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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绎史第四册(绎史摭遗) (自动笺注)
繹史摭遺卷一
                          吳郡李 瑤子玉
    目 錄
   宮壼妃御列傳
     唐元妃曾氏
     魯妃張氏(附從宮嬪周氏) 元妃張氏(舟山冊立)
     桂太妃王氏、太妃馬氏(永明王生母) 桂元妃王氏(從難宮嬪某氏附)
公元1584年
    案「夢華潭叢錄」曰:『自古宮壼肅雍未有過於勝國者也;嬙媛之殉烈,亦未有過於勝國者也。
一朝家法嚴矣!
二祖貽謀遠矣!
甲申三月之變,孝哀孝烈皇后與妃侍十數人宮女二百餘同殉國難。
南都之下也,潞王杭州降,福藩鄒太后北去;渡淮水太后伺間奮躍,墮急湍死』。
考之質疑諸文,則曰:『馬士英挾走入浙之太后;偽也』。
疑者言即士英母,其說近是未便列之傳次。
福王故妃童氏之獄已詳附「南都紀」後;疑詞歧說而究非正御之妃,是亦不足以為之傳。
王先妃黃氏、繼妃李氏,皆早逝甲申秋南都追諡黃妃曰「孝哲懿莊、溫貞仁靖皇后」,李妃曰「孝義端仁、肅明貞潔皇后」。
明年三月於童妃獄後,更上黃妃諡曰「孝哀慈靖、恭惠溫貞、偕天協聖哲皇后」,黃九鼎封雒中伯
   列傳
    唐妃曾氏
公元1632年
  唐王元妃曾氏,南陽人諸生曾文彥女。
崇禎五年王襲位,年已三十有一;妃年十九,選入宮
頗知書禮任內政,王甚暱之。
九年秋京師戒嚴,王以擅發護軍勤王得罪,廢庶人安置鳳陽高牆
押發張有度將以檻車上道,王自裁不殊
比至高牆,中奄人索賄不可得,以石墩鎖之,極所困苦,王病瀕死官醫下藥,妃恐詐,不與飲。
入夜默禱於天,自剜股肉進之;食淡攻苦以居。
王愈後始聞,遂更相憐愛
南都立,以赦,命徙廣西之平樂乙酉夏,抵浙而南都覆,妃間勸王為自立計。
六月,入
福州,群臣擁之監國
即位,於秋八月壬辰奉冊為后;父文彥封吉水伯
命婦入朝太和殿,僉所賚。
王性從儉宮中屏去金玉錦繡一切供飾;至幃幕衾褥,率以大布為之。
不列嬪御僅有執事人三十餘輩而已
以故鄭氏初進美女十二人,雖留之而絕不見御
  妃既素能理事,至是頗與外政
凡王批閱章奏,多所參駁
每當臨朝,則垂簾座後,以共聽斷朝臣私有所議。
總憲張肯堂具疏論之;略曰:『本朝高、二后皆有聖善之德,助成王業;然皆宮闈之中,默相贊助
垂簾之制,則非聖所宜不可以示遠
公元1645年
人』!
疏入,妃大恚
肯堂以是遂疏於王。
說者謂唐王當時,英察之譽;至此銳意中興,而溺於內愛如此有以知其不能大功也。
是冬十二月王親戎;由水道進,妃亦御舟以從。
公元1646年
  丙戌元日,王在建寧不受朝賀
既而右督師楊廷麟、楚督何騰蛟迎王移駐各疏相繼至,妃密言鄭氏不可倚亟請何騰蛟為是
龍陰懷不測多方沮遏;洎王決計出汀巡贛,迺使軍民數萬遮道號呼,擁駕不得前,即又表請暫回天興
無已,遂移駐延平
秋七月元子生,妃出。
大赦加恩,從興諸臣悉晉爵一級
騰蛟命將鐵騎五千來迎;行抵韶州,而龍已棄關去。
  王師長驅度仙霞嶺行在震動
將出奔,急命妃先發宮眷皆以騎從
甫出城,官軍掩至,稱扈蹕者;直入行宮
從官迸散,王遂被難
妃先被執於塗,舟次九瀧潭,乘間投水死。
閩中永明王立,遙上尊號曰「思文皇后」;已加諡曰「孝毅襄皇后」。
    摭遺」曰:曾妃以才能自用固有攬及外政之非;然卒無大過,猶不失為明德助也
論者謂唐王內制於妃,而有以知其無功;斯語則苛矣。
夫天不祚明,雖有賢妃內贊,又何能免於悍帥外投乎!
    溫氏「紀略」,於閩、粵諸妃大書為「后」;「摭遺」削之,故不曰后妃傳」而曰「宮壼妃御傳」也。
   魯妃張氏(附從宮嬪周氏)、元妃張氏(舟山冊立)
  魯監國前妃張氏,會稽人
早歲入宮王監國後,冊為妃,生世子
國俊,故選事;與內奄合,專攬事權,延納貨賄
嘗受降臣謝三賓萬兩,脅監國必致三賓樞要而後已。
妃聞之,脫簪待罪監國慰之以免
  及江上師潰,命保定伯毛有倫宮眷世子出海
載拜辭曰:『勿以妾故為王累』。
遂手碎磁盤自剄死。
  宮嬪周氏出海後被北去,亦自刎。
  魯元妃張氏,鄞人。
舟山後,冊立
初以丙戌春入宮,次於會稽張妃,主內政
西陵失守監國江入海。
保定伯毛有倫奉命宮眷世子蛟關出,期於舟山會。
道逢定海總兵張國柱亂兵殺掠,劫宮嬪內人去,有倫全軍歸命
在副舟中急令舟人鼓棹突前,追兵不及
荒島數日,飄泊舟山監國已入旁皇無所歸;吏部尚書張肯堂遣官護之,得達長垣
監國之流涕,始進冊為元
在海上者三年風帆浪楫,莫副山河之容。
己丑黃斌卿伏誅,始復入舟山
先是會稽張妃國俊豫事歎曰:『是何國家、是何勛戚?
而尚欲爾爾乎』!
至是,親族之有至者悉遣之。
  大兵辛卯三道入海,監國蛟關未能猝渡,親帥師搗松江以牽其勢。
湖伯阮駿居守敗死
兵臨城下安洋將軍劉世勛分兵宮眷出,然後背城一戰
傳諭辭曰:『將軍意良厚,然蠣灘鯨背之間,懼為奸人所賣,則張妃之續也。
願得死此淨土』!
諸臣乃止。
城陷,元整簪服北向拜謝投井而死。
義陽王杜氏宮娥張氏並從之。
錦衣指揮王相內臣劉朝共掌宮事,歎曰:『真國母也!
豈可使其遺骸為亂兵所窺』。
相與巨石填之;即共刎其旁。
既而監國聞之,加諡為貞妃」;封其井,立碑以祀。
    摭遺」曰:或傳魯世子義士申毅潛挾以去不知所終
舟山冊立,或作陳氏、或又作即張氏之妹。
今以甬上全氏「宮井篇」案諸,則信張氏之為元矣。
全氏云:『元世居吾鄞鄭丞相府大池之北,其女兄吾家僉事府君
未死,嘗遣間使中土寄書訊其女兄,歷敘蛟關之掠、長垣之困、琅琦之潰、健跳之圍,操尺組待命不知凡幾
鬼火當庭燎、黃蘗以充葛藟猿鳴龍嘯以擬晨雞苟延餘息,荼苦六稔
到頭,終擬一死以完皎然之軀。
其節素定如此
天下善惡一也,景陽之辱,高熲正法青谿不可以為暴;則舟山之烈,雖經易代,而表章不可以為嫌
向使當時史局諸臣達之興王之前豈有不動色矜歎,附之二后傳中者。
何並不食之泥,湮沒恐後?
是皆不知聖朝旌勵幽冥者也!
翁洲前宋之山也,況元為鄞產;是尤吾鄉所最有光者。
宮可亡,井不可沒矣』!
    又案會稽張妃之死或謂出海被劫北去中途磁盤自剄
質諸楊氏跋語」:「魯紀年」、「海上見聞紀」,被劫,而「魯春秋」、「今魯史」、「江東閏位紀」、「舟山紀略
諸書作辭王死,當得實也;今從之。
然推元之辭『懼為奸人所賣,為張妃之續』一語,則似出海後被自剄說是矣。
附注此,以待後考。
   桂太妃王氏、太妃馬氏(永明王生母)
  桂太妃王氏,湖廣人;為桂恭王繼
慈惠通知大體
丙戌秋九月,粵中督臣丁魁楚撫臣瞿式耜等議立君,共推永明王神宗嫡孫統系之正,將擁之監國
太妃召王入宮嚴詞誨之;且曰:『當此天下大亂,兒非治世才。
何苦一朝虛號,致塗炭生民南中閩中可鑒也』!
已又明告大臣曰:『諸臣何患無君,願更擇其可』!
即位追尊皇考桂恭王為端皇帝,遂尊太妃皇太后;封其弟國璽武靖伯
辛卯夏四月戊午,薨於田州,葬南寧;諡曰「孝正莊翼、康聖皇太后」。
  馬太妃永明王生母也(家世不詳所自)。
肇慶即位,尊為皇太妃
兄之子馬九功封鎮遠伯
積十六年中,備極流離奔播之厄。
後為緬人執送之滇,吳三桂遣將押發赴燕行次黃茆驛,與王妃推軨相望彼此禁不得語而各以手示,迺同時扼吭以死。
   桂元妃王氏
  永明王妃王氏,吳人
父略,嘗為粵中郡守國變去官,遂家於粵。
妃素閑靜;入
公元1706年
宮後,上侍兩宮盡敬禮,總持內政
丙戌冬十有一月冊立為后;父略封長洲伯
公元1707年
  明年丁亥王稱永曆元年;駐武岡改名奉天府
秋七月,我大清兵破寶慶直趨奉天城下。
錦衣指揮文安伯馬吉翔太妃及妃、諸宮眷斬關夜遯,由水道馳入蠻境
會天淫雨泥塗軒冕至竟不得一餐
宮女內豎踉蹌泥淖中,饑餓無人色;而妃則夷然也。
公元1648年
  戊子春,駐南寧
閏三月王子慈烜生,妃出;大赦
  初,桂林之役,妃嘗發內儲餉軍不足,則資以簪珥之屬。
留守大學士瞿式耜妻邵,亦出金珠為助;時謂中宮之賢,有以召之。
及入安隆,土銼蘆簾,幾不蔽風雨浣衣麤飼,供給不時:倍歷有生之厄。
  已而賊臣孫可望日益無禮於王,王不能堪,與大學士吳貞毓內臣福祿、全為國定策密使奉敕李定國晉王令之將兵所謂「密敕之獄」也。
馬吉翔司禮太監天壽比奸,諂事可望;發其事,指貞毓而下豫議十八人欺君誤國、盜寶矯詔,以福祿為國主事張鐫為首罪。
凌遲時,張、全二人愬於太妃求救天壽等迺直入宮門,擒二人坤寧宮外。
太妃與妃稍問之,壽怒目厲聲訶之止。
獄既具,吉翔天壽益思所以可望以為事涉內宮王妃知情,宜廢之以截後禍,令其黨主事蕭尹具疏密陳古來后妃不道廢立事。
妃迺泣愬王前曰:『不虞漢家末世之風,見於今日
也』!
王迺留中寢之。
  洎入緬,輒以病自哀。
既而咒水禍作,與諸宮眷叢處一室
每聞諸家眷屬自盡者,泣謂嬪侍曰:『吾非不能為此,顧以太妃在,恐重傷王心也』!
尋為緬人所獻,中塗馬太妃扼吭死。
    (案有明三百年,列辟專房之溺、後宮無預政之嫌。
萬貴妃、劉夫人鄭貴妃李選侍之流,雖寵冠當時實權無私授;法至嚴矣。
爾後南疆稱號流離瑣尾中,而宮府肅然;及際危亡,皆能以節自顯。
溫氏闕諸,烏足昭信史;特裒此為「摭遺卷首。)
  緬中咒水之禍,同時從難諸王眷屬文武諸臣之妻女倉猝畢命者,並得數十人
略附姓氏如左
  吉王(闕名)同妃某氏及二貴人,當禍作時,相向哭。
旋聞緬人復以兵三千圍王所,逼桂太妃王妃、諸宮眷二十五人一小房,聚泣逾雨炊許(?)。
諸酋搜括財物,每三、五人一人無分貴賤
多觸刃死,自縊者亦不可勝數
既而通事者引護守緬酋飛馬至,呼曰:『勿傷皇帝國公』(而沐國公已先過河死)。
俄,復移王及宮眷出居天波之屋,大小內外共棲一樓三日夜,幾斷水食;吉王妃與二貴人自經
  松滋王妃某氏,聞王罹禍襝衽載拜投繯死。
  從官王啟隆妻吳、妾周,連袂並縊。
內監見而解之;吳曰:『汝與吾夫善,當速吾死,何救為』!
卒死之。
吳承爵妻先勒其子女死,乃自盡
齊環妻,抱子自沉於淵
馬吉翔四女投繯,哭曰:『不知吾父為何等事,雖死,人猶罵之也』!
亦死之。
    摭遺」曰:永明王寄跡安隆,名擁虛位,實類幽囚
六年十一月,有杖殺坤寧宮常在郭良璞一事(常在女官名,其階出近侍上)。
隆行庳隘奄寺宮人分班宿衛,餘盡寓居於外。
良璞,故奄夏國祥之對食也;年十九,薉閔薉女捷敏,雅擅三絕,能擊劍走馬
在安隆時巴東王妃某氏與之善。
張應科者,孫可望私人也;一日窺見良璞,心好之。
移居近巴東王第,晨夕致殷勤甚,締於王。
王亦暱就應科王妃出見呼之曰「嫂」,又甚尊禮
得通良璞
久之事覺,王命良璞死,並殺內監李安國,賜巴東王與妃悉自裁
王畏可望,特下璽書一通,與言應科事;可望第令應科朝門之外
當是時,播越之慘已如此,而宮令之肅猶如彼;則有明一代禁中帷簿修、衽席辨,始之終之罔或佚蕩,又誰得致疑燕歸龍帳犬吠羊車之影也哉
    又案爾時永明復有宮嬪某氏者,初由安隆入緬,追送不及,遂入白文選營中端謹持禮,文選亦甚致敬誠也。
冀將得所間而送歸王所久之不獲
文選出降,將挾以北走;嬪氏聞之,急自散髻,以髮結喉而死。
    「摭遺」補曰:案士英奔浙時,道有所沮;輒大言曰:『誰敢危太后駕』!
此即老奸欺世逃生之計,而早為廣德州趙景和一語道破;故必執殺景和而後行。
及之杭州守臣以總兵府太后行宮,許百官士民往朝之。
見則侍一女官、一士英
儀度褊陋,出詞且不類宮中語;諸臣有以
公元1644年
南中事請者,則左顧無以應,士英多代之答。
後潞藩雖迎入第中,亦未嘗識其真也。
或者謂是南都宮人,受士英所指而然;實則太后先於我軍進守皇城時,毀容易服溷入宮人中被驅以北。
及渡淮,乃乘間水死監守方知太后
說則近似矣。
二者交錯,傳之如此。
太后鄒氏,本京師人,為福恭王次妃;甲申秋七月南都上尊號曰「恪貞、仁壽皇太后」。
其弟存義,官千戶南都封大興伯
公元1645年
    故妃童氏,本周府宮人,為福王再繼之妃。
洛陽破,氏與鄒太妃逃至尉氏縣,將依其族人童尚宣不得,遂展轉逆旅間。
未幾福王亦至,就邸中相依久之生一子。
及王南下,氏與太妃散失相顧
已而南中遣官詔恭太后不及童氏,氏沿泣於塗,自為狀投河南巡撫越其杰所。
其杰巡按御史陳潛夫議,奏報童妃故在;王置勿召。
乙酉三月十三日,氏以其杰議送至都,王益不悅,命付錦衣衛監候
尋命馮可京鞫之,氏就階下細書宮奉御年月相離情事詳晰
可京奏聞,王抵之地,叱為妖婦;可京遂辭勿與審。
改命尚忠竟其獄;以嚴刑拷掠血肉狼籍矣。
氏迺宛轉呼號,閱兩日死。
繹史摭遺卷二
                          吳郡李 瑤子玉
    目 錄
   南都遺臣、閩疆閣部從難諸臣列傳
     曾 櫻、路振飛 何 楷 徐人龍 楊文驄(孫臨) 錢敬忠 姜一洪 熊 緯(郭符甲)徐復儀 周之藩(傅冠曹學佺馬思理蔣德璟顧錫疇黃大鵬葉翼雲傅啟耀、元綸、趙卯等附)
    前史本恉殉國是重;「摭遺」則盡臣職者,同列傳也。
閩疆諸臣,前史概見;而閣輔曾、路兩公尚書何元子徐亮生侍郎楊龍友太僕姜開初給諫熊文江輩皆南都所遺,而畢於唐王之事、之時而未臣永明者。
錢玉塵三疏,足以南渡闕文也。
龍友士英故,屏於清議;究其末得一自贖後世當亦恕之矣。
至於閩事敗而諸臣之有聞信自盡者,或因徵實不詳、或因僅以死見,並於「書後附列其名。
   列傳
    曾 櫻、路振飛
公元1616年
  曾櫻字仲含峽江人
萬曆丙辰進士,授工部主事,歷郎中
天啟二年,出為常州知府
諸御史巡視監倉、江漕及提學屯田者皆操舉劾權,文牒日至
具狀南京都察院曰:『他方守奔命巡按,獨南畿奔命巡按;請一切飭罷』。
比屯田御史屬吏應劾姓名不應
索者慍,危言恐之;答曰:『僚屬無可劾,止知府無狀』。
因自署「下考」,杜門待罪撫按亟為慰留,始起視事
織造中官李實劾罷周起元,迫知府行屬禮;如故
既而檄至,侮以「爾汝」;亦以「爾汝」報,卒不屈
魏忠賢禍起,無錫高攀龍江陰繆昌期李應昇被逮;乃為之助貲。
攀龍死,復經紀其喪,出其子、僮僕於獄,為文祭之。
宜興毛士龍武進孫慎行並以忤奄遣戍士龍逃去,而緩慎行之行;忠賢敗,事遂解。
尋遷浙江右參政士民請留,詔以新秩還任
  崇禎初,以參政分守漳南;擒斬九蓮山土賊至盡,士民為建祠。
母憂歸。
服闋,進按察司分巡福寧
先是紅夷為寇,副總兵鄭芝龍平之
廣東劉香作難總督熊文燦欲得芝龍為援,微聞芝龍有舊,疑不遣百口保之,遂討滅
芝龍,憾次骨(?)。
逾年東廠一男子,言為行賄遷秩
帝怒,命逮治
御史先春曾為屬吏,知其賢;於他疏附白之。
詰問;因具陳賢。
然不知賄所從來,乃命閩撫沈猶龍巡按張肯堂案覆
案廠檄有奸人黃四臣名;芝龍前曰:『四臣我所遣。
我感恩,恐遷去。
命從都下探之,不意妄言之此』。
猶龍肯堂遂據以入告,力訟冤;芝龍
上疏請罪
士民為之醵金辦裝耆老數千人詣闕登聞鼓聲其冤。
得旨入獄俟命都中;削芝龍都督銜,仍令以故巡視海道
未行,改湖廣按察使右參政賜敕分守湖南
故事分守無敕;帝為特賜之也。
衡、永故多寇,數殘州縣令咸不稱職
至,疏薦蘇州同知晏日曙、歸德推官萬元吉才。
兩人坐事罷,以薦,俱赴官
乃調芝龍勦賊,賊多降,一方以安。
  遷山東右布政使分守登萊。
旋擢南京工部右侍郎乞假歸。
山東被兵巡撫王永吉所部濟、兗、東三郡盡失,匿不聞;兵退,以恢復報。
登萊所失無幾,以實奏。
論罪永吉翻擢兵部侍郎總督遼冀;奪職,下刑部獄。
十日京師陷,賊盡釋諸囚;微服遁,自詣南京刑部
福王立,法司當以贖徒
公元1646年
  及唐王稱號福州鄭芝龍專柄;因薦,起工部尚書東閣大學士
張肯堂吏部,王移肯堂都察院,令專掌吏部事。
處躬廉謹不畏強御;其當詮政,持法不撓,數有所執爭
丙戌春邵武訛傳寇至,知府吳士煒、推官朱健並出奔;建陽知縣施坐貪墨:俱逮問論辟
力爭之,以為罪不至死;王雖不能用其言而心嘉其忠直
尋薦揭重熙傅鼎銓等,擢用之;後皆以節著,人謂其知賢。
覃恩太子太保吏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
  比王建寧、駐延平,命與定遠侯文昌留守福京。
大清兵入景寧關,勢不支;文
昌死之。
櫻迺挈家海外,依鄭成功中左所。
五年,其地被兵;歎曰:『吾之不即死者,死有待也。
而已矣』!
自縊
公元1625年
  路振飛字見白曲周人
天啟乙丑進士,除涇陽知縣
大吏魏忠賢,將建祠涇陽,執不從
邑人張問達忤奄,坐追贓十萬,故為遷延;奄敗,乃解。
流寇入境,擊卻之。
  崇禎初徵授御史
疏劾首輔周延儒『卑洿奸險黨邪醜正,啟宵小奔競之門、短豪傑敢言之氣。
祈立斥,以清揆路』!
被旨切責
復陳時事十大弊,進退黜陟間,多所論列侃侃不阿
出按福建會海劉香老數勾紅夷入犯,乃懸千金激勵將士於是鄭芝龍等破之,詔賜銀幣。
俸滿,以京秩錄用
疏請暫止錢穀刑名之奏,深思安危治亂之幾。
比將簡用輔臣上言:『枚卜盛典使夤綠者竊附,則不光如向者周延儒溫體仁公論俱棄,宅揆以後,民窮盜興。
辱己者,必不能天下』。
延儒已斥而體仁居首揆,大恨。
已而巡按蘇松清除積弊民困以甦。
常熟奸民張漢儒訐鄉官錢謙益瞿式耜貪狀體仁主之,坐振飛以失糾;擬旨:令自陳
乃白謙益式耜無罪,而語刺體仁
體仁益恚,激帝怒,謫河南按察司檢校;入為上林丞,屢遷光祿少卿
已擢右僉都御史總督漕運巡撫淮、揚。
公元1644年
  甲申流賊山西遣將金聲桓等分道防河;團練鄉兵,犒以牛酒,得兩淮勁卒數萬人
福、、潞、崇四王避賊同日抵淮,大將劉澤清高傑等亦棄汛地南下振飛悉接延之。
北都陷,福王新立,故河南副使呂弼周受賊命,以節度使來代振飛任;進士武愫以偽防御使招撫徐、沛,賊將董學禮宿遷
振飛率兵出擊學禮逃去。
弼周繫於竿,置法場,命軍士三矢,乃磔之。
徇諸市,鞭八十,檻車獻於朝;後伏誅:時論快之。
五月馬士英所親田仰來代
振飛亦遭母喪,家無可歸,流寓蘇州
錄功,即旅次右都御史
  初,督漕時謁鳳陽皇陵望氣者高牆中有天子氣
唐王聿鍵方以罪錮,守陵中官虐之;輒捕治其尤者。
上疏乞概寬罪宗,竟得請
楊維垣謫戍淮安振飛待之薄;及是,起用事,嗾撫寧侯國弼劾其私語鳳陽王氣者,時不迎駕入淮城,心懷異圖
行人朱統復詆之,遂以免官。
公元1645年
  南都失守閩中唐王立,進左都御史
戎車塞途音耗隔截,募能致振飛者,官五品、金三千。
振飛赴召中道,拜太子太保吏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至則王大喜,與燕抵夜分撤燭送歸,解玉帶以賜。
官其子職方員外郎;又錄守淮功,廕錦衣世襲千戶
王每責廷臣怠玩,因進言曰:『上謂臣僚不改因循必致敗亡;臣謂上不改操切,亦未必中興也。
上有愛民之心而未見愛民之政,有聽言之明而未收聽言之效。
喜怒
輕發號令屢更,群臣庸下過於督責
博覽書史,而務求明備
凡上所長者,皆臣所甚憂也』!
其言曲中王短云。
公元1586年
  丙戌秋,我大清兵進仙霞關,王走汀州,追赴不及
汀州破,走居海島
明年永明召之,卒於途。
    (「摭遺」曰:曾、路兩閣輔剛正廉明,知賢善諷,朝事可冀改觀
惜乎!
唐王之制於強帥,徒負虛名不能實收成效
二公雖非殉國,而於政之興敗有關,因並補傳列首。)
    何 楷
公元1625年
  何楷字元子漳州鎮海衛人
生有異質讀書過目不忘
天啟乙丑進士;值魏奄亂政,不謁選
歸建紫芝書院講學其中
  崇禎時戶部主事,進員外郎,改刑科給事中
賊燬皇陵,疏劾巡撫楊一鵬巡按吳振纓罪;言『振纓溫體仁私人一鵬王應熊座主
逆賊皇陵神人共憤;陛下輟講避殿感動臣民
二輔漫然視之,欲令一鵬振纓戴罪自贖情面重、皇陵輕、朋比深,而天下譏刺不恤,臣所以憤發於中,言不能已』。
忤旨,鐫一秩視事
應熊疏辨;復言:『臣疏未奉旨應熊先一日摭引臣詞,必有漏禁中語者』。
帝意動,應熊以是罷。
屢遷工科給事中
火星逆行,帝減膳修省尚書楊嗣昌方主款
議,歷引前史以進。
乃案條駁奏。
嗣昌奪情柄政又劾其『入閣視事吉服爛然
臣恐天下士民有以窺輔臣深淺也』!
復忤旨,貶二秩,為南京國子監丞,就遷禮部郎中
母憂歸。
  福王立,擢戶部右侍郎督理錢法;命兼工部右侍郎
連疏請告不許
  南都破,走杭州;從唐王,進戶部尚書
鄭芝龍鴻逵兄弟橫甚,王行郊天禮,稱疾不出
楷言:『禮莫大於郊。
二勛臣不陪祀無人臣禮宜正其罪』!
王獎其風節,命掌都察院事。
已而鴻逵揮扇殿上,楷呵止之。
二鄭交惡,知不為所容,連請告去。
中途遇盜,截去一耳;芝龍使部將楊耿為之也。
  後漳州破,抑鬱而卒。
    (「摭遺」曰:何元子博綜群書寒暑勿輟;尤邃於經學
黃幼平道周劉晉卿同升林石蘭友趙景之士春,稱長安五諫搏擊豪強權黨側目
奈何用不竟其才,而卒為鄭氏殘賊以死;惜哉!)
    徐人龍
公元1616年
  徐人龍字亮生上虞人
萬曆丙辰進士,授工部主事,出為湖廣荊襄道僉事兼筦榷務
時蜀寇樊龍等殺撫據蜀,江漢震動人龍與楚撫日議戰守事甚具。
尋遷湖南提學
公元1584年
使。
故事使車按止義陵;凡義陵南辰、沅、郴、靖官師子弟皆就試
以自桃源南入,接嶺連山,爭高競險,而輿輓不得前,故卻;人龍獨往
每度一關,必詢視形勢
及抵辰龍關徒行盡得其要害
後勦臨藍大盜輒用有功其地。
辰郡稍稍能文,漵、沅歌謠雜出。
靖川,與峒彝相半;有通「論語一章者,即舉茂才
人龍乘傳所至,人多化之;且驚喜以為開國來無此事。
已擢湖南道參議;璫難起,即乞終養歸。
以前發策試士題多侵,為璫所銜。
家居十又二年
公元1635年
  崇禎乙亥,服未闋,即起為嶺北道
善政增拓城垣十數處,以能聞於朝。
調蘇松兵備道按察司副使,虔民留之。
會郴、賊起,圍長沙、攻衡州詔命兩廣江虔會楚合勦,檄人龍監軍
累戰奏功,破諸寨,斬級萬餘,擒賊渠十有八。
捷聞,遷武昌道參政
特召賜對道臣向無特召,召自人龍始。
楊嗣昌奪情起官入閣,兼本兵;因人龍曾任楚官,載拜執手指所坐曰:『以此待公』!
人龍應召,疏論時政嗣昌忤;至是見其墨絰在坐,連矚之,且言已終養十二年,慨激切
嗣昌眙不知所對,遽引退
先是虔饑,人龍輸粟為賑,民賴以蘇。
召對時,上問所全活幾何
曰:『以十萬計』。
上喜。
及退,上猶左右曰:『活人至十萬,亦幾矣』!
嗣昌遽曰:『虔戶版幾何
動言十萬,此罔上也』。
默然
然嘉其能,諭吏部遇督、撫缺推用
超拜右僉都御史巡撫山東登萊等處;疊陳防海、通運糧儲事宜
嗣昌銜怨
,謂漕非所職,嚴敕之;且中以他事奪俸
人龍知事不可為,乞放歸田。
無何嗣昌死。
兵部增設右侍郎備邊關制督之選,廷推起用;疏辭,不允
公元1644年
  甲申戶部尚書
倪元璐薦,特旨兵部馬上催赴。
比至淮,聞國變慟哭草檄討賊
南都立,馬士英本兵,仍為副。
每堂同坐機事一決士英人龍不平,求去。
且每在堂正色危坐士英踧踖自安
分部事判兩堂,命人龍督理駕庫、漕運
既而人龍多所諫諍,語侵士英
極言安置四鎮不宜
以廬、鳳、淮、揚祖宗湯沐重地,而遽予擁兵自衛之人。
帶礪之盟,俟有成績。
即事在急,遽爭先歆賞,亦必策以自效
使恢一城,即予以是城;復一地,即授以是地。
當前激勵未為不是,乃兵未動而遽刳內地畀之,則江南尺寸可勝刳哉』?
士英惡其言,諷臺臣劾之;無可劾,乃使御史何綸糾其年耄拜舞失儀,勒致仕
人龍年六十有九,進止矍鑠實無少誤。
公元1645年
  浙東王監國,起工部尚書
閩中唐王立,以武英殿大學士兵部尚書召,命人門下士閩撫吳春枝詔諭促行。
比入力辭不受事,杜門卻掃者又七年而卒。
卒之日,流涕曰:『吾頗知兵事,且官兵當國家需兵時,乃竟不得為國家用兵以死』!
    摭遺」曰:徐公奉巡撫山東陛辭日,賜銀幣,遣中官四人肩轝出都,道路榮之。
上事後,治行一如其守贛時。
既而孔有德之亂,引朝鮮船至,軍吏告急
治事不輟,密檄津門山海犄角,遣標將焚其船,奪其大銅三十餘架,賊氛頓息
因是慮阻漕,欲疏膠河故道傍入
於海,以通運
親視有成畫,疏告;迺受嗣昌之扼。
江東之役,公提一旅與王之仁分屯江口,名西陵軍。
既潰,迺遯入海。
西河毛氏曰:『公既優文事,又擅武備
方其虔之事兵,一切聽命聯絡,如出一人;故一往有功
後四鎮之出,人自為政;即同堂決機者尚齟齬不合,欲其命將出師制勝廟堂,是亦難矣』!
    公子咸清,有神童之譽;一歲識字五歲通經
蓄髮,既應鄉舉入場
後被徵歸,與其妻商偕隱以終。
商與祁忠敏配景兄弟也;世稱仲商夫人云
    楊文驄(孫臨)
  楊文驄字龍友貴陽人
萬曆末,舉於鄉。
馬士英為姻聯,故人多詆謀之。
崇禎時,官江寧知縣
御史詹兆恆劾其貪,奪職
  福王立,士英當國兵部主事,歷員外郎中,監軍京口
金山大江中,控制南北,請築城以資守御;從之。
善書,有文藻
好交游,干士英者多緣以進;氣燄赫然
為人豪邁自,頗推獎士類,士亦以此附之。
明年,遷兵備副使分巡常、鎮二府,監大將鄭鴻逵、鄭彩軍。
大清臨江文驄金山,扼大江而守。
五月初,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其地,兼督沿海諸軍
乃還京口,合鴻逵等軍劄南岸,與大兵一江相持
大兵編巨筏,夜置鐙火,放之中流南岸虛發石以為克敵也,日以捷聞。
九日大兵乘霧潛濟;迫岸,諸軍始知,倉皇列陣甘露寺
大兵鐵騎衝之,悉潰,文驄
蘇州
十三日,南京破,百官盡降,命鴻臚丞黃家鼒往蘇州安撫文驄襲殺之,遂走處州
  時福州唐王立,乃遣使奉表稱賀
鴻逵已由海道赴閩,數薦其才;旋拜兵部右侍郎右僉都御史提督軍務令圖南京
初,王在鎮江,與文驄交好
其子鼎卿士英甥,士英遣迎福王,與王遇淮安;王貧窶甚,鼎卿賙給之,王與定布衣交
鼎卿上謁以故人子待之,寵甚。
特授左都督太子太保獎其父子,擬以漢朝大、小耿。
  明年衢州告急誠意劉孔昭亦駐處州,王令文驄與共為援。
七月大兵至;文驄能御,退至浦城與監紀孫臨並為追騎所獲。
說之降,不從,同被殺。
  臨,字武公桐城人;官職方主事
龍友招之入幕,前兵部侍郎晉之弟也。
    (「摭遺」曰:龍友顧曲秦淮一時名下士翕然和之
觀其設守金山胸中非漫無計畫者
累於附熱,損厥清名,遂至淪入奸黨。
幸而死之,猶得其所耳。
嗟哉
吾特因其盡節也,拔諸。)
    錢敬忠
公元1619年
  錢敬忠字孝直號玉塵鄞縣人
萬曆己未進士臨江知府若賡子。
若賡初官儀部,論選妃事得罪神廟,幾不免
出守,以會勘江陵所陷故御史狀,江撫因之遣戍
權貴銜之,誣為酷吏
神宗以夙怒,詔置之死
法司申救不得臨江士民千數人連年
公元1609年
赴闕,亦不得
閣臣儒行之而不敢請,乃與理臣議請緩決遂長繫於獄者三十又七年
若賡三子授經於獄,其冢孫肅樂亦時寄所業就獄教之。
下獄時,敬忠一歲;至是成進士不赴大對
為文誓墓,省其父。
還詣京,具疏籲冤至千萬言。
會熹宗新即位,匭臣尼之;乃自囚服泣血午門前,丐閣部諸臣轉請。
江右人之在官徐良彥姜曰廣吳士元輩為出公揭,同榜生如姚希孟、孔開運陳子壯等亦力與當道謀。
鄒元標刑部,促議以入。
得旨:『錢敬忠為父呼冤,請以身代,其情可哀
不負父,將來不負朕。
准將錢若賡免死,放還鄉里』。
馳赴江西,奉父歸浙。
當其伏闕也,別作誓天文,以必死要之;而卒遂其志。
公元1622年
  壬戌,補奉大對謁選,授刑部主事
尋以憂歸。
璫禍熾,服闋不起
涿鹿馮銓嫟於璫,呼吸通天;以敬忠出其門,招之,絕不往。
南京御史沈希韶疏言:『敬忠泣血長安道上三年出父於獄,精誠上通帝座
馮銓炙手可熱,而獨不肯一為俯首如水不波。
宜亟加擢用,以重學使衡之選』。
起原官。
會以母氏田病,自念兄伯仲咸在舍,不得終養例,竟乞休
奉母幾二十年,再補原官出知寧國府;已罷還。
公元1584年
  甲申之難,重趼奔赴
南都立,敬忠六月朔上疏,凡千數百言
略曰:『皇上所親遘之難與三月十九日,為開闢未有之變。
一念及,則蹐地跼天,行尸走肉不覺魄已離魂生不如死
念國破君亡,雖陵寢震驚、鐘非故,猶賴東南半壁何止一成
一旅
皇上淵躍天飛依然有君。
則自監國以來登基以後皇上大事因緣朝野一正題目除卻討賊復仇外,更無與為第二義者。
今觀舉朝諸臣,似以三月十九事亦未為地覆天翻千古非常之奇變也。
以為奇變,當必有洗胃刮腸一番痛心設施
兩月來,立綱東紀、張官置吏,亦既濟濟彬彬章滿公車、言滿朝聽,而討賊復讎一事未聞有痛哭流涕皇上贊決者,亦未見有單肩赤脊皇上一亟圖者。
不敢深言,亦不忍深言
百年以來功利之毒淪入骨髓,已成膏肓;乃有書破萬卷、官躋一品,未識「君父二字者,致有今日
今日世道人心恢復大事,諸臣已不足恃;獨有皇上不共戴天一念,果可徹地通天反風卻日,決不愁神靈不護呵、群力不輻輳也!
