上言:『清言路以收人心,定推迁以养廉耻;责吏治于荒残,储将才于部伍』。明帝是之。至是,进藻德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总督河道屯练,往天津;进岳贡户部尚书兼兵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总督漕运屯练,往济宁:盖为南迁地也。既不果行,遂止藻德等不遣。
    (徐鼒曰:谷应泰谓:『时有言各官不可令出,出即潜遁者,遂止二臣不遣』。盖循当日野史旧说也。吴伟业、文秉之书谓是举为南迁地;得其实矣。官不备书何?讥二臣之不足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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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罢户部尚书倪元璐,以大理寺丞吴履中为户部侍郎管尚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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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璐字汝玉,号鸿宾,浙江上虞人,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时魏忠贤用事,媚奄者方请建祠国学;元璐以编修典江右试,以「皓皓乎不可尚已」命题,闻者咋舌。忠贤诛,逆党犹据要路,立赵党、孙党、熊党、邹党之目以锢东林。崇祯元年(一六二八)正月,元璐疏曰:『凡攻崔、魏者,必引东林为并案。夫以东林为邪党,将复以何名加崔、魏?夫东林亦天下之才薮也,但或绳人过刻,持论太苛;谓非中行则可,谓非狂狷则不可。议者能以忠厚之心曲原此辈,而独持已甚之论苛责吾徒:臣所谓方隅未化者此也。韩爌清忠有执,上所鉴知,而廷议殊有异同。词臣文震孟正学强骨,二月言官,昌言获罪;今起用之旨再下,谬悠之论日甚:臣所谓正气未伸者此也。总之,臣论不主调停而主别白,不争二臣之用不用而争一日之是非。至书院为逆珰矫旨拆毁,并宜葺复』。二年(一六二九)四月,又疏燬三朝要典;略曰:『臣观挺击、红丸、移宫三议,鬨于清流;而「三朝要典」一书,成于逆竖。其议不必不兼行,而其书不可不速毁也。主挺击者力护东宫,争挺击者计安神祖;主红丸者仗义之言,争红丸者原情之论;主移宫者弭变于几先,争移宫者持平于事后。各有其是,不可偏非也。而奈何逆珰害人则借三案,群小求荣则又借三案,而三案之面目全非。于是崔、魏诸奸创立私编,标题「要典」。三案者,天下之公议;「要典」者,魏氏之私书。三案自三案,要典自要典;翻即纷嚣,改亦多事,惟有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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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而已』!明帝嘉纳之。黄道周以建言忤时,不与经筵官选;元路疏请以己秩让之。由此,益为当事所忌。稍迁南国子司业,寻上「制实八策、制虚八策」疏,讥切朝政。中有云:『治之根本,惟在丝纶;勿以大猷付之悠忽,勿以琐务示其周详。恩怨不横于胸,好恶必循人性;毋徒伤元气而情面仍浮,毋浮慕精明而丛脞实甚。凡侃言必有深虑,毋一笔抹杀以遏群谋;凡至虑必有定归,毋双票游移以尝上意。毋以意见仇独立之士,毋以声颜拒来告之人』。所言皆深中时病。甲戌(一六三四),除翰林院侍读。上言:『边臣之情归命监军,无事禀成为恭,寇至推诿百出;阳以号于人曰:「吾不自由也」!陛下何不信赏必罚,以待其后;而必使近习之人,使藉口迄用无成哉!始陛下曰:「行之有绩即撤」。今行之无绩,益宜撤』。不听。乙亥(一六三五),转国子监祭酒。丙子(一六三六)四月,有黄安县生员邹华者,荐举朝士,列元璐名。元璐因上言:『邹华下士,荐及朝绅;如是而望朝廷之上,昂首舒眉岂可得乎』?明帝是之。七月,诚意伯刘孔昭劾元璐以妾冒妻封,遂罢归(考曰:本「北略」。又「传信录」云:『丁丑,遂放归』。「北略」载刘孔昭之参在丙子七月)。壬午(一六四二)冬,大清兵薄淮、徐,起元璐兵部侍郎兼学士。元璐募健丁数百骑,夹驰入京。明帝闻之甚喜,召对;条贼情边事称旨,命具本以闻。元璐上言:『制东边,宜分东西二路,而并力攻东路;东破,则西自解。图闯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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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以九江为中权、武昌为前茅、淮阳为后劲。又宜假督辅以利权,一切屯铸、鹾榷之务,悉听便宜』。又为「边防用间」一疏。明帝嘉纳之;擢户部尚书。元璐以浙人例不为户部辞,不许。时言利者进开采之策,元璐疏言开矿有六害,议遂寝。闯贼入秦,元璐奏:『贼既入秦,则图贼不在秦而在晋;晋有备,而后进可攻、退可守。请蠲沿河租税,多筑敌台;汰冗兵,厚死士』。未及行,而山西陷。
    至是,当事者谓:『词臣不任钱谷』。解元璐部务,还讲筵。以大理寺丞吴履中为户部侍郎,管尚书事。履中为御史时,有声,尝上言用温体仁、杨嗣昌为二失。既管部务,无所表见。京师陷,元璐投缳死,履中竟降贼被掠。
    (徐鼒曰:连书二事何?讥黜陟之不当也。元璐侃侃持论,深识事机,台省诸公无出其右;而乃置之閒散之地,易以阘冗之才。甚矣!思宗之闇于用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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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亥(二十八日),明徵天下兵勤王,召对群臣于文华殿。
    先是,左都御史李邦华与左庶子李明睿私议南迁,上亲行与东宫孰便?明睿曰:『太子少不更事,禀命则不威;上亲行便』(考曰:本「北略」)。邦华恐朝论不合,欲以太子居南中为之渐。疏曰:『国家并建二京,原以供时巡、备居守。皇上即不南迁,宜令太子、诸王居旧都,一系天下之望。臣南人也,必有言臣以迁自便者;臣愿随皇上执管钥,而分遣信臣、良将捍牧圉以南发。皇太子以抚军主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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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暂违定省,号召东南,共图灭贼;即皇上赫声濯灵,益以丕振,上以副二祖之成算、下以定四海之危疑』。疏未下,有旨命诸臣会议战守事于东阁。明睿见众论狐疑,未有所定;奋曰:『「易」云「利用为依迁国」,「尚书」「盘庚」言迁事。唐再迁而再复、宋一迁而南渡,诸君何所疑而讳言迁乎』!朝士错愕未应,惟少詹事项煜与邦华计颇翕。翼日,明帝怒坐平台,召阁臣前曰:『宪臣密奏,劝朕南迁』。陈演(考曰:「绥寇纪略」第言召阁臣,无陈演、蒋德璟名;此据「三朝野纪」补)因以明睿、煜姓名及持说本末奏。明帝曰:『祖宗辛苦百战,定鼎此土。贼至而去,何以责乡绅士民之城守者?何以谢失事诸臣之得罪者?且朕一人独去,如宗庙社稷何?如十二陵寝何?如京师百万生灵何?逆贼虽披猖,朕以天地祖宗之灵、诸先生夹辅之力,或者不至此。如事不可知,国君死社稷,义之正也;朕志决矣』!蒋德璟曰:『太子监军,亦万世计』。明帝曰:『朕经营天下十几年尚不济,孩子家作得甚事』!明日,给事中光时亨参明睿邪说。明帝面诘时亨曰:『一样邪说,只参明睿何也?诸臣平日所言若何?今国事如此,无一忠臣义士为朝廷分忧,而所谋乃若此邪』?
