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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台必告录卷一
                         皖怀丁曰健述安辑
   鹿洲文集                     蓝鼎元
    平台纪略总论

  台湾治乱之局,迥出人情意计之外。其地方数千里,其民几千百万,其守土之官,则文有道、有府、有县令、大小佐贰杂职若干员;武有总兵、副将、参将、游击、守备、大小弁目若干员,其额兵七千有奇,粮储、器甲、舟车足备。又当国家全盛,金瓯靡缺;而朱一贵以喂鸭小夫,欻焉倡乱,不旬日间,全郡陷没,此岂智能所及料欤!
  太平日久,文恬武嬉,兵有名而无人,民逸居而无教,官吏孳孳以为利薮,沈湎樗蒲,连宵达曙,本实先拨,贼未至而众心已离,虽欲无败,弗可得已。然鹿耳、鲲身,夙称天险,郑氏一踞其间,遂历三世;国家图之数十年,费钱粮几千百万,而后能收之。今不动声色,七日恢复。巨魁就擒,从授首,即使孙、吴复生,亦未能望成功若斯之速也。良由圣祖仁皇帝大德如天,神威远震,将卒用命,海若效灵,是以摧陷廓清,不劳而边疆底定。谕旨遥颁,白叟黄童,无不感激流涕。盖至仁厚泽,沦浃人心者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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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臣或运筹帷幄,或出力疆场,克敌致果,功在社稷,欲以鼓励将来,收千秋百岁用人之效,则不得以其为日无几少之矣!乱不久,福不深,削平者之绩不大,此非君子之言也。赏罚明则民易使,今日之酬勋,他年之龟鉴,知此说者,其知未雨绸缪之道乎!
  台湾海外天险,较内地更不可缓,而此日之台湾,较十年、二十年以前又更不可缓。前此台湾止府治百馀里,凤山、诸罗皆毒恶瘴地,令其邑者,尚不敢至。今则南尽郎娇,北穷淡水、鸡笼以上千五百里,人民趋若骛矣!前此大山之麓,人莫敢近,以为野番嗜杀;今则群入深山,杂耕番地,虽杀不畏,甚至傀儡内山、台湾山后蛤仔难、崇爻、卑南觅等社,亦有汉人敢至其地,与之贸易。生聚日繁,渐廓渐远,虽厉禁不能使止也。地大民稠,则绸缪不可不密。今郡治有水陆兵五千馀人,足供调遣。凤山南路一营,以四、五百里山海奥区、民番错杂之所,下淡水郎娇盗贼出没之地,而委之一营八百九十名之兵,固已难矣!诸罗地方千馀里,淡水营守备僻处天末,自八里岔以下尚八、九百里,下加冬、笨港、斗六门、半线,皆奸宄纵横之区;沿海口岸,皆当防汛戍守;近山一带,又有野番出没。以八、九百里险阻丛杂之边地,而委之北路一营八百九十名之兵,聚不足以及远,散不足以树威,此杞人所终夜忧思而不能寐者也。台民好为盗贼,不因饥寒,方庆削平,又图复起。去岁平台大定之后,尚有布散流言,啸聚岩谷,复谋作乱者数次。屡经扑灭,岁馀始殄。而王忠一贼伏匿深山;至我皇上即位,乃克就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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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地方广大,搜捕难周,虽平台仅在七日,而拔尽根株,东擒西剿,亦有两载艰难。欲为谋善后之策,非添兵设官经营措置不可也。
  以愚管见,划诸罗县地而两之,于半线以上,另设一县,管辖六百里;虽钱粮无多,而合之番饷,岁徵银八、九千两,草莱一辟,贡赋日增,数年间巍然大邑也。半线县治,设守备一营,兵五百。淡水八里岔,设巡检一员,佐半线县令之所不及。罗汉门素为贼薮,于内门设千总一员,兵三百。下淡水新园设守备一营,兵五百。郎娇极南僻远,为逸盗窜伏之区,亦设千总一员,兵三百,驻劄其地,使千馀里幅员,声息相通。又择实心任事之员,为台民培元气。
  寇乱、风灾、大兵、大疫而后,民之憔悴极矣!然土沃而出产多,但勿加之刻剥,二、三年可复其故。惟化导整齐之:均赋役、平狱讼、设义学、兴教化;奖孝弟力田之彦,行保甲民兵之法;听开垦以尽地力,建城池以资守御,此亦寻常设施耳!而以实心行实政,自觉月异而岁不同,一年而民气可静、二年而疆圉可固、三年而礼让可兴,而生番化为熟番、熟番化为人民,而全台不久安长治,吾不信也。
  顾或谓台湾海外,不宜辟地聚民,是亦有说。但今民人已数百万,不能尽驱回籍,必当因势而利导约束之,使归善良,则多多益善。从来疆域既开,有日辟、无日蹙,气运使然,既欲委而弃之,必有从而取之。如澎湖、南澳皆为海外荒陬,明初江夏侯、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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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兴皆尝迁其民而墟其地,其后皆为贼巢;闽、广罢敝,乃设兵戍守,迄今皆为重镇。台湾古无人知,明中叶乃知之,而岛彝、盗贼先后窃踞,至为边患;比设郡县,遂成乐郊。由此观之,可见有地不可无人。经营疆理,则为户口贡赋之区;废置空虚,则为盗贼祸乱之所。台湾山高土肥,最利垦辟;利之所在,人所必趋。不归之民,则归之番、归之贼;即使内贼不生、野番不作,又恐寇自外来,将有日本、荷兰之患,不可不早为绸缪者也。閒居无事,燕雀处堂;一旦事来,噬脐何及?前辙未远,可不为寒心哉!
  殉难诸臣,虽功过不一,然大节炳然,足以增光宇宙,褒其后而略其先。崇奖义烈,用慰忠魂,亦因以为鉴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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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满制府论台湾寇变书

  台湾僻处海外,狃于治安久矣!朱一贵突尔跳梁,戕害官兵,窃踞郡县,虽曰猖獗之极,其实不难平也。无赖子弟,偶尔乌合,尚未知战守纪律为何事。当即命将出师,星夜进讨,如救焚拯溺,勿容稍缓。彼不意官军猝至,必将手足忙乱,仓皇散走;渠魁大憝,自可聚而歼旃,此迅雷不及掩耳之道也。若俟奏报请旨而后发兵,动逾数月,贼胆必大,规模渐立,谋士渐出,羽翮渐成,则燎原之火,正须大费扑灭耳。
  控制台湾,惟厦门最为扼要;形胜所在,便于指挥。执事在省隔远,莫于疾驱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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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劄厦门;督师进剿、筹划粮饷,诸凡机宜,呼应便捷。且内地莠民,不无乘虚鼓煽或谋啸聚,摇惑人心;若棨戟一临,则群疑自息。
  执事旷世鸿才,必有奇谋上计,灭此朝食,非鄙人所能窥测。惟是养军千日,用在一朝;国家不吝爵禄,施及下材,未有毫毛小效,补报万一,敢以此疆彼界之殊、非在职守之内,袖手缩颈,晏坐而旁观哉!愿执事假某水陆万军,舳舻三、四百艘,请乘长风破千里浪,为执事者一鼓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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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制府论进兵中路书

  伏承宪檄,令其统兵向南路打狗港攻入台湾;当即缮治舟师,刻期进发。
  缘打狗港水浅滩淤,战舰缯无所用,须尽易舢板、头子小船,乃可入也。登岸旱田百馀里,夹道蔗林,处处可容伏兵;非焚烧平,未便轻进。台民以蔗为生,糖货之利,上资江、浙;一旦火成焦灰,半岁勤动,不得以养其家口,于心窃有未安。况当寇贼蹂躏之馀,抚摩喔咻,尚恐稍缓,不应复有此一摧残。某非敢以妇人之仁,阻挠军国大计;但军国大计不在于斯,则摧残无益为可惜也。
  鄙见以为宜聚兵中路,直攻鹿耳门。鹿耳一收,则安平唾手可得;贼失所恃,郡治无城,岂能长守;不过三、五日间可剪灭耳。用兵之道,知彼知己:与能军者战,则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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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其瑕;讨罪捕贼如逐鸟兽,如堂堂正正直捣中坚,譬诸击蛇先碎厥首,其他复何能为乎?
  鹿耳门暗礁天险,昔立六竿标旗,指于途径:南标红旗,北标皂旗。贼已尽收标旗,屯兵炮台,扼守港道,意我军不能飞越,正可于此出奇制胜。仍令善水者,以长木投入海中,插标而行。击破台屯兵,即可长驱直入;恢复之计,止在瞬息,惟执事急裁度之!苟利国家,勿厌狂瞽,望速示下,以便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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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施提军论止杀书

  贼众至三十万,此曹可胜诛哉!勿论铤而拒敌,即使安坐偃卧,引领受戮,我军万六千人,以一人斩二十级,亦不胜其烦也。彼亦天地父母之所生,不幸与贼共处此土耳!畏死胁从,知非本愿;或挂名贼党,以保身家。其心岂不愿见太平,重为朝廷之赤子;一旦大军登岸,涣散归农,箪壶迎师,皆所必至。惟虑昆冈炎火,不容悔罪归诚,此出于万不得已者矣!多杀生灵,其实无益,谅亦仁人君子之所不忍闻乎!
  以某愚见,止歼巨魁数人;其馀反侧,皆令自新,勿有所问。则人人有生之乐、无死之心,可不血刃平也。某已大书文告,先散其党,惟执事许之勿疑。
    (原评:乌合繁徒,易聚易散,急则挺而拒敌,宽则各寻生路;此平台第一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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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檄台湾民人

  檄告台湾民人:
  土贼朱一贵作乱,伤害官兵,窃据郡邑;汝等讹居肘下,坐受摧残,无罪无辜,化为丑类,深可怜悯。本镇总统大兵,会同水师提督施剋期剿灭,为汝等荡涤邪秽,共享太平,非有立意杀戮、苛求于百姓之心,汝其自安无畏。
  台湾海外穷岛,野番、木魅、虫蛇、鹿豕之所居,往时岛彝、海寇踞为窟穴,我皇上登之版图,冠裳而富庶之。四十年来强教悦安,深仁厚泽沦浃肌髓;汝等父老子弟,莫不含哺鼓腹,幸生太平。朱一贵内地莠民,为乡闾所不齿。遁逃海外,钻充隶役,又以犯科责革,流落草地,饲鸭为生。至愚至贱之夫,谓可与图大事乎!附和倡乱之徒,皆椎猪、屠狗、盗牛、攘鸡等辈以及堡长、甲头、管事、各衙门吏胥、班役,曾有正人豪杰才俊与于其间乎?由来乱臣贼子,皆膺显戮;虽强如莽、卓,狡如孙、庐,无不骈首就戮,沈渊灭族!况此小盗、贱役,智能不及中人,辄敢公然造,欲作夜郎于海外,冀腰领之苟全,无是理也。浙闽总督觉罗满躬亲驻厦,督师讨贼,移檄浙江、广东三省会剿,旦暮即至;水师提督施亲率大兵,见在澎湖,剋日进发。本镇总统万军前驱清港,缚鸡豚于笼中、脔鼠雀于鼎镬,至则屠之,何难之有。惟念汝等贤愚不一,或有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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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草泽,志切同仇;或不得已畏死胁从,非出本愿;若使昆冈炎火,无分玉石,诚恐有乖朝廷好生之德,且非本镇靖乱救民之心。为此不追既往,咸与维新。凡汝士庶番黎,莫非天朝赤子,向风慕义,悔罪归诚,回生良策,刻不容缓。大兵登岸之日,家家户外书「大清良民」者,即为良民,一概不许妄杀。有能纠集乡壮杀贼来归,即为义民,将旌其功,以示鼓励。废弁旧兵,有立功破贼,率众来迎,并略前愆,叙绩超擢。凡擒朱一贵者受上赏,擒贼目者次之;献郡邑者受上赏,献营垒者次之;惟拒敌者,杀无赦;倒戈退避,革面为农,皆许之。
  汝等试思,一隅小丑,万万不能与国家抗衡。前此郑氏盘踞数十年,经历三世,人才众多,兵精粮足,尚且一朝残灭;今诸草寇又非郑氏之比,天兵一到,如雷如霆,无得执迷不误,自取糜躯!
  此檄。
    (原评:此檄解散贼徒数十万,平台第一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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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檄南路营进兵阿猴林

  漏下三鼓,接访事差弁密报:阿猴林有贼数百人,在彼竖旗作,系伪国公江国论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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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旗帜飘扬林木间,发兵剿捕,不可易也。郡城出师,招摇耳目,且相去数十里,自必闻风先遁,徒劳无益。江国论贼中狡猾,凡事虚张,计自打猫蹂躏客庄,不过一、二千贼,声言数万,地方惊惶,被杀客民七、八百人。我师入府,北路居民欲食其肉,贼党散尽,国论逃窜入山,从行不过百人,颠崖坠谷,馁毙坑涧,不知凡几;距今两月,粮食全无,投生靡路,乃狼狈扶携潜出大武、罗汉门而趋阿猴林,冀南路人不知底里,或可于此谋食,苟延旦夕之命,安所得数百人而附之?
  然君子小心,虽微不忽。明知其无数十人,不可不无数百人之备。该营相去不远,可即遣中军守备带兵二百名,捲疾趋直捣阿猴林,将山中所有逸贼,尽行歼灭。江国论、郑元长二名,实为渠魁;或被枪伤毙,则截其首级来报。倘山中其无人,止系虚张声势,不可便即回营;且阳退而阴绕间道以待,遣人侦左近山谷峒窝,必有三五人或十数人,则江国论已在其中,急擒勿失!以吾所料不过如此,该将弁神而明之,相机度势,搜寻剿捕。或奔投我师,求抚乞命,亦与偕来!本镇但欲绥靖地方,原未尝立意嗜杀也。
  该营进兵,以速为要。剋限本日亥时出师,明日辰时务到阿猴林;不许违误时刻,违者军法罪之。
  此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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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评:骤闻警报,鲜不张皇,难得如此镇静;盖由料敌之明,是以处大事若无事。当日果无见贼,止是系旗林木,而江、郑遁回北路,亦即就抚,可见所料一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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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檄擒旧社红毛寮馀

  风闻旧社红毛寮地方,有贼首黄辉、卓敬等招诱乡民聚谋为乱;声言罗汉门、阿猴林诸处,有王忠等数千人接应,剋日攻府。其说甚谬。
  王忠亡命山谷,止二、三贼相从,昼伏夜奔,饥馁无所得食;勿论人众数千,即百人亦无有也。辉等食饱福薄,自寻死路,意在诳惑乡民,坠彼术中。此时哀鸿甫集、惊魂未定,目朱一贵三十万人,王师一至,皆化虫沙,早已知盗贼不可为矣!即使果有王忠数千人,尚未及曩贼百分之一,民虽至愚,岂肯复犯锋镝,与之偕死于无名哉!但辉等既有此谋,则法所必诛。招党方新,逆势未集,作速掩捕,如缚鸡豚。
  该弁各以兵百人,分道入按缉之,止擒巨魁二人,不必株连馀党,惊扰百姓。有持军器拒捕者诛之;其他皆为良民,无得过问。弁兵自备糇粮,不许派累饭食及窃取民间一草一木。如违,定按军法。
  此檄。
    (原评:闻警不张皇,掩捕不问党羽,擒到巨魁便即了事,是安定地方秘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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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檄施恩陈祥谕抚杜君英

  杜君英久处山中,昼伏夜走,终无了期。寂寂深林,糇粮莫继;茫茫大海,插翼难飞,不旬日间将为蒿下枯骨矣!本镇哀其愚懵,仰体朝廷好生之德,欲为网开一面,该弁斯檄往谕之。
  自古君臣大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是以作乱之贼咸膏斧锧,苟可改过自新,即为弥天大幸。国家宽仁溥博,汝等匪类皆许归正,见奉有「若即就抚、谅原汝罪」之恩旨。浙闽总督觉罗满檄委候选通判何廷凤来台招抚;有「杜君英若降,题授副将」之语,君英其亦闻之矣!所以逡巡畏缩,未敢出而归正者惧诛耳。朝廷既许弗诛,总督复不忍诛;马下杀降,本镇又不为也。君英悔悟来归,何诛之可惧?从来国法所加,必于穷凶怙恶,不在多杀一、二无用之人。君英昔日作乱,有党十数万人,不可不杀;今只身亡命、父子流离,穷蹙无所依归;如犬彘蝼蚁,罔关轻重,杀之不足以树威,则不杀亦无不可也。
  但本镇总统大兵,杀贼安民,是其专责;断不容山陬海澨,尚有窜身草泽,伸头缩颈于光天化日之中,贻地方以「去恶未尽」之诮。君英一日不出,本镇一事未了,不杀不休;君英既出就抚,则为朝廷之良民,本镇不得擅杀,但靖疆以报竣事,便可班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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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君英自忖山中能住几时?出则生,不出则死,此理甚明,有何疑义!
  陈福寿、江国论、刘国基、薛菊等,皆君英同党叛逆之人,罪应灭族,先后来归,俱皆不杀,美衣丰食,炫耀街衢,君英宁独异乎!且君英、福寿誓同生死,福寿今为良民,逍遥自在;君英一出,便可同生,何事株守空山?自速其死,以负初盟。君英惧诛,疑团未破,独不可向陈福寿一商酌乎?本镇言出如山,要杀便杀,不杀便是不杀;豁达爽快,可对天日。若诈诱人降而复杀之以为功,此不肖小夫之所为,而谓本镇为之乎!况即杀君英,亦算不得功绩。日前临阵,斩获不知凡几,俱皆不以为意;复何有于孤穷垂毙之一贼,而绐而杀之,祗足为天下笑,何功之可言!君英静夜三思,山中能住几时?出则生、不出则死,死生惟汝自择,本镇不相强也。
  该弁檄往谕,无得妄动。君英降则与之俱来,不降则听之去,不许擅杀。因檄谕而杀之,仍是诈诱故智,非大公至正之道也。该弁自归,本镇别遣人取其头来,君英勿悔!
    (原评:开诚布公,无微不到,是摘取恶人心肝大手段;宜其手到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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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檄南路营剿捕石壁寮