昧死請我皇上無煩再計不俟終朝,推瞿然失席之情,挺身蹶起;效素服哭郊之事,灑淚誓師
懸詔國門布告天下親率敢死之士一往無前滅此朝食
四海之內,義稱臣子者,各各蠲貲賈勇以佐軍;現有職司者,在在鍊兵轉餉接濟
萬事不理單刀直入
有謂萬乘之孝,與匹夫不同孤注之危,非萬全良策者。
彼雖陳議甚高,吾思吾父不能顧矣。
即今殘破地方姑置弗論,其未經兵火南直十數郡外,江、浙、閩、廣皆雄藩也。
誠早以訓轉輸專責師帥之,任十數子弟兵、數百萬糧草,何慮不首接應
只須掀翻格套,使匊鬱盡舒;寬假便宜,令膽智畢吐:庶幾真才為我作使。
若復一瓢眾舉、十羊九牧,徒相與蒿目而憂;無兵無餉,真是飯籮邊愁餓死耳。
在事諸臣必詆臣腐儒
不暗時務不曰祖宗社稷為重,必曰輕舉躁動為殃;臣亦敢不謂然。
獨恨功利之毒自錮錮人,聽其所洋洋至理捫心自揣,或非本懷
從來誤人家國貽羞千載何嘗不據一面之理。
唯願皇上敝屣草芥之心,不綏被髮纓冠之舉;思伍員夜泣之悲,早決枕戈待旦之計。
除兇雪恥遠跡康、宣;抑亦亂賊扶綱常、正人心,息邪說
否則無父無君不知其所終矣』!
得旨:『錢敬忠有何異謀足兵食,以便恢勦?
著再奏』。
敬忠溯典引經,復得千數百言,再上之;報聞
已又陳第三疏,備論齊、魯重輕之勢;且云:『廟堂諸老,非有張良之智、裴度之忠、李德裕之才與識,不過以定策而枋國耳。
昔者楚、漢之爭,勢重在楚不在漢;比三老董公遮說義帝之喪發,而天下大勢歸重於劉。
楚、漢輕重之勢,亦即今日我與賊及廷臣諸鎮輕重之勢。
高能早握其機以成帝業,此我今日君臣所當共念者也。
欒卻厲公,立十四齡之悼公,勢在欒卻;已悼公召群大夫誓之,稽首唯命,而晉勢得盡歸於公。
悼公能早握其機以致中興,此又我皇上今日所當獨念者也。
舍此一著,何言宗祏百年,即欲為皇上一身亦無計矣;何言恢復一統,即欲為皇上半壁亦無計矣。
皇上一失此機,則浸假而移於柄臣、落於雄鎮,且浸假而倒授於賊。
今登萊等處未睹詔書,猶為我大明堅守;民之思漢可知
當事諸臣四顧躊躇,動憂兵食;且鰓鰓奇謀異計,借此箸籌
此機一失、此勢不回天下事未知稅駕偏安不可得臣從不復敢言矣』。
敬忠上三疏,待命逾月廟堂充耳
;而馬士英輩以其累瀆,終不上。
怏怏失志歸,自稱崇禎遺臣」,臥病不出
公元1585年
  次年大兵渡江
敬忠病甚,每索邸抄讀之,撫膺慟哭,自歎其不幸多言而應也。
迺戒勿藥,以六月望後一日卒。
生平聚書終日丹黃不倦手批書至數千卷
子二:光繡、昭繡,並能詩
光繡字蟄菴,尤有名
    (「摭遺」曰:錢公血疏救父,痛累萬餘言。
神宗於此獄,實傷天地之和。
節其詞云:『臣父下獄,年未四十,臣甫一歲無所知。
祖父母俱六十,相繼斷腸死。
嫡母張,憂怖死。
臣父有子之妾,一時改嫁子母生離兩弟以憶母而殤。
兩姊未嫁,嫡母既喪,別無親人;日夜號咷,以成疾而殀。
止餘臣兄弟三人斷乳,依圜土中。
臣父刀俎殘喘,實兼母、師;抱哺煦濡含酸授簡
臣自一歲至三十八歲,桁楊木匣櫃之間、沮洳臭穢之地,履影弔心,酸鼻痛胃』。
又云:『臣自童時不忍見父受苦,今何能兩眼看父斷送圜中。
且何能手持父屍,獨生出獄門,爾時必無逃一死。
不揣昧死僥倖,願以餘年代父伏法使臣兩兄裹父殘軀祖墓灑血長號,一寫終天之痛,而得免拖屍之惡名
臣雖身首異處,死有餘榮矣』!
嗟乎
此文百世而下,猶惻惻不忍踵讀也。
摭遺」之所以補列斯傳者,以赧王時三疏為剴切之文,而藉以忠介公忠孝一門盛云。)
    姜一洪
公元1616年
  姜一洪字開初號光陽餘姚人
萬曆丙辰進士
歷職禮、戶二部員外郎,轉郎中出守江西
河南兵備分巡汴梁
時流寇分犯河北一洪設法防御葉縣鄢陵
彰德懷慶千里之內,賴之以安。
敘功,擢福建按察使,轉廣東布政使左參議
累著政績,遷太僕卿
公元1644年
  甲申之變,與左都御史劉宗周議振義旗不果
唐王立大學士黃道周薦之,吏部侍郎
旋陞戶部尚書奉命赴贛,會仙霞嶺兵潰。
丙戌秋八月二十一日唐王出奔一洪徒步追從之。
及抵贛之木榔菴,力竭慟哭,赴江死。
  子二:長曰天植、次曰廷梧;偕走四千餘里,負楬櫝以還
中塗屢遘官軍,械天植逃丁;而廷梧方總角少年也,輒膝行馬前,求為兄代。
一時以孝友稱。
    (「摭遺」曰:案姜司農盡節時,有陳若水者,同赴江右竭蹶道路,同以力盡死。
爵里不可考。)
    熊 緯(郭符甲)
公元1633年
  熊緯字文江南昌人
崇禎癸酉進士,官行人
兩都既覆,家居
飲酒,輒涕泗橫流
其友或語之曰:『昔狼 月覃有言:「吾未死所」。
既有志,盍求其所』!
因馳詣延平唐王,擢兵科給事中
扈行汀洲遘變,從官迸散奔赴於王。
大兵遂之,號哭入行宮;說之降,不屈,乃被殺。
公元1646年
  泉州破,故南京戶部主事郭符甲舉兵恢復戰歿
尸暴七日如生鄉人義而葬之
公元1643年
符甲晉江人崇禎癸未進士
    徐復儀
  徐復儀字漢宮上虞人崇禎癸未進士,為兵部尚書人龍族子
北都變,家居慟哭,誓討賊
南都立,授刑部員外郎按治逆臣罪,有能聲
出典雲南鄉試,未至,南都破;人心洶洶,而復儀賓興如故
夜謁黔國公沐天波,使陳兵衛鎮撫之;土夷遂不敢肆。
公元1645年
  乙酉閏六月閩中唐王立,起翰林院編修
丙戌八月大兵下,復儀幅巾草履千里歸;辭父母妻妾獨居山中日誦離騷」。
或從危攛身而下,累不得死
一日風雨晝晦慟哭,急投谷中死,目猶張。
其父承寵趨視,持其首哭之,乃瞑。
    周之藩
  周之藩字長屏,籍貫弗詳。
崇禎中,曾為福建參將
乙酉,進前軍都督府總兵官
唐王大舉出師,詔之藩以所部汀州出,直抵南昌遙授御營先鋒,屬永勝伯鄭彩節度
已而果行封福清伯
  延平失守,迺踉蹌趨扈
追兵急,輒大聲呼曰:『吾大明皇帝也』!
亂兵爭前執之
,知其非是;群矢集如蝟,遂死。
時方大暑,群屍蟲腐,之藩攤尸五日玉色瑩然
    摭遺」曰:閩事既敗,東閣大學士傅冠屈死
進賢人崇禎時入閣
簡易罷職歸。
唐王故官,命督師江右;後致仕
大兵被執,不屈死
禮部尚書曹學佺投繯死。
學佺侯官人學問淹貫立朝風節
通政使馬思理亦死之。
大學士蔣德璟卒於泉州
東閣大學士禮部尚書顧錫疇字瑞屏崑山人
寓居溫州江心寺唐王以故督師;為降將總兵賀君堯所殺。
浦城破,協守仙霞關兵科給事中建陽黃大鵬闔門死之。
吏部稽勳司員外郎泉州葉翼雲,為令有聲
兵破同安,被獲不屈死
都督同知義烏傅啟耀,亦以不順命死;全家俱殉。
侯官貢生元綸絕粒死。
閩縣民趙卯,哭辭所親雉經死。
黃鳴俊投款,授五品官。
已而自羞,以疾辭;未幾卒。
    「摭遺」補曰:當時遺臣若曾、若路、若何,名猶在史冊間,人得知之。
若徐、若錢、若姜而下諸公,皆能盡誠、盡節於一時者也,而可失諸記載乎?
外此而猶有所遺者,則於閩、粵諸臣之下分附其名;得有事實,則續稿疏列以載補之
繹史摭遺卷三
                          吳郡李瑤子玉
    目 錄
   閩疆督師守贛諸臣列傳
     楊廷麟 萬元吉 郭維經(子應銓、應衡、應煜) 劉同升 彭期生 姚奇胤楊文薦(陳烈吳國球、林逢春周瑚、熊國本等、李時興、高飛聲胡甲桂、郭寧登附)
    贛州之守也,閣部督師楊、萬、郭三公協志嬰城湛身殉國,實與唐王終始
溫氏於閩「紀略」中僅一見其名,概不書死事
殆以汀州平在八月,而贛則及十月始潰,無所附麗,故略之邪?
且案之諸義師中,又不為立傳;是「佚史」之於喫要處,其脫失正不少耳。
江右守土效死及贛中殉義所遺者,並摭附。
   列傳
    楊廷麟
公元1631年
  楊廷麟字伯祥清江人
崇禎辛未進士,授庶吉士,轉編修
勤學嗜古,聲震館閣
公元1632年
;與都御史黃道周善。
皇太子將出閣,簡充講官兼直經延;乃具疏讓道周,不許
明年春,帝御經筵,問保舉考選之法何者得人
對曰:『保舉當嚴舉主;如唐世濟王維章溫體仁王應熊所薦,今二臣敗而舉主無恙
連坐之令先不行於大臣,欲守保舉效得乎』?
帝為動容
畿輔告警,因上疏兵部尚書楊嗣昌;言『陛下撻伐之志,大臣御侮之才。
謀之不臧,以國為戲。
嗣昌薊遼總督吳阿衡內外扶同朋謀誤國倡和款議武備頓忘以至於此。
今可憂之在外者三、在內者五。
督臣盧象昇禍國樞臣,言之痛心
南仲在內李綱無功;潛善秉成宗澤殞命
陛下赫然一怒,明正向者主和之罪;俾將士畏法無有二心
召見大小諸臣,咨以方略;諭象昇集諸路援師乘機赴敵不從中制:此今日急務也』。
嗣昌意主和議廷麟痛詆之,遂大恚忿,詭薦其知兵
帝即召見,改兵部職方主事,贊晝象昇軍。
象昇得之甚喜,即令真定轉餉濟師
象昇戰死賈莊,嗣昌亟問楊贊畫死未?
偵卒奉使在外對,嗣昌不懌久之
初在軍中曲折嗣昌擬旨責其欺罔
事後幾欲中以危法;帝察無罪,僅貶秩
黃道周獄起詞連,將逮治;旋獄釋。
言者交薦得仍故官;未赴,都城陷。
廷麟時在南昌蹌地慟哭;與翰林修撰劉同升遇,勤王
福王立,御史祁彪佳薦之,授左庶子;辭不就
宗室朱統誣劾大學士姜曰廣並誣廷麟健兒,有不軌謀,曰廣內應
語絕狂誕,王置不問;然所募兵竟以散去。
公元1625年
  乙丑南都破,我大清兵下南昌袁州臨江吉安投誠
已又取建昌,惟贛州孤懸上游岌岌獨存;而兵力單寡人懷洶懼
廷麟乃與同升謀邀南贛巡撫李永茂士大夫明倫堂勸諭兵餉刻期大舉
唐王手詔至,嘉獎備優,擢吏部右侍郎
比有粵東衛兵過境,即疏留之;立忠誠社,得二萬餘人
九月廷麟領兵同升萬安、抵泰和,復吉安全郡,又收臨江
具表,以偏安海甸為非計,請王移駐贛州;進兵部尚書東閣大學士賜尚方劍便宜從事
未幾王召永茂兵部右侍郎,以張朝綖來代
俄,朝綖還,即以同升代。
十月吉安告警副將徐必達戰敗赴水死。
援師至,大兵稍退,屯峽江
十二月同升卒;總制萬元吉自閩至,遂兼巡撫事,與廷麟協力規畫
明年正月廷麟赴贛招降峒蠻張安四營,復得四萬人驍勇善戰賜名龍武新軍」。
三月,聞王將蒞贛,趨往朝之。
甫行,吉安告警留屯郊外,日馳疏陳援吉、防贛事宜
元吉代守吉安守將胡長違節戰敗,城復失。
元吉走皂口欲自沉;永豐亟持之,乃退保贛州
  初,中書舍人張同敞崇禎末奉命雲南調兵;及抵江西南都且失,因退還吉安
廷麟與共守,待以客禮
其將趙印選、胡一青頻立戰功元吉約束嚴,不少假貸,諸將漸不悅,不用命
元吉新軍張安為足恃也,蔑視雲、廣軍;雲、廣兩軍因之解體
安故蠻寇受降淫掠自如廷麟遣救湖西,所過無不殘破
及是,大兵吉安
公元1626年
諸軍內攜城中不戰而潰
四月,我兵復乘勝,薄城下
江西巡撫劉遠生亟出城,躬往雩都張琮將兵來救;人疑之曰:『撫軍遁矣』!
焚其舟,並拘其妻子
俄而遠生率兵至,人迺悔罪
渡河梅林中伏大敗還至河爭舟,多墮水死
遠生憤甚,五月朔渡河復陣,身先士卒,被執;復逃歸,圍愈急。
廷麟遣使調廣西狼兵,己往湖西新軍還。
望日,與我兵再戰梅林,再敗;即散遣其軍,而身入贛城與元吉誓守。
六月李永茂副將吳之蕃率廣東兵五千至,戰於李家山,圍暫解。
廣安(?
)退保南康;已復合廷麟等分門堅如初
  贛州困守久,王獎勞之,賜名忠誠府」。
七月尚書郭維經來援,與御史姚奇胤募兵八千,元吉部將起龍率兵數千,雲南援將趙印選、胡一青率兵三千,大學士蘇觀生遣兵亦如之,兩廣總督丁魁楚遣兵四千,廷麟命將收合散亡得數千,先後抵贛,營於城外軍聲頗振。
八月水師羅明受至,戰江上大敗死者無算
雲、廣軍氣奪,不戰自潰;他營亦稍稍潰去。
會聞汀州破,人情震懼,守者疲甚。
十月四日天霧且雪,大兵嚮導乘夜登城,廷麟急督鄉勇巷戰
黎明大兵至;城上發,炸城裂,遂走城西清水塘自沉死。
同守者,總制萬元吉尚書郭維經御史姚奇胤主事彭期生俱死之。
    摭遺」曰:楊閣部起義兵於閩中頒詔之先、失孤城汀州就俘之後,觀其奉表請駐贛州
恢復,心甚雄而力甚鉅矣。
及其死,我將有賈熊者歎為忠臣倉卒無所得棺,遂以門四扇軿之,瘞之東關之外
其始為贊畫時盧忠烈公甚倚之。
後之以閣部督師盡力若此可謂不負所友矣。
    盧忠烈公象昇墨絰從事也,雖死於戰,實死於楊嗣昌耳。
賈莊之難,遘怨者猶諱其狀。
嗣昌且遣邏卒三人往察之;中有俞振龍者,歸報盧督麻衣被體,實死戰場。
嗣昌怒,箠楚晝夜,終不易一詞垂斃翹首呼曰:『天道神明,我不能忠臣以求活也』!
者莫不切齒於嗣昌云。
振龍一小卒,而尚義若此;終附忠烈以傳矣。
忠烈少讀張睢陽岳武穆傳,歎曰:『吾得為斯人,亦幸爾』!
軍中糧盡士卒饑甚,知必死;晨起出帳四面拜曰:『吾與將士同受國恩,惟患不得死不患得生』!
眾皆泣,莫能仰視
乃遣楊贊畫廷麟總監高起潛乞援,且曰:『與其西市何如疆場』!
贊畫詣之,號泣請兵;而起潛不應
忠烈突圍奮鬥,身中四矢三刃一軍盡亡。
亡後,畿民雨泣奔赴,曰:『盧公死,誰更恤我者』!
競起立祠祀之。
嗣昌格其死狀,屍踰兩月始得殮。
嗚呼
嗣昌當時猶恐贊畫不死焉耳
忠烈事與本史無與,吾因慨贊畫之終能成志而附及之。
    萬元吉
公元1625年
  萬元吉字吉人南昌人
天啟乙丑進士,授潮州推官,補歸德;捕盜有聲
  崇禎時計典,鐫級永州檢校;尋遷大理評士
楊嗣昌薦其才,為軍前監紀
嗣昌
倚之若左右手,諸將亦悅服馳驅兵間,未嘗一夕安枕
以憂歸。
公元1626年
  服闋,起南京職方主事,進郎中
福王立,仍故官
元吉四鎮不和請奉宣諭請發萬金高傑軍,申以大義,令保江淮
渡江詣諸營。
時傑黃得功劉澤清方爭揚州元吉致書得功共獎王室得功報如所指;遂錄稿傳示澤清,嫌漸解。
頃之上言朝廷不當偏安,宜仍「南京」故名,示不忘恢復;而減錦衣旗尉、罷南北鎮撫,以杜告密
廷議元吉能輯諸鎮,擢太僕少卿監視江北軍。
又疏請修「建文實錄」,復尊號配祀;褒靖難諸臣及近日北都四方殉難者,以作忠義之氣。
元吉在外而心於朝廷,每多論奏;皆可之。
高傑欲赴河南討賊,方擬請速予餉,乃襲得功土橋
元吉心傷之,因言:『古大將功名,必以恭順為本。
新立綱紀未尊,恐從此相沿恭順日替
朝廷、隳綱紀,臣罪滋大』!
因自請罷斥;不許
公元1627年
  南都覆,走閩疆,歸唐王
大兵江西,諸郡望風附,惟贛州城守。
元吉兵部右侍郎右副都御史總督江西湖廣諸軍
及抵贛,劉同升已卒;遂兼巡撫事。
明年春督師楊廷麟將謁王,代守吉安
安復失,奔皂口。
乃檄諭贛州極言雲南軍棄城罪;雲南因而西去
大兵來逼,不能御;即趨入贛城,被圍。
元吉有才,蒞事精敏;及失吉安,令益嚴,部下多不用命
日坐城上,與將吏不交一言神志然;隔河大營遍山麓,而指為空營。
兵民從大營中至,言敵勢盛;輒叱為間諜,斬之。
給事中楊文薦
,其門生也;奉命湖南,過贛見事急,因自任守御城中賴之。
既而雲南兩廣援師畢集軍威一振
諸將請戰元吉必待水師至,並擊之。
師帥羅明受者,故海盜也;兵部主事王其言:『明受桀驁難制,若慈母之奉驕子
今且水涸,巨舟難進豈能如約』?
不聽
水師至,大兵偵知即夜截諸江,焚巨舟八十,死者無算明受還舟中,火約、戎器盡棄之。
於是雲南兩廣軍皆自潰,諸營散走一空城中郭維經部卒四千餘人城外水師後營二千餘人而已
廷麟初調廣西狼兵八千人已踰嶺,不及至參將謝志良駐雩都擁眾萬餘,觀望敢進
  旋聞唐王被難汀州全城氣索,城遂陷。
部將擁之奪門出;元吉歎曰:『大事去矣
為我致謝贛人,使闔城塗炭者我也。
我何可獨存』!
遂投贛江以死;年四十有四
    (「摭遺」曰:萬總制申命過嚴,遂致客將不復效勇。
先禁婦女出城,民間以為怨,其家人有潛載其妾縋城去者,乃遣飛騎追之還,縛其家人痛捶之;故迄於城破而竟無一人出。
向與金聲桓善,聲桓江右,嘗具書幣來招;總制各行其志辭。
既而主撫金恢省議,亦移書相聞聲桓頗為心動也。)
    郭維經(子應銓、應衡、應煜)
公元1625年
  郭維經字六修江西龍泉人
天啟乙丑進士,授行人
崇禎初,遷御史
疏陳時弊
,有所舉刺責令指實;乃極言順天府尹劉宗周之賢,力詆吏部尚書王永光谿刻用人顛倒罪。
不省
周延儒罷,溫體仁代之;復言執政不患無才。
有才而用之,乃排擠正人不以籌國事。
國事日非,則委曰「我不知」;坐視盜賊日猖、邊警日急,止與二、三小爭口是非
平章之地,幾成聚訟可謂有才邪』?
切責之。
尋以憂去。
久之,起故官
公元1645年
  北都變,南京諸臣議立潞王維經力主福王
王立,進應天府;仍兼御史巡視中城
維經加銜魏忠賢陋習,力辭;不允
上言:『聖明御極二旬一切雪恥除兇、收拾人心之事,絲毫未舉。
偽官縱橫於鳳、泗,悍卒搶攘於瓜、儀,焚戮剽掠之慘,漸逼江南
廟廊之上不聞動色相戒,惟以慢不切要之務,盈庭訾議,致啟旁門鬥捷足,營鑽窺隙穴、作富貴階梯
舉朝人心如狂如醉匹夫匹婦呼天憤鬱釀成災祲
乞令內外文武諸臣洗滌肺腸盡去刻薄偏私、及恩怨報[復]故習,一以辦賊復仇為事』!
報聞
馬士英阮大鋮廷臣力爭
史可法調停之說,謂『前監國詔有「逆案不許起用一則,臣為刪去後來何故復入此,示人以隘』?
維經駁之,以為失言士英大鋮等深疾之。
尋遷大理少卿左僉都御史,命專督五城御史稽察非常肅清輦轂
乙酉二月隆平侯張拱日劾其『迎恭王御容日,託疾不赴;是不欲觀盛典也』。
保國公國弼復言其『署大理事,刑部以偽防御使武愫案會題,輒以未經覆讞駁之。
已受偽命,何矜何疑?
執法之官甘心庇逆;乞重懲』!
下部院勘議,令回籍
公元1646年
  唐王召為吏部右侍郎
其子應銓、應衡、應煜舉兵臨川大小十數戰,頗有斬獲
王授應銓、應衡兵部郎中,應煜戶部主事
丙戌五月贛圍急,命維經以吏、兵二部尚書右副都御史總理湖廣江西廣東浙江福建軍務督師往援。
遂與御史姚奇胤同發,沿路募兵,得八千人
,與楊廷麟萬元吉協力堅守;應銓等駐兵龍泉犄角,而聲勢相屬
及城破,維經奇胤嵯峨自焚死。
公元1647年
  明年大兵龍泉,應銓設伏拒卻
部下裨將劉文燿者潛引軍入城,兄弟同就執。
應銓投崖不絕,縛至不順命扼吭死。
應衡吉安巡撫一鵬欲降之,飲以酒,乃擲其飲具鑿齒斷臂以死。
應煜見巡按董學成,踞地坐極口罵其奸貪狀;抽腸而死,死尤酷。
    劉同升
公元1637年
  劉同升字晉卿吉水人祭酒應秋之子
崇禎丁丑廷試第一
問年紀何?
對曰:『臣年五十一,老矣。
無以聖恩』。
帝曰:『爾尚似少年勉之』!
翰林修撰
乞假省墓,歸。
後以論楊嗣昌,謫福建按察司知事
未赴而國變同升聞之,痛哭幾絕;乃馳檄遍告十三郡鄉官士庶興義復讎縞素辭墓
書(?
)至會城,與楊廷麟遇;大
澹臺祠,為思宗發喪蠲吉誓師啟行
公元1638年
  會南都立,以左中允召,不赴
明年,與廷麟謀邀巡撫李永茂建義旗,保守贛州
唐王聞而嘉之,詔加國子祭酒,轉詹事
建忠誠社,招致四方豪健
鄉官王其宏、劉明保、趙曰諏等各率家丁齎糧相從,集幾二萬人克復吉安臨江
  既而永茂內召,即擢同升兵部左侍郎總理江西;尋命巡撫其地。
時益永寧王慈炎復取建昌撫州諸路、約並下省;而同升拮据勞瘁,已疾作
是冬十二月,徇至雩都,卒於道。
東閣大學士,諡「文忠」。
    彭期生
公元1628年
  彭期生字觀我海鹽人
萬曆戊辰進士
教授國子博士歷官員外郎中,出為長沙知府
再調揚州南昌濟南坐失囚被謫。
復轉南京兵部主事,進郎中
賊亂江西遷江西兵備僉事,駐吉安
兵至,拒守不支,走贛州楊廷麟偕與招峒蠻降。
唐王太常卿,仍視兵備事。
城破,冠帶自經死。
    姚奇胤楊文薦
  姚奇胤字有僕錢唐人
進士,授南海知縣
地饒多盜,力絕苞苴;專以弭靖地
方為事,政聲大起
行取進京,為兵部主事;改監察御史巡按廣東
未任,郭維經偕之赴援,同以自焚死。
  楊文薦字幼宇京山人
進士,為兵科給事中
城破,因病不能起,執送南昌
絕粒而卒。
    摭遺」曰:贛城破,自守職官邑紳士民殉者,不下數百人
參將陳烈力戰,眾以其弟先附降,疑之;烈因誓死疾鬥
及被縛,其弟已受職,勸之降;不聽
顧謂贛人曰:『今日方知無二心也』!
推官署府吳國球、贛縣知縣林逢春等皆起義舉兵入社者,及部曹各官數十人等俱被戮。
兵部主事周瑚被執不屈,磔死,最慘。
其餘鄉官士民合門盡節者甚眾:有織人熊國本忠誠社最力,被執見;令舉人也,叱之曰:『爾織人何知為義』?
國本曰:『我織人不知義舉人當為不義邪』!
遂斬之。
    江右守土效死者,先有袁州知府李時興、撫州知府高飛聲廣信同知胡甲桂;城破,俱殉之。
時興福清舉人
初授知縣歷官袁州同知,攝行府事。
會城已降時興獨與士民悉力拒守
無何守將蒲纓戰潰,援兵湖廣朝宣五營亦譟歸。
時興不可為,遂自縊萍鄉官舍一僕從死
飛聲字克正長樂舉人
初授玉山知縣,遷同知乞養去。
唐王時大學士黃道周督師募兵,邀與之偕;旋令飛聲撫州事。
大兵逼,量力不支,乃遣家人懷印走謁王繳之,而身以守城死。
甲桂字秋卿崑山人
鄉試副貢國學,授南昌通判;遷永州同知
道梗,不能之任,改廣信
至則南昌袁州吉安俱失,廣信止疲卒千人士民竄徙
道周以募
兵至,相與城守
已而道周敗歿,勢益孤,甲桂效死弗去。
城破被執,諭降不從,幽諸別室;遂自縊死。
公元1638年
    「摭遺」補曰:案贛州破,在城官吏之殉者,更有監紀通判郭寧登、通判王明汲、臨江推官胡縝訓導君鼎雩都訓導胡董明,俱被執見殺。
都督僉事天駟贛州衛千戶孫經世、弟緯世、紘世、監紀軍務聶邦晟、子士、士煥,俱闔門死。
在籍鄉官之殉者,編修兵科給事中萬發祥吏部主事龔棻戶部主事林琦兵部主事王其宏、弟其薉隆、黎遂球昂霄、魯嗣宗錢謙亨中書舍人袁從諤劉孟鍧、劉應式等,皆受戮。
河南同知盧觀象盡驅男婦入水,亦自沉。
馬平知縣謝讚、子胤繡、從子胤斗,衣冠自縊
薦授萬州判官世光幼孫赴水死。
舉人劉曰佺、貢生萬言諸生董纘卿、馮復京、余學義歐陽麗天咸率妻子女以自經
諸生郭必昌者,與其號哭三日死。
金之杰巷戰,手劈數人,挈妻自溺。
王統王純文廟自經
周葵、陳君猷積薪自焚
鄉約謝明登攜妻及子,投於井。
書工趙廷瑞,亦自盡。
流寓被難者,廣東提學副使符中與其兄述中、諸生廬陵段之渾、新喻蕭瑛、寧都嗣宗楊燧
    右贛州之難所以備書其姓氏者,藉以見楊、萬諸公勛勞不亞揚州,而於南都、閩疆為有光也。
江右兵事於此
    附「夏萬亨傳」補:溫氏前史本事甚略,茲拾所遺贅此。
萬亨初聞京師陷,北向慟哭曰:『臣當從死,顧有八十老母;今從皇上乞身空門,以奉天年耳』。
後以南都命,擢江西布政使
中州有怨者,論令不當超擢
至是,乃改按察僉事
國步臲卼,人無固志
初至,給兵餉贏十之一。
詰之吏,吏曰:『故事為公所得』。
正色曰:『侵奪軍資,豈我所為;況今何時乎』!
及笞保寧王府隸,隸群起官廨,聲將以洩憤
一時南昌士民王府譁曰:『奈何殺我公』!
焚門入。
巡撫下令戢之,不得保寧懼,亟邀萬亨至。
民則曰:『公固無志,我輩何為者』!
時上事未三月也。
已而兼綰七印。
奉其母屬門人之為臨川者,與東鄉艾氏舉兵以死。
萬亨一字葵甫萬曆戊午舉於鄉。
初以校官遷西知縣練兵御賊。
調夏縣,縣洊被兵內則德綏民、外則以誠感賊。
賊有鈔掠城下者,單騎開門諭之。
或不聽命,則曰:『寧殺我,毋殺我百姓』!
賊乃相驚異稱為好官不殺一人而去。
繹史摭遺卷四
                          吳郡李瑤子玉
    目 錄
   浙東監國諸臣列傳
     于 潁 莊元辰 李長祥(章有功) 徐孚遠(沈光文) 王思任 王玉藻 李 山 吳從魯何弘仁 劉 穆(子肇勣、肇勷、吳邦璿、張國紀謝震龍)
公元1650年
    魯監國畫江之役,向以為張公玉之勛也;而實自于公九瀛,始湛然明節
史乘忽諸,世遂莫能舉其名。
矧夫投荒蹈海研齋之獨搘山砦闇公聯絡波臣;同其時零丁並難者,可勝道哉!
太常火廬保社,所全賓多。
至劉子膚之腹泐「盡忠」、謝雲生舌戰殉國直是天壤一片血誠也。
百世而上九原以下庶幾無憾斯文
案時維唐、魯交錯之會,於永明則遠且後也。
故以江上前事諸臣先列一卷至庚寅間入舟山殉者,則後見。
   列傳
    于 潁
公元1631年
  于潁字潁長,號九瀛金壇人
崇禎辛未進士累官工部員外郎,出授順德知府;移西安,以事罷。
  尋起復工部郎,授紹興知府
越人重水利,前守富順湯紹恩三江應宿閘而越水治;然閘在下流,能洩不能引,能御潦而無以處旱。
崇禎末,適苦旱
左都御史劉宗周家居,謂惟麻谿壩更於壩之上流,通之茅山;閘則閉之,是為良策
蕭山愚民形家言阻之萬方,且極口詈。
長吏諮於潁;潁曰:『劉總憲言是,下官當力任』。
乃捕蕭民之梗令者杖之、梏之;事得集。
大旱不為災,民復翕然誦。
潁雖為一郡長,而事必請於宗周子弟
公元1645年
  乙酉,遷分巡寧紹台道
馬士英太后入浙,宗周泣曰:『事乃至此,若非士英無以收既潰之人心』。
於是再疏請誅士英不報
宗周曰:『明府竟申大義天下可矣』!
潁自以外臣,未可擅殺宰相;偕之歸,謀結熊汝霖輩共起兵
而我大清兵已至宗周絕粒,潁亦馳入雲門山觀變。
紹興通判張愫以城降貝勒即令行府事。
鄭遵謙蒼頭,斬愫迎潁。
潁馳回,望城哭。
城中人呼曰:『于公來,吾事濟矣』!
潁先曾密遣在事軍官兵備敵,至是絡繹率眾至;鄉官太僕蕭山來方煒、前職方來集之等亦各以兵會。
潁乃操小舟,挾短童西徇。
之蕭,新令陳瀛出謁,執之;貝勒之使以榜至,又執之,焚其榜。
鳴鼓誓師大集都亭時閏六月旬又三日也。
即夕以五百
人趨固陵前所諸生則敬等以江船百餘艘來迎。
大兵西岸未知兵顧無甲,乃借絮衣居民,各一衝徑渡
蕭人沈振東為導,盡驅西岸之船而東。
中流大兵始覺,則無所得船。
帥眾登岸大譟,遂畫江以守;一軍扼潭頭、一軍扼橋司、一軍海門一軍七條沙。
大兵內河舟百餘於江,復札木簰填土擬渡。
潁遣死士陳勝等鑿之沉;風起潮湧,簰盡漂向東,各營勾以為用。
以為神助
潁謂諸將曰;『杭已有重兵,攻不易
莫若下流由橋司入海寧、出海鹽以通震澤上流;由潭頭入富陽餘杭,以扼獨松關』。
比聞海寧兵起,而富陽降將郎斗金所據;勿坐視,乃遣副將劉穆夜襲之,餘杭之道得通
餘杭令邱若濬、故瓶窯副將姚志倬來會駐師風亭聲援
大兵突至,克富陽義士劉肇等死之。
王宗茂、阮維新等迸力以御,潁自漁浦渡江救之,富陽復定。
國安之得駐七條沙也,始此。
江干立國,而王師未能遽渡者,徒以潁之富陽也。
監國至,按察使行巡撫事
右僉都御史督師江上;遂自為軍守漁浦
  時正兵為方、王二家義兵為孫、熊、章、鄭、錢、沈六家客兵陳潛夫等又別為數家;內外交訌,爭兵爭餉。
而潁參處其間悉力支拄;與錢肅樂相似,視諸軍為最苦。
王之仁尤惡之;一日會於潭頭,語不合,之仁拔劍擬之。
馬士英卻以身蔽,乃免。
  已而諜言大兵海道至,命移軍三江口
先嘗三疏辭官不許;至是,連章陳危
急。
而方兵忽走,列戍驚潰
潁復航海扈從不及;即由海道京口,以黃冠終。
    (「摭遺」曰:謝山全氏富陽之役,世謂張公國維之功者,非也。
于公之去越百餘載,志乘以嫌故,不為立傳。
案畫江之守,實自公始。
是為浙東監國始事之臣也,補傳首列。)
    莊元辰
公元1637年
  莊元辰字起貞,晚字頑菴;鄞人。
崇禎丁丑進士學者稱為漢曉先生
賦性嚴凝不肯隨人唯阿
下筆千言,亦倔強睥睨一切
會試,出汪文毅馬文門下
釋褐,授南太常博士八載不遷冷曹清望泊如也。
公元1644年
  甲申之變,元辰一日七至中樞史可法之門,促以勤王
赧王立朝議選科臣;總憲劉宗周、掌科章正宸皆舉元辰為首
馬士英方張,欲盡致朝臣出其門;密遣私人致意曰:『博士不持門下上謁相公,掌科必無他屬』。
元辰峻拒之。
是時東林宿老錢侍郎謙益,亦俛首門下於馬、阮之徒,而考選諸臣能抗之者則惟元辰沈行人宸荃而已
士英怒;或言是故劉、章之私也,遂傳中旨僅授刑部主事卹刑江南公論為之不平
已而士英日橫,且以阮大鋮故,欲興同文之獄,盡殺復社諸公
元辰曰:『禍將矣』!