    先是,命科臣左懋第往南中察舟师、士马之数。天津巡抚冯元飏请以挽漕之三百艘待命于直沽口;密旨允行。明帝非不欲南迁,自惭播越;将俟举朝固请而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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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陈演辈既不肯担事,又贼锋已蔓,无万全策,故藻德、岳贡河漕之命已行而中止:演之罢相前一日也。明帝有『朕要作,先生偏不要作』之语;盖深以为憾也。
    (徐鼒曰:计六奇之言曰:『邦华以身殉国,是南迁之议所以爱君而非以避死也。独是明睿之说亦有未善者:上骤行于贼未至时,则人心骇惧,都城势若瓦解;迁于贼之将至时,则长途荆棘,有狼狈之忧。故为上计,不如死守社稷,得古今君道之正;而令大臣默辅太子南行,以镇根本之地系天下之心,号召东南为勤王之举:此当日良策也。乃君爱其名、臣惜其死,盈廷聚讼,无肯执咎,哀哉』!)
  戊子(二十九日),明陈演免。
    演,四川井研人;在阁一无筹画,惟以贿闻。王永吉之请撤宁远入卫也,演与魏藻德持不可,且谓寇无足虑。后召对群臣,明帝私语演曰:『此事要先生一担』!演默然不答;盖言南迁事也。贼逼,演不自安,且谋脱祸,遂引疾入辞,自言无状当死。明帝怒曰:『汝死不足蔽辜』!叱之出,犹赐路费五十两,驰驿归。演赀多,不能遽行,延半月而及祸。
    (徐鼒曰:不书官何?削之也。闻之钱甹只曰:『演于周延儒罢后,颇见信任;一时台省拜延儒门下者,尽投演门。帝微闻其负宠;私语台臣曰:『人言演不廉,奈何』?答曰:『曾是此相而不廉乎』?嘻!触邪之臣而公论如此,明之所以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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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己丑朔,明昌平兵变。
    昌平兵噪,焚劫一空。命抚臣何谦带罪安职。
  明京师戒严。
    李自成入畿辅,京师汹汹,传贼且至。明帝谕府部:『寇氛孔棘,戒严城守』。命部、院、厂、卫、司捕各官讥察奸宄,申严保甲之法;设逻卒,禁夜行,巡视仓库草场。是日,宣府告急,命镇朔将军王承允侦贼所向。
  明诸生张请太子监国南京。
    是日,召见于中左门。言三策,首请太子监国南京,择重臣辅之。
    (徐鼒曰:特书何?明监国为当日之要策也。)
  明魏藻德请自出京议饷,不许。
    藻德为脱身计,明帝谕在阁佐理;命黄希宪、路振飞加意兵饷。
    (徐鼒曰:不许矣,犹书之何?诛藻德之心也。)
  明释遣戍有罪内官朱晋等閒住。
    (徐鼒曰:大臣在狱者尚多不之释,而释内官何欤?特书之,讥思宗之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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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闯贼陷明宁武关(考曰:计六奇曰:『「抄本」载「三月初一日,宁武陷」;「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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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载「三月初八丙申,陷」;「编年」载之陈演乞休后;「甲乙史」载「三月初九日丁酉,屠宁武』;他本第云三月而不志日。独「本传」载「二月二十四日,屠宁武,以杨志荣出揭陈颠末」。则「本传」似为有据』。莫釐山人曰:『按「遗闻」,相持半月』;则宜以三月初一日为据),太子少师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镇守三关总兵周遇吉、兵备副使王孕懋死之。
    自成薄宁武关,传檄:五日不下,且屠。遇吉悉力拒守,炮伤万馀人。会火药尽,或言:『贼势重,可款也』。遇吉曰:『战三日,杀贼且万,若辈何怯邪?胜之一军为忠义;不胜,缚我以献,若辈可无恙』!于是开门奋击,杀贼千人;夜率壮士二百,缒城入贼营,复大败之,贼退二十里。持半月而援兵不至,乃开门伪降,伏健兵杀其四骁将。遇吉平时购选部下胡妇二十人,人皆绝悍,骑射精捷,支粟与裨将俸等。选健丁之无艺者各一人事之,如夫妇;临阵非至急不役胡妇,以故杀贼过当。贼既屡创,惧欲遁。或为贼谋曰:『我众彼寡,但使主客分别,以十击一,蔑不胜矣!请去帽为识,见戴帽者辄击之』。引兵复进,我兵不能支,城遂陷。遇吉徒步跳荡,手格杀数十人,矢集如猬毛。被执,骂不绝口;贼缚之高竿上,射杀之(考曰:遇吉之死,或曰缚之高竿上射杀、或曰磔于市、或曰自刎)。夫人刘氏亦骁勇多能,率妇女登屋而射,矢无虚发;贼纵火焚之,尽死。胡妇二十人者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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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中,洞开其门,系遇吉所乘骏马于衢。贼众固心惮遇吉,不敢骤窥其室;而又艳心骏马,试引牵之。胡妇即发强弩,连毙数百人;矢竭,亦赴火死。孕懋字有怀,霸州人,以进士历太原知府,迁宁武兵备。贼遣说降,孕懋斩之,与遇吉共守。孕懋既自杀,妻杨氏亦投井殉之。贼愤甚,遂屠宁武。
    自成检前后杀死将士凡七万人。曰:『宁武虽破,死伤过多!自此达京师,大同、宣府、居庸重兵数十万尽如宁武,吾辈岂有孑遗哉!不如还陕图后举』。夜既深,忽报大同总兵姜镶降表至。自成喜甚,厚款之。坐甫定,而宣府总兵王承允表亦至(考曰:宣府总兵王承允,「北略」作王通。按前后史有王承允、无王通,或承允亦名王通欤),且以百骑来迎,自成遂一意长驱。既入京师,有半面失手足者,皆宁武所砍伤;啮指告人曰:『周总兵真好汉!再有此一镇,我属安得到此』?故言遇吉者,莫不惊叹悚服,号称「大人」。
    (徐鼒曰:备书官何?嘉死节也。全晋失守,畿内土崩,宁武一关岌然孤注;而乃以即墨未下之城,效睢阳死守之节。虽螳螂当车,有类丸泥之势;而老罴卧道,足寒貉子之心。迨乎登楼射贼,阖室灰尘:麾娘子之军,妇女知义;悬将军之冑,虽死犹生。此志也,与日月争光可也!若孕懋者,附骥尾而彰矣!)