  南路馀复叛,有众竖旗于石壁寮;嗟此凶顽,不杀不已。本镇虽极好生,亦无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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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死者何也。督标千总何勉差委在南,访缉逸贼;该弁素有干才,胆略亦优,实心任事,以之剿捕,是其所长。该营拨兵二百名,令把总杜雄与偕,各率百人分道并进,剋限本月初五日戌时潜师出境,夜抵石壁寮,以漏尽直捣贼窠,四面围杀。料群贼尚在梦中,手忙足乱,人不及衣、枪不及火,顷刻间可殄灭也。若至黎明,则装束已兴,奔逸较易,恐不能无漏网之虞;搜山追剿,又费一番劳勚矣。无得濡迟,慎速慎速!
    (原评:出其不意,自是兵家常法;唯迅速乃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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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檄诸将弁大搜罗汉门诸山

  台民以倡乱为嬉,岂真不知刑戮之可畏?由大山深险,而逋逃之薮多也。成则出为民害,败则去为山狙,人迹不至,莫穷其底,彼何惮而不为哉!夏季大乱削平,渠魁咸缚;秋间尚有阿猴林、盐水港、六加甸、旧社、红毛寮诸,后先啸聚,屡经擒捕竿街,旧逃之伪国公陈福寿、杜君英、江国论等十数贼目亦俱招纳归降,新旧根株,殆将悉绝。不意近日复有匪类竖旗于南路石壁寮,随发兵弁追剿,立获苏清、高三二贼;供称刺瓜成为首,共党夥二十八人。旦暮当尽缚之,不足烦师徒也。
  但逋薮不清,萌终发,诸贼往来南路阿猴林、下淡水间,其窠总在罗汉门。乘此隆冬涧涸、茅乾土燥之候,大举围搜,扫荡穴窟。诸将其各砺刃裹糇,遵吾军令,刻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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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兵,为一劳永逸之计。今遣提标游击王良骏、金门镇标游击薄有成、南澳守备吕瑞麟共带领征兵六百,以土番五十名为乡导,从角宿、冈(山)、刈兰坡岭,一路搜入罗汉门;署南路营守备闫威带领南路兵四百、乡壮一百、土番五十,由仁武庄、土地公崎、阿猴林、板臂桥、搭楼,一路搜入罗汉门;金门守备李燕、烽火门守备蔡勇共带领征兵四百、土番五十,由卓猴、木冈社一路搜入罗汉门。剋于是月十二日午刻,咸会内门中埔庄,毋敢后至!违者按以军法。另以台镇左营把总林玉、中营把总陈云奇共带领汛兵二百、乡壮八十、土番五十,前往大武分路堵截,以防贼窜;北路营把总游宽、下加冬把总郑荣才亦带汛兵二百,往大武堵截搜捕。俱剋于十二日午刻咸会大武之焦巴哞,毋敢后至!违者按以军法。翼日黎明,俱各分兵搜捕。罗汉内门诸将备分搜银锭山、内门岭、内埔、佳白寮、打鹿埔、霞美林、东方木、小乌山、南马仙、龟潭、乌山尾等处,逢人执讯,遇窠烧毁,焚山烈泽,穷极幽深;大武诸弁目分搜焦巴哞、鹿驼庄、望朗明、郎包米、菱拔埔、大湖、大龟佛、内郎包、乌山内等处。凡有岩谷,无不遍寻。直使蠢尔奸顽,更无藏身之地;骈首就戮,绝无窜逸之区!倘有悔罪求生、束身归命,仍贷其死,开乃更生之路。乱后馀,自古蔓延,必有一番震荡,方能扫涤净尽,可从此卧鼓戢戈,无死灰复燃之患也。
  其师旅所过庄社地方,秋毫无犯;敢有擅动民间蔬菜、鸡犬、一草、一木,即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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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领兵官约束不严,飞章参革治罪。本军门令出如山,万万不可转移,各宜抖擞精神,凛遵,毋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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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檄查大湖崇爻山后馀

  日者郑固就擒,逆谋溃败,南路馀,将从此永清矣。据供王忠等有党千人在内山大湖崇爻山后;贼口诪张,虽未足据为凭信,然不可以不防也。其令千总何勉、把总康赐由罗汉门大武分道并入,直抵大湖,采探有无匪类迹,并熟视进兵路径;果有窠巢,即大举扑灭之耳。
  山后地方有崇爻、卑南觅等社,东跨汪洋大海,高峰插天,岩险林茂,溪谷重叠,道路弗通;苟有贼党啸聚往来,番黎无不知之。其令外委千总郑惟嵩率健丁十数人,驾舟南下,由凤山郎娇至沙马矶头转折而东,檄往谕卑南觅大土官文结,赏以帽靴、补服、衣袍等件,令其调遣崇爻七十二社壮番遍处搜寻,将山后所有盗贼,悉行擒解,按名给赏;拒敌者,杀死勿论。凡擒解山中汉人一名,该番赏布三十尺、盐五十斤、烟一斤,获剧贼者倍之;有能擒获王忠,当以哆啰哞哔吱、银两、烟布、食盐等物大加犒赏。诸番黎尽心搜缉,馀应无容身之地也。番性嗜杀,本镇不得已而用之;但山后大湖地方,乃自开疆以来,人迹不到之境,当今并无甲籍居民,所有逋逃总非善类,歼之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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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耳!穷深极远,兵不可入,番黎趫捷如飞,靡幽不到,使之甚便。擒缚以来,如市货物,纵有一二漏网,而山中既不可居,待其出而擒之,如笼中之鸟、釜中之鱼,乌有不灭者哉!其各努力以奏尔功,无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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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檄诸将弁搜捕竹仔脚逸贼

  据报初九夜有奸宄一、二百人,旗帜甚多,经过竹仔脚地方,戕杀塘兵苏天贵、陈楠等四名。竹仔脚去诸罗邑治不过咫尺间耳!何物奸徒,乃敢夜张旗械,抢杀塘汛!来莫觉其所自,去莫穷其所归;不知附近弁员,所司果何事也?丑放肆至此已极,若不大加创惩,养痈贻患,成何军纪!料此贼来由不远,大抵在虎尾八掌溪上下;张四面之网而搜而捕之,乌有不获者哉!
  其令署守备林君卿以兵截其北,扼住半线、鹿仔港;署守备李郡以兵截其南,扼住下加冬、盐水港,参将朱文控扼诸罗山一带;千总吴济川巡守斗六门;把总张天宝、陈云奇带兵堵截东、西螺山路,无令奸宄逸入山中;守备刘锡以兵驻劄笨港,巡守沿海一带,无令逸入海中;协防游击林秀、都司闫威各率所部兵二百名,于中间往来搜捕。诸罗县遣典史巡检挨查家甲,将迹可疑之人细为盘问;仍悬赏格,晓谕通衢:首报获真盗一名,赏白金拾两。自首者免罪。能擒夥党立功,从优加赏。不宽不扰,无枉无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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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则分兵埋伏要路,堵截擒捉。如有奸徒聚众执持旗械,领兵官立行追剿,务必尽数俘获;毋得迟回观望,违误军机!
  汝等各营将弁,闻本镇军律有素,尤必严束兵丁,自备行粮,毋得派累民间饭食及擅动草木鸡犬!违者,军法治罪。各宜凛遵,毋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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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檄下加冬李守戎

  据报该弁追捕奸匪,深入山中北埔寮,与贼人对敌,生擒渠魁李庆等,夺贼旗械二十六杆,收回所劫乡民赃物,焚燬窝庐;披阅之下,深为莞尔。该弁阻前驱,罔惮勤劳,克敌致果,可谓能尽职矣!继阅诸罗令申文,则据乡保长廖督等禀称:贼庐五间,内积米粮百馀石,该弁传令焚烧;果有此事,又可谓知兵法矣!从来敌遗货物,不可轻取;恐兵丁贪获所有,队伍散乱;万一贼人返攻,无心恋战,鲜有不败。该弁追捕克勤,又能知兵若此,本镇诚为喜而不寐也。
  但所称贼庐五间,是否新造?抑系久居于此?每庐深广几丈尺?能容人众几何?锅几所?碗箸饮食之具可供几人?庐中粮食,实在屯积多少?是粟是米?果否一尽焚烧;抑或兵丁乡壮尚有取携而去?所收回贼劫赃物,牛几头?鸡犬豕羊几只?衣服、布帛、首饰、银钱几件数?曾否俱还失主收领,抑移交诸罗县令分发?逐一开明备细,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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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知!本镇将因此以卜贼人多寡出没之数,非于该弁有所苛求也。洞达迹,则可穷极幽深,扫清根柢,地方之福,该弁劳绩匪小耳。
  随行目兵,分别功次,并纪其名氏以来,将有以奖励之。无忽!
    (原评:小善必奖,根柢必清;以此鼓励立功,固如拾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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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檄淡水谢守戎

  昨擒获丑黄来,供称台湾山后,尚有匪类三千人,皆长发执械,屯聚山窝,耕田食力,又有艘舰往来;其词甚谬。本镇治贼素严,黄来既获,自料必死,故为危言以延数月之命,岂有他哉!然君子思患预防,明知其为谬妄,亦不得以其谬妄而忽之。
  台湾二千馀里,止论山前;西南北一带,本镇耳目之所及,不过上穷淡水、鸡笼,下尽郎娇,至矣极矣!其自淡水、鸡笼以上,转折而东至三貂、蛤仔难,下逮崇爻、卑南觅、沙马矶头,回环郎娇一带;山后延袤,大略与前山等。其间道里远近、山川形势、阨塞险夷以及番黎情状,性质驯悍,本镇不能周知其详也。能保深山大泽之中,人民足迹不至之地,无有匪类出没乎!曩者南路擒获郑固,亦称王忠逃匿山后大湖,有党千人。本镇经遣弁员檄往谕。卑南觅大土官文结鼓舞七十二社番黎以兵搜捕,将山后所有逸贼尽缚以来,苟有王忠在彼,网不漏矣!今惟鸡笼以及蛤仔难,下抵卑南觅北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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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捕未周,并未遣有侦缉之人;该弁营汛壤与相接,此任舍子谁属耶!
  查大鸡笼社夥长许略、干豆门妈祖宫庙祝林助、山后头家刘裕、蛤仔难夥长许拔四人皆能通番语,皆尝躬亲跋涉其地社、和番,熟悉山后路径情形;该弁其为我罗而致之,待以优礼,资其行李、糇粮之具,俾往山后采探有无匪类,屯藏岩阿?穷极幽遐,周游遍历;倘有游魂伏莽,立即飞报以闻,本镇调遣官兵,遄臻剿灭,无许偶留根株,以贻地方之害。但恐许略等或有畏远惮行,弗克殚心竭力,潜近地,饰言相欺,斯亦不可不虑者。该弁披肝胆以诚告之,更选绘画者与之偕行,凡所经历山川疆境,一一为我图志。自淡水出门,十里至某处、二十里至某处,水陆程途详记图上。至蛤仔难按卑南觅而止,百里、千里无得间断;某处、某社、某山、某番,平原旷野,山窝窟穴,悉皆写其情状,注其名色。使台湾山后千里幅员,一齐收入画图中;披览之下,瞭如身历。重赏酬勋,本镇无所吝焉!山后廓清,是亦该弁一劳绩也。即日举行,无为犹豫,慎速慎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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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台湾道府论杀贼书

  北路馀,剽掠盐水港、竖旗六加甸;恣其凶顽,目无王章,可恨极矣!已经擒获杨君、林君、李明等辈,拟于明日会讯,分别斩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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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兹闻尊议,欲按律成招,押解省城,听制抚审题正法:此常理也。但某愚见窃有欲参末议者:安靖地方,原不必拘牵文法;况在军中,无人人审解之例。所谓得情哀矜,施之良民则为德,施之叛乱则为纵;而况甫平思乱,既赦复叛,此曹尚可活哉!今解入内地,不能不扳仇复怨,牵累无辜,恐民间人人自危;且上下审驳奏报,往返动隔经年,虽彼时万刃碎磔,民已忘记,不知为何人何事矣!目前冤愤不伸,咨嗟诅,此声曷可闻也!海外反侧地,非树威不足弹压;奸徒无所畏惮,将何以为定乱之资!讵可以仁慈之治治之。吾于就抚者加之恩,力擒者弃诸市;情法分明,任其自择,庶可净尽根株耳!旦日会审,将枭示众,定人心而固疆圉,有罪某自当之;军中义得专杀,无预诸君事也。某非立意嗜杀,无仁人好生之心;正惟好生,不得不以杀止杀。乱贼不杀,害及善良,刑法将安所用?
  鄙见如此,未知当否?同舟共济,勿吝相商。某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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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覆制军台疆经理书