遽出都。
且以板蕩詩人之意,賦「招歸詩」十章志感
未幾,而留都陷。
  錢肅樂起事也,諸鄉老之最愜心者,莫如元辰;遂破家輸餉。
初,降臣謝三賓欲梗師,而為王之仁所脅,不得已以餉自贖
肅樂與之仁赴江上三賓招兵翠山眾疑之。
王明經家勤謂之曰:『公等竟欲西行乎?
何其疏也』。
肅樂驚問計將安出
家勤曰:『浙東沿海可以舟師達鹽官五代錢氏由此道會黃晟之師。
倘彼乘風而渡,北來搗巢,列城且立潰矣。
非分留守不可』。
肅樂曰:『是無以易吾莊公者』。
於是共推之任城守事,分兵千人屬之。
四明驛為幕府,請以家勤及林明經時躍等參其事;肅樂西行
元辰日耀兵巡諸堞,里人呼之城門軍。
是役也,危城岌岌,賴此以鎮。
三賓不敢動,乃以翠山之眾迎魯王天台
七月十月,鄞始解嚴。
  王召元辰入,吏科都給事中;遷太常少卿再遷正卿,仍兼吏科如故
上疏言:『殿下大仇未雪,舉兵以來將士宣勞於外,炎威寒凍沐雨櫛風編氓殫藏於內,敲骨吸髓
重以昔年秋潦今茲亢旱臥薪嘗膽不遑;而數月以來,頗安逸樂。
釜魚幕燕撫事增憂:則晏安可懷也!
敵在門庭朝不及夕;有深宮養優之心,安得前席借箸之事:則蒙蔽何可滋也!
天下安危託命將相;今左右之人,頗能內承色笑:則事權何可移也!
五等崇封,有如探囊有為昔時佐命元臣所不能得者:則恩賞何可濫也!
陛下試念兩都之毀、黍離麥秀之悲,則居處不安;試念孝陵長陵銅駝荊棘之慘,則對越不安;試念青宮二王之辱,則撫王何以為情;試念江干將士列邦生民
困,則衣食可以俱廢』!
疏入,報聞
已又言:『中旨用人之非,乃赧王秕政
臣叨居科長,斷不敢隨聲奉詔』。
不能用。
自是,累有封駁;時謝三賓夤緣居要,皆結內侍力阻之。
馬士英又至,故僉事王思任移檄以拒,且廷爭之。
元辰言:『士英不斬國事不可為』!
於是貽書同官黃宗羲林時對云:『蕞爾氣象,似惟恐不速盡者。
區區憂憤無事痛心疾首以致咳嗽纏綿形容骨立願得以微罪成其山野
若非自洿,恐必不免』。
舉朝共留之,而意決竟去。
  未幾大兵東下;迺狂走深山中,朝夕野哭
元辰故美鬚眉顧盼落落;至是失其面目巾服,似頭陀而稍別。
一日數徙,莫知所止山中人亦不復識。
忽有老婦呼其小字曰:『是非廿四郎邪』?
因歎曰:『吾晦跡未深,奈何』!
丁亥,疽發於背,戒勿藥;曰:『吾死已晚,然及今猶可』!
門人林奕隆曰:『請為吾師作「大還詞」以祖道』。
曰:『試歌之』。
歌畢,元辰首頷者三,遂卒。
    (「摭遺」曰:林詞「反招魂也」句多衍,有云:『洶洶天狼綏綏野狐
逐人駓駓白日幽都
敦血拇,肝膽橫屠。
懸人以娭,如跖之脯。
六千君子,與白日殂;五千甲楯,與東流楛。
往哉浩然逃之大虛
火宅既離,毒苦可除。
帝且餉公,九光五銖
小子此,以當驪駒』。)
    李長祥
公元1643年
  李長祥字研齋達州人
崇禎癸未進士神采英毅
諸生時,即言兵
比獻賊亂蜀,募練鄉勇擐甲城守;賊中皆知其名。
  後選庶常吏部薦之,使備督師之選。
或曰:『天子果用公,計安出』?
歎曰:『不見孫白谷往事乎?
惟有便宜行事,屏邸鈔寓目;雖有金牌,亦不受進止
平賊後,囚首闕下斧鉞耳』。
聞者咋舌
首輔同里故,欲引為私人不可
不得召見
賊日逼,遂自上疏:『請急調寧遠鎮吳三桂兵,拒戰都城下。
進士袁噩者,具將才;可輔之。
密雲鎮臣唐通臣從太行太原,歷寧武雁門其後
首尾夾擊,賊可擒也』。
思宗下其議未定密雲帥已至,詭請守居庸關,則放賊直抵昌平
長祥復疏,請急大臣太子出鎮津門,以提調勤王兵。
皆不果行
京師潰,為賊所縛,遭搒掠乘間南奔
  福王立,改監察御史,巡浙鹽。
南中潰,起兵浙東監國右僉都御史督師西行
七條沙之師又潰,監國浮海去;長祥餘眾結寨上虞東山
浙東諸寨林立,顧無所得餉;四出募輸,居民苦之。
長祥張煌言王翊三營且屯且耕,井邑不擾
監軍鄞人華夏者,為之聯絡布置請引翁洲之兵連大蘭諸寨以定慈五縣,因下姚江會師曹娥,合偁山諸寨以下西陵
僉議長祥盟主刻期將集。
而鄞之降紳謝三賓告之大兵,急攻東山
前軍有功,故會稽農家子驍銳敢戰,所將五百人兼人勇;累勝
大兵全力壓之,不支被擒,拉脅決齒;垂斃猶大罵而死。
時有百夫長十二人,故嘗受官兵為間;至是,中軍汪彙者與十二人期密以次日縛長祥入獻
晨起十二人自相語:『奈何忠臣』!
折矢扣刃,偕誓而遯;汪彙追之不及
於是浙東沿村接落奉檄有得長祥者受上賞
長祥丐人舟中,入紹興城居數日,事益急。
復遯至奉化,依平西伯王朝先。
朝先亦蜀人華夏曾為長祥通好訂婚姻;得其資糧屝屨之助,復合眾於夏蓋山。
一日泊舟山下,有孽龍雷電上天濤涌蕩舟士卒無人色。
長祥令發巨擊之,雷電愈怒,水起立;長祥自如俄而晴霽
由健跳移翁洲入朝監國兵部左侍郎兼官如故
已言於王,請合朝先之眾,聯絡沿海以為舟山衛。
定西侯張名振不喜襲殺朝先;長祥僅免。
公元1651年
  辛卯舟山破,亡命江、淮間。
制府陳錦得之京口都統金礪巡道沈潤將殺之;不可,釋之。
乃居山陰澗谷中,尋遊錢唐
大吏以為不可測,更安置江寧
長祥舟山亡命與其妻氏黃相失,有婢文鶯者代黃死。
及居山陰,則黃自海上來,得再聚。
長祥江寧,黃已卒。
大府陽禮之,而終疑之。
曰:『是子然者,誰相保邪』?
長祥微聞之。
江寧閨秀鍾山秀才善墨容色絕世;乃娶之,朝夕甚暱。
大府曰:『李公有所戀矣』。
未幾,乘守者之怠,竟逸去
吳門秦郵,走河北遍歷宣府、大同,復南下百粵
天下大定,始還;南居毘陵,築讀易臺以老。
    (「摭遺」曰:侍郎通籍一年而國亡,其自為諸生、為孝廉,已披堅執銳,為里社捍御勛。
逮夫側身軍旅展轉鮫宮蠣屋之間者,又一十七載。
而「明史」竟闕傳!
推其末,與王長寵妾脫妻之意小異而實同也(文鶯事,詳「列女」)。)
    徐孚遠(沈光文)
公元1642年
  徐孚遠字闇公華亭人
崇禎壬午舉於鄉;故太師階之支孫也。
當明之季,江左社事最盛;而松江幾社經濟見,孚遠夏允彝陳子龍何剛則尤為社中之傑。
時寇禍亟,頗求健兒俠客聯絡部署,欲為勤王之備。
子龍紹興推官孚遠乃引東陽許都見之;使其召募義勇西行殺賊。
又令剛疏薦之。
既而東陽激變事起,子龍單騎營,許以不死;招之降。
大吏不可,竟殺
既殺而剛疏下,已召之
孚遠子龍書曰:『彼以吾故,始降
今負之,天下誰復敢交子龍哉』!
以故子龍得功給事,而力辭不赴
馬、阮亂政尤惡幾社諸公,因杜門不出
  南都亡,允彝起兵,乃贊之。
閩中福州推官
已而張肯堂薦,進兵科給事中
閩事去,浮海入浙,而浙亦潰。
錢肅樂方自浙奔閩,遇諸永嘉慟哭,遂偕行
監國至,再出師。
孚遠獨身周旋義旅間,欲令之協和其事;而悍帥如鄭彩、周瑞之徒咸勿聽,因力勸肅樂以早去。
諸軍方下福寧、圍長樂肅樂冀其有功,不納。
孚遠復返
東,入蛟關,結寨於定海之柴樓。
監國長垣舟山孚遠入朝
時寧、紹、台諸郡山寨相望,俱為舟山接應;柴樓則尤與之近。
乃以勸輸充貢賦,海濱避地士多依之。
左僉都御史
公元1651年
  辛卯舟山破,監國復入孚遠航海從之。
是時鄭成功啟疆禮士,雄冠諸島海上諸軍盡隸之;凡老成耆德避地者,咸往歸之。
孚遠領袖其間,每以忠義相鏃厲。
成功娓娓聽,至終不倦;有大事輒諮而後行
嘗自嗟曰:『司馬相如夜郎教盛,此平世事也。
以吾亡國大夫當之,傷如之何』!
公元758年
  戊戌滇中漳平伯周金湯至,晉諸勛爵;遷孚遠左副都御史
是冬,隨金湯入覲,失道安南;安南王要以臣禮,乃大罵
或曰:『且將以相公也』;則愈罵。
安南王歎曰:『忠臣也』!
厚資之。
完節歸。
公元759年
  明年成功大舉入江,敗於白下還師臺灣未幾卒。
孚遠無復有望,飭巾待盡;尋亦歿於臺。
一子;鄭氏內附時,扶柩南旋
已而,其子以餓死
公元1645年
  沈光文文開號斯菴;鄞人。
以明經入貢。
乙酉,豫畫江之師,授太常博士
已從至長垣,豫琅江軍事;進工部郎。
軍潰,扈監國不及,走肇慶累遷太僕寺卿。
辛卯,由潮陽金門
閩督李率泰密以使招;拒之,焚其書、返其幣。
時將卜居泉之海口挈家航海
風作,失維飄泊臺灣
時鄭氏未至,猶為荷蘭地,乃從之受一廛,極旅
公元1662年
人之困。
成功至,知光文故在,喜甚;以客禮見。
時令致餼,撥田宅贍之。
亡何成功卒;諸臣欲再奉魯王監國光文從之。
壬寅王遽薨,議遂寢。
鄭經嗣立,頗改父政;諷以詩,幾得禍。
變服逸至羅漢門結茆以居;授徒自給不足則濟以醫。
歎曰:『吾二十年飄零絕島、棄墓不顧者,祗欲完髮以見先帝
而卒不克,其命也夫』!
癸丑臺灣歸附光文雖老,而巋然獨存
制軍姚公啟聖貽書曰:『管寧無恙邪』?
尋卒於諸羅
按其居臺凡三十年,蓋及見延平三世盛衰云。
    (「摭遺」曰:閩自無餘造國,臺海素版圖
洎鄭氏開疆群賢輳集,而闇公斯菴作寓公,以隱副其志之不食周粟以死,是又古來殉難一變局也。
闇公崎嶇謀國,若欲求一當而不能
斯菴孤立海隅,初無作為,似宜附諸外臣之列。
然推其心,則非甘於鄭氏而已者;故得於闇公後類次之。)
    王思任
公元1595年
  王思任字季重山陰人
萬曆乙未進士
母唐,夢太白入懷,故小字金星;其父東海翁,以遂己志,又字之曰遂東
釋褐時,年初二十;歷官江僉事
王監國,擢禮部右侍郎;屢疏極言官亂、民亂、兵亂、餉亂、士亂之失。
乞休不聽
既而歎曰:『江上之事不臘矣』!
  先是馬士英稱奉太后入浙,將趨紹興
紹之人猶未知赧王就擒也,思任具疏太后,數王之短,痛斥士英奸;略云:『主上心惑奸相,耽於逸樂士英窺微獻媚,公竊太阿
疆場擔子一肩,卸與史可法;又心忌其成功,而掣其肘。
四方狐狗之願出其門者得一望見,費至百兩得一登簿,獻及千金
文選職方乘機打劫巡撫總督交兌即題。
其餘編頭修腳、服錦橫行,更不待言矣。
總之士英知利而不知害,知存而不知亡;朝廷信之篤,所以覆之速。
試問相臣之尊、司馬之重,而可以不戰不守擁兵以逃乎?
口稱太后駕,則聖駕不當護乎?
及今猶可呼號泣告之際,宜立斬賊臣頭以謝天下』!
又致士英書曰:『閣下政本自由兵權獨握;只知酒色逢君門牆固黨。
從不講求戰守,遂致乘輿播遷
謀國至此,即喙長三尺何以自解
以愚上計莫如明水一盂自刎謝天下。
若仍逍遙湖上潦倒煙霞,效賈似道故轍,則千古笑齒已經冷絕;再不然,如伯嚭渡江,我越乃報仇雪恥之邦,非藏垢納汙之地。
當先胥濤,乞素車白馬以拒』!
大兵渡江思任已病;遂避至秦望山丙舍以卒。
公元1646年
    (「摭遺」曰:遂東丙戌詹事秩禮部,始寧倪無功;謂其本有意筐篚之迎,論殊苛矣。
其疏與書,猶足以老奸之魄也;則死事姑闕議之。)
    王玉藻
公元1643年
  王玉藻字螺山江都人
崇禎癸未進士,授慈谿知縣
政尚和平,民不擾而事集。
未期北都亡,前令汪偉翰林檢討殉國玉藻官吏士民大行哭臨畢,別為位哭之三日
尋故少詹項煜從逆亡命至,玉藻與慈之馮元飂皆出其門,馮氏匿之夾田橋別業玉藻雖為致餼,顧甚菲。
為慈之義民所不容,撲之淹橋下,置不問
有明士習重闈誼,或以為過;應之曰:『吾不能為向雄之待鍾會哉!
顧懼負前日大臨一哭耳。
夫君臣之與師友,果孰重』?
聞者聳然
公元1645年
  乙酉夏大江以南盡附。
浙中百城守令,或棄官去,否則降。
玉藻沈宸荃起兵,遂御史,仍行縣
復乃募義勇,請赴江上自效
解事,以兵科都給事中軍前
玉藻任事邁往,壯氣勃勃;而江上諸帥惡之先,不予以餉。
歎曰:『是將剚刃於我也』!
力請還朝
其在垣中維正議,又不為諸臣所喜;不得已力求斥罷太常莊元辰留之。
公元1646年
  丙戌夏浙東再破;以黃冠遯於剡溪,久而不歸
資糧盡,慈民及浙東義士時為周之。
每臨流,讀所作詩激厲慷慨仰天起舞
辛卯後,始歸故鄉,以餓死
    (「摭遺」曰:螺山與客談島上事,輒歎曰:『今猶靖康建炎際耳。
以祥興擬之,則下矣』。
其恉崛強猶此。)
    李 山
  李山字少華長洲人
寄家白下,以餼貢教授井里
文名,兼能繪事,束脡及門者最盛。
賦性峭絜,與人篤誠
南京太常寺博士福王立,以故應召
馬士英當政,讋其名,意頗下之;屢索所製,不報
同僚笑之曰:『李山直頑石耳』!
因又號「頑石居士」。
士英少解畫,嘗面乞為代;不獲已,作郭忠恕天外數峰」與之,然心終以為恥。
挂冠歸,卜居吳中之蠡墅;足不踐城土,與徐勿齋楊維斗、顧所受輩訂莫逆交
  族人有名采者,為幕府客;偶至,密示一冊,乃松江兵事株連獄也。
大府信采,屬訪實;凡郡中聲所歸戶均在列得三百餘姓。
讀之怛然
會日暮風雨至,亟呼酒;采故善飲,飲至如泥,命僕扶置他所臥。
就地自火其廬;及撲滅,采亦醒,索冊已灰,相對懊歎
因誡之曰:『此冊性命多,安知非天意假火以銷其獄乎!
或有此冊而遂有此火乎』!
采悟,竟棄官颺去。
  初,張國維吳時,即知山名
比審其賢,薦之;自為書招之。
魯監國遣使,以太常卿召。
至浙,未幾發病,歸。
及聞國維事敗且沒、監國出海,乃處分家事,曰:『吾將報知己於地下』!
勿齋維斗、所受俱盡節山斷九日而終。
  子天民,精曆數之學。
痛父介節,以浪走四方卒。
公元1644年
    家傳,先博士少華公,為始遷蠡墅之族祖也。
甲申六月,以南都命,頒詔,吳孝子克從之。
然不載使歸月日,傳中故勿為敘。
顧黃公作吳隱君贊,亦有「南都李博士使蜀」語,與之吻合;當非附會矣。
公所著有「釣鰲客集」、「頑石畫中詩」、「雙清文稿」、「畫禪造微論」、「六朝文叢」、「說明通事案」等書,惜子姓中落稿本半軼。
茲略舉大凡,以略表先人之志。
支孫瑤謹附識
    「摭遺」曰:士英酷清玩或有謀得清要者,以重值購。
黃子久「長江萬里圖卷」餽之,士英喜甚寢食必偕。
一日,其子鑾攫之,士英不與,爪傷鑾手至出血;後攜至江上之鎮潮菴。
大兵猝至,乃提攜入懷袖;追呼急,復倉皇棄擲而去。
士英畫,筆致不惡;世醜其人,多改其名為馮玉瑛。
玉瑛」,秦淮妓之有畫名者也。
    吳從魯
公元1616年
  吳從魯字金堂山陰人
萬曆丙辰進士;由南陽縣知縣歷任監司
江東起義捐軀首事輒被抑。
丙戌春禮部侍郎王思任薦之,補通政司左參議
浙東不守野服避居入山;設棺於庭曰:『有蹤跡我者,即蓋棺』!
旋病;櫛沐衣冠含笑入臥,命家人蓋之,氣絕
    何弘仁
公元1637年
  何弘仁字仲淵號書臺山陰人
崇禎丁丑進士;歷知建寧高要縣事,授御史監江上軍
越破,追監國不及過關山嶺作詩書衣帶間曰:『有心扶日月,無計鞏河山』!
末書『弘仁間關行在,聞台又失守已矣
無復可為。
身非吾身,吾何家為!
吾子食貧守節而已
御史何弘仁絕筆』。
遂投嶺下死。
公元1646年
    (「摭遺」曰:案「浙江通志」:兩京沒,弘仁投台之白峰下,死而復甦
有土人負之入陶介山,削顏苦行往來縉雲義烏山間
尋以病卒,遺命暴骸三日野火焚之。)
    劉 穆(子肇勣、肇勷、吳邦璿、張國紀謝震龍)
公元1637年
  劉穆字公岸山陰人
修偉,善大刀及射。
崇禎丁丑武進士
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知其才,由上海把總,檄補江南水師參將
南都破,募兵五百歸,為監國守潭頭。
以功,開府晉爵
丙戌六月監國航海去;聞,一夕暴卒,目不瞑
子肇勣,行八,字子膚;以游擊將軍從父軍。
迺與諸弟長跪床下,腹刺「盡忠報國四字,涅而誓之;目乃瞑。
  肇勣之弟曰肇勷者,行九,字子讓
一年戰死。
勷短悍有膽識幼亦父任
公元1705年
大盜昆陽於獄;昆陽歙人善用槍,世稱之為「畢家槍」。
勷與兄勣咸慕之,日賂守者進以木,經年不怠
昆陽出,遂以槍法授。
由是,劉氏兄弟以「畢槍」名天下
後從父命,分領軍守江干
乙酉秋兄弟合兵渡江戰。
肇勷騎而據嶺,連殪十數人
矢盡控弦霹靂聲,皆反走
伏兵起,叢射之,矢集如蝟,猶僵立不仆。
其兄肇勣號而上者三,勿應;馳而下,視則死矣。
抽矢出,鏃至斗許;負以歸。
  一時死者義士王胤賢陸建夔、郡吏玉及掾吏壯士十六人
  都督同知吳邦璿,字睿玉山陰世家子
習孫、吳法受知朱少師大典監國時,薦之守金、衢。
監國舟長海,或約偕之閩邦;璿曰:『奉命守此,而他之吾不知也』。
遂與大典協守金華二十日
阮大鋮用專攻,勢不支大典麾其眷屬盡投於井。
邦璿曰:『城中火藥正多不可資敵當為吾輩死所』。
大典曰:『固吾意也』。
環坐武庫中,舉火火發,作霹靂聲,外兵卻走
其妻傳亦投繯死。
公元1706年
  都督同知張國紀字羽儀山陰人
襄毅將軍印。
南都潰,馬士英稱奉母后國紀白於長吏力請誅之;不聽
歎曰:『壞天下事者,必此人也』。
慟哭而退。
丙戌江干兵潰,不食死。
  中書舍人謝震龍,字雲生會稽人
監國時,以舌辯授官,命連絡各鎮。
尋擢兵部
主事
丙戌江干師潰,為團練縛送巡撫
訊之,則自稱部院
曰:『若兩榜乎』?
曰:『曾見兩榜不屈者幾人?
明朝天下壞於兩榜監國特用我輩壓倒之。
今雖就死,亦為諸公榜樣耳』!
叱之跪,不屈踞坐慢罵
巡撫怒,令以尺木勒兩頤,深入寸許,使勿能有聲;血流被面,乃就斬。
繹史摭遺卷五
                          吳郡李瑤子玉
    目 錄
   閩粵義臣列傳
     陳子壯 張家玉 陳邦彥 蘇觀生霍子衡(梁朝鍾)
    由唐王而下,臣於永明未嘗登朝者列此。
所謂義臣者,如義帝之義也。
唐王弟聿竊據廣州,事於「觀生傳」中附見。
南都解學龍定擬罪案張家玉方以智傅鼎銓同入五等「應徒擬贖」之列。
以智盡事於閩,以僧死;鼎銓盡事於虔,以兵死
家玉之死,則尤彰著者也。
當日六等刑書,在異日千秋鐵案;諒哉!
   列傳
    陳子壯
公元1619年
  陳子壯字集生南海人
萬曆己未進士第三人,授翰林編修
天啟甲子科,典浙江鄉試發策刺奄。
魏忠賢怒,假他事削其籍,並免其父吏科都給事中熙昌官。
  崇禎初子壯故官累遷吏部右侍郎
流賊皇陵,帝素服召對廷臣;因對『今日所急,在收人心;宜下罪己詔激發忠義』。
納之。
會同列上蠲租、清獄、赦過宥罪等十二事。
尋以海內多故帝思羅賢才;詔援祖訓郡王子孫文武堪用者,準考驗授職」。
子壯後患,立陳五不可
唐王聿鍵前代故事詆之,遂除名下獄,坐贖徒歸。
已用薦起,官協理詹事府;未赴。
公元1646年
  南都立,以禮部尚書召。
蕪湖,而南都失守;乃馳還
桂王常瀛避難梧州子壯謂王神宗子宜立。
總督丁魁楚方集眾議,而唐王已立於福州矣;議遂寢。
唐王召相;子壯以前宗室宿憾,辭不行
丙戌汀洲破,桂王永明王由榔丁魁楚擁立肇慶
蘇觀生又議立唐王弟聿,子壯阻之不得,遂退居南海九江村。
永明王授以東閣大學士兵部尚書總督福建江西湖廣軍務
大清兵入廣州,聿被執死;子壯不行
公元1647年
  明年春張家玉陳邦彥新會王興潮陽賴其肖先後舉兵子壯亦以八月起兵九江村。
兵多蜑戶番鬼,善戰;乃與邦彥約共攻廣州,結故指揮楊可等為內應
子壯兵先至,城中不敢動。
事洩,可觀等死子壯退駐五羊驛。
時我大清降將李成棟張家玉新安;及邦彥至,與子壯伏兵禺珠洲側,伺成棟還救會城縱火以焚其舟,己軍以青旂朱斿為號。
子壯如計,果焚舟數十
成棟下風引西,而邦彥尾之。
會日暮,旂
幟不能辨,皆疑為敵舟,陣動。
風忽轉,大兵順風返擊;大潰,長子上庸死焉,子壯走還九江村。
  會故御史麥而炫高明具書來迎。
子壯至,以故主事朱實蓮攝縣事。
九月高明破,實蓮戰死,子壯而炫俱被執,械至廣州
勸之降,不從;遂被戮。
子壯自縊
永明王番禺侯,諡「文忠」;廕子上圖為錦衣衛指揮使
而炫字章闇高明進士
歷官上海安肅知縣唐王時御史
實蓮字子潔,由舉人歷官刑部主事,為子壯邑子也。
    (「摭遺」曰:陳文忠之死,時制府佟養甲李成棟領兵初出,得文忠而處以極刑寸磔之,投骨四郊
嗚呼
慘矣、忍矣!
比後成棟反正養甲降附;王乃卹贈文忠太師番禺侯,即以養甲為諭祭使
養甲媿絕欲死;又通使歸朝,迺為成棟子元胤所殺。
聞先數日,恍惚文忠抽矢射之云。)
    張家玉
公元1633年
  張家玉字子元東莞人
崇禎癸酉進士,授庶吉士
闖賊陷京師,被執,不能死。
上書於賊,請旌己門為「翰林院庶吉士張先生之廬」,請褒卹范景文周鳳翔等,隆禮劉宗周黃道周尊養史可程魏學濂
自稱殷人從周,願學孔子;稱李自成大順皇帝
公元1647年
自成怒,召之入,長揖不跪;縛午門三日,復脅之降,怵以極刑,卒不動。
自成曰:『當磔汝父母』!
乃跪。
其時父母嶺南而遽自屈,人咸笑之。
公元1646年
  賊敗,南還
阮大鋮等攻其薦賢於賊,令收人望、集群黨;遂被逮
南京破,脫歸
唐王,擢翰林侍講,監鄭彩軍。
杉關,謀復江西,解撫州圍。
丙戌,聞大兵至,彩即奔入關家玉新城,與知縣李羽皇共城守。
兵至,出戰中矢墜馬折臂,走入關
尋以右僉都御史巡撫廣信
廣信已失,請募兵惠、潮;說降山賊數萬,將赴贛州急。
汀州破,乃還東莞
公元1647年
  明年,與舉人韓如璜結鄉兵東莞城知縣鄭霖降;籍前尚書李覺斯等貲以犒士。
三日大兵至,眾敗走
永明王立,奉表賀,進兵部尚書
無何,兵至,戰又敗;如璜死,家玉西鄉
祖母陳、母黎及妹石寶赴水死,妻彭被執不屈死鄉人殲焉。
西鄉大豪文豹奉之取新安、襲東莞,戰赤岡大兵大至,攻數日,復敗走銕岡,文豹等皆死。
覺斯家玉甚,發其先壟、毀其家廟,盡滅其族,村市為墟;家玉故里號哭而去。
途次得眾數千,取龍門博羅連平長寧,攻惠州,克歸善,還屯博羅
大兵來攻,乃走龍門
募兵萬餘人,分其眾為龍、虎、犀、象四營,攻據增城
十月大兵步騎萬餘來擊,家玉三分其眾,犄角相救,倚深溪高崖自固
大戰十日力竭而敗。
圍數重,諸將請潰圍出;歎曰:『矢盡裂,欲戰無具;將傷卒斃,欲戰無人
烏用徘徊不決,以頸血敵人手哉』!
遍拜諸將,自投野塘中以死;年三十有三。
永明王少保武英殿大學士吏部尚書增城侯,諡「文烈」。
其父兆龍猶在籍,以子爵封之。
    陳邦彥
  陳邦彥字令斌順德人
諸生時,意氣豪邁
福王立,詣闕上政要三十二事,格不用
唐王讀而偉之;既自立,即其家授監紀推官
未任,舉於鄉。
蘇觀生薦,改職方主事,監廣西狼兵,援贛州急。
,聞汀州變。
觀生東保惠、潮;不聽
  永明王監國肇慶觀生遣之入賀王已西走梧州邦彥甫晉謁,而觀生又別立唐王弟聿於廣州邦彥不知也。
二鼓,王遣中使十餘輩召入舟中王太妃垂簾坐、王西向坐、魁楚侍,語以廣州僭立事。
邦彥請亟還肇慶正大位,以繫人心;且云:『彼強我弱,以戰則非計;彼曲我直,以和則非名
警報日迫,彼若知懼,必來求成。
如其不然,則粵東十郡我居其七,委其三於彼以代我受敵,我復從而乘其敝,不亦可乎』?
王大悅
立擢兵科給事中,令齎敕還諭觀生
入境,聞殺使臣事;因遣從人敕授觀生,而致書曉以利害
觀生猶豫累日,欲議和;旋聞永明王兵敗,不果
邦彥乃變姓名高明山中
公元1646年
  丙戌冬廣州破,觀生死之,列城悉下;邦彥起兵
初,贛州萬元吉族人萬年募兵於廣,得余龍等千餘人,未行而贛失。
龍等無所歸,聚甘竹灘為盜,他潰卒多附之至二萬餘。
丁亥春大兵廣州、克肇慶,逼永明王梧州,抵平樂
王走桂林,勢危甚,邦彥乘間說余龍出廣州
已而高明兵由海道珠江,與龍會
遺書張家玉曰:『桂林累卵但得牽制毋西,使潯、平間可完葺;是我致力於此收功於彼也』。
家玉以為然。
大兵桂林,聞亂還救,揚言甘竹灘
龍卒素無紀律,且顧其家,輒引退邦彥卻歸
乃遣門人馬應芳既會龍軍取順德戰敗,應芳赴水死。
四月,龍再戰於黃連江,亦敗歿
邦彥乃棄高明收合餘眾,據下江門
初,大兵於廣州之圍,李成棟俘獲敗卒及降者械送會城巡撫佟養甲知謀邦彥,遂以輕兵襲其家。
執其妾何氏及二子和尹、虞尹,令為書以招邦彥
邦彥判書尾曰:『妾辱之、子殺之,身為忠臣,義不顧妻子』。
養甲壯焉,頗以善遇
後郡紳李皇一、舉人杜璜帥兵攻肇慶,始被殺;皇一等陣歿
公元1647年
  秋九月,密與陳子壯約復攻廣州水陸兼進。
邦彥復至,謀洩不果
乃與子壯伏兵伺擊,以火舟衝之大兵引卻
已而乘風夜戰大敗;奔三水清遠
指揮白常燦以城迎奉,乃入清遠,與諸生朱學熙嬰城固守精銳盡喪,外無援軍。
越數日,城破,常燦死。
邦彥數十人巷戰;肩受三刃不死,走朱氏園中;見學熙自縊,拜哭之。
旋被執;
饋之食,不食
繫獄五日,被戮。
永明王兵部尚書,諡「忠愍」;廕其子為錦衣衛指使
公元1616年
    (「摭遺」曰:舉九江村之蜑戶番鬼、龍門龍虎犀象加以明山甘竹灘之眾,通力合作,則珠江上下尚可觀邪!
永明而計不自贍不知當時二陳公與張先生何徒擾擾為也!
張文烈近賊而不制於賊,猶可遯詞希恕;其必欲旌此門焉,豈不可笑!
至後之赤族殷讎,禍延祠墓,亦良可痛哉!
生平任俠好擊,多草澤豪傑交;故所至輒能得眾
陳忠愍亦能與下同勞苦一軍最強。
起事後,日則一食、夜則假寐待旦,誦其義不顧妻子數語,直使千古同聲一哭
陳文忠典試浙江也,丙辰第二人江夏賀逢聖被命,得應天;偕與出都。
魏忠賢逢聖不詣謝,矯旨追還,以侍講李標代之;此所以有「發策刺奄」之舉。
及其集義九江村,往來不如志
忠愍繫獄死,而文忠亦被執。
踰月,張文忠亦自沉矣。
嗚呼!)