  庚寅(初二日),明帝召对百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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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召府、部、锦衣、詹、翰、科、道各官于中极殿,问御寇策。奏对者三十馀人,皆考选科道练兵、加饷常谈。驸马巩永固请简重臣守都城,圣驾南巡,徵兵亲讨;明帝意不决,诸臣亦皆言其诞妄。既退,乃议分守九门。
    是日,大学士蒋德璟允放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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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命内监及各官分守九门,谕文武官输助。
    京城武备积弛,太仓久罄。命各门分守勋臣一、卿亚二,谕文武输助。初,议佥民兵,魏藻德曰:『民畏贼,一人走,大事去矣』!明帝然之,禁民上城。
    (徐鼒曰:不曰命各官及内监,而曰命内监及各官何?讥思宗之信任宦官也。)
  辛卯(初三日),明大学士范景文、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等请奉太子抚军江南(考曰:李邦华之请,「甲乙史」以为初六日事;「燕都日记」亦然);给事中光时亨阻之,不果行。
    是日,李建泰疏请南迁,明帝召对平台。景文、邦华暨少詹项煜请先奉太子抚军江南;时亨大声曰:『奉太子往南,意欲何为?将欲为唐肃宗灵武故事乎』?景文等遂不敢言。明帝复问战守之策,众臣默然。明帝叹曰:『朕非亡国之君,诸臣亡国之臣尔』!遂拂袖起。
    徐鼒曰:曰阻之不果行何?罪时亨之误国也。闻之计六奇曰:『使时亨骂贼而死,虽不足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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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君之罪,尚可白志之靡他;而竟躬先从贼,虽寸斩亦何以谢君于地下乎』?然则守国之说,借孤注以要名,而非所以忠君也!
  明命原任兵部尚书张国维催督浙、直兵饷。
    国维字玉笥,东阳人,天启壬戌(一六二二)进士,知番禺县。崇祯元年(一六二八),擢刑科给事中,劾罢魏党(考曰:「绎史」有『劾魏党,为忠贤所逐』云云,误也。国维于崇祯元年始擢给事中),陈时政五策;进礼科都给事中,迁太常少卿。七年(一六三四),授佥都御史,巡抚应天、安庆等十府。是冬,贼犯桐城,官军覆没;国维年方壮,一夕须发顿白。请于朝,割安庆、池州、太平别设巡抚,以史可法兼任其事;安庆之不隶江南,自此始也。又于苏、松间捍海筑塘、浚渠通漕,民德之。入为兵部尚书。十六年(一六四三),大清兵入畿内,檄赵光抃拒战螺山;师溃,言者交诋之,逮下狱。国维知库藏空虚,乃倡开事例一法,杀人行劫者皆得输金赎罪;谓己一至江南,数百万可立致。明帝颇惑其说。会苏民诣阙乞贷;即宥出,召对中左门,以原官驰赴江、浙督饷。拜命后,星夜南行,得不及于难。
    徐鼒曰:闻之李逊之「三朝野纪」曰:『国维在谏垣时,不附同乡温体仁之党,然亦不为崖异。镇抚苏、松,与民休息,民颇颂之。中枢之任,值时事多艰,科道交章论列,有曰「深揖打恭,便成职业」;亦略其大而苛其细也。宏光时,再任戎政,先几乞身。南都既覆,钱塘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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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能竭力尽节,以死毕事。噫!是亦可以传矣。汲汲避害,或欲留其身以为有乎』?文秉「烈皇小识」之言,或已刻欤!