  十月既望,接到宪檄,内开台疆经理事宜八条;翼日又奉谕札,再加四条。具见未雨绸缪,为台地苍生谋善后之策。职等自当遵命,次第举行。亦有愚昧无知,胸中未能悉达,不得不略属僚奉上之文,而讲书生质疑问难之谊;伏惟宪台,少加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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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湾海外天险,治乱安危,关系国家东南甚钜。其地高山百重,平原万顷;舟楫往来,四通八达。外则日本、琉球、吕宋、噶啰吧、暹罗、安南、西洋、荷兰诸番,一苇可杭;内则福建、广东、浙江、江南、山东、辽阳,不啻同室而居、比邻而处。门户相通,曾无藩篱之限;非若寻常岛屿郡邑,介在可有可无间。值兹寇乱、风灾之后,民生凋瘵,大异本来富庶面目。然风俗尚多浇恶,奸宄未尽革心;网密则伤,网则犯。治安之政,宜严而不宜宽;将安将治之民,宜静而不宜动。
  伏读宪谕『罗汉门黄殿庄朱一贵起事之所,应将房屋尽行烧燬,人民尽行驱逐,不许往来耕种;阿猴林山径四达,大木丛茂,宽长三、四十里,抽藤、锯板、烧炭、砍柴、耕种之人甚多,亦应尽数撤回,篷厂尽行烧毁;槟榔林为杜君英起手之处,郎娇为极边藏奸之所,房屋人民,皆当烧毁驱逐,不许再种田园,砍柴来往』。以上四条,防患拔根,至周至决。职等再四思维,一人谋逆,九族皆诛,乱贼所居之地,虽墟其里可也。惟是起贼非止数处;数处人民不下数百家,则亦有微可虑者。人情安土重迁,既有田畴庐舍、室家妇子,环聚耕凿,一旦驱逐搬移,不能遍以资生之藉,则无屋可住、无田可耕,失业流离,必为盗贼;一可虑也。其地既广且饶,宜田宜宅,可以容民畜众,而置之空虚,无人镇压,则是弃为贼巢,使奸宄便于出没;二可虑也。台地何人非贼?「国公」、「将军」而外,伪镇不止千馀,今诛之不可胜诛,俱仍安居乐业;而独于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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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贼里之人,田宅尽倾,驱村众而流离之。邻贼之罪,重于作贼;三可虑也。台寇虽起山间,在郡十居其九。若欲因贼弃地,则府治先不可言。况郎娇并无起贼,虽处极边,广饶十倍于罗汉;现在耕凿数百人,番黎相安,已成乐土。今无故欲荡其居,尽绝人迹往来,则官兵断不肯履险涉远,而巡入百馀里无人之地;脱有匪类聚众出没,更无他人可以报信;四可虑也。锯板、抽藤,贫民衣食所系;兼以采取木料,修理战船,为军务所必需;而砍柴烧炭,尤人生日用所不可少。暂时清山则可,若欲永永禁绝,则流离失业之众,又将不下千百家!势必违误船工,而全台且有不火食之患;五可虑也。疆土既开,有日辟、无日蹙。台地宋、元以前,并无人知;至明中叶,太监王三保舟下西洋,遭风至此,始知有此一地。未几,而海寇林道乾据之,颜思齐、郑芝龙与倭据之,荷兰据之,郑成功又据之。国家初设郡县,管辖不过百馀里;距今未四十年,而开垦流移之众,延袤三千馀里,糖、谷之利甲天下。过此再四、五十年,连内山山后野番不到之境,皆将为良田美宅,千万不可遏抑。今乃欲令现成村社废为丘墟,厉禁不能;六可虑也。曩者诸罗令周钟瑄有「清革流民,以大甲溪为界」之请,凤山令宋永清有「议弃郎娇」之详。今北至淡水、鸡笼,南尽沙马矶头,皆欣然乐郊,争趋若鹜;虽欲限之,恶得而限之。职等愚见,以为人无良匪,教化则驯;地无美恶,经理则善。莫如添兵设防,广听开垦;地利尽、人力齐,鸡鸣狗吠相闻而彻乎山中,虽有盗贼,将无逋逃之薮;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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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噎废食,乃为全身远害哉!今窃议于罗汉内门中埔庄设汛防兵三百名,以千总一员驻劄其地;郎娇亦设千总一员、兵三百名,控扼极边一带。三、六、九期操演之外,准其自备牛种就地屯田,以为馀资;虽险远而弁兵便焉!槟榔林在平原旷土之中,杜君英出没庄屋久被烧毁;附近村庄,人稠密,星罗棋布,离下淡水营内埔庄汛防不远,无庸更议。至各处乡民,欲入深山采取树木,或令家甲邻右互结,给与腰牌,毋许胥役需索牌费一分一釐,听从其便。
  伏读宪檄『添防之制,宜速议立,以便题覆』。夫今所宜更议者,惟罗汉门、郎娇而已矣!外此,则移八里岔汛千总驻劄后(为半线、淡水适中之地)及添设文员诸事,尚未举行;其馀俱经遵照宪檄,于南路添下淡水营守备,带兵五百,驻劄新园;设冈山守备,带兵五百,驻劄浊水溪埔,扼罗汉门诸山出没窦径;北路添设半线守备一营,带兵五百,居诸罗、淡水之中,上下控扼,联络声援;以诸罗山守备驻劄笨港,增兵二百名;添设下加冬守备一营,兵五百;郡治添设城守游击一营,兵八百,与镇标三营相埒;再加罗汉门、郎娇各添设汛防兵三百:则全台共计增兵三千六百名,较宪檄前指之数止多一百。但此三千六百之兵,必须请旨额外添设,就内地各标营分额招募,按班来台,如往例三年一换,然后内地不至空虚,无顾子失母之病。诸罗地方辽阔,鞭长不及,应划虎尾溪以上,另设一县,驻劄半线,管辖六、七百里。鹿仔港虽口岸扼要,离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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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仅十五里,不用再设巡检;将巡检设在淡水八里岔,兼顾鸡笼山后。笨港设巡检一员,驻劄笨港。佳里兴巡检,仍还佳里兴驻劄,管目加溜湾。移典史归诸罗县治。南路凤山营县虽僻处海边,不如下埤头孔道冲要;然控扼海口打狗、眉螺诸港,乃匪徒出没要区,当仍其旧,不可移易。添设凤山县丞一员,驻劄搭楼,稽察阿猴林、笃佳等处,弹压东南一带山庄。下淡水巡检一员,不许留郡,仍令驻劄下淡水,稽察淡水以南各庄及诸海口。台、凤、诸各县各练乡壮五百名,在外县丞、巡检各练乡壮三百名,无事则散之陇亩,有役则修我戈矛,乡自为首,人自为兵,此万全之道也。
  伏读宪檄『营伍操练宜勤、虚冒旧弊宜除、塘汛分防宜变通』;三者皆极切当时弊。有兵不练,与无兵同。兵不能识将意、将不能识兵情,是谓「乌合」。器不与手相习,手不与心相应,是谓「生」。职每诫谕台属标营,定以三、六、九日按期操演。三令五申,如临大敌。又为之捐造仗房、枪、火药,以足其用。其分防外汛之兵,大汛每驻一、二百人,亦令如期操演,查足器械。塘兵专递公文;多人无益,每塘止定三名。小汛之兵,不止数十人,分作两班,赴就近大汛操演,不许懒惰。有操期不至者,大汛记名,逐月造册报查。又不许无故擅离汛防,凡有逃亡事故,立即报移内地调补,不许在台招募一人,以滋弊窦;违者,参革其官。务使地皆实兵,兵皆有用。前此虚冒名粮之弊,尽行廓清;独将弁「书识」一项,未能遵谕革绝。盖缘武人不学者多,鲜有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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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翰墨。而兵马、钱粮、文移、册籍,非可全凭口说;且自古军中「字识」,名将不废,若用其人而不给其粮,情理亦未甚协。不揣愚懵,忘为酌议:台镇中营游击及各营守备,应各予「书识」八名;外营游击,各六名;千、把总虽系微员,亦不可全无一字,应予「书识」各一名;水师、副将,十名;南、北二路参将,各予八名;总兵,「书办」十六名。使粗足备具文书,不至如从前冒滥,将伙粮尽行禁革,可谓节啬至矣!未审宪台以为有当否?台地少马,无以壮军容而资冲突,今拟镇标三营、城守一营,各设马兵六十名;南路、北路二营,各设马兵八十名。共该马四百匹。即在添设三千六百兵额之内,请旨配拨。先自内地带马来台,以后换人不换马。或有倒毙,方就台地孳生买补;时或孳生不足,亦向内地采买以来,则无苦累民番之处。
  伏读宪檄『除奸务尽,附和倡乱之徒非胁从可比,应将党恶创惩,黥其左面,同家属押逐原籍,拘管稽查』;复承列单开出名数,深得「火烈民畏鲜死」之义。台网久漏吞舟,民不知国法为何物;安逸而思为乱阶,甫平而又图复起。所以九月间旧社、盐水港、六加甸等处奸民,职等不敢不便宜行事:枭斩四、五人,杖毙六、七人,以定民心,而固疆圉。今尚未及三阅月,复有石壁寮、罗汉门一、二亡命布散流言,欲燃死灰;聚党二十八人,遂竖旗为。可笑可怜,可憎可恨。职等分遣搜捕,立获为首刺瓜成、苏清、高三、杨美、王教五人。现今整众搜山,八面焚烈,务必尽绝根株,不留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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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刺瓜成一名系朱一贵伪国公应解宪辕听候题达正法,其馀苏清、杨美及续获诸贼,职等又将于军前权行专擅,竿首街,使莠民丧胆,东土永。其潜通奸匪、附和接济之人,照宪檄处分,押回原籍。惟是黥面虽羞,毕竟一药即去,似不如馘耳之不可复续,较便稽查。其五月间旧贼已散为民者,非奉宪行及他有所犯,概不问及;所以开更新之路,使安静而不自危也。
  伏读宪檄『要口设备,议建鹿耳门城,水陆分守』。窃谓鹿耳城,止用修筑,不必从新建造。盖其港暗礁浅沙,渺茫纡险,非有显然门户可以遵道而行,故须设立荡缨标记,指引迷途,毫釐偶差,立见齑粉;虽不建城,固亦未易入也。前此癸亥平台,海潮骤涨,巨舰连并排而入;今夏大师进剿,潮水亦高数尺,皆赖朝廷洪福,海若效灵,游魂丧魄,夫岂城之故哉!且台贼多自内生,鲜由外至。倘贼来自外,则郡地兵将云屯,百万苍黎,未易侵扰。若自内起,虽隆之城至于天,非徒无益,反为漳、泉内地之害。职等所见不广,以为因仍补葺,厥功已多;此刻物力困惫,俟他日另议可耳。
  台地民番杂处,狼子野心,顽良参半,建筑城池,确不可易。前请暂开砖石事例,执事既以为难,而土城、木城又难成而不能经久,则亦末如之何耳。兹承宪檄:『栽竹为城,价廉工省,此亦因时制宜,不得不然之势』。谨即会同勘度,环万寿亭、春牛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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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文武衙署、兵民房屋、沿海行铺俱为包罗,种竹围一周,护以荆棘,竹外留夹道宽三、四丈,削刺桐插地编为藩篱,逢春发生,立见苍茂。桐外开凿濠堑,苦台地粉沙,无实土,浅则登时壅淤,深则遇雨崩陷,多费无益,止可略存其意。开濠广深六、七尺,种山苏木濠内,枝坚刺密,又当一层障蔽。沿海竹桐不周之处,筑灰墙出地五尺,高可蔽肩为雉堞,便施枪。开东西南北四门,建城楼四座,设桥以通来往。量筑窝铺十二座,以当台。如物力不敷,城楼未建,植木栅为门两重,亦可暂蔽内外。兹会委署台湾县孙令量明丈数,择日兴工,每十丈令设竹签一杆杙于地中,高五尺、广三寸,编千字文为号。即于某字号下写管工某人姓名,照「天地青黄」次序,不许错杂。统计全城共几号,管工几人,先造一册呈送,以便稽查。每丈需竹几株?桐几柯?濠几工?每种竹一株,需钱几文?插桐十柯,需钱几文?开濠一丈,需钱几文?举一丈而全城价直瞭然胸中,不可欺诳。工有勤惰,按号稽查;竹有荣枯,按号栽补;可无彼此推卸,含混侵渔。三年之后,丛生茂密,虽未及石城坚好,然亦已牢不可破矣!
  郡县既有城池,兵防既已周密,哀鸿安宅,匪类革心,而后可施富教。而台湾之患,又不在富而在教。兴学校、重师儒,自郡邑以至乡村,多设义学,延有品行者为师;朔望宣讲圣谕十六条,多方开导,家喻户晓。以「孝弟忠信礼义廉耻」八字转移士习民风,斯又今日之急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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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夫征台将弁虽效微劳,俱是臣子分内当为之事。台地员缺无几,安能人人升擢;况蒙宪恩格外奖劝,躁进争心,未应不肖至此,何足烦宪台谆谆远念哉!
  职等狂言切直,总为地方起见。有怀欲达,烦冗不文;伏维宪台谅其心而恕其罪,则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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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征台壮丁停饷归农书

  伏承宪檄:『以征台千馀人,不在经制兵额之内,月糜粮饷,无处开销;今地方事定,可即停止月粮,谕令回籍务农,无许留滞台湾,或致生事』。
  窃思此曹召募之初,原许给与名粮,造入兵籍,俾出死力以建功名。上功题荐特用,中功轮补把总,馀皆编为经制,如例拔擢队目。是以壮丁感激,奋勇前驱,凡有战阵,所向无敌。今地方事定,正论功行赏之秋,酌酒相庆,愿望功加部劄者不知凡几;一旦停止月粮,令回农亩,将无视为空中霹雳、可惊可愕之事乎?满腔热血,所望功名;捐躯命、冒锋镝,膏涂原野而弗顾,岂其志在一兵;奈何并一兵而革之?怨愤之气,上干天和;嗟叹之声,心伤行路,如之何其可也!小人无知,哓哓有词:谓『事急欺我以出征,事平束我于高阁,昔许我官,今吝我粮,人而无信,不知其可。鸟尽弓藏,复见今日』!某惟有哑然怃然,实不知将何以对之!君子不可失信于民;况惶惶宪谕,墨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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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乾,岂可遽自食言,授小辈以口实,灰军前将士之心,塞将来得人死力之路,窃谓执事当必不然耳。
  海外反侧之地,人众至千,不可不为提防。使千馀人俛首遵命、觅舟配载,亦已骇人耳目;万一掉臂弗依,势难中止,慑以兵威,遂成变乱。此曹昔在内地,原皆亡命之徒;所以招致军前,实为潜消伏莽,非仅欲得其死力。出征以来,一人当十、十人当百,倘令激变,皆为劲敌,岂能以一鼓尽歼之哉!某谓此千馀人万不可弃;弃此强兵,实为可惜!况负失信之名,自处艰难之地,似不如仍留在伍,汰内地各营老弱以补之。为国家储有用之精卒,为营伍收得人之实效。一举数美,望执事勿吝转圜焉。
  情词急迫,唐突尊威,伏惟收回原檄,俯赐中止。恕罪恕罪。
    (原评:事急则藉人死力,事平则束之高阁,古今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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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班师书

  台湾已经大定,军士久役思归;班师之期,再不容缓。
  腊月十四日,守备叶应龙到台;询知粤省姚提军改调厦门,不胜手额。既有金门黄总兵署理台镇,足资弹压;新提军又庆得人,东南巩于磐石矣!
  此时山际廓清:南路阿猴林、北路大武、中路罗汉门等处,所有窟窠,俱已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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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山烈泽,寮棚燬尽,匪类逃散,湮灭无。虽王忠、刘富生二人未获,亦已狼狈颠连,无地逃生,旦暮就缚。此后或有妄报讹言,执事亦不必听之矣!此间莠民固多,而捕风生事献谀要功之辈,更复不少。一纸入报,雷厉霆飞,非贼而加以贼名,无故移人之村落;惊疑四起,家家自危,此台乱之道也。
  某在此间,尚不自量,恃蒙执事之爱,每封还宪檄,为民请命,皆荷仁恩宽大,终赐曲从,是以地方诸凡相安不觉。若某行后,谁复肯专擅任过,以撄大宪之逆鳞。依文行文,或至扰动不可收拾。敢期执事,将前后密差在台采访弁员,悉为撤回。一切地方事宜,惟台道、府、县是问。彼职司民社,担负在肩,治乱安危,事关切己,未必皆视同隔膜,不如差弁之尽心;且平日读书明理,阅历世务,未必俱皆暗昧,不如差弁之聪明。某不学无术,窃谓鹰犬止可以猎狐兔,不宜他有所用。勿论此辈把持不定,利欲薰心,所言未必皆实;即使矢念不欺,难保其(不)为人欺,惟执事加之意焉。
  新提军岁内可至,某当躬趋赴厦交代兵符,不便久留台中,致滋物议。请饬在厦舳舻,星速来台,配载班师,曷胜望切。
    (原评:采访以防壅蔽,然亦多至误事;以可信任者少也。安得地方官皆能封还宪檄,为民请命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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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宽杨姓株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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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读宪檄林亨等一案:『饬捕南北馀及调遣水师兵丁策应』,具见去疾务尽苦衷。但中间有『于沟尾杨地方,督责杨姓窝藏叛逆著落,究出杨来;将杨族俱迁内地原籍安置』等语,则职等窃有欲参末议者。
  沟尾杨非他,即沟尾庄杨旭等一族是也。杨旭、杨石、杨雄聚族倡义,诱擒贼首朱一贵、翁飞虎、张阿三、王玉全等,方蒙赏赉,又欲擢用数人补授弁职,此族岂肯复萌异志,窝顿杨来?设使杨来未死,亦必在内山深处。彼平居作贼害人,将竿首街,岂敢复出优游里社?此等奇货,谁能忘情;欲泄忿者已多,欲献功者亦复不少。而沟尾庄去诸罗邑治二十里,当孔道之冲,杨来母妹尚不敢安其居,逃匿他所;正月中旬正遍处缉拿杨来母妹之日,而谓『来安坐家中,与陈法相见,招集为匪,莫过而问』,有是理乎?贼口雌黄,此类甚多。虽不敢不信为真,密为访缉;亦不可遽信为真,轻滋扰累。从来乱贼激夥,皆由此计,必诬指良民,飞殃煽祸,使黑白混淆,无地逃生。今日风传欲拿某处,明日风传欲剿某村,人心惶惑,厌畏官府,因有铤而走险,坠其奸谋;此之不可不虑也。沟尾庄杨姓数百人聚居已久,室家妇子,相安耕凿。今以莫须有之杨来之故,遂令阖族迁徙,弃而田畴、舍而庐舍,是无罪有功之民,流离失所于尧天舜日之下!作贼亦死,不作贼亦死。鸟穷则搏,兽穷则斗,势必临以兵威,将此数百人尽行诛灭而后可已。窃恐诛灭此庄,他庄又惧诛灭,以讹传讹,将安所届。刻下三林、竹仔脚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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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大盗,未能悉数擒获;埔姜林、水沙连、大湖、台湾山后诸说正在传疑,未能彻底廓清。镇静密访,则以次就缚,如捕鸡豚;发擿过急,则惊疑四起,必生他变。职等受恩深厚,不敢不竭狂瞽之言,惟祈垂谅采纳,以安全台人心,裨益非浅鲜耳。
  职虽庸驽,然于地方之事,日夜废寝忘餐,并无刻。深山穷谷,开辟以来,人迹不到之地,尚欲以番通番,深入搜求,冀得擒获逸贼,净尽根株。况在郊关之内、通衢大道之中,苟真有窝匿杨来及王忠等类之处,断无敢掩耳闭目,听其安然自在,致费宪心远虑之理!伏惟察照,俯赐中止,地方幸甚。
    (原评:原情、按事、审势、度理,无一不周,天下岂有冤民乎?不识讳忌,欲言则言,非如此不能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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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吕抚军论生番书