    蘇觀生霍子衡(梁朝鍾)
  蘇觀生字宇霖東莞人
年三十,始為諸生
崇禎中,由保舉,授無極知縣;遷永平同知監紀軍事
已擢戶部員外郎
京師陷,脫走
南京郎中,督餉蘇州
  南京覆,走杭州唐王,與語大悅
聯舟赴閩,與鄭氏兄弟擁立王;擢翰林學士,進禮部右侍郎學士
設儲賢館,分十二科招四方士,令觀生領之。
至者多庸流,王亦厭,罷。
觀生清操,稍有文學,而時望不屬
以故人,恩眷廷臣右;乃超拜東閣
大學士,參機務
觀生贊王出師,見鄭氏不足有為,且事權悉為所握,請王赴贛州經略江西湖廣
王議,遣之先行
公元1648年
  明年觀生赴贛大徵甲兵;饟不繼,竟不能出師
丙戌三月吉安破;總督萬元吉乞援,乃遣二百人往,協守綿津灘,戰敗
大兵圍贛城,觀生南康;贛數告急不敢援。
六月,兵退屯水西,因發三千人馳入贛助城守
久之,我兵再攻,三千人引去
八月觀生移駐南安
閩中急,不能赴救唐王聿鍵汀州
十月贛州亦破,遂退入廣州
紀主事陳邦彥勸以疾趨惠、潮,扼漳、泉,兩粵自保不從
公元1646年
  會丁魁楚等將立永明王觀生欲與共事
魁楚素輕之,且欲專定策功,慮其以舊相居己上,拒不與議。
呂大器亦以其出身兩榜叱辱之;觀生慍甚。
唐王之弟聿嗣稱唐王者,與大學士何吾騶自閩至。
番禺梁朝鍾南海關捷先首倡兄終弟及」議,觀生遂與吾騶侍郎王應華曾道唯布政使顧元鏡等以十一月二日擁聿為監國,偽號紹武;就都司為行宮。
即日封觀生建明伯,掌兵部事;進吾騶等秩。
旋與應華等並拜東閣大學士分掌諸部。
倉猝舉事,亟治宮室服御鹵簿通國奔走夜中白晝
旬日除官數千;冠服假之優伶市人以為笑。
  永明王肇慶,命給事中彭燿主事陳嘉謨齎敕往諭。
順德人過家拜先廟,託子於友;至廣州,以諸王禮見,備陳天潢倫序監國先後,語甚切至
因歷詆觀生
人;觀生怒,執殺之。
嘉謨亦不屈死
治兵日相攻,以番禺陳際泰督師;與永明王總督林佳鼎三水
既敗,復招海盜數萬,以大將林察帥之。
佳鼎故粵中監司,與察同姓相善;察詐使盜降,佳鼎以為信。
十二月二日舟次三山口亂作,全軍俱覆,佳鼎赴水死;肇慶大震
觀生意得,務為粉飾太平
而惟捷先朝鍾是任。
楊明競者,潮州人;好為大言詭稱精兵滿惠、潮間可十萬,即特授惠潮巡撫
觀生器此三人,事必咨之。
又有梁鍙者,妄人也。
觀生謂其才,用為吏科都給事中與明競大納賄賂,日薦數十人
觀生本乏猷略兼綜內外事,益惛瞀
所招海盜捍衛;其眾白日殺人,剜肺腸懸諸貴官之門以示威城內外大擾。
  時大兵已下惠、潮,長吏皆降附;即用其印移牒廣州,報平安觀生信甚。
是月望日,聿視學百僚咸集。
或報大清兵已逼,觀生叱之曰:『昨潮州無警,烏得遽至!
妄言惑眾』。
斬之;如是者三。
兵臨城下觀生猶疑海盜
已自東門入,始召兵亟戰;精銳者皆西出倉猝不能集。
觀生乃走鍙所問計,鍙曰:『死爾,復何言』!
觀生東房、鍙入西房,各拒戶自縊
觀生慮其詐,稍留聽之。
鍙故扼其吭,氣湧有聲,且推几仆地;久而寂然
觀生信其死,遂自經
明日,鍙出,獻其屍以降
聿方閱射,急易服踰垣王應華家。
俄,縋城走,為追騎所獲。
饋之食,不食;曰:『我若飲汝一勺水,何以先人地下』!
投繯死。
吾騶應華、先鏡等悉降
  霍子衡字覺商南海人
萬曆中,舉於鄉;除海康教諭
累遷國子助教都察院司務戶部員外郎中,出授袁州知府解職歸。
地盡失,聿召為太僕寺卿。
廣州破,語妾莫及三子、應荃、應芷曰:『「禮」:「臨難苟免」。
若輩知之乎』?
三子皆曰:『惟大人命』。
子衡援筆大書忠孝節烈之家」六字,懸諸中堂
朝服北向再拜;又易緋袍,謁家廟
先赴井,妾從之;應偕妻梁及一女繼之,應荃、應芷偕其妻徐、區又繼之。
惟三孫得存。
小婢見之,亦從井死。
  梁朝鍾番禺舉人
善談論,與南海關捷先同為觀生所倚。
捷先進士歷官監司
少有才,便筆札
倡議同擁聿,擢為吏部尚書
朝鍾浹旬三遷祭酒,嘗語人曰:『內有捷先外有楊明競,強敵不足平也』!
聞變,投於池;為鄰人救出,復自剄
捷先出降
    摭遺」曰:假令廣州不殺使臣,與肇慶平,聯絡高明等眾為犄角,勢或可少延喘息。
奈何登用非類,玩若戲場
觀生一死,且難自決,猶須咨及妄人烏足與人家國
天兵下而群醜盡矣,諒哉!
    廣州聿事,應與益王靖江王南直隸義兵之擁以為號者數輩,別列宗藩傳以傳之。
載籍簡陋,卒未能會考成書
姑從「史稿」例,於「蘇傳」附見;後當續纂類分之也。
繹史摭遺卷六
                          吳郡李瑤子玉
    目 錄
   閩粵督輔從事諸臣列傳
     何騰蛟 章曠(傅作霖周震陳象明、余鯤起、蕭 周二南王景熙、李興瑋等附)
公元1696年
    何忠烈公身歷四朝胸藏萬甲戎車載驟,宵枕旡安;於全楚疆場之計,可謂堅志如城
鞠躬盡瘁,實自史督輔後一人也。
洎至長沙再出眾力不齊;空守湘潭撫膺慟哭曰:『督師五年,所就若此;天邪人邪』!
因即緋衣冠帶坐堂皇間以待執。
迨其沒,而楚民為之挂孝舉哀立祠祀焉。
言正命時有僧以勺水進者,曰:『水自衡來,猶吾君澤』!
公頷之。
此說不經時衡、湘已早入版圖矣。
章侍郎丙子解元,熹談兵名重於鄉;所著多兵家言。
忠烈事,坎坷不渝收輯降軍、繼志恢勦,實為不負所知
劉承胤之因公起而翻欲奪公權者,其小人中小人與!
   列傳
    何騰蛟
公元1621年
  何騰蛟字雲從貴州黎平衛人
天啟元年辛酉舉人
崇禎中,授南陽知縣
當要衝,流寇出沒;即請諸大吏練兵堵勦,斬首四百餘級。
土賊發,亦討平之;能聲大著
兵部主事,進員外郎
出為懷來兵備僉事,調口北道
丁內艱巡撫薦其才,將奪情固辭歸。
服闋起原官,兵備淮、徐;擒斬土寇境內肅然
公元1643年
  癸未冬右僉都御史巡撫湖廣
湖北盡陷,止武昌一郡寧南左良玉屯軍所。
騰蛟之任,與良玉交驩一軍帖服
甲申五月福王立;時良玉漢陽,詔至,部下異議
騰蛟乃以劍自隨曰:『社稷安危,繫此一舉
倘不奉詔,當以此身付三尺劍耳』!
會江袁繼咸亦以書勸正紀鼎言良玉力請開讀如禮(正紀者,良玉置官名也)。
八月,加兵部右侍郎,兼撫湖南;尋命總督湖廣四川雲南貴州廣西軍務
乙酉三月南都北來太子事,朝議為偽,物論沸然
抗疏極言可殺;與當國者大忤。
無何良玉舉兵巡按御史黃澍謀,稱奉太子密詔清君側惡,將邀之偕行騰蛟不可
良玉因謀奪其印,盡殺城中人以劫之。
士民懼,爭匿其署,遂身坐門屏間聽民入。
左兵輒破垣縱火避難者悉焚死
騰蛟解印家人,令速出城,毋為所得
拔劍將自剄,左兵擁之去。
良玉與同舟,不從;因以別舟置之,以副將四人監之。
舟次左門乘間躍入江;四人急且危,亦自沉。
騰蛟漂泊十數里,至竹牌門觸漁船,救之起;登岸,則漢壽亭侯也。
家人懷印者亦在,相視大驚
漁船,忽不見遠近
詫為神助從者歸心焉。
騰蛟乃由寧州瀏陽,抵長沙
舊時屬吏痛哭以盟,誓圖報復;士馬舟車糧餉各自分任
權令堵胤錫湖北巡撫傅上瑞湖南巡撫章曠總督監軍周大啟提督學政嚴起恆故衡永道,即督二郡軍食吳晉錫以長沙推官攝郴桂道事。
就遣往諸路調兵副將朝宣燕子窩張先璧自漵浦劉承胤武岡先後俱至,兵勢稍振。
是時良玉九江,已死。
公元1645年
  五月,我大清兵下南都閩中唐王聿鍵立。
王居南陽時,稔知騰蛟才且賢,委任益至。
旋闖賊李自成敗至九宮山,為村民鉏擊以斃。
其偽將劉體仁郝搖旗等有眾四、五萬,以無主將,依騰蛟降;驟入湘陰,距長沙百里
城中不知其意,懼甚。
朝宣即率兵還御,上瑞請出避。
騰蛟曰:『死於左、死於賊一也,何避為』!
長沙知府周二南千人往偵之,賊疑來襲射殺之,從行盡死;民益洶洶
騰蛟謀以部將大鵬二人持書往撫,賊見止二騎,迎入演武場,飲以酒。
二人不交一言相與痛飲畢,賊問來意二人曰:『督師湘陰褊小不足大軍,請即移駐長沙』。
出書示之。
書云:『公等歸朝,誓為永保富貴』。
搖旗等喜,即隨二人至。
騰蛟開誠撫慰宴禮盡驩,以牛酒犒其從者
璧以卒三萬出郊馳射旌旗蔽天搖旗大悅,悉招餘黨來歸
增兵十數萬,聲威大振
未幾自成後妻高氏與其一功從子李錦擁眾數十萬逼常德乞撫,騰蛟馳檄巡撫堵胤錫往撫之,安置荊州
復慮跋扈難制,受降日過其
公元1646年
營,請見高氏執禮甚恭。
高悅,戒毋負何、堵二公
因是,卒無異志。
賜名赤心一功賜名必正號其軍為忠貞營」。
自成天下者二十年,陷帝都、覆廟社;其眾數十萬,一旦盡歸騰蛟無不詫為異事
騰蛟上疏但云:『元兇已除,稍洩神人之憤,宜告謝郊廟』!
不言己功。
唐王大喜,立拜東閣大學士兵部尚書封定興伯,仍督楚師;而微疑自成死未確。
騰蛟自成實死,身首糜爛不敢居功,因辭封爵
不允,且命規取兩江
於是部置降卒,參以舊軍,題授朝宣璧為總兵官;與承胤赤心郝永忠袁宗第王進才及董英馬進忠馬士秀曹志建、王允成、盧鼎並開湖南湖北間,所謂十三鎮者是也(永忠搖旗建故中軍,餘皆良玉舊將)。
騰蛟銳意東下丙戌正月拜表出師湘陰,期大會
諸鎮觀望,獨赤心自湖北至;遇大兵三戰三北而還
諸鎮兵遂罷,騰蛟威望亦頓損。
諸鎮日漸驕橫,且貪殘朝宣尤甚劫人每剝其皮。
永忠效之,皆不能制。
王數議出關,為鄭氏所阻;騰蛟屢疏請幸贛州協力以取江西
遣使徵兵,乃令永忠精騎五千往;永忠逗遛鈔掠而已
王師汀州唐王被執死,贛州亦失;騰蛟聞之,大慟哭,厲兵保境如常
公元1647年
  既而永明王立;至,乃稍安。
以為武英殿大學士,加太子太保
騰蛟之建十三鎮也,以為長沙計。
丁亥春大兵下楚,則諸鎮復起而為盜。
長沙不能守,騰蛟單騎走,更為璧等所挾,展轉衡、永間。
尋與侍郎嚴起恆遇,走白牙市
五月,王遣中
公元1646年
使來,密告劉承胤罪狀
六月朔,詣武岡謁王,王及太妃召見慰勞再三
初,騰蛟承胤,由小校大將,稱門生;已漸倔肆。
長沙時,徵其兵,怒不應;馳入黎平,執騰蛟子索餉數萬,始以眾至。
騰蛟不能問;復為之請,得封定蠻伯,且與為姻
由是日益驕。
固爵安國公,勛上柱國賜尚方劍翻嫌騰蛟出己上,欲奪其權;自請為戶部尚書,專領餉務。
王弗許,因密召騰蛟為計,然固無承胤何也。
騰蛟且無兵,命以雲南援將趙印選、胡一青兵隸之。
辭朝賜銀幣,遣廷臣郊餞承胤伏甲將襲之,印一青力戰,盡殲其眾,還駐白牙
八月武岡破,承胤降;王走靖州、走柳州
常德寶慶盡失永州亦再失。
是冬,王還居桂林
桂林焦璉一軍在,騰蛟即率印一青等入
明年戊子春,加太師晉爵為侯;子孫世襲
二月全州破,郝永忠兵潰,奔入桂林,逼王西徇,縱兵大掠
大兵桂林有變,直抵北門
騰蛟永福馳至,與留守瞿式耜一青等分拒守
閏三月金聲桓李成棟大清,以江西廣東地內附;凡我兵之在湖南者,始退,騰蛟克復全州
更遣保昌侯曹志建、宜章侯盧鼎、新興侯焦璉新寧趙印永州圍城百日大小三十六戰;十一月朔克之
未幾監軍御史余鯤起、職方主事李甲春取寶慶,以王進才守之;諸將亦取衡州馬進忠常德,所失地多復。
騰蛟進兵長沙,適督師堵胤錫進忠有隙,惡其兵,招忠貞李赤心軍自夔州至,令進忠常德讓。
進忠大怒,驅居民出城,焚廬舍至盡,走武
岡;才亦棄寶慶走他城,守將悉潰去。
赤心所至空城,即棄之東趨長沙
騰蛟衡州,聞之大駭;檄進忠益陽至會垣,期與諸將為大會
親詣忠貞營邀赤心入衡,而部下將士畏怯護行,僅攜吏卒三十人往。
至則赤心已東,即尾之至湘潭
湘潭空城也,赤心不宿而去,騰蛟乃入居之
公元1649年
  己丑正月大兵長沙;知騰蛟空城遣將徐勇引軍入。
部下舊將,率眾羅拜,勸之降,騰蛟大叱之。
遂擁以出,至長沙
絕粒七日不死,乃見殺。
永明王聞之,哀悼甚至賜祭九壇,贈中湘王,諡「忠烈」。
其子文瑞以廕,官僉都御史
    (「摭遺」曰:忠烈功偉矣,惜乎十三鎮之不力也!
然若忠貞營將士固孽也,而翻不得唾之矣。
李錦就撫時,自成高氏語之曰:『汝其為無賴賊何,抑願為大將也』?
錦請其說。
曰:『為賊則無論已,為將則身既許國,須愛民;聽主將節制有死無二
是我願也』!
錦曰:『諾』。
如命
忠烈所以加禮於高,而錦卒始終無異志耳。
噫!
吾獨怪闖賊先後兩妻各能以大義自蓋:邢則成興平之忠靖、高則成赤心之事忠烈;異矣哉,賊妻也!
忠烈所居有神魚井;井故無魚,忠烈生,魚忽滿井五色粲然
既死;井復空;黎平人猶能言其處。
十三鎮為傅上瑞忠烈以設,上瑞得實偏沅巡撫事;而反覆成性,棄忠烈如遺也。
沅州急,上瑞出降;踰年,與劉承胤伏誅。)
    章 曠(傅作霖周震陳象明、余鯤起、蕭)
公元1637年
  章曠字于野松江華亭人
崇禎丁丑進士,授沔陽知州
十六年,賊陷州城走免
總督袁繼咸九江,署為監紀推官
從諸將方國安等復漢陽,遂攝府事,兼署分巡道空城獨守,有衛官數人齎諸印將送賊,收而斬之,日夕警備
尋調荊西道;代者李藻至,失將士心,城復失。
被劾,侯訊。
何騰蛟薦之,令戴罪立功
  福王立,左良玉犯闕騰蛟長沙,以總督
監軍朝宣者,故巡撫一鶚部將也,駐燕子窩張先璧以精騎三千屯漵浦
騰蛟悉往召之又令調劉承胤兵於武岡
賊死,其下劉體仁郝搖旗袁宗第、藺養成王進才、牛有勇六大部各擁兵數萬至,騰蛟計,盡撫其眾,軍容大盛
良玉死,其將馬進忠王允成無所歸,突至岳州
偏沅巡撫傅上瑞大懼,曰:『此無主之兵,可撫也』!
入其營,與進忠握手,指白水為誓進忠等皆從之(進忠,即賊中渠混十萬也)。
公元1643年
  南都既覆,大兵湖南,諸將皆畏怯悉力御。
唐王擢為右僉都御史提督軍務,恢勦湖北
智略行軍不避鋒鏑;身扼湖陰平江之衝,湖南恃以無恐。
嘗戰岳州以後不繼而還;已又大戰於大荊驛。
永明王兵部右侍郎
沙守將王進才與狼兵將覃遇鬨,大掠去;騰蛟衡州亦走寶慶長沙遂失
後至祁陽,與騰蛟會;時騰蛟將赴武岡謁王,乃以兵事屬之。
  已復移駐永州警報至,諸大將擁兵不顧,急則棄城走。
不能贍,乃抑鬱
卒。
  傅作霖武陵
鄉舉,仕唐王
大學士蘇觀生薦,為職方主事監紀其軍。
觀生歿,依騰蛟長沙,改監軍御史
永明王全州,擢兵部左侍郎,掌部事
尋進尚書,從至武岡
劉承胤擅政作霖與之善,故得驟遷
大兵武岡承胤迎降作霖勃然責之。
承胤遣使納款,兵入城,作霖冠帶坐堂上;承胤力勸之降,不從,遂被殺。
妾鄭氏,有殊姿;被執,驅之過橋,躍入水中死。
  周震,官中書舍人;居全州
慷慨尚氣節,嘗佐騰蛟軍。
武岡失,全州危甚;乃集文武將吏盟於神,誓以死拒。
條上城守事宜,即擢御史監軍
無何郝永忠等盡撤兵還;外援既絕,城虛不能守。
諸將等議舉城降,震力爭不可眾怒,曳出斬之。
同難者,守備孟泰(本州人),以仰藥死。
妻子自殺
公元1628年
  陳象明字麗南東莞人
崇禎元年戊辰進士
戶部主事榷稅淮安;以清操聞。
歷遷饒州知府;忤巡按被劾,謫兩浙運副
累遷湖南道副使騰蛟令之徵餉廣西
永明王立,粵地盡失,象明檄調士兵與陳邦傅連營東。
梧州榕樹潭,遇大兵戰敗,死之。
  余鯤起字南溟鄞人
初以明經騰蛟幕,累功薦授御史,監其軍。
嘗與職方主事李甲克復寶慶會兵長沙,圖進取
騰蛟受執死,遂重趼還至桂林,仍以御史
桂林破,乃入野寺絕粒卒。
  蕭,武昌人
諸生,為劉承胤營參將
騰蛟題為總兵官,管黎平參將事。
承胤歸命,令降將友龍招之;不從
已而城破,以短兵相接力竭自剄死;友龍遂盡劫騰蛟眷屬以去
    摭遺」曰:闖孽求撫時,突入長沙官兵無備。
岳州知府移守長沙蒙化周二南領兵探之;孽黨劉體仁郝搖旗以為來襲叢射之死;其從者亦盡殲。
武岡破後,總兵王景戰敗不屈死之。
沙僉事趙廷壁,內鄉人,率妻古氏、子、子婦馬,俱自盡
布政司參議嶍峨劉佐荊州僉事邱懋樸,俱遇兵死
臨武教諭李興瑋,巴陵人
岳州破時,同父赴省請援,其母止之,勿顧;全家遇害
後隨巡撫章曠起兵衡陽恢復,以抗節死。
公元1631年
    「摭遺」補曰:先時史忠正開府揚州也,禮賢館之士有桐城蔣臣(一)、長興李令(霜回)、歸德侯方巖(叔岱)、烏程韓繹祖(茂貽)。
洎至何忠烈督師長沙瞿文忠留守桂林,在兩公幕下者,更有益陽郭良史(野臣)、長洲史記言(伯顧)、吉州施(闕名偉長)、錢唐潘問奇(雲客)、臨山倪國錦(玉成):或綜覈軍儲,或經營戰守;或畫控荊襄、扼鞏洛之謀,或建收山東、取河南之策;或捍御圍城,共保巖疆四載;或監制降將,議分雄鎮者十三。
其章、堵二公外,專督師經略南楚者,復有長沙陶汝鼐(仲調)、宿松張鳳翥(威赤)、吳江吳晉錫(茲受),崎嶇衡、永,轉戰湖、湘;揮回日之戈,拔衝星之劍。
師中盡瘁,與南北兩院略同
然而天命已移,人謀鮮濟。
三公殺身成仁諸君亦潛車從汐社、誓操谷音;寧有殊於
西臺慟哭謝參軍北向生祭王上舍哉!
而溫氏概失之,今從楊氏跋語」錄其姓氏
惟惜事蹟勿詳,姑附此以俟續注。
繹史摭遺卷七
                          吳郡李瑤子玉
    目 錄
   粵中閣留守從難諸臣列傳
     瞿式耜(張同敞) 堵胤錫  炳(侯時偉) 焦 璉(朱閔如、白常燦附)
    瞿、堵勳名當時並駕;然一則晉文一則齊桓也。
文忠蒼梧力定禍亂、於桂林力保危疆,初不以定策自矜,而翻受李成棟之間。
至獨請留守,其皦然大節直貫存亡也。
惟於五虎頗事標榜;及其敗,而疏救凡七上,又具密揭封進太妃力為之護。
正賢者之過,不必以之為諱。
彼堵總制者,固有收輯忠貞之勞、捍衛嶺表之績;雖名與何齊,實功出瞿下。
矧夫忠君愛友之道,留守則一於至誠總制則概以權術:真迥乎不侔者已。
全氏題「嶺表紀年」謂瞿僕周文顧成之橫,至比之江陵之游七。
周文死,顧成官至錦衣僉事
此亦當時勛鎮之氣習要不足怪耳。
   列傳
    瞿式耜(張同敞)
公元1616年
  瞿式耜字起田常熟人禮部侍郎景淳孫、湖廣參議汝說子也。
萬曆丙辰進士;授
公元1621年
吉安永豐知縣有政聲。
天啟元年調繁江陵永豐民乞留,命再任,以憂歸。
崇禎元年,擢戶科給事中;多所建白,輒當帝意。
禮部侍郎錢謙益門下士後會閣臣謙益同官周延儒方蒙眷注,慮並推則己絀,謀沮之,授意式耜言於當事者延儒弗推,而列謙益名第二。
溫體仁發其難,延儒助之;因奪謙益官閒住,式耜坐貶。
復以貴州布政使胡平表不謹罷職式耜薦舉不實,再貶二秩;遂廢於家。
常熟奸民張漢儒希體仁指,訐謙益式耜貪肆不法體仁主其議,逮下獄。
巡撫張國維巡撫路振飛交章白其冤,不聽
兩人就獄,體仁已去位;從末減,削謙益籍,式耜贖徒
公元1644年
  甲申八月,福王起其官,授應天府;尋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廣西
明年夏,甫抵梧州,聞南都亡。
靖江王亨嘉桂林僭號式耜中軍焦璉檄調思恩參將陳邦傅以兵助,密止狼兵應亨嘉調。
嘉至,乃劫式耜幽之桂林,取其敕印
初,式耜有立桂恭王長子安王由之議;及唐王監國,且謂倫序不當,不奉表賀。
至是,自幽所遣使往朝,並乞援
亨嘉丁魁楚所攻,勢窘甚,遂釋式耜
式耜既出,立召邦傅、等共圖之。
即執亨嘉福州,亂定。
唐王擢為兵部右侍郎協理戎政
尋以晏日來代,乃退居廣東
公元1646年
  丙戌九月汀州破,唐王已及於難,式耜總督丁魁楚、前兵部尚書呂大器李永茂會議立君;首稱永明王賢,當立。
遂自梧州迎至肇慶,以十月十五日(壬午)監國
魁楚大器並為大學士式耜吏部右侍郎內閣學士,掌銓事
頃之贛州敗報至,司理太監王坤迫王還梧州
擅權恣肆銓政軍務任意顛倒
吏科給事劉鼒抗疏糾之,忤旨;式耜論救,乃免。
十一月唐王弟聿為蘇觀生立,據廣州;此中監國之詔未達彼中登極之詔先頒矣。
式耜遂與魁楚定謀,迎王還肇慶,以正位號。
遣兵給事章燿往諭之,章為觀生所殺;復命兵部侍郎林佳鼎督師出,與廣州兵遇於三水全軍覆沒佳鼎僉事四敷俱死之。
十二月望日,我大清總兵官李成棟襲破廣州,擒聿,肇慶震動式耜請守峽口王坤難之,促王出奔
爭之不可,遂乘輕舟西峽;及式耜趨至,王已越梧而西。
公元1647年
  丁亥正月大兵肇慶、逼梧州巡撫曹曄具款降。
王將走依何騰蛟湖廣式耜激切疏言:『半年之內,三、四播遷,兵心、民心無不惶惑
王留則粵,王去則粵亦去。
今日之勢我進一步,人亦進一步;我去速一日,人來亦速一日
若去而弗守,愚者亦知其拱手送之矣』!
呂大器丁魁楚王化澄等皆棄王去,止式耜吳炳吳貞毓跋涉相從王由平樂桂林
二月,以吳炳大學士式耜殿陛、飭守御,請都於此
魁楚兵屯岑溪大兵招之,不從
水陸設伏,戰於藤江魁楚中箭死。
李成棟既定廣東,分兵將桂林;王亟走全州
式耜極以桂林形勢開陳,不納。
因自請留守,與城存亡;許之。
文淵閣大學士兼吏、兵二部尚書賜劍便宜從事
平樂潯州相繼破,
林危甚;總督侍郎朱盛濃、巡按御史辜延泰、布政使朱盛、副使垂雲知府王惠以下遁走,惟式耜通判鄭國藩、縣丞李世榮都司林應昌李當瑞、沈煌在焉。
三月大兵桂林;援將焦璉遇之,戰卻之。
五月李成棟城下,以數十騎突入文昌門,登城樓式耜公署。
急令焦璉、白貴、白玉開城出戰馬之驥隔江發大以助聲勢成棟引退
已而別有一路栗木嶺來,之驥突出逆戰追奔數十里,自是桂林獲全
城守時,式耜親立矢石中,與士卒同甘苦
積雨城壞吏士無人色;式耜石補闕督守自如
俄以援兵索餉,括庫且不足式耜妻邵,捐簪珥助之,人故無叛志。
  焦璉時已擢參將
初,永明王藩服,賊陷衡州,奔粵西;中途被執,率眾攀城破械救諸出。
王病,背負以趨:王故念此德之也。
城守最力;既以所部主客不和,譁而走,城幾破。
陳邦彥廣州大兵遂東
亦復陽朔平樂,邦傅亦合兵梧州,粵勢麤定
捷聞,封璉新興伯式耜臨桂伯,餘各進秩有差
式耜請王返全州不聽;尋又請還桂林,已許之。
秋八月武岡破,王由靖州假蠻道以達柳州大學士吳炳死之。
十一月大兵自湖南逼全州何騰蛟督兵分戰,諸將連營亙三百里,拒卻之。
梧州復破,王方象州,欲走南寧;諸臣諫阻,遂以十二月還居桂林,以嚴起恆並為大學士
明年(戊子)二月南安侯郝永忠桂林,與城外團練相惡,盡破水東十八村,殺戮無算,且與式耜搆難;乃力為調停以安。
永忠移駐興安,與大兵靈川敗績
奔還桂林,請王即夕西徇;式耜爭留,不可
左右皆請速駕,又力爭之;曰:『督師在楚,警報未至,宜候之還;背城借一勝負未可知。
若以走為策,則何地不危』!
王曰:『卿不過欲予死社稷爾』!
式耜下沾衣。
夜半王甫行,永忠四面縱火大掠;捶殺太常卿太元
式耜家亦被劫敓,家人騰蛟令箭,始出城。
日中趙印選諸營自靈川至,亦大掠城內外如洗;永忠柳州,印選等走永寧
明日式耜救息餘燼,安撫遠近焦璉及胡一青周金、湯兆佐諸鎮兵皆至,騰蛟所部軍亦至。
三月大兵聞變亟來襲,抵北門;乃與騰蛟督諸將拒戰獲全
遣使南寧慰問三宮起居王始式耜無恙,為之泣下。
賜金印一,文曰「精忠貫日」。
  比金聲桓李成棟據地內附成棟具表請王赴廣州
式耜慮其挾王自專劉承胤事,力請桂林;疏言:『駕若東幸軍中將帥朝廷樂新復之土,成棟亦有邀駕之嫌。
號令既遠,人心渙散,臣不能制也』!
再疏,令簡討蔡之俊往迎;又疏,令給事中蒙正發往迎。
不報,王竟由南寧移駐肇慶
成棟疏稱:『式耜擁戴元勛不宜久在外,請召還』!
使者數至。
式耜因辭乞骸骨不許;遂以國事成棟,己請留守桂林
十一月永州寶慶衡州相繼恢復
即疏言:『機會可乘,請仍還桂林,圖出楚計』。
不納。
慶國公陳邦傅守潯州自稱世守廣西,欲如黔國公例;式耜劾之。
廣西巡撫魯可藻自署銜巡撫兩廣;亦奏駁之。
式耜在外,凡政有所闕,必論諫;嘗曰:『臣與主上
公元1649年
患難相隨休戚與共,較他臣不同
一切大政自得與聞』。
王為褒納
是時成棟子元專朝政,頗知敬禮式耜;如袁彭年丁時魁金堡輩咸相倚附
己丑春正月時魁輩逐朱天麟,不欲何吾騶為首輔,召式耜入直,以文淵閣印畀之;終不入。
  未幾騰蛟被執湘潭成棟聲桓敗沒國勢大危。
夏六月,以戎政張同敞總督各路軍馬
秋九月大清命帥定南王孔有德衡州同敞馳赴全州為御;從式耜之請也。
庚寅春正月南雄破,羅成耀遁;韶州亦失。
王懼,西走梧州
式耜馳疏請留不聽
時我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仲明久頓江西之吉安府,惠潮道李士璉鎮將郝尚忠密投誠,導之入龍虎關式耜飛章入告
朝士植黨相角尚書吳貞毓輩疏劾袁彭年五虎把持朝政罔上行私;皆下錦衣衛獄。
式耜聞之,疏凡七上,申救備至
又胡執恭之擅封孫可望也,疏請斬之。
不報
公元1650年
  秋九月全州破;開國公趙印選居桂林衛國公一青寧遠伯王永祚榕江,皆惶懼不出大兵遂入嚴關
十月一青永祚俱赴桂林領饟,榕江一帶遂為空壁大兵入益深。
十一月五日式耜檄印出城為戰守計,不應;再趣之,則盡室逃。
一青武陵侯楊國棟、綏寧伯蒲纓、寧武伯馬養麟等馳出小路勒兵,兵自潰;迺各逃去。
永祚迎降城中空無一卒
式耜端坐府中家人亦散;總兵良勳二騎至,請乘之速走為後圖,堅弗許。
曰:『爾去則去;我去不過多活幾日。
自古至今,誰不死者』!
良勳乃去
俄,總督張同敞靈川回,入見曰:『事急矣,將奈何』!
曰:『封疆之臣,身將焉往!
子無留守責,盍去諸』!
同敞曰:『死則俱死耳』。
乃呼酒對飲
四顧茫然,祗一老兵侍;命急召中軍徐高。
高至,以敕印付之,屬星馳送王。
是夕兩人秉燭危坐
黎明有數騎進;式耜曰:『吾兩人待死久矣』!
偕之出。
抵大營,見定南王孔有德
有德舉手曰:『誰為瞿閣部先生』?
式耜曰:『某是也
城既陷,惟求一死』!
有德曰:『吾斷不殺忠臣閣部自苦
吾掌兵馬閣部糧饟一如前朝事』。
曰:『某為天朝大臣,豈與汝供職』!
有德曰:『吾且先聖裔;勢會所迫,以至今日
閣部何太執』!
同敞厲聲曰:『爾不過毛文龍下走耳,毋辱先聖』!
有德慚且怒,叱縛之。
式耜曰:『此宮詹司馬張某,來與我同死者不可辱』!
遂命釋縛,還其衣冠;命之坐。
式耜堅請死;有德遣官守護,居於別第
勸令薙髮不可;令為僧,亦不可
曰:『為僧者薙髮之漸。
短命長,我不為也』!
兩人日賦倡和,得百餘首
至閏十一月十有七日將就刑,從容肅衣冠,南向再拜訖,至風洞山飲刃死。
  同敞大學士居正孫;有文武才
每戰,輒躍馬獨出為諸將先。
年四十無子,妻早卒;蕭然一榻而已
至是,並見殺。
    摭遺」曰:瞿留守臺諫日,矯矯樹名搏擊權豪大臣多畏其口。
嘗頌楊漣魏大中周順昌清中之清、忠中之忠,三人遂得賜諡
陳時七事,言起廢不可不覈、陞遷不可不漸、
會推不可不慎、諡典宜嚴刑章宜飭、論人宜審、附璫者宜區分;又極論館選奔競之弊,乞臨軒親試。
比將定「逆案」,請盡發紅本,準其情罪輕重
帝多嘉納
桂林殉節日,天大雷電空中震擊者三;遠近稱異
金堡薙髮為僧,名澹歸上書定南,乞收瘞瞿、張二人遺骸不報
有故御史姚端吳江楊藝、陽羡浮屠清凝,密具衣冠殮之,葬於北郊之原。
    堵胤錫
公元1637年
  堵胤錫字仲緘無錫人
崇禎丁丑進士;除南京戶部主事,遷郎中
外授長沙知府山賊擾境,督鄉勇破滅之,又殺醴陵賊渠,遂以知兵名。
公元1650年
  福王授湖廣參政分守武昌黃州漢陽
左良玉稱兵總督何騰蛟長沙;令胤錫湖北巡撫事,駐常德
唐王立,拜右副都御史實授巡撫
李自成死,眾推其兄子錦為主,奉自成高氏高弟一功驟至澧州,言欲乞降號眾三十萬遠近大震
胤錫議撫之,騰蛟馳檄至;乃躬入其營,開誠慰諭稱詔高氏命服,錦、一功蟒玉銀器,厚犒其軍,皆踴躍拜謝;就軍中宴之,導以忠孝大義千言
明日高氏出拜,謂錦曰:『堵公,天人也;汝不可負』!