  壬辰(初四日),明钦天监奏『帝星下移』,诏百官修省。
    时灾异迭见:二月,填失光道,星如雨下,荧惑怒角,河鼓坼,摇光坼芒角,黑眚。三月朔,营头昼陨,声如雷,东南蚩尤旗见。大学士魏藻德夜闻刀兵之声入其寝,举家又闻哭泣声。太仓张采家李生黄瓜;采叹曰:『李生黄瓜,民皆无家;乱其至矣』!常州五牧镇农家陈姓者,其壁上日影中见行人来去不绝,长不盈尺,头面须发手足毕具,或持兵器、或车骑冠履、或甲冑;最后一人衣黄袍、冕旒,乘辇,群力士拥卫之:观者如堵,一月始灭。
    是日,钦天监奏『帝星下移』,诏百官修省;而群臣饮酒高会如太平时。
    (徐鼒曰:「传信录」谓:『群臣高会如太平时』。其言或未信乎?鼒闻之京师父老曰:『正阳门外黎园馆,自成入彰义门,始踉跄散』。然则范门闻钟,事倘不谬。)
  明封诸将。
    诏封总兵吴三桂平西伯、左良玉宁南伯、唐通定西伯、黄得功靖南伯,给敕印;刘泽清、刘良佐、周遇吉、高杰以下予级有差。
  明福、周、潞、崇四王南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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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诏谕诸藩捐赀守国;乃往往寇未至而长史、推官倡议远遁。有韩王、益王者,亦弃藩他避,谕令回国。
    (徐鼒曰:特书何?为南都议立张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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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闯贼陷明大名府,兵备副使朱庭焕死之。
    庭焕,单县人,崇祯甲戌(一六四三)进士,以知府累迁兵备副使。知时势将倾,托其幼子于镇江知府钱良辅。贼将刘宗敏传牌至,庭焕碎其牌,励众戍守。城陷,贼缚庭焕大木上射之;骂不绝死,合家殉焉。
  明命襄城伯李国祯提督城守(考曰:「传信录」、「燕都日记」以襄城伯李国祯提督城守为初四日事。「北略」记于初二日,又注于初五日)
    国祯有口才,数言兵事。先是,请于京营外选练,俸粮增给岁费二十馀万,乞御书营额;明帝亲书「共武堂」赐之。京师外城庳薄,自左安门迤西,无复新河之阻。御史裴希请挑窝坑限马足,于总监协三臣内分一人专任外城;国祯请率所领当新桥南之冲,明帝以为能。癸未(一六四三)八月,使代恭顺侯吴维英总督京营戎政。贼既逼,明帝问曰:『卿平日言强兵足饷,今日奚若』?应声曰:『臣兵未尝不强,皇上无饷耳』!每召对,大臣多跪奏;国祯立语睨视,几无人臣礼。被命督练兵守门,国祯日坐西直门;兵无主帅,亦无实籍,贼至遂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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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鼒曰:予始读陈济之「再生记」谓:『国祯为贼所逼,作诗痛哭服药死』;又无名氏「燕都记」谓:『国祯见自成,以头触地争三大事;闯从之。斩衰送葬毕,缢死』:以为言不谬也。长读「魏禧集」,力辨其非。后读乾隆四十一年大学士舒赫德、于敏中奏采访明季殉节事,有『李国祯误国辱身』;而谷应泰「纪事本末」乃谓:『其激烈殉义,足见野史之冒滥难凭』云云。疑野史中无纪其实者矣。晚得钱甹只「甲申传信录」读之,委曲详尽,载之以为丹书焉!)
  癸巳(初五日),明李建泰兵溃于河间。
    建泰病甚,兵遂溃。戊戌(初十日),宁武报至,京都大震。程源谓魏藻德曰:『建泰何为尚住河间?其标下总兵马稔有兵万人,令速赴居庸与唐通协守,犹可镇抚万一』。不听。
    (徐鼒曰:曰溃于河间何?罪建泰之逗留也。出师四旬矣,犹在河间乎!赤眉之众已踏破乎长安,高克之师犹逍遥乎河上。「易」曰:『弟子舆尸』;使不当也。)
  闯贼陷明河间,知府方文耀死之。
    文耀,龙溪人,以郎中擢知河间府。城陷,不屈;贼杖之,骂不绝死。
    徐鼒曰:诸书不载河间陷日,书于兵溃河间后何?蒙河间之事而类书之也。「北略」纪南宫知县彭士宏殉节事,亦不载城陷日。附记于此:『贼长驱畿南,所至款附。士宏励众城守,众谓邑小不支;士宏曰:「击贼不胜,死亦瞑目」。众环泣曰:「如生灵何」?士宏知人心已去,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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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坐堂上。贼入,问「何不备糗粮」?士宏骂曰:「我朝廷官而为贼备粮乎」?贼怒斩之』。
  明设黄绫册,募百官蠲助;封疆重犯许蠲赎。
    吏部尚书李遇知议以勋戚世臣加爵、大小诸臣谕奖,各捐助饷银;在狱犯官如曾缨、董象恒、侯恂、王志举、王永祚、陈睿谟、郑三阳凡七人,充饷赎罪。
    (徐鼒曰:予少时读野史,谓京师戒严,帝不发内帑,守城兵人给钱二十;令妓家出银五钱,百金之家亦出银五钱,人心益离。后自成入京,取银十七库:窃怪思宗之多藏厚亡也。继读某氏「崇祯遗闻」曰:『熹宗在位七年,帑藏悬罄,将累朝所贮银瓮、银、尊鼎重器输银作局倾销,故饷银多有「银作局」三字者。甲申(一六四四)春,廷臣请动内帑。夫内帑惟承运库耳。钱粮解承运库者,一曰金花、二曰轻赍;金花银所以供后妃金花及宦官宫妾赏赉,轻赍银以为勋戚及京卫武臣俸禄。承运库外有甲乙等十库贮方物者也,天财库贮钱者也,古今通籍库贮书、画、符券、诰命者也,东裕库贮珍宝者也,外东库亦贮方物,无金银也。城破,惟东裕库珍宝存耳,安有所谓十馀库积金者?而纷纷谓怀宗不发内帑者何哉』?予始信野史之诬,而又怪数百年之积累何匮乏若是也!及观吴伟业「绥寇纪略」「补遗」谓:『祖宗朝藏镪累万万,自逆奄大去其籍;守者见上明察,恐阙而为罪,相戒弗闻』。钱甹只「甲申传信录」云:『闯搜宫,黄金止十七万、银止十三万,皆因魏珰与客氏偷空。闯甚失所望,夹官搜银之令由是酷矣』。然则伟业「谓竖头须误之」,岂不谅哉!)