  望后二日,接读教言;惓惓地方,心焉识之。
  台中奸宄,变幻百出;虽厚集俨临,尚恐不足镇压邪心。若移镇澎岛,往来巡视,谓可安靖地方;则仰赖圣天子威灵、士民福命,外此全无可恃之处也。生番杀人,台中常事。此辈虽有人形,全无人理,穿林飞箐,如鸟兽猿猴。抚之不能,剿之不忍,则亦末如之何矣!惟有于出没要隘必经之途,游巡设伏,大张火,虚示吾威,使彼畏惧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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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出耳;然此皆由于地广人稀,不辟不聚之故,非因侵扰而然。盖生番所行之处,必林木丛茂、荆榛芜秽,可以藏身;遇田园平埔则缩首而返,不敢走过。其杀人割截首级,烹剥去皮肉,饰髑髅以金,誇耀其众,众遂推为雄长,野性固然。与民人垦亩采樵生衅,全无干涉;亦无熟番仇杀,推诿生番之事。某已准提军咨移,特遣前营游击带兵百人,前往会同营、县设法防闲,或可稍为敛戢;究未有长策也。
  然则何以治之?曰:以杀止杀,以番和番;征之使畏,抚之使顺,辟其土而聚我民焉,害将自息。久之生番化熟,又久之为户口贡赋之区矣!但画界避番之议方起,此说且存而勿论可也。
    (原评:威之使畏,然后可以施恩;制之有方,然后可以向化。驭番之法,无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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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行保甲责成乡长书

  台疆辽阔已极,台民不驯特甚,皆内地作奸犯科,逋逃萃止,豺心鼠性,随处欲张。迩者北路地方,窃劫频闻,涓涓之势,渐不可长;若防汛照管不周,真有顾此遗彼之患。兼班兵自远新来,良匪情形、路径要害,皆生弗能熟悉。延建、汀邵、福兴、福宁兵丁,言语不同,不能细侦密访;如枘凿方圆之不相入,即有二千协防,尚不足供措置;况又有掣回之忧。茫茫千里,星星塘汛,勿论移镇澎湖必致覆餗,即驻台亦难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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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而卧也。
  某夙夜兢兢,惟恐有辜朝廷付托之重、负知己培植之恩,实切悚惶;所望二、三贤能之职,振奋精神,以实心行保甲之实政。家家户户,自为清革,使盗贼无自而生;联络声援,守望相助,如常山之蛇,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使盗贼无托足之地,虽不设立官兵亦何不可!
  但今保甲之法,久已视为具文,虚应故事,莫肯实心办理;而署事各官,又皆有五日京兆、推诿后人意,真末如之何也。团练乡兵,亦是靖盗一法。宪台以其乱后,强悍成性,欲仁渐义摩,纳之礼让之中,诚为移风易俗要道。但今盗贼众多,不可不先为剔刮。鄙人愚见,以为作贼可以欺官,不可欺民;能避巡兵,不能避乡里,莫若因其势而防范之。就各县各乡佥举一干练勤谨、有身家顾惜廉耻之人,使为乡长。就其所辖数乡,家喻户晓,联守望相助之心,给之游兵,以供奔走、使令之役。如有一家被盗,则前后左右各家齐出救援,堵截各处要口,务必协力擒获。又设大乡总一、二人,统辖各乡长,督率稽查,专其责成。乡长有生事扰民、纵容奸匪、缉捕不力、救护不齐等弊,大乡总稽察报查;如有失察,一体同罪。是虽无乡兵之名,而众志成城,不啻有乡兵之实。
  今拟台湾中路设乡长六名、南路凤山设乡长八名,每县各立大乡总一名统辖之;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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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诸罗设乡长十二名,立大乡总二名分辖之。每乡长一名,准给养游兵四名;大乡总一名,给外委、千把总衔劄,以荣其身,准给养游兵十名。其游兵名粮,每月银一两、米三斗,就官庄内支给,以为赡养之资。计三县游兵一百四十四名,每月支银一百四十四两、米四十三石二斗;三县乡长共二十六名、大乡总四名,应给养廉多少,宪台酌量定夺。伊等工食既皆仰给于官,则与官兵一例,文武均行约束,调遣无敢不从。
  凡地方有窃劫盗贼,就各乡长跟要,限期缉获,解官究处。逾限不获,拘乡长正身重惩,大乡总记大过一次;凡盗贼不能缉获至三次者,乡长责革,大乡总追销外委职牌,以示惩劝。
  虽月粮似觉伤重;但为地方之利,自不得顾惜小费。欲行节省,则每名每月银七钱、五钱亦可,米三斗不易也。无月粮则彼将生事扰民以为食,非徒无益,为害更大。且天下亦无枵腹而为人办事之理,必有以资其养廉,方可责以清操。大乡总能干练办公勤谨,三年无过犯,有绥靖地方实迹,量行擢用,以示鼓励。
  某庸陋无知,总为地方念切。廷议既不肯添兵,不得已而思以人治人之道;任用得人,便可不劳而理。不知宪台以为何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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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权行团练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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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事有经有权,似当随时变通,难胶一定。曩读宪檄安辑地方事宜,有团练乡勇,在台地万不可行,宜兴保甲之法,以乡约义学,柔和其心性,此诚移风易俗要道。某拳拳服膺,日劝文职实力作兴之矣。
  但台民锢蔽已深,犯乱成习,一时未能悉化;每有亡命之徒,时作死灰复燃之想。迩者,林亨、李咸、陈法等倡乱于南;颜烟招诱山际馀,鼓煽于北。虽经次第就擒,奸谋溃败,搜捕山窝,扫清逋薮;不意三林地方,复有焚汛夺舟之变。随遣舟师出洋,多方追缉,复发陆兵,前往三林协防,以壮声势。乃初九夜竹仔脚地方,复有贼杀塘兵之事。据守备刘锡报称:『风闻奸匪百人,旗帜甚多』;又诸罗令禀摺称:『贼夥在八桨溪小溪洲拜旗而行,抢杀塘汛』。某一面调遣官兵,围搜堵截剿捕;一面差人密访。则竹仔脚塘人聚集,左右共数百家,去岁杜君英过此,尚须向民假道,决非小贼所敢轻造之区。而汛塘左右店铺,布疋货物,并无抢夺一件,亦无戕伤一人,独杀兵丁,可疑殊甚。旗帜多人之说,止据本庄如此传闻;访之他社,皆云未见,此可知贼不在远也。果有聚众拜旗、枪杀塘汛,则放肆披猖,非同小可。此等作何聚集,从何而来,乡民岂无知觉,并不事先首报;及戕塘兵,亦无庄邻救护。即曰夤夜众寡不敌,独不可尾追迹,窥伺去处,以报官兵擒捕;此可知人心涣散之故也。夫作贼难欺乡里,况啸聚杀人,是何等事;所以不敢救护者,皆畏获戾盗贼,暮夜寻仇,或如塘兵见杀,或以茅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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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贼人之一炬,是以坐视恣行,莫怀守望相助之心。未经约束团练,势孤心怯之故也。台地二千馀里,即如去岁宪议,添设营汛,尚虞地广兵单,有鞭长不及马腹之患。乃兵不增而反减,营不增而反裁,较之未乱之先,单弱更甚;可不为寒心乎!今郡治虽有协防兵二千人,足供调遣;然计南路下淡水、冈山分兵四百有奇,北路下加冬、半线又分去四百;近者游击林秀、都司闫威、署把总林时叶、张天宝、陈云奇先后带兵协防北路,又分去六百有奇;在郡所存防兵及裁营候补之众不过千人,经制各营又多分守汛地;存营无几,府治关系重大,未可遂云兵力有馀也。
  某不敏,以为当今之时,宜急训练乡壮,联络村社,以补兵防之所不周;家家户户,无事皆农、有事皆兵,使盗贼无容身之地。所谓急则治其标,不可须臾缓者也。星星之火,或致燎原,勿谓无伤,其祸将长。此时添兵不可、增营不可,坐观其敝,后悔何及!鄙人不识时务,权为擅专,会商道、府檄县暂行联络乡壮之法,以固人心。早晚逸贼尽获,地方大定,即为撤去;仍行乡约化导,设义学以教诲之。不知宪台以为何如?
  重洋远隔,请示维艰;总为奠安疆圉起见,许我、罪我,均罔敢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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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台中时事书

  台中时事有大可虑者三:米贵兵单、各官穷蹙、政务懈散;而又将有移镇澎湖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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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合之而四矣。
  近日,斗米卖钱三百。某不自度量,移檄道、府,借动仓谷三万石减价平粜;当事者难之。某以『民心皇皇,不可迟缓;倘上台督责,则某一人独偿』。于是道、府发奋,共肩其任;已经举行,民情稍慰。并檄诸罗令开仓,劝庄户出陈易新,严禁囤积及商船透越诸弊。
  北路讹言未息,诸罗营县请兵协防,随遣把总林时叶、陈云奇、张天宝领兵三百于是月初三日协防去矣!北路地方千里,深山旷野,处处贼窠,即再添设一营,尚苦鞭长不及;今一兵不增,又欲调离其镇于数百里海外之澎湖,是直委而去之,岂但如累卵之危乎!此时移镇未行,又有协防兵二千,足资调遣;然外九庄、笨港以上,盗贼频闻,皆距汛防窎远,巡察不及;加以野番出没,亦须防闲。秋成尚早,人心易动,种种情形,已如抱火。复虑协防之兵,尚非长久之计;恐议者谓台平无事可以撤回,则焦头烂额,将有大不可言。
  迩者台地各官,多以五日京兆,不肯尽心竭力任地方安危之寄,高守不敢思归。又以战船赔累,惟无米之炊是急;心灰气隤,以脱然废弃为幸。何能得有馀力,整顿地方。台道各县强忍不敢言贫,九营将弁人人有救口不赡之叹,此真孤掌难鸣,一事不可为之秋也。夫官人于遐荒异域,而绝其养廉之资,使枵腹为国家办事,幸时际隆平,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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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乏其身;脱有一方蠢动,呼应莫灵,惟有坐以待毙而已矣!鄙意前人官庄,宜酌量大小衙门,留还少许,俾足养廉之用,略加饶裕,以备不虞;今悉数归公,使各官穷蹙至此,岂所谓地方之福乎!国家四海之富,不在区区增益数万之银钱;一旦有误封疆,即费百万之钱粮而不足。及今檄令开垦,如北路林土冀埔、竹堑埔,可辟良田十数万亩;即于此内再创官庄,尚可补救将来免生番杀人之患。而执事又有划界避番之说,则亦末如之何矣。
  凤山令不肯植栅为城,亦以巧炊藉口,某于道府之前痛切言之,已许可矣!此虽小事,但营县无遮拦,如人家无门户,行道皆得胠箧而去;折柳樊圃,足御狂夫,未可以为微而忽之也。
  某小才任重,时事关心;苦无将伯之助,非孜孜为地方各官谋口腹身家之计。又未知移澎一节,虽经提军入告,可得挽回与否?目前艰钜,虽黾勉不敢告劳;移澎之后,天各一方,此间治乱情由,非某所能逆料矣!
  言词絮聒,繁冗无绪;惟执事之急为维持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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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擒获奸匪便宜书

  台民喜乱,如扑灯之蛾,死者在前,投者不已,其亦可怜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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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月,遣兵搜捕北埔寮诸山及诸罗县令、北路将弁、差委员弁人等先后擒获剧贼李庆、黄潜、苏齐等四十馀人,本拟即于军前竿首街,以儆无赖;道府以地方既平,欲行善事,效古人「死中求生、得情哀矜」之意,备叙供由,解回内地,听臬司审拟,分别正法。某以为非靖乱之道;但意在文武和衷,不得不委曲从众。窃心疑此间莠民,将有轻视法网,谓叛逆可以从宽,不妨复尝试者。
  两月以来,夜不能寐,密差弁员四处侦访,果有奸民郑任(绰号「急烧」)布散讹言,招集亡命,谋于六月初一夜竖旗纵火,燔文武衙署,抄掠市肆。是日大雨连宵,各自散逃。某闻知捕治,并其党萧兴祖、李柯等,供认不讳。复会委台湾令周钟瑄搜捕郑任家窝党,获其档册;会同道、府质讯,则册中开列伪爵人数党羽数万人。一时百姓旁观,多有骇愕状。周令恐牵连者众,民心惊惶,密白道、府,将伪册当堂焚燬。某大敬服其能,即令烧去;郑任等情罪既确,死有馀辜,立毙之庭,以彰国法、以快人心。从此匪类廓清,谅无复作求死者矣!
  但副将徐左柱已经至台,某当遵旨赴澎湖驻。既行之后,则非所知。应否谕令徐副将:「凡事少加断决,不必拘牵文义,以长奸顽」?则在执事稍假之便宜,非某所敢饶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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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谕闽粤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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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章殴死赖君奏、赖以槐,按问抵偿。闻汝等漳、泉百姓以郑章兄弟眷属被杀被辱,复仇为义,乡情缱绻,共怜其死。本镇岂非漳人,岂无桑梓之念。道、府为民父母,岂忍郑章无辜受屈。但赖君奏、赖以槐果有杀害(郑章)兄弟家属,应告官究偿,无擅自扑杀之理。乃文武衙门,未见郑章告愬,而赖家两命,忽遭凶手,虽欲以复仇之义相宽,不可得已;况赖君奏等建立大清旗号,以拒朱一贵诸贼,乃朝廷义民,非聚众为盗者比。郑章擅杀义民,律以国法,罪在不赦。
  汝等漳、泉百姓,但知漳、泉是亲;客庄居民,又但知客民是亲。自本镇、道、府视之,则均是台湾百姓、均是治下子民,有善必赏、有恶必诛,未尝有轻重厚薄之异。即在汝等客民,与漳、泉各处之人,同自内地出来,同属天涯海外离乡背井之客,为贫所驱,彼此同痛;幸得同居一郡,正宜相爱相亲,何苦无故妄生嫌隙,以致相仇相怨,互相戕贼!本镇每念及此,辄为汝等寒心。
  今与汝民约,从前之事,尽付东流,一概勿论。以后不许再分党羽,再寻仇衅,各释前怨,共敦新好,为盛世之良民。或有言语争竞,则投明乡保、耆老,据理劝息,庶几兴仁兴让之风;敢有攘夺斗殴负嵎肆横,本镇执法创惩,决不一毫假借!其或操戈动众相攻杀者,以谋逆论罪;乡保、耆老、管事人等,一并从重究处。汝等纵无良心,独不畏刑戮!本镇以杀止杀,无非为汝等绥靖地方,使各安心乐业。速宜凛遵,无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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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
    (原评:先以情理国法开示,使之晓然明白;中间纯是言情,以动其固有之良心;末后威之以法,以绝其蟠结之妄念。开诚布公,焉得不令人心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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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台湾山后崇爻八社

  北路擒贼黄来,混称『台湾山后,尚有馀三千人,皆长发执械,屯聚山窝,耕田食力』;明知其谬,亦遣弁员往视之,并记其地理情状以来。虽未可信其确无讹舛,亦足迹不到之一图籍也。
  山后有崇爻八社(康熙三十四年赖科等招抚归附,原是九社;因水辇一社,数年前遭疫没尽,今虚无人,是以只有八社),东跨汪洋大海,在崇山峻岭之中;其间密箐深林,岩溪穷谷,高峰万叠,道路不通。土番分族八社:曰筠榔椰、曰斗难、曰竹脚宣、曰薄薄,为上四社;曰芝武兰、曰机密、曰猫丹、曰丹朗,为下四社。八社之番,黑齿纹身,野居草食,皮衣革带,不种桑田。其地所产有鹿、野黍、薯芋之属,番人终岁倚赖,他无有焉。
  自古以来,人迹不到。康熙三十二年有陈文、林侃等商舶遭风飘至其处,住居经年;略知番语,始能悉其港道。于是大鸡笼通事赖科、潘冬等前往招抚,遂皆向化,附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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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山输饷(八社与阿里山社合输饷银一百五十二两二钱三分二釐)。每岁社之人,用小舟装载布、、盐、糖、锅、釜、农具往与贸易,番以鹿脯、筋皮市之;皆以物交物,不用银钱,一年止一往返云。
  其郡治水程,由安平镇大港出口,沿海边而行,喜西北风,历凤山、打狗、西溪、东港、大昆麓、加六堂、风港、郎娇至沙马矶头水道一十二更;又向东转行山背,当用南风,过蟒卒、老佛、大紫、高萧、马间、卑南觅山外,水道十更;复至薄办社,水道三更;此皆凤山县界也。沿海北向,直至崇爻之石门港口,水道九更;港内溪滩水急,须待天清气朗、风平浪静,用土番牵缆上滩,入于大溪寓湾,而大舟不得达焉。于是由山道湾进芝武兰;又三百里,至机密;又九十里,至猫丹;五十馀里,至丹朗。四社熟番,共二百四十馀家(就归附纳饷者言);则近水沙连内山矣。至欲往上四社,须从原路复出下滩,往北驾驶;水道二更,方至筠榔椰社;二十馀里,至斗难社;又四十馀里,至竹脚宣;又二十馀里,至薄薄社。四社熟番,共二百三十馀家。其生番散处深谷,不受教化者,则不得而考矣!东北山外,悉皆大海。又当从水道沿山历哆啰猴猴,始到蛤仔难(蛤仔难三十六社,与三貂山、鸡笼相近),水道二十一更。南路船无有过者,惟淡水社船由大鸡笼三貂而至云。
  嗟乎!天下事非躬亲目,未免揣籥疑钟;今兹所云,岂可尽信?水道太远,不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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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张,但山后险阻,情势大略,不过如此;与余平昔所闻,十九合,则姑存其论可也。
  曩者南路擒贼郑固,亦称王忠逃匿山后大湖,有党千人。经遣弁檄往卑南觅谕大土官文结鼓舞七十二社土番遍山搜捕,并无逸贼及汉人迹;惟崇爻八社未至。今崇爻以内如此,奸匪安得有容身之地乎!但台湾海外岩疆,五方杂处,虽时际隆平,不能保百年无事。将来匪类穷蹙,必以山后为避兵之所,当局者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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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粤中风闻台湾事论