別部田見秀、劉汝魁等亦來降
唐王大喜告廟
兵部右侍郎右僉都御史總制其軍。
手書獎勞李錦賜名赤心」,御營前部左軍一功賜名「必正」,為右軍:並挂龍虎將軍印,封列侯
他部帥封賞有差,號其
公元1646年
營曰「忠貞」。
高氏貞義夫人賜珠冠綵幣;命有司建坊,題曰「淑贊中興」,嘉獎甚至
胤錫遂與赤心等深相結,倚以自強
已而袁宗第劉體仁諸營先歸騰蛟者,亦引與赤心合,眾日益盛。
胤錫芻糧難繼,令散處江北就食
明年丙戌正月騰蛟大舉,期與諸軍盡會岳州
赤心先至,餘皆逗遛;卒不能進。
公元1637年
  永明王立,進兵部尚書總制如故
丁丑春,王令赤心等攻荊州月餘大兵來援,赤心大敗步走,數日不得食
乃散入施州衛,言就食湖南
時王武岡劉承胤懼為赤心所併,計非胤錫能御,乃加東閣大學士封光化伯賜劍便宜從事
承胤欲殺騰蛟胤錫疏劾其罪。
八月武岡破,寶慶常德、辰、沅俱失。
胤錫永順士司。
尋赴貴陽,抵遵義乞師於皮熊、王祥;又入施州,請忠貞營軍
宗人朱容藩偽稱「監國天下兵馬副元帥」,擅居夔州;御吏錢邦芑傳檄討之。
戊子正月胤錫見容藩,責以大義曉譬利害,檄其黨。
頃之金聲桓李成棟據地歸附於是馬進忠王進才、李赤心高必正乘間常德桃源澧州臨武、益山、道州靖州荊門宜城州縣進忠赤心必正等皆封公
胤錫進忠有隙,令赤心必正其所常德地
進忠怒,盡焚廬舍而去。
赤心等至,見空城,棄之;引兵而東。
所至守將皆燒營棄城走,湖南復州縣為之一空
胤錫乃率赤心等入湘潭,期與騰蛟會;騰蛟後至
己丑正月騰蛟在湘被執,諸軍遂散。
赤心等潰於茶陵,由道州廣西,緣路剽敓
胤錫
一青衡州;尋亦戰敗,走桂陽
  初,赤心等入廣西龍虎關,守將曹志建惡其淫掠,並惡胤錫
或言胤錫將召忠貞營圖建,建益恨;即夜發兵圍之,殺其從者千餘人
胤錫及子逃入富川猺峒,建索之急;猺懼,潛出胤錫監軍道何圖復。
圖復送之,間關梧州
時王肇慶,遣大臣嚴起恆劉湘客來安忠貞將士;至則赤心已走賓、橫二州間,乃載胤錫以謁王。
遷怒圖復,誘殺之,闔門俱盡。
是時馬吉翔李元胤皆專柄,各樹黨援;胤錫至,與吉翔交歡,激赤心東來元胤為難
移書林留守大學士瞿式耜託言奉密敕,令與共元胤
王聞,頗不悅
元胤丁時魁金堡又論其喪師失地,乃令總統兵馬,移駐梧州
公元1649年
  後自以赤心不足恃,欲遙結孫可望為強援,矯詔封可望平遼王;旋詣潯州
十一月,自恨發病死。
贈潯國公,諡「文忠」。
    摭遺」曰:君子守經行權,處乎離亂崩摧之季,原不可執以平論
然觀總制所為,而不能無議焉。
當其於賜劍得便宜後,嘗疏請空敕百道自鑄印信頒給秦中諸路之舉兵者;專也。
澧州受降日,稱詔高氏命服、錦與一功蟒玉銀器稱詔云者,矯也。
然此矯與專,猶得謂之迫於疆理時勢也。
既而進忠交惡,圖快己私,令「忠貞」之眾爭其城,卒致諸將所復土地、人民焚棄一空全楚大局從此決裂
末復附黨搆難、假敕為間,妄樹強援;詔與封,則更作
奚說?
雖至自恨病發,而厥罪已莫逭矣。
夫「春秋責備賢者;吾於堵公不能不一詞曰「譎」。
赤心既受官,書疏間猶稱自成為「先帝」、高氏為「太后」;總制顧與之暱,竟不能一言規之!
有明之世,闖亂天下者閱二十年,君國銷沉湖山碎裂;洎至皇朝應運綏定萬邦歲星未周而闖已授馘九宮矣。
其妻也、從子也,固給諫金道隱所謂國讎」也;當其時撫之固不容已,暱之烏乎為可?
綽楔表題而必曰「淑贊中興」,亦思中興之頌何事而起邪!
道隱之責總制曰:『勞則有之,功於何有』!
未始確論況且失地喪師之咎在。
     炳(侯時偉)
公元1616年
  吳炳宜興人
萬曆丙辰進士;授蒲圻知縣歷官江西提學副使
江西失,流寓廣東
永明召之,擢為禮部右侍郎
從至桂林,令以本官東閣大學士入直,仍掌部事
又從至武岡警報至,王倉卒靖州,命炳扈世子出走城步吏部主事侯偉時亦從之。
偉時公安進士歷官考功主事
既至,城已失,同被大兵所獲。
說之降,不屈
械送衡州,炳不食自盡湘山寺
偉時補官纔數月也,亦死之。
    焦 璉
公元1643年
  焦璉字國器山西人
其少也,精悍有力
初,隸征蠻將軍楊國部下
崇禎癸未,獻賊陷湖廣永明王為賊所執繫道州
以兵至,踰城入破械出之。
會王以驚怛
致病不能行,背負登城,手短兵一躍下,輕捷如飛;賊疑不敢逼,遂亟趨渡河以免
王德之。
公元1645年
  乙酉瞿式耜巡撫廣西按部蒼梧亨嘉反,率兵執式耜令易朝服以見。
式耜不從,脅以兵,亦不動;遂奪其敕印,以小艇載回桂林,幽諸。
總督丁魁楚遣將千駟嚴遵誥、馬吉翔、陳邦傅合邀擊,時楊國威為亨嘉帥,偕焦璉等來救。
式耜素相善,乃自幽所陰結之。
城守者皆兵,密約邦傅縋城入,擒亨嘉國威械送福州,亂遂定
公元1646年
  丙戌永明王立,擢參將
丁亥式耜大學士留守桂林連戰城下
尚書魯可藻與式耜悉力協力為御,歎曰:『文官如此,何敵不克
徒令吾儕武夫媿死耳』!
  後與劉承胤主客不和縱掠而去,退屯昆陽
旋以所部克復陽朔平樂,累功封新興伯
已而移劄南寧訓練士卒,屢著戰勛晉爵宣國公
公元1651年
  及辛卯秋九月,陳邦傅以潯州叛,誘之降;不屈自刎死。
    (「摭遺」曰:維時樂守將朱閔如,臨桂人;官左軍都督,挂鎮西將軍印,攖城堅守
大兵至,城破;南望載拜,先殺其妻子,即自剄
清遠衛指麾白常燦,本衛人
陳邦傅既降附,以兵至;常燦初未知其叛,迎之。
傅說之降,大怒,遽唾其面,罵不絕
遂死於亂刃下。)
     補 注
公元1649年
    二癡者,瞿文忠幕下客也。
少年落魄,性戇;能道人休咎,頗中。
而詞無忌諱好面質人
目為癡,故自署曰「二癡」。
以不合於人,辭留守去。
順治六年(己丑永明王肇慶永曆二年)春二月,我師定南王孔有德統師入湘潭督師大學士何公騰蛟被執盡節,遂傳檄
粵中總督張公同敞督師防御新寧伯趙印選駐全州興寧伯一青永州新興侯焦璉陽朔,而留守大學士瞿公式耜桂林居中調度
至七年(庚寅)冬十又一月王師破永及全,直抵靈川,入嚴關
諸將皆颺去,同敞乘夜獨泅灕江入城見留守對泣誓同死。
兵至,被執。
二癡猶在粵中,取留守家屬匿之。
事發,並見執,語不遜定南義而置之。
留守死,二癡衰絰,懸楮錢滿肩背閒,行則窣窣有聲,向軍門號哭三月
纓弁、跨、衣短後衣出者,則叩頭轉達,請收殮故主骸骨
定南聞之,曰:『義哉!
有客若此不媿忠良矣』。
乃並同敞尸與之以葬。
二癡名字碩文,故明諸生吳江人
公元1648年
    文忠孫昌文,著有「粵中紀事」;方簡討密之,以長歌其後
昌文戊子冬臘月自吳啟行,迨明年(己丑)徂暑始達桂林
遠道零丁孤城危迫,可於此補記載之所未及也。
歌云:『我讀「粵行紀」,長歌三四闋;此事入青史金石可以鍥。
中興賴留守功高齊嶪。
浮海來公孫,公孫洵人傑
自從撫粵軍,邦家悲杌木。
卷地風波陵谷變凹凸
五載田園傾,支措餘窄窒。
省親父母望雲眼可抉。
伶仃一書生,艱難愁蹩。
孤身萬餘里,出門何其決!
戊子臘月朔從此負羇紲。
適有劉文華,具舟相提挈
吹簫資斧,囊不滿三鋝南屏老僧,傾橐佽行襒。
蒿壩脫綠林天台雨雪
兩足入髓五更凜冽
黑衝毒霧,文此裹糈。
十日見甌城,旅舍相逢瞥。
同盟秋屋,先已過東浙。
接得高堂信,回顧惙惙
劉君歸取資,拾薪晨自
公元1708年
爇。
且復關津縮首苦日暍。
喜遇新安商,煦沫孤孑
因入沙埕關,里巷巾櫛
便附海艘火長望中蔑。
晻靄高州音塵海外截。
石井開帆黑洋風暴颲。
波濤天地喧豗心膽裂。
悲驚蛟龍,汨影歎魚鱉
河伯望洋海賦信塽泐。
幼安從容恭祖蹉跌
仗庇東北風,正柁救漂潎。
得泊吳州港,陸程前轍
五月蒼梧翹首鸛鳴垤。
覓船叩郡守,探札自藩臬
訛言桂林省烽燧侵軼
趙子請先行郡齋息疲恭。
翌日繡衣請,藍縷吶吶
始賭王父書,綢繆士徹。
整衣楫櫂水漲隄埒
一夜三十丈,闉市湮棖楔。
突擁控弦兵,洶擄如草竊
蛇豕神州荼毒存餘孽。
避燄向封川,徒走猛趨蹶
小道臨賀茅檐似樓。
荒久畏兵,柴荊扃鐍
盛暑赤日雨汗雜流歠。
乃抵昭江郡重趼力已竭。
桂林聞孫來,倚門望日昳;大母焦愁,病中數驚瞲。
豈謂在大墟,遂此先永訣
聞言仰天號,奔馳探前趹。
既至王父齊衰麻絰
千涕復萬語左右嗚咽
援筆記其事,中間曲折
我歎公孫來,「春秋大書揭』!
己丑湘潭忠烈之失,援師李成棟敗沒國勢危矣
是時桂林震動,即詩中可見日夕徬徨之象。
讀此,益足以留守勛勞,實與何忠烈之守楚、史忠正之守揚可並勒也。
    「嶺表記年」載留守身後事,於義士楊外,有御史姚端陽羡浮屠清凝。
俟續考。
繹史摭遺卷八
                          吳郡李瑤子玉
    目 錄
   粵中閣督師諸臣列傳
     嚴起恆 朱天麟 文安之 張孝起 楊畏知(羅國瓛朱壽琳 李乾德范文光詹天顏米壽圖附)
公元1649年
    順治六年(己丑永明王肇慶永曆三年)孫可望內附請封,乃楊文烈公畏知之而來也。
朝端集議,金給諫倡言三百年來無異姓封王例祖宗定制不可壞。
之者嚴閣起恆,助之者文督師安之也。
然而朝議未行,矯詔先發國危政亂日益支離
遂使索封者至必「而後可,靳封者至必死而後已也。
楊公當日入告,力祈如所請行;疏有云:『國事危矣不如此時虛名招徠,而竟自強敵乎!
可望固盜之渠也,向者屠毒海內廟社凌夷
一旦投誠向義,豈朝廷威德所能制,蓋列聖神靈陰以啟之也。
倘因其明示異等之恩,彼必踴躍聽命庶幾收用於萬一。
奈何信及一二腐儒,使坐失大計
夫法有因革、勢有變通;今土宇非昔,百務俱隳,而獨於區區封議必欲執舊法以繩之邪』!
既而宗人朱議浘以把持誤國劾堡;則又駁之曰:『斯論亦否也。
給事爭之、朝旨予之,使滇則歸恩主上而憚朝內之有人
懷德畏威
不更兩得其平』!
噫!
文烈之言,可謂明體達用者矣。
其如小朝廷上之褎如充耳,而必激其挺而走險,萌莽、卓之志,效傕、氾之謀,可不哀哉
   列傳
    嚴起恆
公元1631年
  嚴起恆浙江山陰人
崇禎辛未進士;除刑部主事,歷員外郎
出為廣州知府,遷衡永兵備副使廣州民感其德,閉城不使去。
上官慰諭,乃得行
獻賊躪湖南吏民悉竄;起恆獨堅永州,賊亦不敢窺。
左良玉兵將犯闕總督何騰蛟赴水不死,奔長沙大集僚屬起恆與盟,主轉粟以贍兵食
唐王時,擢戶部右侍郎總督湘南錢法;永明王立,命兼督軍饟。
丁亥,王駐武岡,拜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仍領錢法。
王走靖州不及從;已知駐柳州,即間道馳往。
留守大學士瞿式耜王居桂林,尋王復柳州、走寧南,俱間關相從
李成棟廣東附、封翊明大將軍,王還駐肇慶起恆王化澄朱天麟入直
成棟子元領兵入為禁旅,命充錦衣指揮使,掌絲綸房事;遂專決朝政
都御史袁彭年少詹事劉湘客給事中丁時魁金堡、蒙正發五人附之,攬權樹黨;人目為五虎
起恆其間不能有所匡救
  未幾化澄天麟罷去,舊輔何吾騶黃士俊入。
吾騶旋亦罷,士俊居首輔,起
次之
在位也,廉潔持平;與馬吉翔、龐天壽患難共事,久無所忤。
五虎憾之,競詆為邪黨
王在梧州尚書吳貞毓十四人合疏揭五虎,下湘客等獄,將置之死
起恆且力救,至長跪王舟側。
貞毓等並惡之,乃請召化澄還,而合詞相攻。
給事中雷得復劾其二十餘罪,比之嚴嵩;王不悅奪得復官。
起恆力求斥罷,王挽留再不得;放舟竟去。
會勛國公高必正入朝貞毓欲藉力傾軋,言『朝事壞於五虎,主之者嚴也;公入見,請除君側奸,數言決矣』。
有為起恆解曰:『五虎嚴公嚴公翻力救五虎
長者奈何以為奸』!
必正見王,迺力言起恆虛公可任,請手敕邀與俱還,乃還。
文安之入,起恆為首輔。
桂林破,從王南寧
公元1651年
  初,孫可望請封,起恆沮之再;使求真封,又沮之,可望大怒
及此播遷之際,遣其將賀九儀張勝張明志等率勁卒五千迎王;抵南寧直上起恆怒目攘臂,問王封是「」非「」?
起恆曰:『君遠迎主上,功甚偉,朝廷當有隆恩
若專問此事,是挾封,非迎主上也』!
九儀怒,格殺之,投屍於江。
給事中劉堯珍吳霖張載述並被殺,兵部尚書楊鼎和追殺崑崙關:時辛卯二月也。
鼎和堯珍以阻議故,而載述祗以曾劾主「」封者耳。
起恆死,其屍流三十里泊沙渚間,突有虎負之登崖守視不去
九儀等聞之,驚悸累月;迺禮之,葬諸叢山之麓。
    摭遺」曰:虎也,而猶知忠義,負之登、守之葬;若有神助
奈何人則毒於猰狗,曾不
悛悔乎!
孽類云者,真禽獸不若哉!
    朱天麟
公元1628年
  朱天麟字游初崑山人
崇禎元年戊辰進士,授饒州推官;屢攝屬邑,咸有聲
考選入都,貧不能以賂,擬授部曹;帝御經筵講官並為之稱屈。
臨軒親試,乃改翰林編修
公元1644年
  甲申正月奉命淮王;抵山東京師陷。
南都破,走福州唐王擢升詹事,署國子監事
鄭芝龍跋扈乞假
廣東,聞汀州變,又走廣西,入安平士司。
公元1647年
  丁亥永明王武岡,以禮部右侍郎召,辭不赴具疏請王自將先鋒倡率諸鎮,毋坐失事機
明年春,王在南寧,擢禮部尚書;旋拜東閣大學士
又自請親率士兵江右不聽;乃趨朝入直從王潯州
潯帥陳邦傅封慶國公,復請世居廣西黔國公故事天麟不許
邦傅怒,以所賜印劍擲天麟舟中要必得;仍執之不允
已而惠國公李成棟奉王駐肇慶天麟機勢可乘,復勸亟頒親征詔,規取中原;顧優詔答之,而不能行也。
  當是時,朝臣樹黨分局傾軋日興
天麟嚴起恆王化澄晏清吳貞毓張孝起為廣西扈從舊臣,與從成棟反正黨曹曄、耿獻忠等勢不相能
久之,復分吳、楚兩
局:吳則天麟化澄貞毓孝起堵胤錫輩,內結馬吉翔外結陳邦傅也;楚則袁彭年丁時魁、蒙正發、劉湘客金堡等,外結瞿式耜內結李元胤也。
時稱為五虎;尋以天麟擬旨譏共鼓言官十六人登殿陛,擲印棄官出(語具「傳」)。
由是天麟即日辭位慰留再三不可
陛辭叩頭泣;王亦泣曰:『卿去,予益孤矣』!
初,五虎等謂所擬起恆意,群起詣閣,將毆之;起恆適未至,因移怒天麟,務逐之,並逐其弟之為行人、兩子之為御史、為中書舍人者。
天麟去,移居慶遠
化澄無物望,亦為眾逐;何吾騶王士俊入輔。
頃之吾騶又為五虎所排;獨士俊起恆在。
王復召之天麟力辭,不赴
上言:『今國勢累卵路人皆知,而建言絕不問。
瑣屑一人一事,則掉頭以爭曰:「我古遺直也」!
而後請勿四方利害者執為極重大事
獨願主上社稷憂則憂之』!
爾後五虎等以把持朝政罔上行私罪,並謫戍去。
遣使再召;天麟拜疏極言:『年來百爾搆爭,盡壞實事
宋高宗航海,猶有退步;今則何地可退?
陛下奮然自將,使文武諸臣盡擐甲冑;臣亦抽峒丁、擇土豪、募水手經略嶺北湖南六軍倡。
若徒責票擬以為主持政本試問今之政本安在乎』!
時大兵日逼,王不能從;惟趣令入直進官而已
  未幾廣州桂林皆失,王奔南寧孫可望請赴雲南
先,起恆沮封議,獨天麟謂宜許。
及是,滇使至,乃乞王如其請。
諸臣以殺起恆故,皆力沮。
天麟奉命經略左、
右兩江土司以為勤王之助。
未集南寧告警;王倉皇出走,復扶病從之。
公元1649年
  明年(壬辰)夏四月,抵廣南王已先駐安龍天麟病劇不得入覲,竟卒於四阪村。
    (「摭遺」曰:當時五虎氣欲咥人,而游初必以「辛苦何來」一語同黨之怒,代擬王言;亦未免有傷忠厚之恉也。)
    文安之
公元1622年
  文安之夷陵人
天啟壬戌進士,授庶吉士,進檢討;改南京國子司業,轉祭酒
罣議,削藉歸。
福王時,起詹事唐王召拜禮部尚書
皆以兵戈轉側,辭不赴
公元1650年
  永明王立,以瞿式耜薦,與王錫袞並拜東閣大學士;亦不赴
庚寅六月,王在梧州嚴起恆為首輔,王化澄朱天麟次之安之至,起恆讓之居首,而己處其下。
桂林破,王奔南寧大兵日迫,雲南又為孫可望據,不可往。
因念川中諸鎮兵頗強,欲結之共獎王室,自請督師加諸封爵
王從之;加太子太保兼吏、兵二部尚書總督川、湖諸路軍務賜劍便宜從事;進諸將王光興、郝永忠劉體仁袁宗第李來亨及譚弘、譚詣、譚文等十六營皆爵公侯即命安之齎敕印行
可望聞而惡之,又銜其阻封議;遣兵伺於都勻邀止之,追奪諸將敕印
留數月,安之乘間貴州,將謁王於安龍
望坐以罪,戍之畢節衛
  先是可望六部翰林等官,慮人議其僭,迺以任僎、范、馬兆義、萬年策為吏、戶、禮、兵尚書,並加「行營」之號。
而僎最寵,後與方于宣屢詞勸進可望令待王入黔再議
久駐安龍可望遂自設內閣九卿等官,以安之東閣大學士安之不為用,走依劉體仁等以居。
李赤心高必正久竄廣西賓、橫、南寧間,赤心死,養子來亨代領其眾,推必正為主
已而必正亦死,食且盡;畏大兵來逼,率眾走川東,分據川、湖間耕田自給
川中舊將王光興、譚弘等附之,眾猶數十萬。
公元1659年
  及己亥正月,王奔永昌安之體仁宗第來亨十六營由水道重慶
譚弘、譚詣劫殺譚文,諸將不服安之欲討之,、詣遂以所部乞降於我大清
於是諸鎮盡散去。
時王已入緬甸地盡亡。
安之鬱鬱不久卒。
    (「摭遺」曰:文督師初志大有所為也,阨於孫可望一蹶不振矣。
既而走依川將,相機欲發;及至譚氏自相讎殺,而安之絕望
朱則力請自將文則力求外援,卒致同抱鬱鬱以死。
其心一於永明,其志並可憫也已。)
    張孝
  張孝起,吳江人
舉於鄉,為廉州推官避兵海隅
舉兵恢復戰敗被獲,妻
、妾俱投海死;遂鞿軍中
  久之李成棟以地歸附永明王,迺得脫去;王以為吏科給事中
清真介直不與流俗伍。
從至梧州,時五虎等以失李元胤援,並辭職;乃以孝起掌吏科印。
高必正劉湘客鄉人,疾孝起之盡排湘客黨也,怒罵於朝;王為解之,始已。
公元1650年
  尋擢右僉都御史巡撫高、廉、雷、瓊四府
城破,走避龍門島。
島破被執,不食七日死。
    楊畏知
公元1645年
  楊畏知寶雞舉人
崇禎中歷官雲南副使分巡金、滄。
乙酉秋武定土官吾必奎反,畏知督兵勦除之。
明年阿迷土官沙定洲繼亂,黔國公沐天波避走楚雄畏知繕守徵援,間出擊賊,多所殺傷
公元1647年
  又明年(丁亥)孫可望李定國等□雲南稱為黔國公復仇,與定洲戰於革泥關
定洲大敗,遁歸阿迷可望遂進會城法令苛切百姓失業愈於沙賊之亂。
初,唐王畏知抗賊功,進授右僉都御史巡撫雲南可望同鄉故,甚重之。
尋遣李定國徇迤東,己與劉文秀西略
畏知領兵祿豐拒戰敗;至啟明投水不死,踞而罵。
可望下馬慰之曰:『聞公名久。
吾為討賊來,公能共事相與匡扶明室,非有他也』!
畏知
目視之;曰:『紿我爾』!
曰:『不信,當折矢以誓』。
畏知曰:『果爾,當從我三事:一、不得仍用「偽西」年號;二、不得殺人;三、不得廬舍淫婦女』。
可望許諾
迺偕至楚雄,定大理諸郡,使文秀永昌天波歸。
迤西八郡屠戮者,微畏知之力不及此
公元1649年
  永明王立,一時詔令不至可望遂稱國主
畏知憤甚,有所激發,輒抵掌謾罵可望數欲殺之,定國文秀保護得免。
劉、李,故儕輩也;可望自尊兩人殊不為下
既聞肇慶有君,李錦李成棟等並加封爵,念得朝命王封庶可相制;迺議遣使奉表畏知亦以尊主為言
己丑春,遣畏知及故兵部郎中龔彝肇慶進表王封
金堡等持之;畏知迺曰:『可望欲權出劉、李上,今晉之上公,而庳劉、李為侯可也』。
迺議封景國公賜名朝宗文秀定國列侯
大理卿趙昱為使,加畏知兵部尚書兵部侍郎同行
堵胤錫曾賜空敕,得便宜行事迺就與謀矯命改封可望平遼王,易敕書以往
武康伯胡執恭者,慶國公陳邦傅中軍也;守泗城州,與雲南接。
畏知假道入朝,執恭知其故,欲自結強援;言與邦傅,請先矯命封為秦王
邦傅迺范金為印,文曰「秦王之寶」;填所給空敕,即令執恭齎發
可望大喜郊迎
亡何畏知等至,可望駭,不受;曰:『我已得「」封』。
畏知曰:『此偽也』。
執恭曰:『彼亦偽也。
封實景國公敕印故在』。
可望怒,辭敕使畏知、執恭並下獄;亟遣使梧州問故
廷臣始知矯詔事。
馬吉翔封為澂江王使者云:『非「不敢復命』!
大學士嚴起恆力持不可兵部侍郎楊鼎和助之,且請卻所獻南金玉帶良馬諸物。
鄖國公高必正入朝,召使者言:『本朝無異封王例。
我破京師逼死先帝,罪大滔天蒙恩宥赦,亦止公爵爾。
張氏竊據一隅,罪固減等;封上公足矣安冀王爵!
自今當與我同心報國,洗去賊名,毋欺朝廷孱弱;我兩家士馬,足相當也』!
又致可望書,詞嚴義正
使者唯唯退,議遂寢。
可望不遂,怒益甚
是秋九月親率兵至貴州
十一月大兵廣州桂林,王走南寧事急
編修劉封可望冀王,仍不受
畏知曰:『「」、「冀」等爾,假何如真』!
不聽定國等勸可望畏知終其事。
明年二月先令部將九儀等赴南寧索沮「」封者起恆鼎和給事中劉堯珍吳霖張載述,俱殺之。
無已,乃真封可望秦王
  畏知入朝,見九儀兇悖痛哭自劾極言可望擅殺大臣罪;遂留為東閣大學士,與吳貞毓輔政
可望聞之怒,使人召至貴陽,面責數之。
畏知大憤,除頭上冠撞之;立時被殺。
楚雄人以其有守城功,乃為之建祠。
迤西八郡至今尸祝弗替云。
    摭遺」曰:楚雄之役,楊公日坐雉堞間,多方繕守,定洲力攻不下相持既久,輒發巨擊之,煙燄直衝其處。
群蠻周麾而呼曰:『楊公死矣』!
頃之煙散楊公則端坐如故也;因驚歎為神,逡巡稍卻。
定洲遂寇迤東去已而還兵,分七十二營,每七營設一大屯,環城鑿壕,示久
公元1651年
困計。
楊公守益堅,敵終不得侵。
明年(丁亥)孫可望等入,適潰人告變可望詐稱黔國焦夫人為公報讎兼程馳至,解楚雄圍,定洲戰敗逃還。
初,雲南沙亂日望援師至,而不知之為賊也。
孫兵由霑益曲靖交水,城俱被屠。
陸涼宜良入省,宜良知縣方興佐持羊酒迎之;可望喜,約不入城。
及省,巡撫吳兆元等迎於郊。
巡按御史羅國瓛曲靖被執不從,挾至會城自焚死。
通判朱壽琳以僉都御史奉差募兵,亦不屈斂容絕命詩,被殺。
永明王四載可望始肯奉朔歸誠也。
其願祗乞一封號以牽其黨耳,奈何小朝廷上拘文執法聚訟紛紛
曾不審時度勢顧及全局曉鬯出諸者?
靳此一字虛封竟至幾人畢命,尸浮江上、頭觸階前
嗟夫
嗟夫
    案可望嘉定時,有經略川、湖、雲、貴、河、兵部尚書李乾德者,西充人永明王命之總督兩川
抵蜀,鄉邑已陷,遂驅家人及弟赴水死。
其父明華,先於賊破西充被難
南巡右僉都御史范文光內江人;因乾德總制令激殺楊展,遽入山視事
嘉定不守文光賦詩一章仰藥死。
川北巡撫右僉都御史詹天顏龍巖人;貴川巡撫右僉都御史米壽圖宛平人
大兵下,各以城守不支被執;諭之降,不屈死
是皆無媿封疆者。
    「撫遺」補曰:嚴相起恆字震生一字秋野
在位也,頗能持自潔
永明遷播之世,是何君相鉤黨不化一至於此,又何至介溪目之邪?
一無知之高必正而尚能力持公道,則吳元聲有以媿之矣。
孫賊挾駕南寧,使張護衛明志者上嚴舟攘臂問封;已而張奮拳亂毆之,嚴乃急起赴水死。
閱七晝夜,有黃虎負其尸,循砂磧陟岡止於平原繞行左右賊眾鳴金逐之,
吼,徐引去
就視,見嚴尸,始驚悸下拜衣冠整肅,面如生
南寧彭生倡義,即其所瘞之,而立石表之曰「於越山陰嚴先生之墓」。
    劉堯珍,官兵科都給事中鎮雄人
吳霖,官兵科給事中歙縣人
張載,官御史涇縣人
同以論封被害
繹史摭遺卷九
                          吳郡李瑤子玉
    目 錄
   安隆、緬甸盡難諸臣列傳
     吳貞毓 高 勣(金簡) 李如月 任國璽(薛大觀 附張鐫、鄭允元,任斗墟、林青陽等、陳純來) 王 興
    勝朝啟、禎之世,隤政叢出;制於內奄、扼於強臣展轉相因,比末造而猶弗免焉。
安隆十八先生之獄,亦一部二十一史中所僅見者也。
永明王遷徙荒徼,正如衣敗絮行荊棘中,牽一罣十,跬步勿能自主
然極此艱危困苦之區,猶得此數輩守正不阿而恬死相從焉,益足以先時君澤之深、臣節之重如是如是
入緬後事,詳此。
    虎賁將軍王興,為永明孤臣也。
於平粵後,堅守文村,踰十有一年之久。
力盡自焚
諸記失之,特摭附。
   列傳
    吳貞毓
公元1643年
  吳貞毓字元聲宜興人
崇禎癸未進士閩中吏部文選主事
永明王立,預議;進郎中
王駐全州,加太常少卿掌選事;已擢吏部右侍郎
從至肇慶,拜戶部尚書
廣東廣西會城先後失,王徙潯州、再徙南寧,皆從之
  時孫可望雲南,遣龔彝奉表方物,道歸順意;移書當事,乞封王爵
大學士嚴起恆不可給事中金堡以為祖制無有,固諍之。
南寧廣南錯趾,可望書有『不允封號,即提兵出戰』語。
武康伯胡執恭矯詔封秦王既而可望知其偽,復遣使來問故、求真封貞毓起恆共阻之。
可望怒,後竟遣將起恆貞毓奉使獲免
及還,進東閣大學士,代起恆輔政
公元1651年
  辛卯王師南征;勢已迫,王召諸臣集議
或請走海濱南陽李元胤、或請入安南避難、或請航海抵閩依忠孝伯鄭成功;惟文安侯馬吉翔司禮太監天壽素結可望,堅主赴黔議。
貞毓因前阻封故,不敢決
元胤疏請出海王固不欲就可望,又以海濱為遠,再下廷議
開國公趙印選、衛國公一青殿後戰敗奔還,請王急由水道土司
抵瀨湍,我兵追近距百里上下失色,皆散去。
旋次羅江追騎止隔一舍
歲已暮,日晡引卻;乃稍安。
明年壬辰正月,次龍英
既望,抵廣南
可望遣兵,以二月迎王入居安隆所,改名安龍府。
宮室庳陋服御麤惡守護將吏亦罕盡人臣禮王已不堪其憂,隱忍之。
吉翔掌戎政、天壽督勇衛營,皆諂事可望者;吉翔貞毓不附己,令
其黨交章彈劾,且曰:『秦王天下,我具啟以內外事盡付戎政、勇衛二司大權歸我,君等為羽儀貞毓何能為也』!
遂屬門生郭璘主事胡士瑞擁戴秦王;士瑞厲聲叱之,退。
他日,更遣郎中古其品畫「堯舜受圖」以獻可望其品不從吉翔迺譖於可望杖殺之。
可望果以朝事悉委吉翔天壽於是士瑞與給事中徐極、員外郎青陽、蔡縯、主事張鐫連章發其奸。
大怒兩人求救太妃以免
公元1652年
  先是王監國肇慶詔令未及有故御史任僎、主事方于宣等尊可望國主,定朝儀,勸設內閣九卿六部科道官;至是,盡易舊。
太廟,括近省田畝鹽井之利以官四、民六分收之。
憂懼益深,密謂中官福祿、全為國曰:『聞西寧李定國已定廣西軍聲大振
欲密下一敕令統兵,若等能與圖否』?
二人言徐極、林青陽、張鐫、蔡縯、胡士瑞曾疏劾吉翔天壽,宜可與謀
遂趣令告之,皆許諾;引以白貞毓
貞毓曰:『主上阽危,正我輩報國
諸君中誰能充此使者』?
青陽請行
乃令佯乞假歸葬;使員外郎蔣乾昌撰敕進爵晉王主事東旦書之,福祿等持入用寶。
青陽歲盡間馳至定國所,定國接敕感泣,許以迎王。
明年夏青陽久未還;將擇使往促,貞毓舉翰林孔目周官
都督允元曰:『吉翔晨夕在側,假事出之外庶有濟』。
因使吉翔梧州南寧謁祭先王及太妃陵,即命周官定國
吉翔在道微知有密敕事,遣人定國營偵之。
主事劉遇新者遇吉翔於塗,意其必預謀也,告以兩使齎赴狀。
吉翔駭,
可望
可望大怒,並疑吉翔預謀;亟遣其將鄭國南寧逮之。
初,青陽還至南寧,為守將常榮所留;密令親信劉吉復命於王。
王喜,改青陽給事中
貞毓再撰敕,鑄「屏翰親臣金印,賜定國;即遣劉吉還付青陽轉送廉州
青陽行次高州,與周官,遂偕往;定國拜受命。
是時吉翔已為鄭國械至安龍,與諸臣面質;國恨甚,挾貞毓直入文華殿脅王索主謀者。
王懼,不敢正言;謂『必外人假敕寶所為』!
國即怒目出,與天壽至朝房貞毓並蔡縯、徐極、張鑄、鄭允元蔣乾昌、朱東旦、胡士瑞太僕少卿趙賡禹、御史林鍾、周允吉、朱議浘、員外郎任斗墟、主事士佳李元開等繫私室天壽等又入宮擒張福祿、全為國而出。
其黨冷孟銋、蒲纓、宋德亮、朱企鋘輩逼王速具主謀名,王大悲恨。
翌日,國等嚴刑拷掠
貞毓大臣,略免;眾不勝楚,號呼二祖列宗,且極口罵。
會日暮,風雷忽震烈,縯厲聲曰:『今日吾等直承此獄,少見臣子報國苦衷』!
由是,眾皆自承。
國又問:『主上知否』?
大聲曰:『未經奏明』!
迺復收繫,以欺君誤國、盜寶、矯詔罪報可望
可望王親裁,王不勝憤;下廷議
吏部侍郎張佐蔣御曦、孟銋、纓等謂國曰:『此輩當處死。
倘留一人將為後患』。
於是御曦執筆辰擬旨,以鐫、福祿為國三人為首凌遲;餘為從,斬。
王以貞毓大臣,言於可望改絞。
吉翔天壽福祿內侍,謂王妃知情,將廢之;令主事蕭尹歷陳往古廢后事。
泣訴於王,乃已。
諸人就刑神色不變;各賦詩大罵而死
公元1654年
家人合瘞於安龍北關馬場
已而青陽逮至,亦被殺;獨周官走免
時甲午三月也。
  居二載定國竟奉前敕護王雲南
乃贈貞毓少師太子太師吏部尚書中極殿大學士賜祭,諡「文忠」,廕子錦衣千戶世襲罔替;餘贈卹有差
馬場建廟,勒碑大書曰「十八先生成仁處」。
    (「摭遺」曰:密敕之獄,吳文忠首言凡事宰相主持,吾約晉軍討孫可望是實;與諸臣何與』!
馬吉翔黨及鄭國之徒,必欲彰此獄邀孫賊驩;遂羅織其詞,為某也主謀、某也從,某也草敕、某也繕。
獄具上諸賊,賊復於王,請王決。
嗚呼
爾時賊輩掌中有王,目中豈復有王哉!