  甲午(初六日),明始弃宁远;徵王永吉、吴三桂率兵入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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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鼒曰:曰始弃何?惜行之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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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徵唐通、刘泽清率兵入卫;泽清不奉诏,大掠而南。
    泽清白面朱唇,甚美;将略无所长,惟声色货利之是好。初以总兵镇山东,率五千人渡河救汴。壁垒未成,贼来争,相持三日,互有杀伤;忽拔营去,惶遽奔迸,士卒争舟多溺死。癸未(一六四三)七月,请于青、登诸山开矿煎银(考曰:「北略」载:『二十五日甲申,总兵刘泽清请于青、登诸山开矿煎银,著巡抚设法』。按时事不应有此。「南略」以为癸未七月事,近是。故附辨于此),诏巡抚设法。甲申(一六四四)二月,移泽清镇彰德,不奉诏而虚报捷(考曰:刘泽清虚报捷事,「北略」载于三月初十日;误也。泽清已南下矣,何暇为此!当在移镇彰德时)。命以兵扼真定,又不从;大掠临清南下,所至焚劫一空。通八千人入卫,壁齐化门外;陛见曰:『臣藉二祖列宗之威灵、皇上如天之覆庇,愿捐躯报效,使元凶速就歼夷』。明帝慰劳倍至,赏银四十两;其兵八千八十二人,人银五钱。命太监杜之秩监其军。通不悦谓:『上大帅我,又以内官节制我,是我不敌一奴才也』。随奏:『众寡不敌,当往居庸关设险以待』。拜疏即行,不俟朝命。是日大同告急,命内官谢文举火速赴任。
    (徐鼒曰:曰不奉诏何?罪泽清之跋扈,且为南都四镇专横张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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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论平浙寇许都功,擢绍兴推官陈子龙为兵科给事中;不受。
    子龙字卧子,松江华亭人。幼颖异,工举子业;治诗、古文,宗法魏、晋。以经世自任;与郡人立几社,海内宗仰之,与江右艾南英齐名。登崇祯丁丑(一六三七)进士,授惠州推官,改绍兴推官,折节下士。东阳诸生许都者,豪杰自喜,尝从上海举人何刚学;刚谓之曰:『子居天下精兵处,高皇帝尝用之平乱矣,盍不成一旅以待用乎』?都归,散财结客,招致数千人,阴以兵法部署,思得一当。同郡举人徐孚远见而奇之,谓子龙曰:『许都国士,朝廷方破格求才,倘假以职,隐然干城也』!子龙因与都游,数荐之上官,不能用。
    东阳令姚孙棐,桐城人;托备乱敛士民赀,坐都万金。都家实中产,自请减输。适义乌奸人假中珰名招兵,事发,于都无涉也;孙棐文致之,摘所刻社稿姓字,谓都结党谋逆,持之急。时都有母丧,会葬山中者数千人。孙棐疑有变,遽告监司王雄。雄遣使收捕,都党有冯龙友、戴法聪者,万人敌,拒捕者;即葬所用白布裹头而反,故人号曰「白头兵」,拥都为主。旬日间,聚众数万,下东阳、义乌、浦江,遂逼郡城。然都一无所杀掠,遣从者谢长吏而已。
    巡按御史左光先与孙棐同里,闻变即调兵行剿,所至屠掠;民各保寨拒敌,官兵大败。王雄欲抚之,语子龙曰:『贼聚粮据险,官军不能仰攻,非久持不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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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万人止五月粮,奈何』?子龙曰:『都昨遣使投诚,某以事大未许,今惟有进剿耳』!方拔营,而都使再至;子龙请自往察之,遂单骑往责都(考曰:「北略」、「三朝野纪」纪子龙谕许都,乃遣蒋若来赍书往谕,都与其同事十三人诣狱。「绎史」、「绥寇纪略」「补遗」谓:『子龙单骑往谕,挟都见雄;复挟都徇山中,散遣其众,始以二百人来降』。纪各不同。鼒按「北略」载:『二月二十二日,御史吴邦臣奏浙寇立剪,谕部:「陈子龙、蒋若来才长定乱,作何优异。」』?是蒋若来赍书往谕可据。但赍书后都未必即降,且其众未散遣,杀都而安得不乱?则必如「绎史」、「纪略」所云而后可也。盖蒋若来赍书往谕,都有降意,子龙始单骑再往耳;「绥寇纪略」「补遗」略同。「绎史」但谓都遣使投诚,无赍书往谕事。又以蒋若来为游击,破都围婺之兵,与「北略」以蒋若来为生员少异耳。今依「绥寇纪略」诠次,而录其异文如此)曰:『汝以豪杰自命,今何故反?官兵四面至,汝栖穷山,旦暮耳』!都泣而诉东阳令,且曰:『惟公活之』!子龙曰:『汝罪无生理,今惟自缚见王公,幸得不诛,剿贼自赎耳』!都慨然曰:『请从公往』。其党大哗,以为当决死战,往则受缚耳;因欲加刃于子龙。都遍谕之,始寂然,遂以三骑从出山。子龙阴计:『向顺者惟都,其党皆不可测。官兵欲得都以为首功,万一都出为别营将士所夺,则抚局坏而馀党必叛』。因语都:『将士无不欲剸刃于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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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至营,但称都部将』。都然之。夜半至营,子龙驰入见雄,告以故。雄召都谕之曰:『尔归语都,若以二千人自缚,当待以不死』。都唯唯。子龙乃复挟入山中。众以都不返也,皆甲以待;见都至则大喜,愿散去。乃以二百人降,王雄喜于免过。而诸将吏谓贼可反掌得,怀忿煽浮言。比登山,见狭隘险绝,始咋舌不敢言;然犹托名搜巢,纵火烧民居,杀人者数十里。婺郡绅姜应甲者,必欲诛都。子龙以杀降不祥,力争不得;请诛首恶,赦从者,又不得;竟杀都等六十馀人于江浒。
    三月初六日,光先奏大寇就歼。有旨:『陈子龙定变可嘉,授兵科给事中』。子龙深痛负都,不赴也。纪其事曰:『激变之虐令不诛,受降之功绩不叙。官军剿杀平民,株连无辜,贼平数月,犹骚扰不得宁』云。