  连日风闻台湾复有小警:北路土番作,南路客子竖旗,同谋拒敌官兵;此异事也。南、北路相去遥远,民番情性不相联属,何以北路土番不轨,而南路客子即肯竖旗遥应?或者起衅之处,不在土番而在北路客子;所以南路竖旗,似因北路官兵讨逆未先慰安无罪,讹传惶惑之所致也。
  台湾土番有生、熟二种:其深居内山未服教化者为生番。皆以鹿皮蔽体,耕山食芋;弓矢镖鎗,是其所长。但止能穿林飞箐,暗射杀人,不敢公然出至平地与官兵对敌。且性畏火,轰然一声,抱头远遁。此生番之不足为虑也。其杂居平地,遵法服役者为熟番。相安耕凿,与民无异,惟长发、剪发、穿耳、刺嘴、服饰之类有不同耳!虽矢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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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而各社言语不通,里门之外视若秦越;非有汉民指挥迫吓,其势亦离而不合。但除去莠民,一振军威,则番害自息。此熟番之不足为虑也。
  广东惠、潮人民在台种地佣工,谓之「客子」,所居庄曰「客庄」;人众不下数十万,皆无妻孥,时闻强悍。然其志在力田谋生,不敢稍萌异念。往往渡禁稍宽,皆于岁终卖谷,还粤置产赡家;春初又复来台,岁以为常。辛丑朱一贵作乱,南路客子团结乡壮,奉大清皇帝万岁牌与贼拒战,蒙赐义兵银两,功加职衔;墨沈未乾,岂肯自为叛乱?愚意北路起衅,必系一、二无知客子作奸拒捕,自料法网难逃,诳诱土番,混扰分罪,造出「尽剿客子」之谣言,传播煽惑;使在台客子,畏死惶乱,群相响应。是以南路无知,有竖旗同谋之举。但当开诚布公,慰谕无辜客民各安生业;止戮罪首附和之人,以儆将来;其馀并免株连,不必自怀疑畏。
  窃计台平以来,方经十载,疮痍甫起,既非作乱之日;况当国威方盛,武备正强,皇上深仁厚泽沦浃人心,极岛遐荒感激爱戴,虽在至愚、不肖亦无忍为从叛之理!不过二、三莠民,食饱福薄,自寻死路。此辈惟俟竿首街,其他何能为哉!今在台文武各官,出兵剿捕,苟稍假以便宜,勿拘牵文义,过为掣肘,旬日之内,自可立见扑平,按法行诛,一劳永逸,不足烦当宁远念也。
  惟是海外岩疆,五方杂处,狼子野心,贤愚参半,似不可无善后之策。曲突徙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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绸缪未雨,亦升平所不废乎。有留心经理、前席愿闻者,请正冠肃容为之谈笑而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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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海洋弭捕盗贼书

  国家东南环海,万里汪洋,舟楫利涉,为民生之大利;其间宵匪潜伏,出没行劫,亦为方隅之隐忧。盛京一带澳岸,向来为洋盗避风之所,今旅顺口水师足资弹压;山东洋面冷落,非贼所恋,一年之间,不过偶一、二至;江、浙、闽、广则自二、三月至九月,皆盗艘劫掠之时。今天下太平,非有所谓巨贼,不过一、二无赖饥寒逼身,犯法潜逃,寄口腹于波浩荡之际,而往往不能廓清,岁岁为商民之患;则以商船不能御敌,而哨船不能遇贼之故也。
  原贼之起,其初甚微,止一、二人密约三、五人,潜至港口窥伺小艇附岸,径跳登舟,露刃胁舟人驾出外港;遇有略大之渔船,则诈称买鱼,又跳而上,再集匪类至十馀人,便敢公然行劫。此粤东所谓「踏斗」者也。出遇商船,则乱流以截之,稍近则大呼落帆;商自度无火军械,不能御敌,又船身重滞,难以走脱,闻声落帆,惟恐稍缓;相顾屏息,俟贼登舟裍絷。贼或收其财物,将船放回;或连船劫驾他往,虽不愿从,亦暂相依,以冀旦夕劫换。一入其党,则与之化;日久日多,遂分为一、二船,势渐以大。此等小辈,无他伎俩。但使商船勿即惶恐下帆,又有械可以御敌,贼亦何能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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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以为商船皆有身家,断不敢思为匪,以自丧其身家生命;而且一船下水,必有族邻乡保具结,地方官查验烙号,给与护船牌照,方敢出外贸易。此等有根有据之人,岂不可信?而必禁携鎗,使拱手听命于贼!若以族邻保结不足凭,则不应给与牌照;既可给与牌照,则可听其随带防船器械。倘得请旨,勿为拘牵,弛商船军器之禁;则不出数月,洋盗尽为饿殍,未有不散夥回家者也。
  哨船之不能遇贼,皆谓『万顷渺茫,从何捕起?风涛险恶,性命可虞』!不知贼船在近不在远,沿边岛澳偏僻可以停泊之区,时往搜捕,百不失一。盖彼虽名为贼,未尝不自爱其生;陟遇飓风,未尝不自忧覆溺。各省匪类,性虽不同,然皆必有埯土粤可避台飓,乃能徐俟商船之往来;必待天朗气和,乃敢驾驶出洋以行劫。其贪生惜死之心同,其哨缉之方、堵截之候无不同也。
  向来各省巡哨,实心者少,闽海经台湾变乱,有「惩羹吹齑」之思,稍异从前积习;其他不过奉行故事而已。每欲出巡,必预张声势,扬徐行,一、二月未离江干;又于船中旦暮鼓乐,举作威,是何异呼贼船而使之避也。若夫巡哨官兵,密坐商船以出,勿张旗帜,勿鼓乐、举作威,逼贼船向迩,可追即追;不可,则佯为逊避之状,以坚其来。挽舵争据上风,上风一得,贼已在我胯下,我则横逼贼船,如鱼比目,并肩不离,顺风施放火,百发百中;两船既合,火罐、火药桶一齐抛击,虽百贼亦可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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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银钱货物,尽赏士卒,勿许将弁自私自利;首功兵丁拔补把总,将弁以次升迁,无得掩抑。则将士之功名财利,俱在贼船,将不遑寝食以思出哨也。
  抑愚闻在洋之盗,十犯九广;则弭盗之法,尤宜加意于粤东。粤俗悍鸷贪顽,不必财物丰多,但杀一人,可得银五钱,则欣然以为胜屠一豕。自潮洲沿海而下,千有馀里,半以攘夺为生涯,水务习熟,往来如飞;而广、惠、肇、高深山聚处之民,往往集众操戈,载大纛以出,剽掠富商大贾,地方官不敢过问,或家人衙役为其所擒,黥面馘耳,亦佯为不知而姑息焉。彼此相蒙,幸免盗案参罚;将来流毒,不知其何所届?此则人之隐忧,讵可以其天涯绝域、置为荒远而不足介意哉!
  海洋相通,无此疆彼界之殊;朝粤暮闽,半月之间,可以周历七省;防范驱除,万难稍缓。愚所以敢抒狂臆,愿与七省商民庆万里澄波之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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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荆璞家兄论镇守南澳事宜书

  南澳为闽、广要冲,贼艘上下所必经之地。三、四月东南风盛,粤中奸民哨聚驾驶,从南澳入闽,纵横洋面,截劫商船;由外浯屿、料罗、乌纱而上,出烽火、流江而入于浙。八、九月西北风起,则捲帆顺溜,剽掠而下,由南澳入粤。劫获金钱货物多者各回家营运卒岁,谓之「散斗」;劫少无所利者,则汎舟顺流,避风于高州、海南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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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岁二、三月土婆涌起,南方不能容,则仍驾驶北上,由南澳入闽。所以南澳一镇,为天南第一重地,是闽、粤两省门户也。镇南之法,以搜捕贼艘为先。
  今承平日久,将卒疲玩。大帅养尊处优,不肯轻身出海;将弁奉命巡哨,泊船近岸,沈湎樗蒲,以为娱乐。迁延期满,扬帆回汛,贼夥连劫掠,莫过而问。或上命督责,不得已稍稍出洋,则大张声势,扬徐行;又于舟中旦暮鼓乐,举作威,惟恐贼船不知远避。贼亦若相体谅,不来冲突,自于他处行劫。俄而失事之处,偶属他镇地方,则此镇自相庆贺,以为贼不敢犯吾境。是则今日沿海水师之通病也。
  吾兄前在温州,威望素著。搜捕贼船,如探囊取物;海岛亡命之徒,望风远遁。浙江提督吴公、总制觉罗满公佥谓『两省将才,无出兄右』;皇上眷兄劳绩,一年之中超迁大镇,又使官于家乡,昼锦殊劳。则所以上报国恩,下酬知己,增宗族乡党之光,必有其道矣!凡人困抑下位,每不惮艰难险阻,思建功名;及功名既成,身家为重,无论追风逐涛、出入水天茫淼之中,非其所肯。既求一、二留心海务督责将弁,亦难言之。盖富贵之气,移人最深,养尊处优,尽改前辙,固其宜也。上偷安则下怠惰,营伍废弛则士卒弱,将帅素尸则盗贼恣;自古及今,必然之理。前人有言曰:『官怠于宦成』;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愿兄无以开府满盈,常如新进之日,抖擞精神,勤劳哨缉,一洗向来镇弁积玩逡巡畏缩之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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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升平小丑,有何难治;海洋虽宽,得其要如一室耳。去接贼之人,贼势自然穷蹙;练兵丁、选死士、精器械、慎机密,搜丑类而歼之,治其标也。平日恩威并济,必有大服军士之心,虽使赴汤蹈火,亦无所避。又当知弭盗之源,在乎民风士习,课农桑、修学校,以养以教,自然不为盗贼,治其本也。鼎元不敏,敢抒管见,略陈数事。先民有言,询于刍荛,惟吾兄察之。
  一、哨船之接济宜察也:匪类逃躲外洋,非能不食而操舟、徒手而行劫,由内地奸人接济之也。济以粮米食物,然后能久延;济以火药军器,然后敢敌杀。论者多归咎渔船,不知渔船所带粮米斗石,能济几何?火药军器犯禁之物,惟哨船可以携之。向来南澳地方,皆守港哨船接济;如东陇港、南洋港、漳林港、海澄港、沙汕头、海山、拓林、井洲各处哨船,无一不接济者;而东陇、海山、南洋三处尤为甚。每猪十只价近百金,米十石价五、六十金;火药、鸟鎗、藤牌军器,价皆十倍。潮人谓「坐港之利,胜于通番」,此之谓也。夫民船犯禁,官兵可缉;官船犯弊,孰敢撄锋?是在镇主留心稽察,无使复蹈前辙;海之肃清,思过半矣。
  一、兵丁之老弱宜换也:国家糜费金钱,养一兵必得一兵之用;而将官荫空粮,老弱充军数,可用者几何?南澳之兵老弱参半;膏粱子弟厕身行伍,生事赌博,逃避差徭;此之不可不汰也。然沿袭既久,骤行裁革,未免怨声沸腾,有苛刻之议。鄙意老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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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及病船不能冲风破浪者,皆另造名册,准举馀丁自代。并不必问其为真馀丁、假馀丁,但人材精壮、武艺高强则补之;一举不佳则再,再举不佳则三,三举不中则除之。官自招募勇敢强力之人以补其缺,勿于此中取利焉。则兵皆精兵,无虚冒名粮之弊;而又于每月三、六、九期勤行操演,考其技能工拙而赏罚之。使兵识将意、将识兵情,屹然为一方雄镇,知所向之无敌也。
  一、亲随之精锐宜选也:虽有猛虎,无爪牙不威;虽有名将,无左右不雄。况杀敌重事,可无心腹亲军死生不离者哉?鄙意精兵既选练精壮,又于精壮中拔其武勇超群、才能出众者约三百人为巡哨亲军,特加优恤;每出洋则与之俱。又于三百人中择其武艺尤精、敢死不二心之士约五、六十人为亲随,待以心腹,休戚相关。遇有把总缺出,量才拔补以鼓励之;擒获贼船,有金银、货物,按其多寡均分之。凡随行出哨之人共沾其惠,切不可自私自利。有临阵馀力、功在众上者,倍加优赏,遇缺先补。则敢死之军,勇气无敌;一遇贼船,如鹰攫兔。功名财利,悉在此中;皆将翘首跂足,惟恐镇主之不出哨也。
  一、哨船之军器宜审也:北人乘马,专以弓矢见长。南人乘舟,角逐于波浩荡之际,当其相距辽阔,则弓矢无所用之;及两船既交,一人能发几矢?一矢能伤几何?则莫若火之为功大也。鄙意哨船军器,专用鸟鎗、鹿铳、连环、子母、西瓜等、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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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火罐、火箭,佐以单刀、藤牌、长鎗、大钩,而其馀可一概不用;约略一船中为火者十之七,为刀鎗者十之三。贼虽有艨艟巨舰,不能当官军火重叠,惟俛首就擒耳。倘欲用箭,必取诸弩。而寻常之弩,又不堪用;必依诸葛武侯遗法,作连环弩:上有方筒,筒分十道,中藏百箭,二人挽之,触机自发;一发十矢,随发随挽,矢复自出。每船安置十弩,则瞬息发矢千计。一饭之顷,万矢连环;虽有剧贼,无所逃避,此亦舟中之长技也。
  一、巡哨之迹宜密也:兵法有奇正,贼势有大小;出其不意,敌乃可致。往者游魂猖獗,贼首三十二等百十连,聚泊大莱芜、小莱芜等处,明目张胆,受千、把总馈献而不辞;哨船之出,非所畏也。今所谓贼,不过无赖之辈饥寒逼身,三、五成群,「踏斗」而出。遇船小人弱,则夺而驾之。因其舵水粮食,凑集匪类;所夺船渐大,然后敢公然行劫。其为贼也有限;其窥伺在商船货贝、财帛、衣粮;又必孤行离援,乃肆其侮,非立意与官兵哨船为敌者也。见商船则趋,见哨船则避。哨船轻而浮,其行速;商船重而滞,其行迟;哨船旗帜飞扬,牌刀高挂;商船无之:此贼所能办也。鄙意哨船之出,当如商船行径,勿张旗帜、勿挂牌刀,多运小石压载,以疑货物;有急可当军器。行莫连船,但度策应所可及,若断若续;遇贼船对敌,然后举大为号,众哨齐集,堵截环攻,擒贼获船百不失一。若夫妆点军容、张扬声势,是呼贼船使之避耳,非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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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贼者也。
  一、驭下之恩威宜兼济也:体恤不周,则军心怨望;号令不严,则将权不振。今之为帅者意在立威,则巍然自尊大,视士卒死生若秦越之肥瘠;微疵细过,鞭挞无常,左右惴惴,心悸胆裂。此刻薄寡恩,众心离散,不可以见敌者也。其矫为大度包荒,则废弛营伍,兵骄而不能戢、将悍而不能制;法令不行,朝三暮四,此又当场木偶,徒有人形而无生气者也。御兵之法,莫大乎体贴人情,为之设身处地。饥寒疾苦,痛痒相关;婚姻死丧,酌量周恤;上下相亲,如手足心腹之不可离。至于法令一出,泰山不移,敢有犯者,虽亲无赦;若穰苴违命而斩庄贾、孔明挥泪而斩马谡,使军士凛然知军法之不可犯,故令无不行、禁无不止。三军之士,怀德畏威,此服心之上计也。
  一、岛屿之苍黎宜恤也:用兵之道,安民为先;弭盗之源,抚民为本。南澳僻处海中,居民鲜少;兼地界两省,有司政教之所不及,则镇主营弁实民父母也。兵丁恃党骄恣,未免欺制小民;民愬镇主而不伸,则无能伸之地,撄怒积怨,为毒无已。故约兵贵严、待民贵宽,不使强凌弱、众暴寡,是则兵民一体之意也。凡举动必顺民意,不则去之。有盗窃则为严缉重惩,有奸棍则为革逐出境;米价腾贵,运载平粜;雨旸不节,斋戒祷祈;又以春秋巡行阡陌课农桑,择其勤者而励之;悦色和颜,如家人妇子之相亲切。又于每月朔望,集诸生乡耆公所,宣讲「圣谕十六条」,使兵民共听;咸知为善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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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晓然于圣天子轸念民生,谆谆然教诲之意;而相戒相勉,不敢作奸犯科,亦经理海疆之要务,使民无盗之原也。
  一、澳城之学校宜兴也:虽在海外,不废诗书;虽有戈矛,必兴礼乐。孟子曰:『壮者以暇日,脩其孝弟忠信,则知教化之兴』;亦武备之根本也。南澳海岛荒陬,无郡县官司,古未立学,迩日人文骎骎乎起矣!前镇周公特于澳城建立义学,文庙祀至圣先师;捐衙门旧规水利,每岁百金之入,为春秋丁祭延师修脯之资。既已勒碑刻石,昭垂来祀;未竟厥施,中途奄没,此南澳士民所深惜也。署镇弗绍前修,仍将祀业入己,舆论嗤之。鄙意以为义学宜兴,学舍宜广;祭祀之费、膏火之资,宜续捐增益;春秋丁祭,宜亲临释奠。萃阖澳诸生及兵民子弟之秀者,咸令入学;延漳、潮间名士之学行兼优、才品出众者一人为师表,以教育之。月课生童,第其高下以鼓舞之;朔望行香谒圣毕,进诸生而亲切慰劳之。开府忘其尊,庶民兴于学,甚盛事也。南澳旧有澳生二名,一闽、一广;今在广者存而在闽者废,殊非公道。捐一纸之文书,请当事以开复之。宏功盛业,千载不朽;尚于暇日加之意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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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吴观察论治台湾事宜书