明季逆璫踵禍,宗社瀕移。
及斯蝸角螢光,而初則王坤攬權持政劫主播遷;既則龐天壽之煽亂搆難,危動中宮
若張、全二人真是儕類中之勇義而難能者矣!
夫人孰無一死,死之貴得其所
樹名「十八先生」間,不幾北都王承恩下並不朽邪!)
    高 勣(金簡)
  光祿少卿高勣字無功紹興人
馬吉翔、龐天壽搆殺吳貞毓後,李定國奉王至雲南吉翔媚事定國,薦用入閣與天壽重握中外權
時定國晉王劉文秀封蜀王;每相與二人家為長夜驩。
御史鄔昌琦患之,合疏言『二王功高望重不當往來權佞之門;恐滋奸弊,復蹈秦王故轍』!
疏上,二王遂不入朝
吉翔銜之,激王怒,命
各杖一百五十,除名
定國客金維新者,走告定國曰:『等誠有罪,但不可有殺諫官名』。
乃偕文秀入朝救之,得復官。
  及定國孫可望兵,自以為無他患,武備盡弛。
郎官金簡進言曰:『今內難雖除,外憂方大,伺我者頓刃以待兩虎之斃。
而我酣歌舟之中、熟寢爇薪之上,能旦夕安邪?
二王老於兵事,胡泄泄如此』!
定國乃愬於王前,詞頗激;王擬杖等以解之,朝士爭不可。
移時未決,而三路敗書至,定國逡巡引謝而出。
  簡字萬藏,與同里
王入緬甸二人扈行,並歿於道。
    李如月
公元1652年
  山東道御史李如月東莞人
壬辰秋七月孫可望獲叛將陳邦傅並其子曾禹殺之,去其皮,傳屍安龍
如月疏劾可望請旨擅殺勛鎮,有不臣心,罪同莽、操;而請加邦傅以惡諡,俾為不忠者戒。
王知可望必怒,留其疏;召如月入,諭以『諡本褒忠無惡諡理小臣妄言亂制,杖四十除名』。
意將以解可望也。
可望大怒遣人王所如月朝門外,抑之使跪。
如月憤甚,迺向闕叩頭大呼太祖高皇帝」,極口大罵
其人遂剝其皮,斷其首及手足;揎草於皮,紉而懸之市
    (「摭遺」曰:可望賊心未泯,慘毒如是,已無天日
永明至此,蛇落虎鄉矣;嗟哉!)
    任國璽(薛大觀)
公元1658年
  雲南道御史國璽籍貫未詳
戊戌冬王師三路入,王議出奔
國璽行人,獨疏力請死守;下廷議
定國等言:『行人議固是,但前途尚寬。
今暫移蹕他日捲土重來,再圖恢復未晚也』!
乃扈王入緬。
緬俗,中秋大會
王欲為好於酋,命沐國公等皆以臣禮見;國璽禮部侍郎楊在劾之。
時李國泰司禮監印,吉翔復與表裏為奸
東宮開講國璽集宋末大臣奸事一書,進之;吉翔深惡之。
王覽一日國泰即為竊去。
尋擢御史;復上疏時事「三不可解」。
中言:『禍急燃眉,當思出險勛臣國戚亦可主持,豈宜令翔、久專大柄』?
吉翔益甚即令之獻出險策。
國璽忿然曰:『時事至此,而猶抑言官使不言邪』!
已而緬酋弟弒兄自立,欲盡殺文武諸臣;遣通事來告曰:『蠻俗詛盟,請與天諸公咒水』。
吉翔國泰邀諸臣盡往;至則以兵圍之,令諸臣以次出外,出輒殺之。
凡殺松滋王、黔國公及翔、四十二人國璽與焉。
都督同知鄧凱以足疾未赴,幸免後入昆陽普照寺為僧。
時順治十八年辛丑秋七月二十三日也。
  昆明諸生薛大觀,於王之將入緬甸也,喟然歎曰:『生不能背城一戰,以君臣同死社稷;顧欲走蠻邦圖苟活不重可羞邪』!
回視其子之翰曰:『吾不惜七尺軀天下
大義,汝其勉之』!
之翰曰:『大人死忠,兒當死孝』。
大觀曰:『汝有母在』。
時其母適在旁,顧謂之翰妻曰:『彼父子能死忠孝,而吾兩人不能死節義邪』!
侍女方抱幼子立戶外,問曰:『主人皆死,何以處我』?
大觀曰:『爾能死甚善』!
於是五人偕赴城北黑龍潭死。
次日,諸屍相牽浮水上;幼子在侍懷中兩手猶堅抱如故
大觀次女已適人,避兵山中相去數十里;亦同日赴火死。
公元1661年
    摭遺」曰:高、李、任三公官系之者,官以人重也。
薛以一諸生風節若此可謂一家仁矣,雖百世其猶生也。
緬事於「任御史傳」已得大凡,而猶有所未盡者,注此證諸。
永明王之初入阿瓦也,緬人請諸大臣河議事,以冊寶神宗時差小,疑為假;及出沐國公印券對符始信,始肯延入舊城。
既而進居赭硜;緬人則植木為城、編竹為垣,置草屋數十安置從官
蠻婦多自來貿易,諸臣亦短衣跣足之為樂,大為諸酋所輕。
馬吉翔、李國泰比奸專權,脅奏大臣有「三日不舉火者」;王無以應。
翌日,翔、復合奏,詞頗激
王怒,以御寶擲下
就地擊之碎,散給諸臣,人各數星。
兇悍如此
祖望、鄧居詔、任國璽等各疏劾之,王固無如翔、何也。
綏寧伯蒲纓大開賭市,晝夜呼盧不絕華亭侯王維恭與內監爭賭揮拳,諠徹中外:諸酋益鄙之。
錦衣衛明鑑謀將奉世子逸出,出則並殺翔、;事洩不果明鑑同官十七人俱死之。
既而咒水禍作,緬人復以重兵王所,執殺群從;嗥然突之王居,搜取財物
於是王官眷、文武諸臣家屬之被刃及自經者,莫可數紀,而姓氏不得詳也。
中官陳德遠十八人作一行縊
(諸臣婦女盡節者,附見「妃御」下)。
    「摭遺」補曰:密敕之獄,詳於「吳文忠傳」;而十八先生銜冤駢死,其行實不得詳具也。
特別列其名以表著之:刑科給事中寧國張鐫、司禮太監福祿、全為國獄具為首,同以凌遲死。
從者中軍都督府左都督歙縣允元大理寺丞湖廣林鍾太僕寺少卿袁州趙賡禹、翰林院檢討晉江蔣乾昌、善化李元開、吏科給事中贛州徐極、廣西道御史錢唐允吉廣西道御史南昌朱議浘、福建道御史進賢胡士瑞、兵部郎中四川東旦工部郎中九江蔡縯、內閣中書廬陵士佳吏部員外郎誥敕房鄞縣任斗墟,俱同時被害兵科給事中新寧青陽,以奉使後獲,亦見殺。
    案任吏部斗墟,字一齊;先以明經瞿文忠幕。
文忠薦之,為中書舍人,直誥敕
久之晉秩,兼部事
桂林失守從王入安隆,豫密議
對簿時,備受搒楚;迺大聲曰:『死耳,大丈夫豈求免於賊臣者』!
從容絕命詞就刑
李定國迎王出險,其予卹典,贈太常卿
是獄豫議十九人,其翰林院孔目周官幸免死難者實十八人二監亦與之也。
安龍紀事」,汪辰初有「浩氣歌」,中列陳瑞、李頎、劉議新名。
「議新」當是「遇新」之;即塗次洩謀於吉翔者也;惡乎列!
    陳純來者字孝標奉化人
監生桂林,官工部主事
王稱制後,尊其父端王墓為興陵;命往監造。
既而降臣佟養甲祭陵,詔來密殺之。
桂林失,王奔;或勸之走,不可
曰:『吾當先王守陵寢,以待吾君之還。
死且未敢,況行乎』?
削髮浮屠裝,居陵下護視之。
不知所終
    王 興
  虎賁將軍王興漳州人
其先世勛開鎮海疆;駐文村,為藩籬之臣。
文村者,處萬山中;左聯戈壁、右挹大洋,惟鳥道一線略可通人
灌木叢莽,連陰翳天日,無臞色。
健卒短兵,亦輕易不得徑入
永明遷播時,奮勇帥其蠻部來應,累與大兵戰,所向奏功晉爵廣寧伯
及王入緬,兩粵既定乃還守文村,且耕且屯;負固久持,踰十一年。
官兵屢搆之,終不得要領
  既而我軍平南王幕下金光者,有謀幹
聞其名,使將卒謾罵曰:『若陳兵百萬亦奚益;可傳語汝軍中令金某來,則我出矣』!
守陴者以告,我軍置弗問。
積日嫚罵如故金聞之,浩然請行
大吏詫曰:『此蠻語耳,烏呼信』!
金請之堅,帥欲以兵從;曰:『兵則吾豈敢,吾旡生還矣』!
迺呼老兵一,跨羸馬為導。
村口村口之戍者見之,匆匆入;有頃,令易筍轝
進徑數里,甲杖糗茭之屬亞於山。
出迓,問騎幾何
曰:『一』。
從者幾何』?
曰:『一』。
興笑曰:『子何信而一至此』?
金曰:『公先我信,我安得不信若』!
升堂開燕,驩若平生
酒半興起揮涕曰:『吾祖累世受明恩德約束外藩於茲二百八十有餘年。
曩者借兵故主讎,干戈奮揚將士
替;今而天不祚明矣!
雖然豈能為降將軍者邪』!
語未既,突一人啟扉出,則故侍郎兩浙學臣王應華也。
金與之有舊攜手載拜於邑能聲
於是金留村中,一飲凡三日
既而興復舉酒曰:『吾之所以必乞一客蒞茲土者,將以明吾不背故主之誠,而非甘於為孽云也。
謹厚且有膽,既來,吾當所說』。
即命五子出拜,洗盞更酌;撚鬚裂眥大呼曰:『不能回天也,亦終必死而已矣;死而魂魄有靈,藉子以「大明虎賁將軍王興之墓」作十字碑則幸矣』!
大集所部,給資使散歸農
自召妻妾層樓,手爇連珠,轟然震發而歿。
  越三日,金如教攜其五子出給敕印田土戶籍,願降者以次赴軍聽用;然大半皆浮海去。
金曰:『興能明志自焚,固勝朝忠臣也。
不敢有負死者』!
勸帥疏請於朝,卹其五子;而於亦有獎焉。
    (「摭遺」曰:文村孤懸海嶠,當王將軍久持也,望之若負隅之虎;而不謂死志光明如此
及其潔身自焚也,一以報故君、一以敬天命君子曰:『文村斯舉兩善矣』!
彼金君者,亦傑士也。
金光公絢義烏人
博學多能,早從毛帥文龍海上
受害後,部下航海歸朝,金亦被罹入智順王幕(智順平南封爵);乘間竊逃,幾中死法
平南後信之,結為姻,隱於軍中五十年,多奇績。
淡歸為之作「留須子傳」。)
繹史摭遺卷十
                          吳郡李瑤子玉
    目 錄
   武臣列傳
     李定國(靳統武) 鄭成功(子經、孫克塽)
    案前史「原例」中,以孫可望降附本朝,例不得載,詳於「李定國傳」;以李成棟事屬無始,但於其子元傳中見諸;以鄭氏父子祖孫仿「吳越世家」例,專合一傳之。
此三者,溫氏僅存其說;考諸舊文,盡湮失矣。
定國起家草澤坎坷從王;其能拔志盡瘁沒身不渝,彼孫賊豈得與之並議哉!
李成棟有終無始鄭芝龍有始無終,其揆一也。
唐王之於鄭氏,初則倚若長城芝龍開府安平,私榷洋稅,富與國侔。
乃竟棄主如遺,棄家不顧
成功不得已,以子叛父;入海後,則自成一家
已雖陽奉粵朔而設官興寇,久稽天討,直與永明痛癢無關
今各摭其略,以備參觀,以副「佚史」之志,至成棟擾亂粵中,覆土毒民;奉王後塊然負職,忌瞿留守則疏請召還、援金聲桓中道醉死,俱旁見他傳。
子元怙勢攬權、勾黨斂賄,於五虎事間亦略書厥狀;他復無可紀錄也,茲姑從簡
   列傳
    李定國(靳統武)
  李定國字鴻遠延安人
孫可望艾能奇劉文秀同為獻忠義子,賜張姓;與眾徇行郡縣
賊性喜殺,亂蜀時,立賞格:凡部卒日得男壯手足二百雙者授把總,女倍之;童不計
以次進階,寅出酉還以為常;可望輩遂皆至將軍
公元1646年
  歲丙戌,我大清兵戮獻賊於西充鳳凰坡;定國時偽稱撫南將軍,與可望能奇文秀及偽都督白文選、馮雙禮招集殘寇,由重慶南竄
明年丁亥春,破遵義、入貴州
可望雲南救沙定洲之亂,令定國分兵臨安
臨安為沙部李阿駐守拒戰甚力。
定國穴地置,發城陷赴火死,城中士民悉被屠。
復圍晉寧昆陽呈貢歸化晉寧知州陽春呈貢知縣祖訓等俱死之。
江川知縣柔強率兵拒於撫仙湖戰敗一軍盡殲。
迤東諸郡屠戮之慘,不亞於蜀也。
  時永明王肇慶詔令及至可望據有全滇,妄自尊
還至黔中自稱平東王
在籍御史任僎、禮部主事方于宣倡議尊為國主,設內閣九卿六部科道官
即以僎為吏、兵二部尚書,于宣為翰林編修
鹵簿、定朝儀;擬偽號為「後明」,以干支紀年
印篆九疊,鑄錢文曰「興朝通寶」。
定國等皆自名為王;置四王府,盡撤昆陽呈貢二城磚石為之。
又毀民居萬餘間,作演武場
各路工技歸行伍,隱然謀竊大
公元1649年
號。
定國能奇輩猶儕視之定國倔強遇事相亢。
可望所以示威,與文秀密為計;於己丑春演武當場定國,聲其罪,杖之百。
已復相抱哭,令取沙定洲自贖
定國心憾之,念兄事久,未可造次發難;輒領所部馳至晉洱討定洲,圍以木城,絕其水道
五旬諸蠻懼,降者相續
乃擒定洲及其屬數百人出;回至省,剝其皮,號令通衢
黔國公沐天波具禮謝雪不共讎;凡滇人之攖沙毒者,咸稱快焉。
定國既并蠻部聲勢益強;可望無以為制,獨霸之念於是乎沮。
會聞粵東有君,乃具表奉朔求封爵;孫、李之隙自此始。
公元1652年
  永明王初封定國,尋進公。
壬辰春王居安龍,進封西寧王
大清定南王孔有德統師南伐有德分重兵駐柳州聲援,己以七百騎趨河池州
定國乃與馮雙禮黎平出靖、馬進忠鎮遠出沅,期於武岡會圖桂林
有德還軍,入桂林城守;遇於全州,戰不利
叛將陳邦傅及其子曾禹獲之,送貴州去其皮,戮之;有德自經死。
公元1653年
  是時定國威壯盛,不復可望節制可望忿甚。
已而衡州之敗;可望遣使往召,將以其敗也殺之。
定國覺,不赴
進攻靖、沅、武岡不下;乃疾走粵西。
初追定國雙禮邀擊定國定國擒而釋之,故雙禮傾心以事。
明年癸巳春可望自將精騎定國大兵寶慶,猝與之遇。
雙禮將左文選將右,而可望龍旗、列鼓吹大兵急攻之,大敗走,惟雙禮軍不動。
大兵引還,乃以武、寶之間為界;定國據守粵西。
公元1654年
  時王安龍日就窮促憂懼加殷。
可望又盡撤舊立太廟括取近省田畝鹽井之利,以官四、民六為令。
王迺密與大學士吳貞毓中官福祿、全為國等謀遣給事中青陽敕赴定國營,進封晉王;令統兵入扈。
定國奉詔感泣,許以身報;王復鑄「屏翰親臣金印賜之。
已而馬吉翔洩其謀於可望
甲午春可望遣使王所,索同謀者;吉翔內監天壽助之,自貞毓而下十八人被害
可望定國益深;定國亦恐其來襲,因出掠廉、雷,破高州進攻新會,為大兵敗而走。
乙未退守南寧可望常德,亦敗歸。
王起日困,諸將吏希可望指,率無人臣禮
丙申春定國可望兵於田州將迎王入滇。
可望偵知,輒令白文選至安隆劫王赴黔;合宮慟哭從官亦哭。
文選雖為可望用,而心不直其所為;乃密告王曰:『姑遲之,候西府至』(西府者,定國也)。
定國至,乃奉王由安南衛西趨雲南
滇中守將劉文秀王尚禮、王自奇等;文秀亦數怨可望,遂率騎私出迓沐天波亦來迎。
王入城,居可望第中
定國亟令收吉翔,將殺之;吉翔媚事之,以免;尋與天壽仍用事
王封文秀蜀王尚禮自奇封公封文選鞏昌王
文選還,可望怒其二於晉也,盡奪其眾而鞿之。
然以家口在滇,未敢反。
明年丁酉夏王命張虎歸其妻子
秋七月,孫賊遂舉兵反;詔削其爵。
九月定國文秀軍於三坌河,與賊夾交水為陣
孫賊揣曾城必虛,別遣部下馬寶張勝尋甸雲南自將勁卒定國鬥。
兵方合,賊眾大呼晉王一軍瓦解;其大將白文選馬進忠
馬維興等悉叛歸晉軍。
而襲雲南之將馬寶,亦來降
張勝城下尚禮內應天波知之,守以兵,得不發。
定國還師渾水塘,殺之;尚禮仰藥死。
於是文秀文選合兵窮追賊,賊狼狽;挈妻子長沙,投我經略洪承疇軍前以降
雙禮其所掠子女、玉帛還;論功雙禮進忠俱爵為王,其餘諸將進秩有差
公元1658年
  戊戌二月王師、楚、粵三路會兵
報至,定國分遣其將劉正國楊武扼守三陂、紅關諸險要馬進忠貴州
四月,王自奇、關有才反;定國自將討平之。
楚師入鎮遠貴州告急不及救;進忠遁,貴州遂失
蜀師至三陂正國遁;遵義亦失。
五月,蜀師破楊武兵於開州倒流水。
秋七月朔王拜定國招討大元帥,賜黃鉞
粵師抵獨山州十月三路兵俱集,戒期入滇。
定國雙禮等扼雞公背,圖復貴州;令文選七星關
十二月,蜀師出遵義,趨天生橋,入烏撒
文選懼,棄關走霑益
泗城州土司官岑繼祿導師入安隆,定國懷仁吳子聖御之,敗績;乃由盤江還兵拒戰,連敗於安隆之羅炎涼水井
大營、妻子散失,諸將北走相顧,遂拔寨遁回;馬寶等降
報至,王奔永昌
己亥正月三日大兵雲南
下詔罪己定國待罪;請削秩不許
公元1659年
  二月望日,大兵大理之玉龍關
文選戰敗,從沙木和石甸;出鎮康入木邦。
定國總兵靳統以兵四千扈王奔騰越,己乃伏兵高黎貢山中。
十八日大兵永昌
越日,次潞江
謀洩,定國出戰;勢不支,退至孟艮。
王與馬吉翔李建泰連夜走;二十八日銅壁關,緬人令從者悉去兵器以入。
既而白文選屯兵木邦定國就之謀;曰:『主上入,緬敕漢兵入關
我若深入,恐生不測禍。
萬一北兵有警,此地險要可御;莫若妥擇邊境屯集後圖』。
文選以王左右重兵,請身入捍衛;意不合
定國自引所部從孟艮抵猛緬駐劄前此潰眾陸續至,勢稍振。
未幾移營孟連;賀九儀文選部將張國用、趙得勝等皆投歸
旋約沅江土司那嵩恢復計;孟艮酋長懼為所并,糾眾鬥。
定國滅之,遂據其城。
時我大清命帥吳三桂沅江那嵩自焚死,事不果
九儀妻子在滇為三桂所得令作書招之。
九儀將出降,定國執殺之;國用得勝鞅鞅
總兵唐宗堯,奸弁也;守磨艿。
告奮勇投孟艮者,已悉收隸麾下商賈往來者,財貨被劫
由是南北道梗,滇中阿瓦消息絕不通。
文選定國別由木邦舉兵阿瓦
阿瓦者,緬人所都也;有新、舊二城王居於舊而緬自處於新。
文選急攻新城,城無備,幾破;緬人紿之曰:『三日後,出此讓王』。
文選信之,卻兵十里城中得固備。
再攻之,翻為所擊;遂還兵至孟艮,會定國重阿瓦時庚子秋九月也。
公元1661年
  明年辛丑,緬人戰守兼修
夏四月定國遣使入城求不許相持久,乃退屯三十里。
緬人於郊外立木城,日移而前偪寨下。
五月,戰於垌;定國前隊稍卻,文選引兵橫截,夷眾大敗,遁入城。
定國文選決計渡河,先駕浮橋;將濟師,為緬所斷。
都督丁仲等於上流造船;工將竣,緬出奇兵焚擊,仲棄船走。
初,定國屢購夷民具奏,密請王速計出坎;且言:『臣等兵不敢深入者,激則恐生內變也。
必須善諭緬人,送之出境,方為上策
諸臣在內,何泄泄不以為意也』!
王以璽書獎慰之。
先後凡三十餘疏,半為緬人所獲,不得達。
尋與文選議,分兵進次垌鄔;以十六舟攻之,復為緬人鑿沉其五,遂引還
文選部下國用得勝九儀之死定國,挾文選北走將出降。
抵耿馬,遇定國部將三省
三省於安隆之敗,尋獲定國家口來詣孟艮。
至則定國移營及至磨艿,知宗堯奸,殺之。
兵弱不敢深入流連孟定、耿馬間。
文選退走抵此見三省不言而涕。
三省察有變,說以情、質以義,諸將心復動,復合軍屯於錫薄,伺定國信。
吳三桂偵知之,亟令馬寶率兵追文選,且招之。
三桂自引大兵入緬時,文選內移馬寶單騎馳及說之,遂降
王妃某氏,在文選自縊死。
是冬十二月朔大兵阿瓦,檄緬人取王及妃。
三日,緬酋數十入王所,連座擁之去。
夜漏二十刻,入三桂營。
康熙元年(壬寅)春三月,至滇。
夏四月十五日,王終於雲南府,明絕。
宮眷北去
江總兵皮熊走水西,斷粒七日不死
執至,背立順命;積十三日不食,始瘖。
越日,乃絕;戮其屍。
女夫趙默被執,令具供;書絕命詞與之,亦受戮
定國聞王出,遣將車里暹羅諸國乞師,圖復;逗遛交阯境上。
聞王歿,呼天慟哭昕夕祈死
六月十一日生辰,病作;謂其子嗣興部將靳統武曰:『任死荒徼無降也』!
越數日
定國卒。
  統武尋亦死。
嗣興迺以所部降。
    摭遺」曰:昔蒪鄉董氏言:『定國拔身群盜之中,秉忠反正盡瘁事國,乃至崎嶇而死,呼天以明其心;亦古之烈丈夫哉!
方其破兩粵、下衡陽義聲先路所在引領;使可望同心齊力,雖汾陽臨淮之勛可希也。
形勢偪而猜忌成、嫌疑積而戕賊併,分疆疾視、共穴鬥狠;坐使菁英凋喪不可收拾
天縱窮兇,禍及家國;雖揮魯陽之戈,莫填精衛之海
斯時北望燕雲,而天兵直下薄海歸心
嗟乎
李晉王所懷,又何可告哉!
白文選間關異域感泣風雨;其扼於部將不能引決,則有之。
後之言者,倘見原焉』!
公元1656年
    案「明史」「桂王傳」於王歿後,大書李定國卒』。
定國之卒,若有關於明之末數也。
摭遺」補傳,大旨與蒪鄉所論若符契,倘亦不背於史氏騰褒裁貶」之餘意邪!
丙申之春定國王居滇;恨馬吉翔朋奸亂政也,亟遣靳統武捕之,並繫其家人,將殺之。
吉翔乃鼓其術,日媚統武及定國之客;客與靳俱墮術中,為之延譽於定國前,且微白其冤。
定國憫之,召之入;吉翔匍匐言:『惟王再造功,千古無兩
幸望見顏色,死且不朽
他是他非,不敢辯也』!
言既涕出,叩頭不止
定國喜,乃釋之。
後益諂其客,令慫恿定國薦己入閣,龐天壽亦再用。
吉翔與客竟蟠結中外,盡握大權如故
也者,金維新也;時夤緣,官至吏部侍郎
密敕之獄,吉翔危及中宮矣;讀「吳文忠傳」下,令人髮指不減曹瞞之逼伏后。
事雖未行,罪實通天
奈何李晉王初欲殺之,終則恕之、暱之,亦何能免於後世之譏邪!
至於王之剛斷不行復起吉翔
天壽,則又烏足與議也□□!
    孫賊之偽稱國主也,方于宣諂事尤甚;為之撰「國史」,奉獻賊為太祖、比莊烈桀紂,作「太祖本紀」;已言帝星明於井度,三牋勸進
後孫賊為定國所敗,即拔營妻子所部奔降本朝;于宣恐禍及,即投書定國自辨。
錢邦芑巡撫抗節效死人心傾向
于宣又上書願糾義旅,擒可望自效
邦芑覽之大笑,答以一絕云:『修史當年筆削餘,帝星井度竟成虛;秦宮火後圖籍,猶見君家勸進書」』!
    鄭成功(子經、孫克塽)
公元1646年
  鄭成功南安人
其母倭婦也。
本名森
生有異表
芝龍攜之謁唐王;王故無子,奇其貌,賜國姓、改名成功
命典禁旅日侍左右,輒以駙馬都尉體制尊寵之。
丙戌春三月封忠孝伯
福州破,母死於兵,號慟不自勝
芝龍議降,持裾泣諫;不納。
北去成功與其客及所部乘巨艦入海,收集餘眾數千,據南澳居焉。
公元1644年
  芝龍初為海寇
泉州桑梓地,侵漳而不侵泉;故漳人議勦、泉人議撫。
福建巡撫沈猶龍招之降;既歸朝,屢平劇盜,積官都督同知
劉香老之亂,福寧按察使曾櫻百口保其平賊;得奏功
甲申冬十月福王命充總兵官鎮守福建
明年封南安伯遣兵
其弟虎,有勇冠軍;以擒老,歿於海。
鴻逵,亦充總兵官鎮江
再次豹,與逵之子彩並為水師副將
唐王立芝龍鴻逵以定策勳,皆爵為侯;盡握中
外權
豹、彩,亦進封伯。
一門勳望,聲燄赫然;王優禮甚至
時大清兵日逼,招撫使黃熙胤者,晉江人也;以同里故,說芝龍歸命
芝龍因之,密使通款
初,芝龍定助餉例,有官助、紳助、大戶助之目;預徵賦稅,大鬻爵官。
趣使出兵,每以餉絀辭。
王親戎意決,將行推轂禮。
無已,迺命鴻逵為帥,號稱浙東;以彩為副,出江右:強事出關
未越五百里,即疏報餉竭而還
會浙中魯藩監國都督陳謙奉使至;芝龍有舊,遂引之入見
啟函稱皇叔父;王怒,下於獄。
芝龍疏救,不聽
御史邦芑密奏:『為魯心腹,與鄭氏交最深;不急除,恐生內患』!
王因即命誅之。
或以告芝龍芝龍曰:『刑人於市必經吾門,吾且命停刑,願以吾官贖死』!
入朝,王故留久語至夜半;移於他所斬之。
芝龍奔赴伏屍慟哭厚葬之;為文以祭,有『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之句。
中懷怨悱,去志遂堅。
揚言海寇來犯,須速備御;令守關將施福盡撤兵安平拜疏即行
於是仙霞嶺二百里,遂為空壁;及大兵之入,竟不煩一矢加遺矣。
安平,為芝龍築城居之地;未幾豹亦棄泉州奔回,共保此鎮。
水陸畢備軍容大盛
外雖示武,而內已納款;然猶懼以輔立唐王為罪。
時我朝命貝勒王招以書曰:『我之所以將軍者,以能立唐也。
人臣事君必竭其力,力盡不勝天,則投明而事,建不世勛,此豪傑之舉也。
兩粵未平,鑄「閩粵總督」印以待』!
芝龍得書大悅,即劫其眾奉表出降
諸將力諫,弟姪輩及成功痛哭勸止曰:『魚不可脫於
淵也』!
不聽
竟投福州大軍貝勒握手言驩,折箭為誓痛飲三日
夜半拔營挾以北去從者五百人分隸各旗,莫能相見
芝龍因言:『吾子素非馴良,今擁兵海上,脫有變,奈何』?
貝勒曰:『此無與爾事,亦非吾慮所及者』!
公元1649年
  既後永明王立。
成功歸自南澳,泊鼓浪嶼,寇海澄
鴻逵合攻泉,敗我守將趙國佐於桃花山;復攻同安漳浦
己丑春,下雲霄、薄詔安,屯分水關。
秋七月,王遣使詣島,封廣平公
公元1650年
  庚寅,潮人黃海如邀成功,與大兵戰。
兵卻,迺乘流中左所(即廈門);從兄聯據。
成功至,聯方醉臥萬石巖,不得通詰朝相見,笑曰:『兄能以一軍假我乎』?
不及答,諸銳突前輓其舟,部下讋服
聯亟竄入金門愬於彩,彩將全軍出避;聯沮之,而又不為備。
金門,浯州也;與廈門並隸同安為兩島。
成功馳至,夜襲之。
雄踞島間兵勢日強海寇之在東南者盡歸心焉。
是冬大兵廣州總督永和瓊州
公元1651年
  明年成功率南寇
時黃澍久受職,出為福建巡道;密與撫臣張學聖謀,垂涎金穴,邀鎮將馬得功乘隙潛往,傾其家。
成功恨之刻骨;稱索償,迺并力轉攻沿海屬邑,皆下之。
初,芝龍出入海中,每一海舶例入金三千;不得鄭氏旗,不能行也。
以故與國埒。
公元1652年
  壬辰春定西侯張名振大學士沈宸荃兵部侍郎張煌言魯監國航海至,入居中左所;成功禮待頗恭。
夏五月成功進圍漳州;凡七閱月城中糧盡人相食,死者枕籍
士人饑死,鄰舍竊食之;剖其腹,歷歷故紙字蹟可數;鄰舍兒亦一慟絕。
癸巳,援師至,屢獲勝仗,成功退保海澄
海澄被圍,城壞百餘丈;成功親冒矢石堵御得以全。
一日空遞發成功令曰:『是將臨城矣』!
勒兵挺巨斧,視敵之緣城者斫。
官兵渡濠大呼登城,城上眾斧齊舉,隨斫隨落,濠為之平;圍遂解。
公元1654年
  甲午魯監國徙居金門,自去其號;成功禮待少懈
會我朝下招安豹等皆就撫去;成功順命乘機登岸措餉,大擾福州興化等郡。
復議撫局成功不應芝龍豹俱遣戍遐方
公元1655年
  乙未,寇仙遊,破舟山惠安同安南安等邑。
丙申進略溫、台。
還攻寧德,殺我守將克襄;襄墜馬,猶手刃數人以死。
公元1658年
  及戊戌永明王周金航海至,進封成功延平郡王;遂議大舉入寇
從行甲士凡十七萬,以五萬習水戰、五萬習騎射、五萬習步擊,以萬人往來策應,以萬人銕人
銕人者,披銕甲,繪朱碧彪文聳立陣前,砍馬足最堅銳。
侍郎張煌言監軍
抵浙境,陷樂清寧海等邑。
比次羊山,風怒發,碎巨艦百餘,漂沒士卒八千餘人義陽王者亦溺死
成功廢然返。
公元1657年
  明年(己亥)五月復出崇明入江。
京口、奪瓜洲、圍鎮江大軍五路疊壘而陣。
成功令周麾傳,鼓震作,與江聲沸騰士卒下馬殊死戰
郡中懼,走降相繼;屬邑皆下。
部將甘輝進曰:『斷瓜洲,則山東之師可扼;北固,則兩浙之路不通
但須坐鎮於此南都可不勞而定也』。
弗納。
竟薄金陵,至觀音門。
已而登陸,屯岳廟山輕敵不備縱酒為驩。
煌言與輝並苦諫,以嚴城師老,猝不得拔,必生中變;復不納。
久之大軍儀鳳門穴城出,銜枚疾走直搗中堅;別以騎兵萬繞出山後,夾攻之。
遂大潰,諸將北走相顧
甘輝以數騎奔江口,被執死之。
成功急麾兵退,以舟遯。
崇明,攻之不下;棄而歸。
冬十月還島,痛哭甘輝而後入;曰:『試從其言不及此』!
立廟旌其忠。
煌言先已自領所部蕪湖進取徽、寧諸路也。
公元1660年
  庚子夏王師進討,以廣東降將為導;大小數陣,殺傷相當
洎戰海上我軍不諳海性,暈眩不能成列成功手自搴旗風吼濤涌我軍退,多陷於淖。
將軍達素自殺
公元1661年
  辛丑成功議奪臺灣
臺灣強富四省之要,袤延三千里。
初,芝龍與群盜出沒其間,後為紅夷所踞。
成功江南敗歸,勢漸蹙;亟思拓地
三月,以百艘澎湖,次鹿耳門
維水淺沙膠,必紆折數四攏岸;至是,潮水驟漲高丈餘,揚帆直達
夷人驚怖莫措,遂克赤崁城,進逼王城
為荷所居,久不下。
冬十月,我朝棄芝龍柴市
,鄭氏子孫之在京者無少長伏法
十二月成功悉力荷蘭城,曰:『斯為先人故土,所志在城;餘仍以歸汝』!
荷蘭出降
成功既克臺灣,即以安平鎮名之;制法律、定職官興學校、修武備,大起池館延納名流
以赤崁城為承天府,縣曰天興萬年
成功擾亂海疆,迄於僭立,凡十七載。
康熙元年(壬寅)五月,卒;年三十有九。
臺人以其弟襲為代。
公元1662年
  時長子出守廈門;訃至,經自稱招討大將軍」,嗣立
我帥靖南王耿繼茂總督李率泰遣人持書招之,經請如朝鮮例;不報
是冬,臺人謀奉襲拒經。
領兵克之,遂入臺。
癸未永明王終;而經猶奉永曆之號。
既而王師南征逼兩島,兩島之民爛焉。
  至七年(戊申),詔大臣明珠蔡毓榮赴漳,檄興化知府慕天顏往撫之;經仍以朝鮮事例為請。
吳三桂據滇、黔、巴蜀以叛,耿精忠亦以閩叛。
精忠先與經交惡常從漳、泉間相劫殺旋復和。
王師屢出,勦撫並加,不遜
十四年(乙卯),經據有泉、潮、漳、韶、惠、汀、興、邵八郡地。
三年安溪鄉官李光地蠟書上勦寇事宜
王師戰於龍虎山斬首四千級,擄獲千二百人,亡溺者以萬數
公元1643年
  及二十年(辛酉)六月,經卒。
長子克嗣,偽稱監國,實非鄭氏出;經母董即收殺之,以次子克塽嗣。
諸地侵削,兩島亦覆;僅守臺灣以處。
  越二年王師銅山,抵澎湖
澎湖水故鹹,師至味忽甘。
鏖戰十數陣,戰艦被焚者數百,甲士死傷無算
克塽勢不支決計納款;遣其將劉國昌、馮錫珪等齎延平王招討大將軍金印各一、公侯伯及將軍都督銀印五,籍土地戶口府庫軍實軍門降。
時康熙二十二年癸亥秋七月也。
克塽入都,歸漢軍,授公爵
鄭氏自成功迄此凡三世竊據三十八年。
自是海宇悉平
公元1640年
    摭遺」曰:澎湖之水,於鄭氏亦異矣哉
水漲則興,水甘則亡。
成功內寇,於岳廟卜;有羽士以珓詞示之曰:『青海到門宏大業,白波回味起重城』。
噫!