    (徐鼒曰:都非寇也,曰浙寇何?惩乱萌也。都以一书生处乱世,好兵聚客,走险拒命;既昧保身、又干国纪,所谓好勇不好学欤!予以恕词,非所以惩乱也。若子龙者,君友之间两无负矣!不受者,嘉子龙,且以赦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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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乙未(初七日),明总兵姜镶叛降于闯贼,大同陷(考曰:「明史」「帝纪」载:『三月庚寅朔,贼至大同,姜镶降。按三月己丑朔、非庚寅朔,「帝纪」误也。兹从「北略」。「传信录」纪于初七日);代王传火斋、巡抚卫景瑗等死之(考曰:「明史」、「绥寇纪略」、「三朝野纪」、「烈皇小识」载同死者有督理粮储户部郎中徐有声。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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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略」载有声于从逆诸臣下;注:『伪户政府属』。「传信录」载入「蹠餔遗脔」,注:『再四掠死』。似有声无死于大同事。又按王岩「异香集」「巡抚朱公传」作总兵徐三乐、郎中朱有声。岂死事者自朱有声涉徐字而误乎?然与他书不合。又「明史」载同死者有山阴知县李倬,「厦门志」有大同参将陈弼心;他书亦不载。附录以备考)。
    景瑗,字仲玉,号带黄,陕西韩城人,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崇祯四年(一六三一),以推官徵授御史,劾首辅周延儒、侍郎曾楚卿憸邪,不见纳。出按真定府,父丧,不俟命竟归。服阕,起故官,疏救给事中傅朝佑等;忤旨,左迁行人司正。历尚宝、大理丞,进少卿。十五年(一六四二)春,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大同,声绩甚著。自成之入西安也,榆林总兵姜让先趋降(大同总兵姜镶,让之弟也)。自成将犯山西,宣大总督王继谟檄镶扼河上,镶纳款而还(考曰:本「传信录」、「明史」「卫景瑗传」。按镶之叛,既云降于大同,而诸书又言自成至宣府,叛将白广恩以书约总兵姜镶降。「北略」「补遗」载广恩书曰:『侍生某顿首拜:国事如此,台台稔知,无容置喙矣。但我辈久为文臣所抑,不啻狗马之贱。今闯王强盛,奸佞在朝,我辈虽欲树功,决至反招奇祸,不若共建降旗以图富贵。台台谅能鉴其始终而幡然从事矣。特此奉约,仍乞赐鸿音,以慰下怀。戎事旁午,馀不尽赘』云云。是镶降于宣府,非降于大同乎?非也。大同、宣府之陷只间一日,声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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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或镶已降于大同,而广恩不知,故以书招之;或广恩书在前。其实,镶不待广恩之约而始降也。前宁武叛之夜,已云「姜镶降表至矣」。盖大同、宣府之陷,俱由姜镶;故记大同事者载之大同、记宣府事载之宣府、纪居庸事并载之居庸。其实均不妄也);而景瑗不知也,邀镶歃血守。镶因宣言曰:『巡抚秦人,将应贼矣』!代王疑之,不见景瑗。会景瑗亦以足疾不时出,镶因得主兵事,伪遣兵助诸郡王分门守。贼抵城下,镶即射杀永庆王,开门迎贼,绐景瑗计事。景瑗出,始知其变也,骂镶曰:『反贼!与我盟而叛,神其赦汝邪』!自成执景瑗之母胁降,景瑗曰:『此膝不屈第二人,可即杀我;我固应痛詈汝,以老母姑忍耳』!大呼「皇上」而哭。自成曰『忠臣也,勿杀』。景瑗头触石,血淋漉。拘之营中数日,自经于海会寺。母夫人之被执也,曰:『我命妇,子为大臣,岂食贼食』!亦骂贼死。
    兵备道朱家仕,陕西河州人。镶之迎降复入城也,其部卒见家仕,骤马冲之。家仕见事去,反走入署,出橐金二千给从吏曰:『我未取大同民一丝,此皆自携来;今罄囊与汝辈,为我叠石掩井,以毕我志』。举家十六人尽投井中,众为掩土,哭而去。总兵朱三乐自刎死。生员李若葵合家九人自缢;先题曰「一门完节」。代王并其宗室遇害。知府董复、乡官韩霖俱降。
    自成入城,缚姜镶而数之曰:『朝廷以要害重镇寄若,若何首降』?命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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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将张天林(考曰:「三朝野纪」作张天琳)曰:『杀降,非所以劝归顺也』。遂释之。以天林镇大同。镶谢之;天林曰:『国家创业,招徕固应如此,何谢为』!自成趋宣府,镶复请先导;至阳和,语其次弟瑄并降贼。及自成之败于关门而遁也,镶走阳和,假瑄部疾趋大同。城守者闻吴三桂兵且至,不欲启;天林曰:『此独镶来,必酬劝王不杀也』。命启门。镶入,即斩天林并其党何天相等。据宁武、代州沿边诸邑,投诚大清,睿亲王多尔衮令摄总兵事。镶请以明枣强王裔朱鼎册嗣藩大同,奉明宗社;睿亲王切责之。旋随英亲王阿济格征陕西有功,统摄宣、大诸镇。顺治六年(一六四九),以叛诛。
    (徐鼒曰:镶之请以明裔嗣藩也,为故国计乎?欲挟以自重耳、一门贼子、两朝罪人,摭其颠末,见鸱枭之终不革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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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以翰林院庶吉士陈名夏为户、兵两科给事中兼翰林院修撰(考曰:陈名夏之命,「北略」载于初九日)
    名夏先有招募山东义勇等事疏。是日,召对中左门,因言『淮、扬要害,宜练兵重镇』,称旨;即御前拜是命。时检讨方以智、行人刘中藻(考曰:中藻「北略」、「传信录」云:『官行人』;「南疆绎史」同。或作中书,误也)各请出外募兵,俱不报。城陷后,名夏降于贼。顺治二年(一六四五)降于大清,积官至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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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大学士。顺治十一年(一六五四),以事诛。以智字密之,桐城人;中藻字荐叔,福安人(事见后)
  丙申(初八日),大风霾,昼晦。
    是日,明帝召户部侍郎吴履中问库银几何?对曰:『仅存八万』。明帝曰:『以备城守,边饷不可发』。履中言:『若无九边,京师安守』?不听。
  明副总兵姜瑄、道臣于重华叛降于闯贼,阳和陷。
    瑄即让、镶之弟也(考曰:「明史」云:『镶兄瑄,故昌平总兵也,劝镶降』。似瑄降贼在前。又「明史」亦无姜让其人,今从「传信录」)。重华,青城人,以边材荐仕者。迎贼十里外,官民或椎牛载酒以先,或预为大膳进食;至有掠民子女以献者。
  明监视宣府太监杜勋、总兵王承胤叛降于闯贼,宣府陷(考曰:「北略」载:『初八日,宣府陷;初九日,阳和陷』;「传信录」互异。按「传信录」近是。「三朝野纪」云:『贼既陷阳和,长驱至宣府』。阳和在大同之西,无陷在宣府后之理。「北略」引「朱之冯传」则云:『十一日,贼抵城下』);巡抚朱之冯等死之。