  台湾当朱一贵作乱之后,干戈蹂躏,哀鸿遍野;继以风灾扫荡,疠疫连绵,民之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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悴极矣。二、三年来,文武和衷,馀拔根,地方静;抚摩喔咻,疮痍渐起,然元气犹未复也。继凋敝之馀,则培养维艰;消嚣陵之习,则教化宜急!官斯土者,可不百倍留心,以训民型俗、久安长治为己任?今天子眷念海疆,慎简贤能;以明公才高行卓,特命观察是邦,台湾之民其有厚幸乎!经济内优,纳沟念切;因其势而利导之,如王良使马、庖丁解牛,无足烦措置也。鼎元闽峤书生,识见浅。明公以其曾赞戎行,略悉台地人情风土,不弃固陋,采及刍荛;敢不具陈所知,以副公慇勤至意。虽未必其言之当否,而区区之心,颇有与台地人民相关切者。苟千虑而一得,亦聊补夫涓埃;惟高明察之!
  台民积玩成习,每故挠法令,以试官长浅深。立法之初,必诚必信;凡文告号令,必实在可行者方出之,无朝三而暮四。言必践、禁必伸,万万不可移易。则民知在上之不可犯,而教易从。
  台地讼师最多,故民皆健讼,宜严反坐之法。听讼时平心霁色,使村哑期艾咸得自达其情;得情时铁面霜威,使狡猾财势俱无所施其巧。凡凭空架害,审系虚诬,不可姑息,务必将原告反坐;登时研究讼师姓名,飞拿严讯,责逐过水,递回原籍,取本县收管回文存案。
  台俗好动公呈,多武举、武进士主之;皆因以为利,非义举也。每有争讼,动辄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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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宜遏绝。
  台中逆虽平,恶棍鼠窃不乏。宽之,则行劫;又宽之,则啸聚。星星之火,将致燎原;不可以其细而忽之也!宜留心访察,凡白撞窃劫,轻者黥面逐水,重者会同台镇分别杖毙、馘耳、逐水。啸聚者便宜行事,与台湾镇合禀报知制台、分报抚台提台,勿用公文、勿详解内地;详解则波累多人,且文移驳诘往返经年,虽杀而民不畏。
  台俗豪奢,平民宴会,酒席每筵必二两五、六钱以上或三两、四两不等;每设十筵、八筵,则费中人一、二家之产矣。游手无赖,绫袄锦袜,摇曳街衢;负贩菜佣,不能具体,亦必以绫罗为下衣,宽长曳地;舆夫袒裸,而茧绸绵裤不可易也。家无斗米,服值千缗;饘粥弗充,槟榔不离于口。习俗相沿,饿死不变。则夫崇奖节俭,稍示等威,实转移风俗之急务也。
  鸦片不知始自何来?煮以铜锅,筒如短棍。无赖恶少群聚夜饮,遂成风俗。饮时,以蜜糖诸品及鲜果十数碟佐之。诱后来者,初赴饮不用钱;久则不能自已,倾家赴之矣!能通宵不寐,助淫欲。始之为乐,后遂不可复救。一日辍饮,则面皮顿缩、唇齿缺露,脱神欲毙;复饮乃愈,然三年之后无不死。闻此为狡黠岛夷诳倾唐人财命者(南洋诸番称中国为「唐」,犹言「汉」云;今台湾人称内地亦曰「唐山」);愚夫不悟。传入中国已十馀年,厦门多有,而台湾特甚,殊可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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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湾赌风最盛,兵民皆然。废事失业,损财召祸,争斗作非,胥由于此。宜知会台镇,实心实力共禁之。然表正者影直,上行则下效;未乱之先,皆鸣锣张盖,呵道而聚赌,无怪乎禁令不从也。前人覆辙,可为车鉴。
  台中胥役,比内地更炽。一名皂快,数十帮丁;一票之差,索钱六、七十贯或百馀贯不等。吏胥权势,甚于乡绅;皂快赫,甚于风宪,由来久矣!近或稍为敛戢,亦未可知。宜留心访察,惩创一、二以儆其馀。至本衙门胥役,善窥伺本官意旨,招摇撞骗,见事风生;尤不可不防也。
  商船出入台湾,俱有挂验陋规;此弊宜剔除之。在府,则同知家人书吏挂号,例钱六百;在鹿耳门,则巡检挂号,例钱六百,而验船之礼不在此数。若舟中载有禁物,则需索数十金不等。查六百钱之弊,屡经上宪禁革,阳奉阴违;盖船户畏其留难,不敢不从故也。重洋驾驶,全乘天时。若霁静不行,恐越日即不可行,或半涂遭风,至于失事。差之毫釐,谬以千里,敢爱六百钱乎?六百虽微,而六百非止一处。船户履险涉远,以性命易锱铢,似宜加之体恤。台船每岁出入数千,统而计之,金以数千两矣。一念留心,为民间舒省数千两,非小事也。
  商船水手多空缺数名,所以私载无照客民,而获其利者也。牌照内,大船水手二十五、六名,实在止有十七、八名;中船水手十七、八名,止有十一、二人;或遇飓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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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驾驶,间有误事。出口入口,文武员弁因以为利。如鹿耳门查验,每空名例银五钱;惟恐其不多耳!无照客民,或为盗贼;风大人少,或至覆舟。通同作弊,可为浩叹。
  民生各遂家室,则无轻弃走险之思。台俗婚娶论财,三十老女尚有待年不嫁者。此等怨旷,最足伤天地之和、召水旱之灾,所当急为严禁。凡民间室女,年二十四、五以上者,限三月之内逐一嫁完;违者,拿其父兄治罪。
  广东饶平、程乡、大埔、平远等县之人,赴台佣雇佃田者谓之「客子」;每村落聚居千人或数百人,谓之「客庄」。客庄居民,朋比为党。睚小故,辄哗然起争,或殴杀人匿灭其尸。健讼,多盗窃,白昼掠人牛,铸铁印重烙以乱其号(台牛皆烙号,以防盗窃;买卖有牛契,将号样注明)。凡牛入客庄,莫敢向问;问则缚牛主为盗,易己牛赴官以实之。官莫能辨,多堕此计。此不可不知也。
  客庄居民,从无眷属。合各府、各县数十万之倾侧无赖游手群萃其中,无家室宗族之系累,欲其不逞也难矣。妇女渡台之禁既严,又不能驱之使去,可为隐忧。鄙意以为宜移文内地,凡民人欲赴台耕种者,必带有眷口,方许给照载渡,编甲安插;台民有家属在内地者,愿搬取渡台完娶,许具呈给照,赴内地搬取,文武汛口不得留难。凡客民无家属者,在内地则不许渡台;在台有犯,务必革逐过水,递回原籍。有家属者,虽犯勿轻易逐水。则数年之内,皆立家室,可消乱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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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人未知问学,应试多内地生童;然文艺亦鲜佳者。宜广设义学,振兴文教。于府城设书院一所,选取品格端正、文理通优、有志向上者为上舍生徒,延内地名宿文行素著者为之师,讲明父子、君臣、长幼之道,身心、性命之理,使知孝弟忠信,即可以造于圣贤。为文章必本经史古文、先辈大家,无取平庸软靡之习。每月有课,第其高下而奖赏之;朔望亲临,进诸生而谆切教诲之。台邑、凤山、诸罗、彰化、淡水各设义学,凡有志读书者皆入焉;学行进益者升之书院为上舍生。则观感奋兴,人文自必日盛。
  台民未知教化,口不道忠信之言、耳不闻孝弟之行。宜设立讲约,朔望集绅衿耆庶于公所,宣讲圣谕广训万言书及古今善恶故事,以警动颛蒙之知觉。台属四县及淡水等市镇村庄多人之处,多设讲约,著实开导,无徒视为具文;使愚夫愚妇皆知为善之乐,则风俗自化矣!讲生就本地选贡监生员;或村庄无有,则就其乡之秀者,声音洪亮,善能讲说,便使为之。官待以优礼,察其勤惰,分别奖励。
  台湾地方寥阔,兵防未增,民俗悍骜,好为倾侧;虽太平无事,不可忘有事之备也。若收纳拳勇,免其差徭,练为乡壮,教之步伐止齐,岂出官兵下哉?道府四县及淡水同知各设乡壮三百名,无事则散之农贾,有役则供我指臂,此古者民兵之法也。民兵不能给粮,在用权术驾驭之。台民好近官长,以为荣耀;但时召至衙斋,与之谈吐如家人父子之相亲切,课其武艺、教之战法,则人人自以为官长腹心,无不踊跃从事。但须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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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有方,无使藉势凌民;则多多益善,不必限定三百数矣!鄙见如此;恐或畏其烦难,则不如实心举行保甲,联「守望相助」之规、严「窝隐匪类」之禁,亦救时急务也。
  台地未有城池,缓急无以自固。砖石围筑,费重事繁,钱粮无从出办;唯有种植刺竹为城。而竹城亦需工本,欲以白手空拳为国家设险守御,不劳民、不伤财,此大难事;然肯以实心行之,亦无难也。先定其规模,量明丈数,不动声色,凡庭审轻罪应责者,每一板准种竹五株自赎,廿板百株矣;应枷者,种二百株亦准免。但必于临刑时亲询其有力情愿,然后罚之;不愿,勿强也。无求速成、无立意要罚,只是常存此心,顺其自然;守令俱皆如此,不半年城可成也。城门各筑敌楼;如力有未及,植木栅暂蔽内外,亦可守御。若有馀力,更于竹外留夹道三、五丈,另植刺桐一周,广尺密布,又当一重木城。外挖一濠限之,濠外采山苏木子撒种,当春发生,枝坚刺密,又当一层保障。再于刺桐城边,量筑窝铺数十座,以当台,为登陴守御之所。台相离,以左右力管到之处为准;接连建筑,使敌不得近城。西面人家临海,无地可容竹桐,筑灰墙为雉堞,便施鎗,不啻金汤之固也。台竹之性,与内地不同:内地竹无根不活,台竹一株可截三段植之。虽罚多种,不以为病也。刺桐一树可砍作百十株,插地皆活,尤易易者。惟敌楼土墙颇费人力,由此扩充以渐致之可耳。天下事成于有心人,无难为也。
  台地不蚕桑、不种绵苧,故其民多游惰。妇女衣绮罗、妆珠翠,好游成俗,则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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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政不可缓也。制府满公保抚闽时,尝著蚕桑要法,绘十二图,颁行郡县;台土宽旷,最宜树桑,可仿而行之。漳、泉多木棉,俗谓之「吉贝」,可令民于内地收其核赴台种之;并令广种麻苧,织纴为冬夏布。妇女有蚕桑纺绩之务,则勤俭成风,民可富而俗可美也。
  台湾田粮与内地不同:内地计弓论亩,台湾计戈论甲。每戈长一丈二尺五寸,东西南北各二十五戈为一甲,每甲约比内地十一亩三分有奇。上则每年徵粟八石八斗。谷价贱时每石三钱,是每甲徵本色银二两六钱四分,较内地加倍;若谷贵则不堪矣。或有虚令折色每石七钱,则又倍之倍矣。但新辟土肥,丈报未必皆实,又或荒埔硗瘠、溪谷冲淹,乍垦乍弃,不登版籍之地,可以截长补短;故其民亦不甚病。然台邑地方窄狭,不比凤、诸,台邑民亦将不堪重赋矣。切不可轻议丈量,为清亩加赋之举。海外地土肥硗无常,地震、水冲,沧桑倏变,恐其后有额无田,为官民之累不少;若有意量丈,则须合台、凤、诸三邑酌量匀配,勿致偏枯,方为尽善。万万不可加赋,惟募民垦辟,使地无遗利,则赋不期加而自加矣!
  台地彰化县地多荒芜,宜令民开垦为田,勿致閒旷。前此,皆以番地禁民侵耕;今已设县治,无仍弃抛荒之理。若云番地,则全台皆取之番,欲还不胜还也。宜先出示,令各土番自行垦辟,限一年之内,尽成田园;不垦者听民垦耕,照依部例,即为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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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令民贴番纳饷,易地开垦,亦两便之道也。
  台湾旧有官庄,为文武养廉之具。今归入公家,各官救口不赡矣。夫忠信重禄,所以劝士,况官人于遐方绝域,欲用其身心而冻馁其妻子,使枵腹为国家办事,非情之平也。既不许挈眷之官,而三载任满,又令以升衔再任三载,六年海外,抛弃家室,谁能无忧内顾?又赏赉捐输,百无所出;不能得人死力,未有不怠乃公事!上焉者闭户茹蔬,为僧为佛;下焉者取偿于百姓之脂膏,为鹰为虎,熟与抚绥吾民哉!朝廷蠲租赈恤,动以百千万计,何爱此微末之刀锥?谓官佃多不法,能为盗贼;则不法岂独官佃?治得其道,盗贼可化为良,况佃乎?陷台诸贼,半属游手、半系衙蠹,岂皆官佃为之与?鄙意以为官庄犹古公田,古藉民力助耕,今官自养佃,较公田更不病民;旧庄虽没,新地可再垦也。查台北有竹堑埔沃衍百馀里,可辟千顷良田,又当孔道冲要。曩以弃置荆榛,故野番敢于出没,截杀行人;垦为田园,番患自息。但地大需人,非民力所能开垦;莫若合全台文武各官就此分地垦辟,各捐赀本、自备牛种田器,结庐招佃,永为本衙门恒产。此不独一时之利,千万世之利也。台地素腴,随垦随收;一年稻谷可足本钱,二年、三年食用不竭。以天地自然之利,为臣子养廉之资,又可袪番害、益国赋、足民食,此一举而数善备者也。
  澎湖孤立海中,无田地,不生五谷,全赖台米接济。而澎民贫乏,不能预备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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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之粮;载米太多,亦无售处。必须食尽,乃复再籴。若飓风连绵一、二月,米船不至,则阖岛嗷嗷待毙矣。切须于澎湖建仓积谷,或行社仓捐输之法,或就台、凤、诸三县仓粟估定价值拨载万馀石,积贮澎湖仓。遇米船不接之时,副将、巡检发粜济急,将价再买补仓。使澎民无饿莩之患,此举确不可易。
  土番顽蠢无知,近亦习为狡伪。新港、目加溜湾、萧、麻豆四社近府,刁猾健讼;哆啰啯、诸罗山次之;凤山以下、诸罗以上多愚昧浑噩,有上古遗意。然俱皆供办车辆策应兵役以及差徭络绎、走递公文,劳苦较台民十倍。向有社商头家包揽货物,代番纳饷,名曰「社」。番终岁所捕之鹿与畜产、布缕皆为社商所有,朘削不堪。今社商已行禁革,而传译、输纳,非通事不办。县官每岁佥立通事,换牌之时,有花红规礼,自数十金至六、七百金不等;重利轻贷,夤缘必得,而取偿于番,酷虐较社商更甚。经诸罗令周钟瑄通详禁革,署令汪绅文再行申禁,令各番自立通事,稍予辛劳。而恶棍、讼师,或夤缘道府衙门,给牌夺充;又有谋夺不遂。唆番生事,焚劫良民,重赂土官,谋革现在通事:此社棍之害也。通事之剋剥、社棍之唆谋,均当惩创;无虐无纵,使番黎安居循法、乐役趋公,乃大中至正之道。而近时制抚禁饬番车,不许供应兵役;甚至出军搜捕,亦令兵丁自负载帐房粮草。此法万不可行,使土番渐不安分,莫肯服役,事事与汉人角较,亦欲如中国所为,害将有不可言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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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山生番好出杀人;然必深林密箐可以藏身,乃能为害。若田园平埔,无藏身之所,则万万不敢出也。荆棘日辟,番患自消,是莫如听民开垦矣。番闻鎗之声则惊逃,数日不敢复至。此可以番和番,招徕归顺。招徕既久,渐化渐多,将生番皆熟。是又为朝廷扩土疆、增户口贡赋也。若画地禁民入番界,是亦一道;然但能使民不入,不能使番不出。画去一尺,则出来一尺,势必举全台而尽画之,乃不能浮海入内地。而日本、荷兰能浮海入内地者又将鹊巢鸠居,为边疆之患害,恐生番亦不能保其有也。
    (原评:治台有法,立法在人;准王政以立言,而归本于一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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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郝制府论台湾事宜书