即此僭亂數十年,亦神乎其兆矣。
臺灣舊無城,惟紅毛城在西南角為荷所居;鄭氏之故宮在焉。
國朝因之,特設郡縣
北園海會寺,皆其別館,以留待賓客者。
澎湖為臺海門戶,鹿耳門臺灣海之咽喉也。
成功時,有遼王之後者稱寧靜渡海來依;駐澎湖口
既敗,術以王印授塽,投繯死。
其妾五人袁氏、王氏、秀姑、姐、姐,俱從縊。
塽既投誠受爵,於庚辰乞歸葬其祖與父;許之。
於是成功及經之喪,得歸葬南安
公元1646年
    「摭遺」補曰:臺灣生民來,不通上國
崇禎時芝龍為盜,始屯聚於此既而前明招撫之命,又棄之。
丙戌芝龍降於我朝,其子成功不從,聚其故部,據有廈門金門二島,以侵軼中土
己亥大舉,自江寧敗歸,始取臺灣定為老巢而往來二島間窺釁計。
公元1662年
    壬寅成功歿;其諸將如施烺、黃梧等先已降於我。
至二島既平,成功子經遁入臺灣;兵不
公元1673年
及萬、船不滿百,勢稍衰。
康熙十有二年三藩難作靖南王耿精忠反於福建次年,始乞師於鄭氏。
人大喜,亟渡海而西。
閩中故皆鄭氏恩舊精忠海澄總兵得勝首約同官劉國軒等皆附於經;精忠始懼。
遣人精忠借漳、泉二府治兵精忠難之。
經怒;遽取泉州,南取廣之潮州
次年,又敗漳州精忠大懼。
吳三桂累為精忠請,令畫楓亭之界守之;然不獲成
次年三桂尚之信惠州賂經,重申盟。
然鄭氏不旋踵汀州,復大振精忠勢失,迺歸朝
至十六年王師收復邵武興化、漳、泉之地;經遁入廈門
潮州守將劉進忠出降,經遂棄惠州去。
明年春,鄭氏復出沿海洲堡連下十數處。
時其驍將曰劉國軒、曰吳淑、曰何祐,而國軒尤競。
於是總督郎廷相檄調官軍四路合勦,大戰兼旬提督段應舉戰於祖山大敗,奔入海澄
國軒取平和,還圍海澄;斷塹環樁,飛鳥莫能度。
沿海之士,從者如雲
至夏六月海澄食盡。
城陷應舉自縊死之;官軍失陷三萬餘丁、馬萬餘匹。
軒乘勝,復下漳平長泰同安略取南安惠安安溪永春德化諸邑
秋七月,圍泉州號稱十萬。
至九月始解泉州圍而力攻漳州;鄭氏乃大會二十八鎮兵為十九寨,列烽相望
國軒以十七鎮精兵三萬軍於西,吳淑、何祐以十一鎮精兵二萬軍於南,請與大兵戰於龍虎蜈蚣二山之間,聲勢寖大
官軍中餒累戰不利
久之,恃勝兵驕;而制軍姚啟聖調度,密飭諸將出不意奮擊之,連破十六營,士卒死傷萬計
國軒泅水遁,奔還海澄官軍遂復長泰同安
是冬議撫,制軍中書舍人張雄廈門說之;經不從
既而用間言散鄭氏大將五鎮兵。
十九年正月官軍海壇,鄭氏戈船朱天貴叛降即用之,盡破水師十九寨。
國軒茫然失恃,遂棄海澄廈門
追兵逼之,國軒復棄廈門金門,奉經入臺灣
其時成功之妻董氏尚在堂,數經曰:『汝父之業衰矣。
汝輩不才之子,其更無往也
公元1683年
初,人當成功之世,內輸官賦、外又竭應鄭氏之餉,歲以為常。
奸民因而盜竊日出事滋。
於是有遷界之議:定沿海之界而遷之域內出界者死。
被遷之民,流離蕩析,又盡失海上魚蜃之利,而閩益貧。
已而耿、鄭之亂交作,殺掠所至不知誰兵。
閩中一王、一貝子一公、一伯,將軍都統以下各開幕府
所將皆禁旅無所得居,則以民屋居之無所得器械,即以屋中之器械供之;無所得役,即以屋中之民役之。
朋淫妻女、繫其老幼喑啞叱;稍不如意箠楚橫至,日有死者
加以饑饉,而民之存者寡矣。
及鄭氏奔入海澄耿精忠奉詔,界始復開,而民困少蘇
鄭經嬖人施亥者,制軍密招之,令擒自歸;事洩。
經死嗣子克塽年少,其行人為霖通於我將,聯續順公沈瑞以覆鄭氏。
續順公者,先為明將名志祥,自遼左來歸;已有「恭順」、「懷順」、「智順三王之號,故號以「續」。
其後鎮閩;移粵。
逆時,并其軍,遷之饒平
鄭氏攻饒平而獲之,遂以入臺。
迺與官軍通,密糾十一鎮同日發難
事洩,等死
軒居臺而被刺者再;鄭氏以此,益崩剝不知所為
方施烺之叛成功歸附也,我朝用為水師提督既以出兵無功,召入
至是,以督臣薦,仍領水師出。
康熙二十二年夏六月,師下澎湖;國軒守娘媽宮。
風夜發,潮立如山;烺軍前鋒,皆為急流飄散
國軒自將精兵二萬,自牛心灣出;別遣部將精兵雞籠嶼出,夾攻之;集矢於烺之目,烺懼。
已而澎湖水驟長,官軍因復進。
降將朱天貴先達大敗國軒軍,降者甚眾;而天貴為國軒所斬。
國軒力竭,由吼門逸去
先是漳浦道士黃性震者,自臺出降,自言能得國要領
制軍姚公以千戶使奉密書說之,國軒曾以書來報;至是,性震洩之於是鄭氏君臣相猜
既敗,欲更出鬥,而人心已渙失;天兵遂由鹿耳門平行而入。
秋七月甲午,國軒以鄭氏降,繳上成功所遺延平郡漳國公
公元1680年
招討大將軍、忠孝伯御營都督印信除道出迎
八月癸亥大兵入城,臺海始盡隸版圖云(又案:是役也,勛實出於閩督姚公啟聖,而施烺貪其功上之。
姚後疽發背,卒。
鄭氏之初興也,廈門浮石,其文曰:『生女滅雞,十億相倚,丁庚小熙』。
十億者,兆也;倚以女,姚也。
酉者,雞也;成功賜姓歲在酉;而天實早有以告之也。
本傳成功卒後,以下事蹟從簡
蓋以永明既殂,則勝朝餘氣已絕;而也、克塽也,據險負固我疆是寇,且隱有目王志矣。
芝龍不過一吏人子耳,少時投石見相、以拜劍得魁,蹋島數十年,嬗立迄三世;洵非草竊倖致者比。
摭遺始末麤具,茲并及夫「臺海歸誠」之略云)。
    附註芝龍紹祖,家於南安石井里;為泉州庫吏
府治後衙,與庫隔一街相望
芝龍十歲,戲投石子誤中太守蔡善繼額;擒治之,見其貌奇之,曰:『法當貴,且封侯』!
釋之。
不數年,芝龍與其虎流入海島為盜。
渠者沒,眾無所統,例禱於天;蓋貯米一斛,插以劍,使各當劍拜,拜而劍躍動者,天授也。
以次芝龍載拜,劍躍於地。
眾咸異之,遂推以為魁。
繹史摭遺卷十一
                          吳郡李瑤子玉
    目 錄
   勛戚世祿諸臣列傳
     徐弘基(子文爵、從子仁爵) 李 昇、李錫祚(弟錫貢劉永錫) 鄧文昌 常元亮、湯南金 常延齡 徐逸度 劉文炤劉孔和 沐天波
    故明勛臣六王之後,於三百年來保延分玉、誓絕酎金所謂與國同休戚者也。
一旦赧王銜璧公族投戈,賁角喪心,但求苟活直視故國不值敝屣耳。
於戲
明祖之靈、五王之烈,而願有是臣、有是孫乎?
自徐壯武而下十人不獨門戶一洒其辱,雖與日月爭光也可
懷遠侯蒼谷抱節不渝,而溫氏謬入迎附之流特為表辯而大書其名。
逸度雪舫節之者,皆無媿故家喬木也。
黔國公星海事,略見前史;其不避艱難,至罹禍以歿節,尤可憫也。
特補傳。
   列傳十一
    徐弘基(子文爵、從子仁爵)
  徐弘基字紹公中山武寧王達之後世居大功坊里
崇禎時襲爵魏國公守備南京
公元1704年
  甲申夏四月,諸大臣集議其居,迎福王江浦
王監國,奉寶以進。
奉使祭告孝陵左柱國
既而與馬、阮忤,決志乞休;以子文爵嗣職。
明年,率妻奴投吳江袁進士世奇家避蹟焉。
且惟大布深衣徜徉隴畝
魁梧,鬚垂過腹,有異度
所至童牧豎輒隨之游,亦藉以自遣
世奇性高闊,郡紳多避兵其室;咸以魏公位望素隆,勸作匡復計,弘基頷之。
樹幟募練鄉勇,得千數人;凡附近堡,令按戶出資助饟。
有陸醇儒者,雄於財,亦佻達選事
會其弟某偕客過莊舍弘基邀致之;踞坐相見,抑之跪,勒之書饟。
弗承,迺繫諸闇陬困苦之。
客獨脫歸以告;醇儒懼,亟懸重賞糾眾
先,總兵黃蜚潰降,部下田勝收合散亡出入湖、泖間,專事剽敓
醇儒厚幣乞援,復得亡三百人乘夜發難
密遣從登袁屋,劫其弟去,乃集眾進攻於是袁、徐兩姓家屬避兵諸紳,無少長悉被慘戮而沉尸於湖。
弘基挺矛奪門出,投分湖葉氏;葉懼禍,縛而致諸陸。
陸拴之柳樹下,趣軍士槍擊斃之。
子文爵,年十五;被圍時,屋頂發矢三,殪三人
眾至,被執,亦叢箭死。
袁氏家為田、陸所傾,裝兩巨艦,分道揚帆而去。
永明王弘基倡義被害也,憫之;賜諡壯武」。
  其從子仁爵,初從魯藩於台州;及監國後,以功封定南伯
江上師潰,扈從入海。
尋偕張名振崇明戰敗,沒於海。
    (「摭遺」曰:「明史」「中山王傳」附載弘基卒,諡「壯武」;子文爵嗣』。
溫氏亦仍其,蓋以乞休時為卒;以粵中之賜諡,為南都事也。
此「魏國公傳」,正足以舊史之闕。)
    李昇李錫祚(弟錫貢劉永錫)
公元1706年
  李昇字東君岐陽武靖王文忠十七世孫
吟詠善騎射
甲申,年才十有四;襲官都督同知
北都急,史可法檄召諸鎮部兵勤王軍前自陳曰:『君父之難,臣子懼弗能奮飛赴救
請為前鋒疾馳而北挫賊銳,得五百人足矣』。
可法壯其言;然以童子也,姑置之。
翌日大閱京營
勁弩一發九矢破的可法大喜
會師未齊而凶問至,遂已。
南都立,誠意伯劉孔昭與馬、阮濟姦害正,積憤甚。
一日,遇孔昭於塗,戟手毒詈孔昭大恨,劾之,罷。
可法乃招往揚州,命參軍事善遇之。
短小精悍不辭勞瘁
尋得嘔血疾歸
明年南都亡,走天台山削髮為僧
丙戌,浙東不守魯監國入於海;作詩傷之云:『徒聞絳幘淝水,旋見青衣洛陽』;又『天下猶懸唐日月海中莫恃漢金湯』!
痛哭發狂死。
  其族人錫祚,與弟錫貢,以有勇聞。
偕謁舟山,命佐蕩湖伯阮駿守螺頭門
大兵三路下,駿舟師陣於橫水洋,擲火球戰艦
反轉擊,駿面爛焉。
錫祚趣救,亦被創
;同投於水死
舟山城破,錫貢勒兵巷戰馬蹶被獲。
四明,見殺。
  孔昭永錫,年十七,亦航海相從,赴崇明之戰;敗績,與徐仁爵同日死。
世稱郁離子真縗辛且角者,不愧文成十五世孫也。
    (「摭遺」曰:舟山殉難總總林林,而於李氏二子不錄海師往來備詳諸傳,而於郁離公子概勿書。
嗟夫
有志之士奮身為國而名與之俱湮者,又何可更僕數也!)
    鄧文昌
  鄧文昌字汝言,寧河武順王愈之後魏國公弘基女夫也。
南渡時,任後軍都督
左兵東下馬士英撤防諸軍以御;文昌朝門力爭之,反覆陳說利害
士英語塞厲聲曰:『公勛臣無預國家大事』!
文昌愴然歎息出,遂棄官隱於繖山天開巖
公元1645年
  既聞閩疆唐王立,即航海赴闕王嘉之,命襲封定遠侯,加中府
屢疏請王出關恢復計,王優旨答之;扼於鄭氏,終不能用其言也。
比王建寧,命與大學士曾櫻留守福州
大兵至,之海文昌慷慨誓義,妻氏徐先仰藥死,文昌自絕其吭以卒。
年僅一十九。
人哀之,合葬於城北芙蓉嶺下
    摭遺」曰:鄧侯之兄名文郁,於南都覆時,偕中山徐允爵、弘爵、開平應俊岐陽祖述東甌國祚爭先迎降;雖曰達天知命,然棄故國則如敝屣耳。
定遠侯衛國守死
移;是死於一朝而生於千秋也。
且彼夫婦少年,而獨能明於大義;其氣壯、其志烈、其忠貞為世所不可及,允足為門戶一洗其玷。
彼其文郁者,直生於一時而死於千古已(徐氏傳見列女」)。
    常元亮、湯南金
公元1706年
  常元亮字亦陶開平忠武王之裔。
愷爽尚氣節,與湯南金者為詩友
南金廷獻東甌襄武王和十三世孫
折節讀書國變後,隱於都力耕自給
元亮以大雪中過訪草舍三間,糝雪滿地;南金危坐一隅高詠弗輟。
兩人清談竟日燃糠煨芋,各食一器而別。
  南金崇禎末,官錦衣衛指揮使
南都立,以將材薦。
未幾,以馬、阮故,堅乞放還,遂不與世接。
及戊戌,閩粵地盡失、永明王入於緬,竟斷粒卒。
公元1707年
  南金既卒之明年元亮鄭成功長江之役無功而返,誓將航海說之重舉
妻子、告墳墓微行澉浦、之乍浦,覓渡不得;轉之甬東,復不得
迺憤絕,蹈海死。
    (「摭遺」曰:之二人者,一則踽踽涼涼惟恐不死為辱姓;一雖高自位置,亦惟恐不死辱身
吁!
南金,而六王者皆有所後矣。)
    常延齡
    (案溫氏於赧王出奔書公卿之投款二十人於徐允爵下有常延齡名。
楊氏曰:『是誣也。
是編體例未善,猶小焉者;譔事而弗覈,何以傳信來茲
喬石之志,當與徐逸度、劉雪舫並傳
而乃等於崩角稽顙之流紀載失實莫此為甚;則又不可以不辯也』。
因立懷遠侯傳。)
  懷遠侯延齡字喬石號蒼谷開平十二世孫
大志襲封,官錦衣指揮遇事敢言
崇禎中,疏陳時政凡十二上;帝為嘉納
熊、姜獄起,抗章請釋二臣罪;又致書首輔周延儒,以文彥博唐介故事相激勸。
朝論韙之。
  福王立,馬士英薦起阮大鋮,迺與給事中羅萬象應天府丞郭維經具疏劾之;不報
挂冠去。
  乙酉後,與妻氏徐中上公偕隱金陵湖塾,種菜為生晏如也。
歿後無以殮,友人醵金葬之雨花臺側。
    (乾隆初,侯之孫名執桓者乞詩諸名下一時競賦「開平王種菜歌」以紀其事。
錢秉鐙田間集」云:『金陵城東湖塾,中有隱者開平孫;通侯甲第今已矣,意氣豪華無復存!
開平去今凡幾代,五王之後惟君在;往昔爭言青門瓜如今獨數湖塾菜』。
厲鶚樊榭山房續集」云:『中山同志賢婦曲折天吳移舊繡;誰知偕隱灌園人,俱為異姓分茅後!
幾棱荒畦非賜田晚菘早韭寒泉
可憐一紙鉏奸」疏,卻裹長街菜錢』!)
    徐逸
  遂初老人徐逸度,以字稱;中山之裔。
國變後,自諱其蹟,棄家遠遯
以挾崑山李氏子同竄,呼之伯仲,遂姓李;以來南故,遂名南。
或有李南詩者,非真姓名也。
其先人系於外家呂氏,官韶州府同知
  逸度自粵遘難間關至浙,隱於杭東郭艮山;賣藥自給不與世通。
所交,惟佚民徐堅石、施農數人。
疾革時,子嘉錫床下,請宗姓及名;瞋目叱之,終不言。
故若子若孫,終不知氏之所自
卒年八十有五。
其為詩歌多可嗟可泣語,率不存;存者,惟「楚歸吟」、「居漫興二卷前後梅花二百詠而已
    (逸度行事無所表見,賴仁和處士吳穎芳為之傳;穎芳得之厚餘厚餘得之其師徐堅石。)
    劉文炤劉孔和
  新樂小侯劉文炤號雪舫;兄文炳新樂侯,故稱。
甲申之難,文炳闔門殉節(具「明史」)。
其姑,即孝純皇后生母也。
文炤年方十五,逃回海州故里
已而姓名避人;至袁浦流寓珠湖,惟與一、二遺老觴詠計。
有句云:『去住向誰商出處
飄零到我負平生』!
可嗟也。
  長山劉孔和字節之;為大學士鴻訓子。
少年任俠自喜,以知兵稱。
詩文奇氣結納敢死之士,置酒高會
京師陷,即散財集兵數千屯長白山;殺偽縣令,引眾南下
劉澤清開藩淮上,以同里故,舉所部屬之。
後見澤清不道,屢侮之。
澤清怒,令健兒二十人之死,裂其尸。
    (吳梅村詩贈雪舫云:『亡姑備宮掖,吾父天家婚;長兄徹侯,次兄拜將軍』。
又云:『我幼獨見存,貧賤依人』!
或言雪舫從事幕府,則信矣。
節之在淮時,與逸民閻修齡(再彭)、靳茶坡(璧星)善;及遇害二子重金購其骸,竟弗得。
漁洋詩話」載節之聽琴」句:『高梧修竹沉沉,待子垂簾拂素琴聽盡光三十段,碧池涼雨一時深』。
想見五陵公子之風致也。)
    沐天波
    (「摭遺」曰:昔莊烈帝文武大臣足用,而思得勛臣、戚臣;曰:『此屬究是吾家臣也』。
國變,則於劉氏見新樂、於張氏見惠安、於鞏氏見都尉,皆戚畹也;至南中,勛鎮則見朋奸誤國者有首先迎附趙之龍斬關而遯之劉孔昭其他匍匐泥淖之公、侯、伯、駙馬數十人而已
孔昭遯後,更有翻覆以冀自洒處,益足以彰其罪戾矣。
故由南渡而下,閩也、浙也、粵與滇黔也,祗見一沐國公天波耳。
若思陵時李國楨,身實降賊,受搒掠死;而其家迺行賄南都,置之殉節之列,以崇祀報功
不知與吾卷中諸君子地相逢當作何狀?
因補沐公傳。)
  沐天波字星海黔寧昭靖王十二世孫雲南定遠人
賦性謹厚
崇禎初襲爵鎮守滇、黔;尊賢禮士,時譽歸之。
莊烈之世,歲貢方物,紓誠無間;嘗得手褒美
家本饒於資,凡四方文學游俠之士,亦多出其門。
公元1645年
  乙酉秋八月元謀司吾必奎反,連陷武定祿豐楚雄郡縣天波檄調官軍及各土司會勦
冬十月寧州土官祿永命石屏土人副將龍在田官兵擊敗必奎,擒之。
永命在田昔皆隨從總理熊文燦出征,殺賊有功者。
時有阿迷土司沙定洲亦以奉調領兵後至,至則必奎已伏法;亂既平,定洲自以為徒來無功,巡逡城外不即歸。
會有奸民希之、余錫朋者,嘗於天波第中貨寶玩為名。
積久弊生,累負天波金至巨萬無以償。
比詣各土司營中貿易,甚誇沐氏富埒國。
定洲心動陰結城中都司阮韻嘉、張國用、袁士宏等為應。
十二月朔入城辭行;直天波家忌,謝勿見。
定洲入門,輒大聲呼譟,其下蜂起焚劫
天波倉猝,由水竇以逸。
時祿永命方與必奎黨餘拒戰,留從官周鼎防御城中
天波疑鼎止見誘,執殺之,遂走楚雄
母氏陳、妻氏焦,亦走城北普吉村之金井里當夜舉火自焚死。
定洲因盡得沐氏所有盤踞會城
巡撫吳兆元具題請代天波鎮滇;潛至祿豐,執故大學士王錫袞於家,脅與兆元傳檄郡縣;皆不屈
是時龍在田安寧,聞變,與祿永命各引所部歸。
其初,阿迷土司,為普明聲也;明聲死,其妻萬氏撫有其眾。
萬,江西寄籍人,狡而淫;嘗選部丁壯更番入侍
其將沙源諸子定海、定洲等,皆與之私。
久之無以服眾,竟贅定海為婿。
已復嫌其樸陋,而定洲少年白皙,迺賊殺定海而更贅定洲。
其子普服遠恥之,分寨以居。
未幾服遠憂抑死,定洲遂
兼有安南阿迷之地。
至是,作亂
萬氏聞之,驚曰:『吾家當敗此賊手』!
謀自至省,執以投誠
既至,見其聲燄赫然資用饒足,且起居八座尊若王者,更喜過望
公元1646年
  天波楚雄,沙賊悉兵追之。
時金滄道副使楊畏知調御吾必奎,駐軍楚城;與天波計曰:『公之所在,賊必專力困之,城其危矣
不如西走永昌,使楚得為備。
賊若西追,則恐吾斷其後;賊若攻,則恐公自西來
首尾牽制,斯上策也』。
天波從之
比賊至,城閉不得入;遂分遣其黨攻陷大理蒙化屠戮萬計
畏知乘間繕完城守,撤民入居,築隍於野,示久持意;檄調漢、兵馬遙應之。
明年丙戌,賊環圍楚雄力攻久之不下城中間出奇兵,擊殺賊眾無算
至夏,賊稍懈;引之東攻石屏龍在田堅御,卻之。
賊乃轉攻寧州,破之;土司官祿永命自殺
乘勢更下嶍峨土官克猷走死於路。
石屏懼,偕其黨許名臣竄入大理
於是,迤東諸郡盡陷於賊。
賊復薄楚雄,誓破之,連結七十二營
城中守益堅(語見「楊畏知傳」)。
公元1647年
  丁亥,獻賊伏誅孫可望李定國等以殘卒由遵義龍在田遣使告變,勸其至滇。
可望詐稱黔國焦夫人弟帥兵復讎雲南沙亂,皆延頸望之,而不知其為偽而禍之有甚於沙也。
三月可望入滇。
賊解楚雄圍,戰於革泥關大敗,遯歸阿迷
可望乃使定國徇迤東,而自率兵西出
畏知不從,御於啟明橋;戰敗被執,可望好言慰之,自誓洒心共扶明室。
畏知乃以三事要之曰:『一、禁用偽「西」年號,二、勿殺百姓
公元1648年
三、不准淫婦女;皆許之,折箭定盟
大理龍在田、許名臣出降;遂具書天波歸,言如畏知所約,天波遣子報命
永昌通判上杭劉廷標推官夾江王運開,並不屈死
可望厚遇天波子,陰使其黨劉文秀隨之馳度祥;至永昌,會天波鄉官龔彝等於北城樓,乃攜之同畏知詣省
戊子李定國有憾於可望可望使之取沙定洲自效
初,沙賊之歸,屯兵洱革,與萬氏分險以守;其下湯嘉賓、陳長命等各據一山犄角勢;私與交阯通,借其聲援諸蠻心。
一日燕集嘉賓營。
定國得之,帥兵掩至,圍以木城,絕其水道
困至百日諸蠻懼,多出降;遂擒定洲及萬氏,凡沙氏之屬得數百人
械送至省,聲其罪,剝其皮,號令通衢
於是天波衣冠謝雪祖宗之恥與母弟子之讎。
先是天波天澤都閫;於賊叛時,領部下巷戰,被執死之,故天波以為痛。
滇人之向被沙毒者,亦靡不謂快。
公元1656年
  時可望連踞滇、黔,妄稱國主;而定國自得蠻部後,聲勢日強,遂抗不相下
比粵中事去,永明王遷駐安隆;至丙申定國可望軍於田州
可望怒,遣白文選來,將劫駕赴黔;太妃以下徬徨莫措,皆相向哭。
文選心動,亦不直其所為,乃陰留俟定國
定國至,奉王由安南衛西走雲南
劉文秀守滇,亦怨可望;王至,即納之。
天波出迎馬龍驛,柱國少師
公元1657年
  丁酉可望反;戊戌大兵三路貴州不守
己亥王發雲南木邦土司
公元1659年
騰越,命天波護行
警至,乘夜南甸備極艱苦
時僅攜一妾夏氏,隨諸宮眷以行。
及抵緬境,王命天波趨入銅壁關,以敕書諭之;緬人啟關,勒從官盡去甲仗而後入。
進至蠻漠,土官思綿迎之土司城
而緬以敕寶差小不足信,有異議天波迺出「黔國公銕券」較之,始肯具舟來迎。
及抵井亙,緬戒勿進。
時定國兵駐孟艮、白文選兵駐木邦、祁三昇兵駐蠻漠;緬人疑,遣使求救,止各道兵毋許更進。
天波綏寧伯蒲纓謀奉王乘間走戶臘二河不許
比入赭硜,緬人迺編木為城,築土臺以實車馬,構板屋十數間為王居;餘則結草數十架,以棲從官
不足,則各自誅茅散處,聊庇風雨而已諸蠻男婦紛至沓來易侮之。
王初入緬,猶供給如禮,寖次而衰。
後群有四三日不火食者,采木子、蔬果以慰饑;天波迺盡出所有分畀之。
潛與錦衣指麾明鑑等籌,使密奉世子出坎。
時龐天壽已卒,李國泰代掌司禮監印;馬吉翔與之左右作奸
眾議逸出後,並殺翔、
事洩,明鑑等死者十又七人
於是內外敻絕不復通。
緬俗:歲以中秋日大會,群蠻來朝
王欲誇示之,亦將為好於緬酋也,命從官盡效其裝,椎髻跣足用臣禮見。
天波不得已乃往;歸而慟哭,告於眾曰:『國體何存,辱及吾祖
吾之所以苟忍屈行者,恐驚憂主上耳。
否則,彼將無狀,吾罪滋大
然後亦何堪哉』!
  自王入緬之三年(辛丑)秋七月二十三日咒水禍作。
緬人計殺諸王勛戚文武內監諸臣凡四十二人天波與焉。
其妾夏氏聞之,亦自經。
是冬十二月永明王遂為
緬人所執。
    摭遺」曰:右勛戚世祿諸臣,溫氏俱失之;僅於「粵中紀略」載沐國公名,凡數而已
此卷自徐壯武而下十又二人,俱得諸吳興楊氏之說。
楊氏曰:『故明勛臣六王之裔世襲公侯,咸與國相終始
當其陪京賜葬,密邇孝陵劍舄衣冠愾焉如昨。
彼徐允爵輩履寢園霜露、懷草昧風雲曾不激發孤憤,而低首下心苟且偷活,直靦然人面者。
後之振旅金山,望陵遙祭三軍痛哭者,獨何人乎?
弘基而下諸君皆能致命遂志無忝前人
昔人褚彥回曰:「人笑褚公,至今齒冷」!
則凡甘為臣僕者,倘亦少知所媿邪!
金陵賸事」言「王師之下金陵也,勛戚少保兼太子太保總督京營戎政忻城伯趙之龍而下庶官太子太保禮部尚書翰林院學士錢謙益而下躬率公侯文武數十百人報名郊迎
大雨如注,我豫王前導過,麾之,弗敢起;王過馬蹄蹴之,亦弗敢起。
北來將士多以馬鞭敲其紗帽,作閣閣聲,並弗敢仰視
及聞王命勞之,迺群然叩頭萬歲而後起」。
吁!
是皆三台八座嘗食祿萬鍾而誓丹書、盟白馬者也。
不有黔寧沐氏之全家殉國中山徐氏倡義滅身岐陽寧河之以少年盡職而亡,開平東甌之以孤隱蹈海而沒,則明祀在天之靈五王者,豈不蹙額痛心也哉』!
    懷遠侯蒼谷,自溫氏一語之,遂使受誣百年
雖有錢田間厲太鴻歌詠表章,而讀溫氏書者恐不能無惑也。
今「勘本」原文下注明而「摭遺」補傳於此,與逸度並著之。
雪舫節之事跡弗詳,姑存其概。
    「沐國公傳」入緬後事,與緬甸盡難「任御史傳」下「書後參看,然詳於彼則略於此,非同文也。
   列傳十二
    張名振(阮駿)
  張名振字侯服南直隸江寧人
伉爽,有大略
壯遊京師東廠太監化淳之為上客
時奄人中化淳王安門下故,與東林親;名振亦遂得與復社諸公聲息
熊開元廷杖也,名振陰屬杖者得不死;而實未嘗識面也。
公元1643年
  崇禎癸未,授台州浦遊擊
乙酉南都破;安撫使浙東,不受命
已而監國起事,加富平將軍
時肅鹵伯黃斌卿閩中命守翁洲(即舟山),與石浦犄角斌卿因與名振為姻,薦之唐王
時閩、浙方爭,而二軍兼受閩、浙之命,議由海道崇明,擾三吳以為錢塘之援。
未行,而錢塘師潰。
國安欲以監國降,監國脫走石浦南田名振石浦扈王。
會叛將張國柱以軍攻翁洲斌卿求救名振破之;因勸之納王斌卿不從
計無所出,適永勝伯鄭彩至,以其軍共扈王入晉封定西伯
閩中諸將林立,請歸浙中招故部。
及還,而石浦已附本朝,乃入舟山斌卿斌卿見其勢孤,稍侮之。
丁亥松江帥吳勝兆來歸,請一軍為援,願以所部合力南都斌卿猶豫不欲應,名振有自遠之志,遂自以其軍赴約
沈廷揚張煌言等爭勸之,即整軍崇明;遇風,盡喪其軍。
廷揚死於溺;名振得逸,復入海。
斌卿以其無軍,益侮之。
名振乃招故部
,營於南田;黃、張之隙始大搆。
初,其救斌卿也,部將阮駿有功斌卿不德於振,而說駿使叛。
北發駿以不三吳水道為辭。
南入招軍頗盛;駿亦得封,進蕩湖伯
至是,名振南田復健跳,以書招駿,復與之合。
時閩地盡失,諸將以監國復入浙,名振乃與駿迎之,次健跳;斌卿不至
大兵圍健跳,駿使人告糴斌卿,又不得
因而與諸將議:海上諸島翁洲稍大,而斌卿負固不若討誅之,則王可駐軍;乃傳檄斌卿
斌卿諸軍大集,度不能抗;乃上表待罪,請迎王以自贖
名振將許之;而駿卒擊殺斌卿,沉之於海。
監國既居舟山太師當國
公元1650年
  庚寅,殺平西伯王朝先。
朝先,翁洲人;驍勇善戰,本斌卿將。
名振駿招之,豫平翁洲功;洲之人多倚之。
名振忌甚,遂襲殺朝先;其部將盡降本朝,請之為鄉導
辛卯秋大兵舟山名振蛟關天險海上諸軍熟於風信,足相拒,必不能猝渡。
乃留阮駿橫水洋,以弟左都督名揚安洋將軍劉世勛守城;而自帥兵奉王搗吳淞牽制之。
或曰:『物議謂公借此避敵矣』!
曰:『吾母妻子弟皆在城,吾豈有他心哉』!
遂發。
阮駿之軍以反風失勢,戰死;世勛名揚力守,急呼還救,未至而城陷
母氏范、妻氏馬、弟名揚偕其幼弟及闔門舉火自焚死;參謀軍事順天顧明楫亦豫之。
名振聞信慟哭曰:『臣誤國誤家,死不足贖』!