    之冯,本名之裔,字乐三(考曰:「北略」云:『字乐山,号勉斋』。王岩「异香集」云:『字德止』。兹从「明史」);徐州人,入顺天大兴籍,中天启乙丑(一六二五)进士(考曰:本「题名碑录」、「异香集」)。崇祯二年(一六二九),由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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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员外郎,坐事谪布政司理问,迁行人司副,历刑部郎中、浙江驿传佥事、青州参议。捕盗、击豪强有声,进副使。赍表入都,寄家属济南。城破,妻冯氏匿姑及子,而自沈于井。姑李氏闻之,绝粒死;之冯庐墓侧。服阕,起河东副使,杀通贼大猾朱金宇,部内以宁。之冯自妻死,不再娶。上疏曰:『妇事夫,犹臣事君也。臣妇冯氏不负臣,臣敢负国乎?臣于国,愿如臣妇之于家也』。请改名之冯。十六年(一六四三)正月,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是时贼由阳和长驱至宣府,之冯登城誓众,而勋与承胤已纳款矣;惧之冯不从,乃请之冯守北城。之冯虑京师失北门,疏请重兵守居庸。贼谍间之曰:『抚院以人心离叛,请兵屠矣』!会朝廷命一将屯保安,众益哗。俄贼至,勋绯袍鸣驺,出城三十里迎贼。之冯尚登陴悬赏,无一应者;叩头曰:『愿中丞听军民纳款,全一城性命』。俄报贼已从南门入,满城百姓胸前黏「顺民」二字,焚香跪接。之冯愤甚,指红夷大炮曰:『汝曹试发之,可杀数百人。贼虽杀我,无恨矣』!众莫应。自起燃火,兵民竞挽其手。之冯乃夺士卒刀自刎(考曰:朱之冯之死,「纪事本末」、「三朝野纪」云自刎,「甲乙史」、「烈皇小识」云贼杀之,「北略」引「本传」则云缢死。又诸书有云乡绅张罗彦自杀,误也。罗彦死于保定之陷,与宣府无涉;详见戴田有「保定城守纪略」),众弃其尸于濠中。后自成兵败,前任巡抚李鉴举兵诛伪将,求之冯尸。死五十馀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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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如生,奠而葬之;以姚时中配享。
    时中者,宣府廪生也。知监、镇有二心,叹曰:『以死勤事者,朱中丞耳!吾当从其后』。题壁孔子庙曰:『杀贼无权,偷生不义;妻子无知,付之不计』。衣巾自缢死(考曰:本「异香集」、「史外」)。同时死者督粮通判朱敏泰、副将宁龙、系狱总兵官董用文、副将刘九卿、在籍知县申以孝;其他妇女死者又十馀人。
    (徐鼒曰:诸书言姜镶降于宣府,此言总兵王承胤何?纪实也。镶叛而后瑄叛、瑄叛而后阳和陷,贼得长驱至宣府。记事者,追叙之情事然也。实则宣府自有总兵王承胤,亦名王通。「传信录」谓其欲缚之冯以降;「北略」引「朱之冯传」谓:『通已潜遣骑赍降表迎贼,故自成陷宁武关夜,有镶与承胤表至』云云也。乌可归狱于镶而使承胤之罪不著哉?不日何?阙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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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刘泽清戕兵科给事中韩如愈于道。
    如愈尝疏论泽清不法事,泽清赂以重币,弗纳;加诮让。至是,如愈以催饷过东昌戴家庙,泽清遣兵劫杀之;曰:『尚能论我主将否也』?如愈身中数创,挺挺不挠,惟言『幼子不应杀』。劫者曰:『无与小儿事』。舍之去。
    (徐鼒曰:戕者何?甚泽清之罪也。「公羊传」曰:『戕者,残贼而杀之也』。镇将残贼王人,变之大者;故变文书之。前奉使讥如愈,此罪泽清何?义各有当也。如愈,君子也,责之婉;泽清,乱人也,诛之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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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淮安巡按御史王燮诛贼党巩克顺以徇。
    燮字雷臣,黄陂人,崇祯丁丑(一六三七)进士。知河南祥符县,三守危城,以才力称。是时莅任淮安,有伪选淮安知府巩克顺行牌淮上,燮碎其牌,擒克顺,斩以徇。燮自任守河,而托路振飞守城,士民恃以屹然(考曰:本「南略」)
    (徐鼒曰:特书何?嘉燮也。伪牌所至,壶浆相迎,岂民之无良哉?无良有司以抚循之,遂匍匐而谓他人父耳!迅诛伪官,绥辑百姓,燮其加人一等哉!)
  戊戌(初十日),明徵戚珰助饷,进太康伯张国纪侯爵。
    是日,按籍令勋戚、大珰助饷,遣太监徐高宣谕嘉定伯周奎为倡。奎谢曰:『老臣安得多金』?高泣谕再三,奎坚辞。高怫然起曰:『老皇亲如此,大事去矣!多金何益』!奎不得已,捐万金;明帝少之。奎求助于后,后应以五千金;奎匿之,输三千焉。太监王之心最富,献万金。诸内官大书于门曰:『此房急卖』;杂出雕镂玩好售于市。魏藻德输银五百。陈演既放未行,召入,极言清苦,以『从未向吏、兵部讨一缺』为辞。百官相率以衙门省直汇出,先后所捐二十馀万。惟太康伯张国纪二万,馀不及也;进国纪侯爵。又议前三门巨室输粮,诸巨室不乐而止。十七日,贼薄城,有厚载门小民捐银三百两。又一老人居彰义门外,时避入城,罄所积四百金,痛哭输户部。又优人王四者,捐四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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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鼒曰:特书何?伤之也。诸书纪贼之拷掠诸臣也,周奎银五十二万、珍币数十万;王之心十五万,玩好称之。陈演以四万两送伪权将军刘宗敏家,刘喜甚;后为怨仆所告,先后搜掘黄金三百六十两、银四万八千两,珠宝盈斛。其总于货宝也,不待问矣。而乃城门之火,已及池鱼;积薪之堂,自嬉巢燕。置君亲于不问,甘唾骂以如饴。卒之季伦灭门,利归奴辈;夷甫营窟,见笑羯胡。焚身而齿亦无存,杀汝而璧其焉往?彼昏不知,大梦斯觉,可恨亦可嗤矣!连类记之,以为剖腹藏珠者之殷鉴也。)
  己亥(十一日),明再颁罪己诏,始尽免加派三饷。
    贼乘胜直下,日召群臣议,绝无良策。明帝见举朝无人,每回宫,痛哭而入。是日,颁罪己诏,尽捐加派三饷;募擒李自成者爵伯,银万两;诸胁从,许带罪立功;各路官兵义勇,水陆并进。廷臣有劝南迁者,明帝怒曰:『诸卿平日专营门户,不为朝廷出力;今日死守,夫复何言』!谕兵部:『讹言及家眷出城者,擒治』。省释监犯,复罪废诸臣冠带。给城军半岁粮;然饷实无出,贼复以金诱之,士卒解体。庶子马世奇每朝罢,叹曰:『不可为矣』!