  台湾海外岩疆,幅陨辽阔,高山大谷踞其中、平原广野敷其外,四面汪洋,万里金汤之固也。民番杂处,奸宄孔多,喜乱乐祸,习与性成;虽时际隆平,亦难保百年无事。今北路土番,狡焉梗法,公行拒敌,伤害官兵;当局不能扑除,反议招抚,损威示弱,殊为非计。大人躬膺简命,总制岩疆,旌节所临,邪气自靖。乃蒙不弃拙,念及废员,既倍三请之慇,欲为后车之载;弗能如命,实切悚惶。大人不以为罪,俾效蠡测,条列此行事宜及海外番民情状。虽纸上谈兵,未必有当高明之采择,而一日知己,山岳情重,始终默无一言,于心亦觉不安!姑就昔时马迹所经,揆度情势,以当刍荛之一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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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能合机宜,略有补益?则非废员之所敢知也。
  台湾机括,全在厦门。不但咽喉控扼,且信息易通,一切呼应便捷。宜兼程赴厦驻劄弹压。先飞差星夜至闽,知会将军抚提并檄中军副将赍捧印信,率领办事书役迅到厦门伺候;一面奏闻。俟土番平定,然后往驻省城,则可以安海外之人心,亦可使军前将弁震悚用命;庶合大臣绥靖封疆之体,不负圣主倚赖之心。
  土番顽蠢,虽恶有限。所虑客民附和教诱,或乘机攘夺,我师难于兼顾,便恐滋蔓。今幸民人安静,然亦不可以安静而忽之。宜大张文告,慰谕台中善良,各安生业。军士经行地方,不许妄动民间一草一木,无骚扰惊惶之患;并令有司密为防闲。稍有萌,立即除去。倘一、二无知与番同谋,往来接济,许所亲首报;免其株连,酌量酬赏。则民人不敢有邪心,番可剿殄也。
  土番穿林飞箐,是其长技。所虑深藏内山,无无影,得苟延旦夕之命。兹作乱者,闻系大甲西、大甲东、牛骂、沙辘、水里、猫雾、阿里史、朴仔篱等社,通共逆番不过二千人。查猫雾至彰化县仅三十里,水里、牛骂、沙辘四五十里,大甲西、大甲东二社止隔一溪,亦与诸社相连,皆在孔道平坦之中;惟岸里山介在牛骂、沙辘二山间,中有阿里史、乌牛栏、扫、岸里、朴仔篱五社,号为山深险峻。今官兵已到阿里史、朴仔篱,而岸里、扫、乌牛栏三社尚无作乱。是以台镇吕某遣令岸里、后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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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招抚,则野心未齐,势尚涣散;可以严饬将弁奋勇扑灭,剋限一月为期,务必荡平清廓。倘日久滋蔓,将猖獗难制,则军法不可不肃也。
  山中草茂菁密,土番得以蔽体;所至焚烈,最为机宜。但今发荣盛长,有火难用。其实夏日酷热,午后风发可乾,薪草引燃,长风鼓煽,虽湿亦烧,不可忽也。林菁路杂,险阻难行,宜用近社番为前导,重悬赏格,以番攻番。查康熙三十八年,吞霄土官卓、卓雾等作乱,北路参将常太多致糖、烟、银、布以啖岸里番,使击吞霄,遂平、雾;即今之岸里社番不与作乱者是也。诸番惟岸里最强,扫、乌牛栏亦在其内。重赏之下,何求不获;况所需不过红绿色布、糖、烟、食盐、木屐等类,未为大费。即左右稍远之番,无不可以智计驱遣,在台帅之善驭之耳。
  番箭镞如利刀,锋长五、六寸,或蘸毒药,百发无虚;宜用木盾御之。盾式高与人齐,用两板凑合如屋脊然;内结绳纽,可携可佩;中藏棍柱一条,钉以钩连活铁,使可撑持植立;左右酌开铳眼,以便施发鎗。两盾并行,见敌则合。一人执盾,止持短刀,两手钩镰鎗随之而行。若遇番多,则诸盾皆合,如木马营垒之势;左右藤牌辅翼,鎗连环,势不可当。凡番箭皆著盾上,则彼技已穷,可一举歼灭也。
  山深番野,全赖火震叠;弓矢之威,非所畏也。宜多用手,并于厦门制备火药铅弹,遣官运赴军前,多多益善。有馀则存贮台库,为镇营他日之需。不可限定某时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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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千斤、某时发几百斤,惜小费而误大事;在操家者且不可,况海外军机乎!时人通病,所宜切戒。
  大兵剿逆,逆番不得耕种,则绝粮甚易,接济宜防。盐、铁二件,尤为山中所少;番不能淡食,又不能不用箭镞;二者急需,比粮更甚。向皆汉民及外社狡番私藏盐、铁,阴售重价;今既作乱,则此等亟宜杜绝,留心防察,厉禁而痛惩之。无接济之人,则不能持久,此亦一切务也。
  旌节到厦,宜遣官赴台宣示威信;条教号令,焕然一新。并捧令箭督催进剿,以熟悉风土有胆略者充之,即留军前听用。如诏安营守备林君卿、水师提标中营千总杨瑞,皆前此征台出力之人,而林君卿汛守半线(即今彰化县也),逆番情形尤所习谙;二弁皆颇有忠赤,干练可用。若令赴台随师,当有裨益;并军前一切行径机宜,许其不时密禀,亦可以防壅蔽。
  某官素称勇敢,临阵肯前;辛丑征台,甚为出力。今屡次损威,似见小敌则怯,殊不可解;大抵官怠于宦成,身家念重之故也。此公才技可用,止待士卒寡恩及「傲上」二字,是其一生病痛。人才难得,不可遽行纠参;但留心驾驭之。到厦即作手札,极称其前此功能,并以见在责成;危词悚动,使之激厉奋发。有善必奖、有过必规,推诚置腹以示栽培,俾其芒刺常常在背,而又心感宽大玉成之恩,则剋日奏功不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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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谷最利士兵,召募壮丁,随师杀贼,亦良策也。闻台镇募得三百人,人日给米一升、小钱二十,不数日散去二百馀人,此必然之势耳。一月六百小钱,周年不过四两,未及伙兵半饷,何能得人死力?且曩岁壮丁征台,台平之后,制府尽檄裁去,求一名粮不可得,龂龂怨恨;赖台镇沉檄不行,力为详请,众心始安。迨允给名粮,又分发八郡,离家或数十日,不愿就饷者多矣!嗣是众心灰冷,莫肯复蹈前辙。今若欲用壮丁,宜稍加之情意。日给略为宽裕,开诚布公,如手足骨肉之亲切;事平之后,计功擢用,下者安顿名粮,无俾失所。使有依恋之心,则人人皆可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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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郝制府兼论台湾番变书

  得潮州家报,具知宪驾临潮,存问鼎元之家;赐米盈仓,嘉殽旨酒罗列满庭。重以手书慇勤,称许逾量;捧读之下,惶恐殊深。自念穷阨废员,饥寒乃其分内。两载士民供给,已觉赧颜;继以全郡同寅上官周恤,又逾一载。正在恧无地,欲为还乡之谋;何期西江之流激自天外,宪恩广厚一至于斯!夙夜思维,不知将来何以为报也。东望三山,再拜稽首;匪敢言谢,用志隆情。
  近闻台北土番,复有崩山等社猝至彰化县治骚扰作。此曹不知宽大之恩,欲以毛发试洪炉之焰;自速其死,无足矜怜。冬春沙辘之变,兵威未振,招抚遽行,窃已疑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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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计。谓当消衅未萌,免动兵戈则可;既已劳师两月,弗能取胜,然后招之使来,以示怯弱,养成骄恣,固知不能无复起之患也。为今之计,宜大震军威,连根扑灭,使他社番彝知国法万不可犯,然后一劳永逸。台镇请兵三千之意,想亦如此。似当稍假便宜,使之奋励立功;多继火,以足其用;更制木盾,以御药箭。焚山烈泽,直捣廓清,亦易易耳!
  但飞咨内地调兵三千,似觉招摇耳目,或滋宵小之疑。不如在台招募土兵,仿戚继光分号编伍、一日成军之法,召集易而成功速。盖山谷崎岖,官兵不如民兵之利;选择精壮,雷厉风行,临海千里,不如就地取材之捷也。或以事平之后,有易集难散之虞。则北路地方千里,兵力本弱,安居无事,尚且宜议增防;况今逆番出扰,已有明徵,亡羊补牢,宁能稍缓?
  彰化上下四、五百里,仅委之守备一营四、五百之兵;此当改设游击,增兵五百无疑也。去岁阅邸抄有淡水同知移驻竹堑之议。不知张宏昌失事,何以乃在沙辘?必竹堑未垦,无村落民居之故耳!竹堑居彰化、淡水之中,距彰化县二百四十里,一路空虚,上下兵力俱皆不及。宜移同知驻此,以扼彰、淡之要,联络数百里声援;然后台北上下,血脉相通。似应请旨特设参将一营、兵一千,同驻其地;棋置村落,招民开垦。计竹堑埔至凤山崎宽平百馀里,可辟千顷良田,向以无民弃置,致野番出没为行人患。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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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设官兵,则民不待招而自聚、土不待劝而自辟,岁多产谷十馀万,为内地民食之资,而野番不能为害矣!二处添设之兵皆当另募,然后内地防汛不至空虚;宜一面奏闻,一面募用先得新兵一千五百名,协剿番逆,廓清更易。古人搏鼠,亦用全力,不肯以其小而忽之。部覆准行之后,即以分防两营,照在台各营例,年满内地拨换,或将竹堑一营屯田,俾立室家,作土著;与各营班兵,为主客相维之势,尤防范之最密者也。
  方今西陲用兵,宵旰念;东方海外微茫疥癣,以大举速灭为要。不可欲图省事,反致蔓延。大人妙算神威,必有出人意外,非废员所能窥测;但感佩盛情,不觉自忘其固陋,欲妄抒千虑一得之愚。惟大人谅其心而恕其罪,则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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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武纪略                     魏 源

    (天下有城郭之国、有游牧之国、有舟楫之国。穹帐骑射,风驰雨骤,此游牧之所长也;涛驶火攻,履危狎险,此舟楫之所长也;深沟高垒,清野坚壁,此城郭之所长也。自上世以来,中国有海防而无海战。即汉之楼船浮海击瓯越、朝鲜,魏青州军自海道讨公孙度,刘裕遣兵自海道袭番禺,唐自东莱渡海趣高丽,皆仅济师于海道而非交战于海中;以元太祖之兵力,而十万兵舶覆于日本。故水陆舟车,自古异用。惟明则太监郑和骋兵船于西洋,郑成功夺红夷之岛国;彼二郑者,固中国之一奇也。方其请漳泉、请海澄,何异于西夷之索港口?犯温台、犯金陵,何异于西夷之闯内地?而矱发之令,何异于今日之禁?国初所以制之,不过迁沿海、弃舟山,以断煽济而杜牵制,卒駾喙喘息而不敢复獗。诚能以薙发之制禁、以清野之法断接济、以坚壁之法御火攻,可不遏自绝,寇可不战自困;是之谓以守为战,以守为款,以内修为外攘。故著国朝防海家法可考者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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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戡定台湾记