欲投於海。
監國與諸將救之,止。
乃復扈王次鷺門
公元1653年
  癸巳,以軍入長江直抵金、焦,遙向石頭城望祭孝陵題詩慟哭
甲午,復以軍入長江,掠瓜、儀深入,侵江寧觀音門。
以上游有蠟書請為內應,故名振再舉;而所約卒不至,乃還。
屯軍南田
  是年病,遺言令以所部監軍張煌言,悉以後事畀之;論者謂陶謙之在豫州不是過也。
歿後,煌言為之葬於蘆花嶴。
公元1646年
    摭遺」曰:黃斌卿雄據舟山,一拒監國丙戌,微定西棄地扈從,則閩中二年之延不可得;再拒監國己丑,微定西合軍誅討,則舟山二年之延不可得:罪實顯然著者也。
西於監國勛勞尚矣,其所失祗在襲殺王朝先耳。
初,舟山之破也,沈公宸荃軍中,輒咎其恃險輕出以致敗。
不數月,沈公泊舟日山,失維不知所之
全氏曰:『或謂定西本挾王以逃,而特覆沈公以弭謗
然是一門眷屬盡在危城僅僅挾王以逃,則必無是理。
案世言監國之沒於南日山者,當以此事而傳也。
定西累蹶累起,以死奉;其精忠不可誣。
至其恃險輕出,則亦天意為之,不可以成敗論』。
公元1596年
    辛卯秋舟山破;凡諸大臣行事較著者,各為之傳矣。
同時奮身殉土者更若而人,並摭列:禮部祠祭主事董元字天孫會稽人
城破,先驅妻子入井自從之死
中書舍人顧玢,字玉盤陳所學字顧行:俱山陰人
各聚妻子於一堂,舉火自焚死。
太醫院副使有期字紹泉會稽人
率御醫童廣等自焚死。
總兵官馬泰、副將單雲、杜芳夏霖等及錦衣衛李向榮,俱率兵巷戰死。
定西監軍梁隆吉餘姚人
城破,手刃全家自剄死。
越後丙申之秋大兵再下舟山
太常卿陳久徵者,字青麟;被執,不屈死
死者,為副使師範
    董志寧(字士駿、士驤)
公元1645年
  董志寧字幼安鄞人
以餼貢,入太學;素以名節自勵
乙酉六月大兵長驅入浙;仍遍謁同里薦紳,勸起兵
聞者皆笑為狂,獨刑部員外郎錢肅樂是之;顧其事莫能集。
閏六月餘姚會稽起兵人始會議;然莫敢主。
最後肅樂力疾至,請獨任
而故太僕卿謝三賓新以迎降歸,惡之;貽書定海總兵王之仁(之仁亦以迎降得仍舊任者也)曰:『訿訿,思拚頭顱披猖於一擲者,皆出自庸妄者之口,而一紳和之
將軍所部來斬六狂生,事即解矣;僕請以千金為壽』。
六狂生者:陸宇、張夢錫華夏王家勤、毛聚奎,而志寧其首也。
會之仁中悔,先致書肅樂,請自效
翌日,帥所部至,大會鄞人於演武場三賓揚揚來,謂六狂生命在漏刻耳。
已而之仁從中出其書朗誦,責之。
三賓戟手前奪;之仁怒,麾令斬以祭纛。
三賓叩頭乞哀,請出家財充餉;一軍股栗
  監國會稽,授志寧大理寺評事視師瓜瀝。
三賓亦至,以賂結戚畹張氏,由散僚驟躋東閣;且假勸輸義餉名,乾沒里中軍需
志寧惡甚,棄官歸。
  江上師潰,三賓內降
時浙地盡版圖,祗舟山石浦未下;而監國航海之軍至
長垣,連陷閩海州縣,且逼福州
於是官軍之備浙者抽以備閩,殘明遺老起結於越東山中拒命,李長祥王翊兩軍為主盟。
志寧與華夏輩計:將以軍下寧波而己以翻城應之,復連長祥軍下紹興,則監國故疆可復。
與家勤輩皆喜;侍郎馮京第聞之,亦請以舟山刻日來會
部署定,復為三賓諜知,發其事;搜捕四出諸君多受害,惟宇得脫而志寧亦逃之舟山
監國至,兵科都給事中
奉使時入內地聯絡山寨諸軍以為海上應。
山寨亦感其孤忠資糧不戒而集。
公元1651年
  辛卯舟山破;志寧自刎死。
其妻羅,繼室也;聞赴,仰藥死。
  子二:士駿、士驤,為高武部宇泰育之於家。
及長,二子痛父之志,皆蹈海不返
    摭遺」曰:幼安初入舟山妻孥在急捕中;其義僕文周者,匿之。
挺身赴官鍛鍊幾死,而卒不一言;迺獲免
洎後,悼其主之祀絕也,獨以縞衣蔬食終其身。
一門節烈之盛,實為古今罕覯
    「摭遺」補曰:監國始於紹興終於舟山
後海飄泊,則無能為已。
幼安倡義首事,卒以一死謝之;遂得與張太傅吳少保諸元雁行海上亦何貴如之邪!
遺骸為陸公宇捐金募葬;先一夕,忽入夢曰:『吾刖一足奈何』?
啟視,果失右趾
陸迺大驚束蒲補諸。
噫!
亦靈矣哉;斯文山見夢於髮繩也。
    華夏陸宇(弟)、張夢錫王家勤、毛聚奎
    東江集義諸君載起載蹶,大獄煩興;惟降人謝三賓一夫作難也。
謝嘗三出揭帖,直欲效阮鬍
網盡清流手段不獨甬東一郡之殃矣!
幼安殉節舟山,而實居六狂之首;六狂生諸傳因附列。
  華夏吉甫號嘿農定海人寄籍甬江
恩貢太學,與同里王家齊名
初與家勤同受業始寧倪元潞、漳浦黃道周;已又同參蕺山子之席:浙東所稱「華、王二子」者也。
既又同受知新城黃端伯華亭陳子龍最深。
雖一諸生,而咢咢范滂陳東之風;浙東資其清議以為月旦
公元1645年
  乙酉六月,越中兵起;首與董志寧倡大義,豫於六狂生之目。
降人幾欲殺之,不得
監國駐越,論倡義功,授兵部司務,晉職方主事;皆不受
請以布衣從軍;而悍帥格之,凡所敷陳,悉置不理
祗與陳太僕潛夫出戰牛頭灣,彈從頭上過如雨不少退。
性素勁挺,即與督師錢肅樂議,亦不能盡合
  江上既潰,浙東學士大夫以至軍民,猶惓惓故國於是山寨四起,以恢復為辭:人心未去也。
肅樂航海,連下三十餘城;告急,浙中抽兵去,備稍虛。
又謂此可乘之會,謀之急。
丁亥,始入舟山乞師於故總兵黃斌卿
斌卿故無遠略猶豫不應;憤而歸。
未幾慈谿大俠馮侍郎京第往來海上事洩牽連,捕入獄;家勤與其友董德欽悉力營救,出之。
旋復李侍御長祥東山長祥曰:『吾於會稽諸城俱有腹心一鼓可集;但欲得海師張軍勢』!
曰:『海師不足用也』!
長祥以為此間人以海師為望,可因其勢用之;遂強再入舟山
馮京第在坐力勸斌卿
斌卿
公元1647年
曰:『我軍弱,中土之助我者究得幾何』?
慨然應曰:『布置已定,發不待時何庸寡助憂!
將軍蛟關,有范公子當以徐給事孚遠柴樓師會,可六百人
鄞江楊推官文琦當以王職方翊大蘭師會,可千人王評事家勤當以施公子邦管江師助,可三千人張屯夢錫以大皎師助,可四百人;而屠駕部獻宸當以城中海道麾下天寵仲謨二營之師為內應,可千人
慈谿,馮方家楨當以子弟親兵,可五百人
姚江,則李侍御長祥當已下紹興,遲於東山之寨,除道以俟;而張都御史煌言當以平岡師會,可三百人
渡曹江,章都督欽臣以偁山之師會,可二千人
若急移小亹,合李侍御軍西蕭山,尚有石仲芳寨,可千人
將軍以此長驅入杭百里之內,牛酒日至何庸寡助憂』!
敝卿輒不為信。
益恨,激之;怒。
斌卿奮拳來擊曰:『吾今聽子
諸軍爽約,則取子肝以餉軍』!
特強許之,而終無出師意。
無已廢然歸。
楊推官文琦往,丐京第等益勸斌卿
文琦入曰:『期既累失,事且壞。
指日直指使天台監司而下送於南渡,其虛可乘也。
我當約諸道畢集,以待將軍樓船
東山之兵,亦以是日入越』。
斌卿迺曰:『諾』。
自偕楊、王輩飛書發使,經營恢復事宜,直嘔心血數斗;至是以為功有緒也,而又為謝三賓告變
三賓初欲殺六狂生以阻軍,自度清議所不容;及再歸降,益決裂
刊揭四布,自言前此歸命之早,後為王之仁所脅;今幸復得反正見天日然而不見用。
乃益思所以徼功者,廣行賄賂,得反間力。
中途
賺取大蘭帛書,盡得其詳。
遂告之諸大僚,密調慈谿兵襲大蘭、調定海兵勦管江、調姚江兵搗東山
三道兵皆潰,捕夏急得之
屆期舟山兵果入關直抵三江口諸軍一至
分巡道孫枝嚴備不發;斌卿敢進,亟引去
直指使知府大陳刑具,究黨與
慷慨曰:『心、腹、腎、腸、膽,吾同謀也』。
及問帛書所載楊、王、屠、董諸名,言皆不預
再拷之至酷;大呼曰:『太祖高皇帝造謀莊烈皇帝主兵安皇帝司餉,其餘甲申乙酉殉節諸忠范公景文史公可法而下同謀也』!
知府三拷之,終不屈。
是日謝氏子亦為人所告,下之獄。
謝之初欲害五君子以求用於新朝也,不意秀豔其富,欲並殺之,取其室密使人說曰:『汝於謝之讎深已;力引之,則汝怨可伸』!
庭訊曰:『咄!
反面易行、首先送款之人也,迺謂其不忘故國而預吾事,吾目不瞑矣』。
謝旁跪摶顙而呼曰:『長者長者』!
縲絏中日鼓琴賦詩自稱「過宜居士」。
或叩之;曰:『周公之過,不亦宜乎
何有』?
臨刑直指曰:『非不欲活爾,奈國法何』!
曰:『事成則吾不汝置、事敗則汝不吾置,理也』。
絕命時,忽有白光一縷沖天去。
監國還軍舟山,贈檢討
門人私謚之曰「毅烈」。
公元1645年
    摭遺」曰:乙酉之難,行營將士爭口求識六狂生者。
毛公聚奎曰:『狂者不量力之謂也。
量力愛身愛身君父不足言;若謝氏子者是矣』!
當日者,六狂生合志盡誠,惟恐死之不得其當。
先後死者五而生者一:董公志寧以首難,入舟山死;陸公宇,以應上軍逮死
王公家勤,則與華公以翻城獄同死;張公夢錫,則結寨大皎,雖少有所展,而終以不支死。
毛公亡命得免,而老死牖下焉。
  陸宇字周明號戇菴;鄞諸生
父嘗為廷尉有聲
與其,並以風節自勵
乙酉六月,同董、華六人倡義甬江傾家助餉;遭捕,幾死於法。
  初,與姚江王翊交最善
及自江上歸,而翊已懸首城西門;思篡取之,每徘徊其下。
一日,見暗中叩首而去者。
跡之,走入破屋;問為誰?
曰:『漁人也』。
曰:『子必有異,無吾隱』!
其人熟視之,曰:『予實毛明山,曾入行伍事王公不勝故主感耳』。
相與流涕,而詣江子雲定計
子雲者名漢,為錢肅樂故將失勢家居
中秋競渡遊人雜沓子雲戴紅笠、握短刀,從十許人登城遨遊
梟示所,問守卒曰:『誰戴此頭也者』?
卒以翊對。
子雲佯怒曰:『嘻!
是吾怨家也,亦有是日乎』!
拔刀擊之,繩斷墜地
時龍舟譟甚,人無易視。
、明山豫立城下
迺以身蔽明山拾頭竄入儔人中而歸。
得頭,祀之密室,名「不波航中」。
凡十二年,每逢寒食重九,招同志祭之,放聲慟哭,各以詩紀;雖家人,莫知為誰祭也。
癸卯為降人所誣,以海上牽連入省獄。
司籍其家;家早喪,絕無所得,得破書數百卷而已
櫃中則故叢殘,置勿閱。
既去,其女屏當遺棄,於櫃中得一錦函;啟之,則赫然
人頭也。
其弟哭之曰:『此王侍郎首,而得不為有司所錄,天也』!
束蒲為身,瘞之城北。
  既而獄具得昭雪脫械出門不及於寓而死。
監國初,命之監江上軍,授按察副使
  字;偕其兄力持苦節不媿世臣之後
張尚書煌言之歿,亦設祭慟哭於不波航中,一如其兄之祀翊也。
同難諸孤,護之不遺餘力;而家已如洒。
時論高之
  張夢錫字雲生同與六狂之難,幸而免。
公元1650年
  初入幕府,授司務;尋侍御
董、華之起,顧文弱士,僅司書檄,奔走其間夢錫弓矢戈矛皆習之,故嘗在戰陣中。
江上失守山寨大起,曰馮家軍京第、曰王家軍翊、曰李家長祥;其餘草竊圃聚,不可指屈
平岡之軍與大皎之軍相望,故諸營呼之曰大張軍煌言小張夢錫
天下已定海隅山僻非果有恢復之望,特以故尚在島中,而資糧應接,以延一線之喘。
庚寅大兵洗山,將入海。
張軍航海李家軍潰,馮、王二家相繼死;獨小張五百人誓相守不去
既而官軍合圍夢錫挾長出門夷傷相等;但眾寡不敵力盡死,五百餘人從之死。
呼之降,無一應者;惟有三人突圍出。
翌日,大皎之南麓有負夢錫尸以葬者,即此三人也。
公元1645年
  王家勤字卣一,號石雁
風格遒上師友淵源華夏同。
其子,即女夫也。
乙酉六狂生之禍倖免,而罹於戊子五君子之難。
  其初,以諸生尚書嘉禾馮氏之聘,掌牋奏
南都立,由選貢太學
監國召之,官大理評事
期年事敗,諸遺臣分界立寨。
家勤主東南甄,踰姜山至管江;管江之豪施氏、杜氏破產得死三千人相與刺血誓師,並約翁洲水師入關及諸山寨兵由陸路會於寧波城下:是為翻城之獄。
五君子者:華夏楊文琦、施邦、杜懋俊及家勤也。
而諸道所集,莫如管江為盛;已為降人所發。
諜至,家勤謂耳目有異,率眾諜者;搜得其檄,斬之。
官軍旋至,施、杜乃據險鬥;密遣死士衛家勤入海乞援中道見執
時有顧子者從行,亦被縛;其人狂且也。
降人謝三賓私授意,謂多引薦紳,可自免;家勤怒叱之。
而顧子詐砌一紙,如高、馮、李、范諸名下咸與列。
由是衣冠之禍大作,家勤更遭不白冤。
華夏從獄中驚詢之,悉其故。
三賓又布言曰:『王卣一靜默者,非若華子之疏,必不可活』!
直指使迺急移其獄於省。
家勤曰:『吾豈望覆巢完卵哉!
惟華、楊、施、杜為不可負』!
累訊,瞠目不復一語
遂以六月二十日正命於市。
  毛聚奎字象來號文垣
慷直多節概
少與弟聚壁並有聲,稱西皋雙鳳
六狂生降臣所害,幸不死。
  尋參瓜里軍,以明經戶部郎,司餉。
監國既敗,奔走山海;累遭名捕,遯而免,而家亦遂落。
晚歲始歸。
所著有「吞月子集」,有「方石銘」詞甚奇偉;有輿人皁人丐人傳,亦志當時殉義者也。
六狂生幸得終於牖下者,聚奎一人而已
    摭遺」補曰:錢忠介公兵起甬東,惟六狂生肇之六狂生勇於大義,惟陸先生興之
五人者,皆窶儒;獨先生一貴公子,為之傾家輸饟耳。
先生南都覆時,入學慟哭董公志寧至,相抱長號
因聚謀作起兵計,頃華、王、張、毛四君不戒而集;董出載書於袖,先生握管連名署諸紙尾
遍謁諸薦紳,無一許者。
沈吟良久曰:『是惟錢刑部虞孫可語。
但彼以喀血,踰年不應客吾當排闥往見』。
直入臥內以告。
公強起,急應曰:『諾、諾,弗敢辭』!
先生曰:『決乎』?
曰:『決矣』!
遂不告於家以行。
召募數日,終不就。
旋聞紹興兵起,薦紳間始得數輩出,事稍集。
而降人搆書致武寧,請殺六狂生、一稚紳以靖亂
先生露章責之曰:『昔德祐之季,謝昌元趙孟傳誘殺袁進士賣國;此執事家風也。
今幸總戎不為孟傳,遂使執事不得昌元效順之功。
以是賣國之智,亦不能保其萬全也』!
三賓得書,咋舌縮項而已
監國會稽,授監紀同知按察副使,仍監江上軍
馬士英偽奉太后至,又跳至,匿方國安軍中。
大書暴其十惡罪,乞梟其首謝江左
同朝王詹事思任莊給事元辰黃侍御宗羲皆助之;不報
歎曰:『即此已不立國矣』!
棄官歸。
士英果挾國安導破金華江上事遂大潰。
尋為馮、王二侍郎募兵榆林未幾,皆敗。
於是六狂生者,陷死其四;而厥志不灰。
翁洲之破也,先生捐金遣諜死事消息
華亭張閣部孫以俘至,亟治橐饘省於獄;語其弟,使計脫
公元1659年
之。
又於海上董公之喪以葬之。
己亥之役,張公蒼水孤軍江北
密為飛書發使,喜形於色;及聞其敗,而當食失箸
壬寅,為降卒所發,捕至錢唐;時已病,猶自用計得出獄門而卒。
遺言:『諸子雖貧,毋得妄求宦達』!
聞者哀之。
子經異,後竟以貧死(案先生號贛菴,一作戇。
生平用奇策,前傳僅列其篡取髑髏事;從「南雷」本也。
重言以表諸)。
    楊文琦(弟文琮、文瓚文球)
    (楊氏諸昆忠節甚著,並合傳。)
  楊文琦字瑤仲,號楚石與其弟文琮、文瓚文球甬上楊氏四忠也。
其父秉鼎,素以名節諸子、以謹厚里人人故呼之曰「楊太公」。
文琦喜交當豪俊引進諸弟;然家貧甚。
截江之役,太公親帥諸子從軍
公元1639年
  文瓚崇禎己卯舉人
監國授以監察之任;迺力言『浙、閩宜合不宜分。
即使主上屈節天興將來無損配天之業』。
時方開讀禮為爭,皆不為然行人張煌言竭力排之。
文瓚乃入唐王召對,又力言『當聯絡閩、浙以為同仇不當爭端
閩強、浙弱,莫若輸閩餉以助浙,自足以服其心』。
王然之;即賜食,撤御前鐙送之還邸。
丙戌春溫陵饑;按視請發帑金三千賑給
歸而陳「四難」、「十失」諸疏。
即命巡撫雲南;力辭。
請如前旨,以領餉入浙中,圖會師;鄭氏尼之,不果
尋命掌貴州
道,扼防建、延三關便宜行事召募義勇
未幾浙東亡;仙霞告急唐王出奔
初,按賑溫陵時,王詢知有兄,即召文琦臨軒試之;對言:『今日作馬上天子,未可承平積習』!
王韙其言,以明經,授惠安訓導;旋加監紀推官,監惠安諸軍
至是,來就商所向
太公季子文球挈眷至,至則伯子叔子他適
亂兵突過,執太公去,重索萬金不則,烹。
文球散髮狂號於路;路人憐其孝,不數日得泉數千緡,齎入砦。
賊以數不足,欲殺之。
文球對父長號;賊感動即令奉翁以歸。
俄而文琮、文瓚返,乃偕之避地泰順竹園欲求故君消息,卒不得,遂返甬上
公元1646年
  時浙中止舟山未下,而寧、紹、台山大起,遙相首尾。
文琦與大蘭寨主王翊最善於是五君子之難,而文琦獨主西南一道
已以華夏所發帛書降人襲得,密揭告變並列推官御史名,旁及都事
都事者,文球也;監國所授之官
而仲子文琮亦官職方主事職方乃獨遺。
兄弟四人方謀於野,聞變,或勸之逃。
子文琦曰:『吾以義動,臨難不赴,且將陷父於危,安用義為!
然偕死無益,吾力任之』。
因遣弟輩入
文瓚不肯,乃獨令季子文球變服走。
文琦就訊,慨無卮詞;但言文瓚不預謀,請釋之養父,而自請速死。
帛書之獄,華夏已獨承,欲盡脫諸同難;故同難亦多不任者。
而文奇獨不可竟坐之;與同死於法。
御史文瓚得釋歸。
未幾,而復為降人謝三賓所讎,賄請當事必殺之;乃復逮辟,遂大呼高皇帝不絕而死。
其妻張,亦烈婦也,吮血
首,躬自負尸以葬。
葬畢,哭辭太公,即投繯死。
推官之婦沈哭曰:『吾姒烈矣,吾後之哉』!
亦自經。
公元1647年
  文球之入閩也,錢督師肅樂已卒;遂謁劉閣部中藻,參軍事
次年福寧不守,亦殉之。
  時太公無恙僅存仲子方文琮以侍;間亦往來海上
迨父卒,嘗曰:『吾固雁行中漏網也』。
以降卒告其出海狀,且言將引海上軍趙彪者為患;遂亦被逮
至省賦絕命詞,自扼其吭以死。
  文琮,字天璧文瓚字贊玉文球字天琅
    屠獻宸、董德欽
  屠獻宸字天生,董德欽字若思
其先世,皆官兵部侍郎,並以門第稱。
  南中亡,德欽納衣巾於文廟慟哭
獻宸西探行省消息;孫、熊兵起,即詣之參其事,更自一軍屯瓜瀝之龍王堂,授車駕主事
德欽招軍輸餉,授監紀推官
屠氏之居,為侍郎故第也;頗閎暢。
大兵渡江後,諸將奪其半為署。
有海中營游擊天寵仲謨者,故史閣部麾下士
二子以事去,角巾歸里;瞰知二將有異,微說之。
二將迺屏左右言:『當閣部垂死遺言我輩,必無負明;心實勿忘,顧無所措力。
今觀公等非
錄錄者,且往來車從跡略有聞。
願勿疑,當效死力』!
遂從衣領間,出史閣部遺牒示之;且曰:『城下倘有警,吾等備兵使以應』。
於是屠、董二子大喜,用少牢史閣部於密室以盟;與盟者,華夏王家勤、楊文琦及陳、仲二將也。
與家勤迺奔走山海諸道,合約大舉德欽獨請任餉,先期斥賣家貲以待。
方聚謀時,獻宸曰:『里中有外氣節名而陰賊不可問者,宜慎之』!
不甚防。
己而果為三賓所告;、仲二將秣馬待應,而諸道兵已盡為官軍所截。
事既洩,二子跳至天台三賓又力搆之,遂急捕下獄,與等同日死。
臨刑曰:『吾與諸兄,其成長虹矣』!
獻宸妻朱氏,潛賦絕命詞,即投繯以殉。
    倪懋熹(倪元楷)
公元1645年
  倪懋熹字仲晦,鄞人。
乙酉夏定海總兵王之仁繳敕印得仍故官;會郡中錢肅樂起兵謝三賓密札之仁具千金犒,請殺首亂者。
肅樂亦欲通一言而難其使,懋慨然請行;以大義說諸,之仁竟反正
監國至,授懋職方主事,參瓜里軍。
公元1646年
  頒詔之釁,越使陳謙入閩死,閩使陸清源入浙亦死。
往解之;唐王留之,授僉事分守建寧
時駐兵為鄭氏掣去,乃捐俸召募
丙戌秋大兵下,力戰不支死,一軍盡歿。
  其族人元楷字端卿;同起江上,官評事
兵潰還里,以不薙髮被收論死
日坐囚中,與華夏李文纘高歌木公不屈魔鬼一曲,聲撼獄壁。
一夕,飲大醉;及醒握髮,則禿矣。
痛哭自裁家人謂是母命出此;乃歎曰:『吾不得仲晦白首同歸矣』!
其後,以苦節卒。
    徐啟睿
  徐啟睿字聖思,鄞諸生
負才任氣,為俠烈之行;眉如稜、目如塹。
尤嗜擊劍臥起皆佩之。
旁通琴、書、篆刻陸博諸技,而篆刻最精;然不肯以藝名
時對酒當歌,自歎為『天生徐公,胡迺老之草間而使寇敵交訌哉』!
嘗拔劍起舞,謾罵座上貴人,以劍擬之;人莫敢忤視,各跳去於是相見遠之。
然肯規人過,至苦口泣下。
一日,忽自埋故劍,椎酒床、裂琴衣,髡其首,事徑山浮屠雪嶠;則又澄靜寡言粥粥如真道者
公元1644年
  甲申之難,哭七日夜不絕聲。
既而曰:『江南半壁,我高皇帝龍興地;建武之業,猶可望也』!
則又閉關如初
踰年,南都再陷,則破關出;掘故所埋劍,夾以雙斧,冠鶡冠、衣綠錦衣,大聲如雷,趨督師錢肅樂營。
肅樂故與之同社,亟引見監國,問需何官方稱手
曰:『臣請以布衣肅樂幕,入參帷幄、出捍軍旅無需官也』。
監國奇之
,授以錦衣衛指揮不拜自稱白衣參軍
  時江上營首觀望,則詈之曰:『今日焚舟前進,猶或一逞;可逍遙坐老以自困乎』!
江上耀兵,每先眾矢石間。
一日晨起衷甲佩劍,集其麾下百夫屠牛大享,諭以大義百夫唯唯而泣。
徑自渡江直薄西岸
大兵以為游騎為意,則奮劍直前掩殺過半;乃亟出銳師,且戒曰:『觀其帥甚奇,必生致之』!
由是長圍四合,且戰且擁,陷入泥淖中,遂被執。
諭之降,謾罵眾怒,刳其腹,實以草,懸之望江門
麾下百夫亦無一降者。
方其出也,肅樂力止之曰:『軍行必無繼,徒入虎口奚益』?
曰:『信陵君欲以賓客秦軍豈能若秦何?
亦各申其志也。
吾將觸鬥而死,以愧諸營之賦清人者』!
至是,肅樂哭之曰:『嗚呼
果見其出而不見其入也』!
監國聞而悼之,令以原官加贈都督,廕其子為衛衣指揮
    摭遺」曰:徐監軍初聞遼瀋日蹙兩河內潰歎息以為國必亡;則自雕一私印曰「復明」。
其志如此
其從雪嶠為僧時,名洪節字近公閉關延慶寺中,錮其門,飲食自竇中入。
其妻亦受佛法
此以不終於僧而以監軍死也,故仍列於諸臣之傳。
    徑山弟子三千人,無付法者。
後得江右黃端伯,曰:『可矣』。
已又寂然
及徐公至,自謀曰:『某亦端伯之亞也』!
相視而笑,亦付之。
時謂之「雙瓣香」。
    錢肅繡
  錢肅繡字文卿,故大學士肅樂同產弟世稱之為錢八將軍
錢氏簪纓禮樂著,而無以勇力見者;有之,自肅始。
獨能射虎命中
飲酒數斗,飲愈醉、膽愈壯;仰天振纓意氣橫舉
  肅樂起兵,其同產弟從軍者四、從子一;又族弟二:曰肅文、肅度。
忽於眾中,見肅仗策自效;以其恃勇,恐至蹉跌,遏之不許列名
既乃姓名注籍諸將幕下
誓師,始見之;肅樂駭曰:『汝必欲隨征邪』!
江上出戰,獨為先浮白大呼挺矛直前
利刃,腸出不及納;一手攬之,一手榷鬥不止,卒連斫二人仆地,始得還營。
一軍大驚,而意氣自若,若無傷。
其時肅樂軍中魁士;如江子雲王征南百夫之特;而肅兄弟尤勤護衛,幾如魏武之有許褚也。
肅樂時時憤諸營濫邀爵賞,為偏裨樹恩澤;故其弟在行間,積功多而官止參將
  事後窮老桑麻間,掩關輕出,而日飲亦就減。
無何,以鬱鬱死。
    (「摭遺」曰:文卿忠介甚謹
是時淡巴菰初出,薦紳士人勿用文卿一見,好之。
忠介知之,怒鞭之;乃惶恐泣血扶服謝過
忠介撫之,乃止。
全氏曰:『昔北齊彭樂、唐之郭琪,皆臨陣腸出;而文卿一書生,同此奇勇,幾乎過之矣。
乃僅效其長於爝火一隅悲夫』!)
    杜懋俊、施邦(杜兆、賣炭趙翁)
公元1646年
  杜懋俊字英侯,寧波諸生世居管江。
少熹言兵
流寇鼎沸中原海隅不逞之徒乘間起,乃謀於其仲父兆,請以土團之法陳諸有司;遂部勒族人分隊瞭野、擊柝行夜
閭黨為之安堵;而沿海諸村無不仿而行之。
丙戌浙東不守;諸遺民章皇山澤間,猶思再舉
俊歎曰:『國家養士三百年,今日反顏易節大半進賢冠人物也!
草野書生安得軍師國邑之寄為一洒之』!
於是忽若病,獨坐一樓援筆不少置;或吟、或笑,或痛哭竟日夕。
家人惶駭,從壁罅竊窺;則案無他物,惟黃進士淳耀臣事君以忠」文一首,墨之、硃之,纍纍不絕
  施公子邦者,故都督之子
以武世家,而獨為文諸生
五君子難,散家財死士
俊聞而喜;為之集眾以助,幾三千人
刻期舉事,且約馮侍郎京第軍為應。
峨山中有賣岸趙翁者,精於星象、諳兵法親往致之置軍中,奉以為帥。
先三日,王評事家勤來奔;事露,為謝三賓所發,城中大索,邏者踵至
邦梟邏者首,與據山立寨,鳴鼓起事;而急令家勤先入海。
意謂城中雖有備,而海師早晚必薄城,則勢未能分,故且部署軍士為入海計。
城中兵果不出定海鎮將得功豫遣舟師海口,分軍直抵管江;家勤中途被執。
山寨阨塞據險而鬥三日夜,矢石雨集,夷傷殆盡
寨陷,猶以家丁力戰頭目中矢如蝟;傷重倚牆斃,尸屹立不仆者數日。
邦縱火自焚其營,拔世遺佩自刎之曰:『吾不負此刀也』!
兆被縛,斫其首十二刀而後墜。
事定,管江之血如渠。
而賣炭趙翁者,或見其從煙燄中飛去。
公元1651年
    (「摭遺」曰:攬杜子之志,其茂才異等者也。
賣炭翁辛卯壬辰間,猶往來海上衒其術;尋亦死。
子有二子陸春明(宇)撫之如己出。
少者早夭
長者名憲埼有志行。
以父死國縞素禁酒肉,且不肯娶;諸長者大義責之,始婚。
旋病卒。
公子邦既補博士弟子自期科名見,文學武備兼習之;以廕應襲,而不赴
國難作,思執干衛社稷;迺悔曰:『吾非襲爵無以號召人』!
錢忠介起兵,即毀家輸餉;監國許以左班換授部曹
未上,而江防潰。
兆,字承芝;邦,字仲茂
稱之為管江三烈。)
    沈齊賢(楊守程倪文徵、周卜年、八十九、鍾皁隸)
公元1645年
    (乙酉而下南中之以諸生殉國者,或以義、或以節,已類見之矣。
浙中監國之際,甬東為盛、紹興次之;然亦在處有人,而湮晦不能舉其姓氏者多也。
皇朝應天順人同軌畢附。
諸生者,或欲以精衛之力以填閼海波、或欲以皋羽之志以獨紓氣節;於事何補
可謂愚矣!
吁!
然則愚不可及也?
其不愚者,如謝三賓之流也,壺槳筐篚,究何保於身家
而徒貽萬世罵名耳!
吳中七賢海上三義浙東六狂五君而外,猶得殉國者數輩,附列此。)
  錢塘諸生沈齊賢者,字寤伊
髫年讀書,以尺寸計;執經問難,師每為之詘。
長而慨然濟時為念。
然性峭直一語不合,輒發聲詈;以故無與近。
父病,刳臂肉療之;弗起,屢慟至絕。
時流充斥,災及鳳陽寢園,江、浙亦騷動
治兵者議登陴;歎曰
:『寇未至,而勞民奚益』!
流涕上書謂:『餉不知措、兵不知用、地不知屯、民不知恤,束於具文畫界而保;將以聽寇之蹂躪乎』!
大吏目為妄,置弗問。
迺徬皇痛飲入神狂號,聲徹衢路行者皆駭避。
公元1704年
  甲申之難,百官紳士哭臨三日齊賢從之如其哭廟,時群吏皆駭散。
因復於里社私立木主每日朝拜伏地哭;題其楹曰:『臣身誓死,君讎必報』!
故有雷部神,作猙獰狀。
怒叱之曰:『汝亦當為捍御,徒自金睛赤髮驚里媼乎』!
操杖擊之,金泥片片落。
閭巷小兒之而譁,即起逐之;一市人皆以為癡。
家之人勸以飯,進肉;怒曰:『此豈肉食時耶』!
惡草進,亦澀喉若不可下;家人笑而去。
哭泣不時;或阻之,答曰:『君毋阻我!
我淚盡,當自止』。
或曰:『頃御史大夫劉公至矣』;迺具白衣冠往,拂地坐,扼腕論事聲淚與俱。
一生私謂坐客曰:『黃巢朱溫,倘亦天命』!
齊賢突起奮拳搏之
公元1705年
  南都立,輒歎曰:『江左敬仲安在』?
欲獻闕下,恥以口舌進;遂遯跡皋亭山下。
乙酉闖入九宮山,為村農所斃;道路傳為殛於神。
越年,或告之;拊掌起躍曰:『神能報國讎乎!
少時期為張代州,今乃不及吳門許秀才,吾死矣』!
寢疾數日而死。
    摭遺」曰:沈生,「獨行傳」中人也。
因其為浙諸生而激於義者,故類書之,應作「附」。
    江防潰,蕭山諸生楊守程字雪門;妻氏湯,兵至,度不可存,乃與守程及子各抱石投村之去虎池死。
族人雲門者,亦諸生自經死。
    山陰醫士倪文徵字舜年避亂入鄉。
已而自賣所提藥囊易二缸;以餘貲置酒食,召里中少年飲。
既酣,曰:『吾明人今不鬼,鬼不明矣。
請以二缸覆我』!
諸少年皆笑其妄。
文徵跪地摶顙,強再三;姑應之。
翌日,舁缸坎祖墓旁。
諸少年至,遽躍入;自題句云:『五湖四海逍遙客,四海無家浪蕩身』!
曰:『候至矣,請覆』!
少頃曰:『開!
開』!
諸少年復大笑出之;曰:『否!
吾坐未正也』。
正坐,乃覆。
眾環走呼之,初輒應;久之漸微,又久之而絕。
諸少歎息泣下,封土去。
    山陰布衣卜年字定夫
蕺山先生門下士王毓蓍潘集殉義,迺痛飲極酣,作「五噫歌」。
趨至海濱,招牧牛兒,出一緘付之;曰:『家人來問,煩以此示』!
蹈海死。
父追至,發簡讀之,為辭親永訣語、屬其弟立後事也。
號哭曰:『兒死誠當
但尸不可得奈何』!
明日怒濤湧尸而上冠履不脫
    八十九者,但知其姓沈。
江防既潰,劄寨青嶺死守
久之,後殺一裨將官軍合攻
攻之急,乃獨持筤筅鬥,所至披靡
眾弁驚謂曰:『好蠻子
再得十餘人江東不吾有矣』!
既而戰酣,渴甚;趨澗飲
之者從後搠之,墮水死
同其事者,更有張鋸匠,掄大斧左右翼;以力竭,死。
官軍初駐義橋;聞二人死,迺長驅以入。
二人皆蕭產。
    鍾皁隸會稽人
舊為縣隸,已從海上黃斌卿檄往山寨團練
事露被縛,送鎮將錄供
責之跪,不聽;撾兩膝,乃坐而向外
鎮將怒,痛撻之;曰:『輕則斫、重則剮,法不當杖斃也』
檻送省,倔強如故;磔於市。
     附錄毛戶部輿人皁人丐人
    輿人者,南都武定橋人;不詳姓氏
乙酉之變,夫婦同日縊死
吾友吳于蕃親見其事,為弔之。
皁人者,于姓江陰人
乙酉之變;傳新縣至,往執舊役;諦視良久,歎曰:『此寡廉鮮恥者,吾不可以為之役』!
遂歸而縊。
新縣者,湖州李某也。
丐人者,姓氏邑里未詳
闖賊陷北都題詩養濟院自縊死。
    吞月子曰:夫輿人皁人丐人也,汲汲赴義若此可異也?
噫,無異也!
輿人皁人丐人,人之微者也;然而人也。
人則義,其性之者也,則亦有人而不輿人皁人丐人者乎?
夫人而不輿人皁人丐人者多矣;不輿人皁人丐人而人者,吾未數數見也。
之為三人者立傳也,擬曰「輿公、皁公、丐公三先生傳」;既而思之,今所謂公之、先生之者,皆其不輿人皁人丐人者。
舉輿人、皁人丐人而公之、先生之,是不以人目之也。
從而人之人之者,人之也;人之者,則於不輿人皁人丐人不人之者也。
不異,固所以異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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