    (徐鼒曰:曰始尽免何?讥行之不早也。唐庄宗之阻于罂子谷也,劳执仗者曰:『金银给尔』!对曰:『陛下与之太晚,得者亦不感恩』。呜乎!何行之不早也!)
  明命司礼太监王承恩提督内外京城,总督蓟、辽;王永吉节制各镇,便宜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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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廷臣惟议闭门止出入,馀无一筹。议增外城兵,则内阙;增内则外阙。李国祯每事逊王承恩,科臣戴明说劾之;后明说亦降于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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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壬寅(十四日),明南京孝陵夜哭。
    日色两旬无光;是夜,风色阴惨,沙尘涨天,南京孝陵哭。癸卯(十五日),日色益晦。正阳门外关帝庙旗竿劈为两截,横道上。
  明起复太监曹化淳守城,收葬魏忠贤尸。
    化淳昔事忠贤;奏言:『忠贤若在,时事必不至此』。因传谕收葬忠贤遗骸(考曰:本冯梦龙「燕都日记」)
    (徐鼒曰:特书之,讥思宗之谬也。)
  明总兵唐通、太监杜之秩(考曰:杜之秩「传信录」作杜勋。后杜勋缒入城,亦有作杜之秩者、又作杜秩亨。或勋与之秩一人而二名欤?或以其同姓杜而传闻致误邪?按「三朝野纪」、「烈皇小识」则确是两人)叛降于闯贼,居庸陷(考曰:居庸之陷,「北略」、「纪事本末」谓:『十五日癸卯,日风晦,贼抵居庸』。「烈皇小识」亦载于癸卯,日色益晦。后聋道人「遇变纪略」以为是日报居庸关陷。「传信录」则云十三日陷,十四日报闻);巡抚何谦遁。
    贼由柳沟抵居庸关。柳沟天堑,百人可守,竟不设备。总兵唐通、太监杜之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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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降,抚臣何谦逃;京西郡县望风瓦解,将吏或降或遁。伪权将军刘宗敏移檄至京师云:『十八日入城,至幽州会同馆暂缴』。京师大震,屯三大营于齐化门外,勋戚卿贰分直坐门。
    (徐鼒曰:唐通之降也,或曰迎降。或曰通迎战,忽营中一虎冲跃,通惊仆,被虎擒啮;贼众四合,虎卸皮下,乃贼将谷大成伪扮者,通就执乃降。总之,为降将军无疑也。不日何?阙疑也。)
  闯贼陷明昌平州(考曰:计六奇曰:『他本载昌平十二月破,李守鑅死;而「甲乙史」载十二日李守鑅死,十六日昌平陷。予谓十二杀守鑅,则昌平之破可知。载十六者,十六始报上耳』!鼒谓计说非也。昌平去京师九十里,乌有十二日破而十六日始闻之理?且贼锋剽忽,岂有十二日已破昌平,迟四日后始至京城,使得其守备?贼计不如是之拙也。「三朝野纪」、「明亡述略」、「烈皇小识」、「纪事本末」俱云十六日昌平陷,「传信录」云十五日),总兵李守鑅死之。贼焚十二陵,分兵掠通州。
    是日黎明,昌平陷,诸军皆降。守鑅骂贼不屈,手格杀数人,人不能执;贼众围之,乃自刎。贼遂焚十二陵享殿,伐松柏。传檄京师,分兵掠通州粮储。明帝方御殿,召考选诸人问筹饷安人。滋阳知县黄国琦对,称旨,授给事中。馀以次对。未及半,忽秘封入,明帝览之色变,即起入。诸臣立候,移刻命俱退,始知为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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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守也。
  明京营兵溃于新桥南,闯贼遂薄京师。
    先是,贼信急;王承恩以『守城不如守关』白,遣万人往。乃贼不由居庸,从柳沟抄陵后以入;万人失道,未尝与贼遇。李国祯谓:『守不如战』。发三万人营新桥南,据八阵图,包十五里以为屯。贼至沙河,闻炮响,则三万人齐溃,甲仗、火器尽以资贼。贼自西山达沙河,连营无隙地,竟夜火光烛天。京师羸弱数万人,饷久阙,又无炊具,人给百钱,市饭为餐,无不解体。而贼自入中原,破秦、晋,窥畿辅空虚,潜遣其党辇金钱、毡罽为大贾列肆都门或挟赀充衙门掾吏,刺阴事。都中遣拨马探之,贼厚贿结之,拨马无一还者。有数百骑至齐化门,迤平则门而西(考曰:「北略」、「传信录」谓:『贼于十六日夜犯平则门。按十七日远尘冲天,寇深矣,俄攻平则、彰义门矣』云云。是十六日夜尚未犯门也。盖虽未犯门,而自沙河连营直进,已薄京师矣。又「北略」载京营之溃于十七日,误也「绥寇纪略」「补遗」谓:『贼至沙河,闻响,则三万人溃散』。则是十六日事);营兵诘之,曰:『阳和兵之勤王者』。实贼候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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