  台湾亘闽海中,袤二千八百里、衡五百里,与福、兴、漳、泉四府相直;距澎湖约二百里、厦门约五百里。其山北起鸡笼、南尽沙马埼,千里有奇;惟山西东两面沃野,自海至山,浅阔相均,约各百里。大于琉球,埒于吕宋。自郑氏以前,中国人无至其地者,皆生番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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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大业中,虎贲将陈棱一至澎湖,东向望洋而反。宋史谓:『澎湖东有毗舍耶国』;即其地也。元置巡司于澎湖;明初废之。嘉靖中,海贼林道乾窜据台湾,为琉球人所逐。天启中,日本倭逐琉球而踞之。荷兰红毛夷求香山、求澎湖于中国而不得,乃以重币啖倭,求台湾一互市地。旋诱以天主教,又逐日本倭而有之。及国初,而为郑氏所据。
  郑芝龙者,泉州人;初附倭,家于台湾。倭败去,芝龙以其人众,舟楫横于海。崇祯中,巡抚沈犹龙招降之。屡平剧盗,积官至都督同知。会闽大旱,芝龙言于巡抚熊文灿,以舶徙饥民数万至台湾,人给三金、一牛,使垦荒岛;渐成邑聚。
  时郑氏已去台湾,惟荷兰夷二千距城中;流民数万,散屯城外。荷兰专治市舶,不敛田赋,与流民耦俱无猜。鸿荒甫辟,土膏坟盈;一岁三熟,厥田惟上上,漳、泉之人趋之如归市。
  郑成功者,芝龙取日本倭妇所生子也。当明季唐王隆武、桂王永历之际,起兵海上,屡寇闽、浙、江南。及顺治十七年自江南败归,乃夺台湾为窟穴。时荷兰二城,已置揆一王守之;与南洋吕宋、占城诸国互市,渐成都会。适其主会计之臣负帑二十万,恐发觉无以偿,乃走投成功,请为兵向导。成功览其地图,叹曰:『此亦海外之扶馀也』。十八年,先以百艘舶澎湖,进图鹿耳门。门外向有浅沙数十里,海舟不能近岸,红毛夷又沉大艘塞港口;及是,潮骤涨丈馀,数百艘倏抵岸。红毛仓卒不支,遂克赤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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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壁王城。其城乱石叠砌,火煅成灰,融为石城,坚凝不受,半载不下,乃塞其水源困之;且与约曰:『予我先人故土者,子女玉帛任尔所之』。解围退三舍,荷兰乃以大舶迁国。
  成功既有台湾,与所据金、厦二岛相犄角。又礼处士陈永华为谋主,辟屯垦、修战械、制法律、定职官、兴学校、起池馆,以待故明宗室遗老之来归者。以赤崁城为承天府,置天兴、万年二县。招来漳、泉、惠、潮之民,污莱日辟。
  是年,弃芝龙于市,郑氏在京者皆伏诛。诏沿海居民,三十里界外尽徙内地;禁渔舟、商舟出海,以杜搆煽。
  康熙元年,成功卒,年三十有九。长子经守厦门(案郑经,官书皆作郑锦;殆二名也),入台嗣立。成功弟世袭谋据其位,为经所杀。我靖南王耿继茂、总督李率泰贻书招经,经请如琉球、朝鲜例,不登岸、不薙发、(不)易衣冠;不报。
  是年,监国鲁王,亦卒于台。二年,明桂王亦灭,而经犹奉其永历之号。三年,继茂、率泰、施琅、黄梧等进兵,并檄荷兰夹板船会剿,克金、厦两岛,降其众万有八千;经遁归台湾。而浙督赵廷臣亦禽张煌言于南田之悬山奥岛,寇悉平。授施琅靖海将军,以降将周全斌、杨富副之,进讨;会阻风罢兵。
  六年,琅入京复陈进兵事宜,部议寝之。七年,诏大臣明珠、蔡毓荣赴漳招谕,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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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以海外琉球、朝鲜例为词。是时郑氏衰弱,不敢内犯。
  十有三年,而三藩难作。靖南王耿精忠,执总督范承谟反福建;告援于郑氏,许以漳、泉二府给之。台人大喜,亟渡海而西,与耿氏合从;精忠旋悔,不践割漳、泉之约。闽中故多郑氏旧部曲,海澄镇总兵赵得胜与其属刘国轩、广东潮州总兵刘进忠皆叛,降于经;于是,经自取泉、取漳、取潮。耿、尚皆诉于吴三桂,三桂令尚之信割惠州与经盟,申画疆界;然不获成。乘耿氏与王师抗,旋尾其后,取汀州,运台米内渡济师。
  精忠前后受敌,十五年乃反正,导康亲王傅贝子之师攻郑氏。
  十六年,我师收复漳、泉、邵武、兴化,其惠、潮亦反正;经遁入厦门。贝子傅拉塔卒于军,以贝子赖塔继之。
  十七年春,郑氏复出沿海,进下城堡十馀。诏复迁沿海居民,画界如旧。
  十八年,经将刘国轩、吴淑、何祐等分道入犯。总督郎廷相檄调官军,四路进剿。大战兼旬,海澄公黄芳世、都统穆赫林、提督段应举皆失利(案是时前海澄公黄芳度已于十三年漳州破时遇害矣)。国轩围之于海澄,环堑树栅。我援军至,国轩恐内外受敌,故开一面纵之入,以耗城中粮;围复合。夏六月,城中食尽;陷官军三万馀、马万匹,都统、提督以下皆死焉。诏罢郎廷相,以姚启圣代之;以吴兴祚为巡抚、杨捷为提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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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国轩乘胜下漳平、长泰、同安,略取南安、惠安、安溪、永春、德化诸邑。国轩自围漳,遣兵围泉,而断漳州之江东桥及泉州万安桥,以拒官军。康亲王驻军福州,不敢救。提督杨捷复惠安,巡抚吴兴祚、将军贝子赖塔复漳平。杨捷遣兵袭破陈山坝,以出万安桥之背与大兵夹攻,夺其桥,沉其舟;而巡抚、贝子军阻江涨,亦得翰林李光地引出安溪间道,遂解泉围。国轩与吴淑、何祐等以兵五万分军漳州龙虎、蜈蚣二山,势甚盛;漳城兵少,哈哩达、耿精忠欲弃城避其锐。姚启圣闭城,偃旗鼓,乘大雾,突出精兵五千冲之;贼阵乱,自相踣籍,连破十六营,斩四千馀级,复长泰、同安。然贼犹据江东桥不退;至是,杨捷军赴援,复与启圣夹攻,力战克江东桥,尽夺险要,漳、泉之路始通。
  国轩遁还海澄;海澄三面环海,其陆地一面复掘濠引潮,以阻大军,不时出犯江东桥诸营,窥漳州,兼列艨艟守诸岛。
  相持一年不决,乃议厚集舟师,水陆夹攻;并檄荷兰夹板船为助。时吴三桂已死于湖南,我水师破岳州,诏水师提督万正色督湖南、江、浙战艘二百由海赴闽。而姚启圣、吴兴祚新修三百艘亦成,配兵三万;启圣等复纵反间离其党与重赏购募,先后降伪官四百馀员、兵万有四千,即分隶水师用以进攻,并约其守海坛之将为内应。于是不俟荷兰船至,启圣与捷克复海澄,万正色以水师克复海坛。水陆并偪厦门,复降其戈船将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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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贵,得其舟师;乘势捣袭诸澳,诸寨悉破。郑经及国轩等遂弃金、厦二岛,归台湾;十九年春夏也。
  八月,康亲王还京师,留兵守金、厦二岛。于是,贝子赖塔与经书曰:『自海上用兵以来,朝廷屡下招抚之令;而议终不成,皆由封疆诸臣执泥削发登岸,彼此龃龉。台湾本非中国版籍,足下父子自辟荆榛,且眷怀胜国,未尝如吴三桂之僭妄;本朝亦何惜海外一弹丸地,不听田横壮士逍遥其间乎!今三藩殄灭,中外一家,豪杰识时,必不复思嘘已灰之焰,毒疮痍之民。若能保境息兵,则从此不必登岸、不必薙发、不必易衣冠,称臣入贡可也。不称臣入贡亦可也。以台湾为箕子之朝鲜、为徐市之日本,于世无患、于人无争;而沿海生灵,永息荼炭,惟足下图之』!经报书,请如约,惟欲留海澄为互市公所。姚启圣不可,议遂格。
  二十年,姚启圣、吴兴祚疏请沿海民展界复业;从之。初,闽人当成功世,内输官赋,外应郑饷,十室九匮。及耿、郑之乱交作,杀掠所至,不知谁兵。闽中驻一王、一贝子、一公、一伯,将军、都统以下各开幕府;所将皆禁旅,居民居、食民食,役其丁壮而渔其妻女。又迁沿海之界,流离内徙。至是,凯旋息肩,其驱掠而北者尚数万。姚启圣请康亲王下令禁之,且捐金赎还者二万。
  启圣在闽,靡财似泥沙,耳目海岛;官帑不足,则回易贸迁以济之,前后挥霍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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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郑经在厦门时,有嬖人施亥者,姚启圣密赂使为间,约诱经至海口而伏兵禽之;郑氏大享将士,复赂其庖人,谋毒而歼诸。皆不克而死。
  会经卒。其长子克长而才,然乳婢出也。成功时即有人搆经父子,谓贼不当为世孙辱国。及成功没,经连年出兵在外,用陈永华言,命子克监国;晚败归台,又日近醇酒妇人。克监国二载,礼贤恤下,谨法令,物望归之。而群下惮其明察,经诸弟亦不利其立也,侍卫冯锡范先以计罢陈永华兵柄,永华郁郁死,克失助。时成功妻董氏尚存,复入间言,遂袭杀克,而立次子克塽,袭延平王;幼弱不能莅事,事皆决锡范。于是,郑氏遂败。
  行人傅为霖,密约十三镇同日发难;事泄,锡范并搆陷续顺公沈瑞而有其赀,人心益失。国轩居台,而被刺者再,皆姚启圣所使也。
  二十年,启圣奏:『郑经死,子少、国内乱,时不可失;水师提督施琅习海道可用』。内阁学士李光地奏亦同。
  二十二年六月,将出师,启圣欲候北风直取台湾;施琅欲乘南风先取澎湖。奏言:『澎湖不破,台湾无取理;澎湖失,则台湾不攻自溃。请以战舰三百、水师二万□□讨贼,而督臣留厦门济饷』;从之。
  时国轩守澎湖甚严,集据港口,舟不得泊。我军次七罩湾,水驶石恶;适潮涨石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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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乘以进。国轩沿岸筑垒,环二十馀里,间垒列。会风夜发,怒涛山立,我舟师前锋簸扬飘散,贼舰四面围攻。琅亲督大冲其围,矢集琅目,几殆;力战,得解。时国轩自率众二万泊牛心湾,而别屯万兵于鸡笼屿相犄角。我军惩前战被贼夹攻,乃议分三路:以五十艘出牛心湾、五十艘出鸡笼屿为奇兵,分贼势;而琅自督五十六艘分八队,攻其中坚;以八十艘继后。每路中复各分三队,不列大阵;惟约以五艘攻其一艘,人自为战。酣鏖竟日,声震数百里;焚其百馀艘、杀其兵万有二千。凡海洋占候,云合风生,雷鸣风止。是日将战时,黑云起,贼方相贺;忽闻霹雳,皆错愕,遂大败。国轩由吼门冒险突围逸,官军乘胜进台湾。至鹿耳门,胶浅不得入;泊海中,十有二日潮不至。忽大雾,潮高丈馀,舟师浮而入。郑氏皆駴曰:『先王得台湾,鹿耳门涨;今复然,天也』。
  七月,遣使议降,施琅、姚善圣奏闻。八月,敕至,于是国轩及冯锡范以郑克塽降;缴上成功所受明延平郡王、招讨大将军金印各一,公、侯、伯及将军、都督等银印五,籍土地户口府库军实以献。台湾平,时康熙二十有二年秋也。琅由海道报捷,七月抵京师;而姚启圣由内地驰驿,后二日至。诏封琅靖海侯。克塽入都,隶汉军,授公爵;国轩、锡范皆伯爵。郑氏自成功传三世,凡割据三十有八年。始,黄梧之降也,言郑氏石井山祖墓形势昌雄,宜之,泄其王气。于是晋江县之大觉山、南安县之覆船、橄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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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坑诸山五墓皆毁,惟某山祖墓号「五马奔江」者不知所在。至是,克塽请以成功及经之丧归葬南安。
  收其地,署台湾府诸罗、台湾、凤山三县,西为澎湖厅;其后分诸罗北为彰化县,又北为淡水厅。设巡台御史;旋改兵备道。总兵辖水陆兵八千,澎湖副将水师二千;其后复增兵额万有四千,称重镇焉。
  臣源曰:中国山川两干,北尽朝鲜、日本,南尽台湾、琉球。过此,则落漈尾闾,亦名「万水朝东」,舟楫所不至;故琉球、日本以东之国无闻焉。台湾地倍于琉球,其山脉发于福州之鼓山;自闽安赴大洋为澎湖三十六岛,又东渡洋百里至台湾。为中国之右臂,可富可强,可战可守。方郑氏之初平也,廷议以其孤悬海外,易薮贼,欲弃之,专守澎湖。施琅以为天下东南形势,在海而不在陆;陆之为患有形,海之薮奸莫测。台湾虽一岛,实腹地数省之屏蔽,弃之则不归番、不归贼而必归于荷兰,恃其戈船火器,又踞形势膏沃为巢穴,是藉寇兵而资盗饟。且澎湖不毛之地,不及台湾什一;无台湾,则澎湖亦不能守。诚深识遐虑之言哉!初,朝廷以沿海奸民逋逃通寇,下迁界之令,移沿海居民于内地;荡析流离,又失海上鱼盐之利。于是总督范承谟,再疏而复之。台湾已服,尚禁商舶出洋互市;则施琅、蓝鼎元等屡议而开之。至漳、泉仰给于台米而禁其流通,台民渡海以亿计而禁其携眷;则高其倬、吴士功慷慨而陈之。于是开鼓铸之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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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乡试之号,易竹树之城,辟生番之地,诚所谓仁者设其施、智者申其辩、勇者奋其断,而海国之民,熙熙攘攘,始游化日。观其经营条画,亦贤人君子筹国之所缠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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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重定台湾记

  雍正元年,宪皇帝即位。诏曰:『台湾自古不属中国,我皇考神武远届,拓入版图。末年逆贼朱一贵倡乱攻陷全台,诸臣夙禀方略,士卒感戴教养之恩,七日克服,破贼数万。当皇考春秋高迈,威播海外,所有立功将士,其各加等议叙』。呜呼!感矣哉!师武臣力,如圣祖之世,而犹有此患。
  考康熙六十年夏四月,台湾朱一贵之叛,激于知府王珍税敛苛虐、滥捕结会及私伐山木之民二百馀,淫刑以逞。凤山奸民黄殿、李勇、吴外等因民弗忿,又窥台吏文婪武嬉,遂谋变也。以一贵朱姓,可托明裔。而一贵贩鸭,旦暮出入,自成行列;煽乌合数百,夜劫冈山塘汛,揭竿荷耰无器械。
  冈山距府城三十里,疾趋掩之,立可扑灭也。总兵欧阳凯闻警,集众议。游击刘得紫最知兵,请行,不许;而遣游击周应龙以兵四百及四社土番数百往。
  应龙者,庞躯有口,实无能。行五里,即止营;次日,再进十五里。贼劫榔林汛,戕把总、掠军器,应龙隔一溪不救。贼旁掠四出,于是南路奸民杜君英等,亦蠢起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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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周应龙遇贼冈山,一交绥,贼即败走入山,应龙又不追,而纵兵番焚掠近村。于是各乡皆煽于贼,树帜响应。
  南路贼攻参将苗景龙于淡水营,周应龙闻报,复行十五里;翼日遇贼赤山,方合战,应龙遽以后队遁归府城。一贵大队随之,而君英等贼别攻凤山,参将苗景龙败死,府城大震;文武各吏尽室登舟,人无固志。
  总兵欧阳凯、游击刘得紫、副将许云,率师千有五百出御之。中夜自惊扰,黎明稍集,而贼至。许云跃马陷阵,官兵继之,贼大败,退屯竿津林。时水师游击游崇功出哨笨港,闻报,亦以兵还入鹿耳门赴援。
  五月朔,朱一贵、杜君英合队数万来犯,刘得紫以兵截中路口,欧阳凯、许云、游崇功迎战春牛埔。而把总杨泰通贼为内应,刺欧阳凯坠马死,官兵大溃。刘得紫率兵还救,马踣被执,许云、游崇功血战至日中,矢俱尽,各手刃数十贼以死。于是水师游击张贤、王鼎等率兵千馀、战舰四十扬帆出澎湖,台厦道梁文、知府王珍等尽驱港内商、渔艇出鹿耳门渡海;而周应龙遁回内地。
  是日,贼陷台湾,掠仓库;复开红毛楼,大获郑氏旧贮械、硝磺、铅铁。北路奸民赖池、张岳等亦同日陷诸罗,戕参将罗万仓。凡七日,而全台陷。
  朱一贵伪称中兴王,号永和,大封群贼。公、侯、太师、将军、总兵以千计,优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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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服肩摩塞道;民为之谣曰:『头冠明朝冠,身衣清朝衣;五月称永和,六月还康熙』;盖人心皆不附贼也。
  游击刘得紫陷贼中,贼素重其名不杀,听收瘗各帅之尸;禁诸学宫,七日不食。诸生林、刘化鲤密陈诸贼可灭状,始受食,谋恢复。
  时逃官、难民皆至澎湖,澎湖协副将仓皇不知所措,亦尽室登舟,将渡厦门。百姓妇女争舟杂沓,声震海岸。守备林亮厉声曰:『朝廷以海外封疆付诸臣,正备缓急倚赖;今未见一贼,相率委去,若国事何?与其死国法,曷若死贼。请整兵船守要害,俟贼至决战;不胜我死,公等走未晚也』。驰赴海滨,拔刀驱官民家属登岸,众心始固。
  时水师提督施世骠在厦闻警,即调兵渡海;总督觉罗满保疾驰至厦门,施世骠已先二日率师出港矣。满保复调南澳镇总兵蓝廷珍至厦,使总统渡台水陆兵八千馀、船四百艘。六月朔,出厦门港;七日,会提督施世骠于澎湖,共兵万二千有奇、大小舟六百馀艘。
  方是时,台中贼党互相雄长攻击;杜君英为朱一贵败走,剽掠村庄。而淡水营守备陈策团练义勇,固守要害;又率淡水庄义民侯观德、李直三等以乡兵破朱一贵贼数万,斩贼万计。而诸罗义民陈徽等亦起兵攻复县治;旋为贼陷。
  陈策遣人赴澎、厦请兵,满保、施世骠先后发兵千七百赴援。适世骠获贼谍吴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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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于澎湖,搜获伪劄百道。吴良,澎湖把总降贼者也;穷讯之,尽知贼党内乱,百姓不附,我军士气倍奋。满保议三路进攻。廷珍与世骠言『南风已盛,南路不可泊舟;北路去府百馀里,饷运艰难,度贼必屯聚中路,宜直捣鹿耳门』。
  十日发澎湖,以守备林亮、千总董方为前锋,并率善水者十馀驾小舟于鹿耳门表识沙路,并载旗帜伏南北港。时贼以大扼险迎拒;十三日,林亮、董方以六舟冒死直进,遥望台火药累积,专以注攻中之,轰发如雷,贼死无算。众军齐集两港,悉树我军旗帜;遂扬帆直渡鲲身。鲲身者,海沙也,胶浅不能行大舟;是日海潮骤涨八尺,四百馀船倏齐薄岸。贼遁保安平镇,列队迎拒;林亮、董方复先登陷阵,蓝廷珍督大队继之,贼败走。官兵入安平镇,日犹未晡。
  是夕,施世骠亦乘潮至鹿耳门,次日至镇。贼以八千来犯安平,我兵迎贼于四鲲身;别遣小舟沿岸夹击,逐北至七鲲身濑口,复以火舟烧贼战舰。十六日,贼数万复犯安平,驾牛车列盾为阵,冒火死突。蓝廷珍亲督战于二鲲身,而林亮等别以小舟载附岸夹攻,斩溺无算。贼始退保府治,不敢出;惟沿岸列,昼夜固守。施世骠等下令戒各军无妄杀,来降者悉纵还,各树「大清良民」帜于门;惟抗拒者诛。远近胁从,望风解散。
  有西港仔义首载家属为质,愿引大兵从西港登岸,径收贼巢;施世骠即密遣林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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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方等,以兵千有二百往。十八日,蓝廷珍闻之,急白世骠曰:『此险道也,地多篁木,易设伏。且迫贼肘腋,丑党必众,而我军甚孤;若伏贼数千环攻乘我,将奈何』?世骠曰:『可奈何』?廷珍曰:『请急以大队进,而别遣将分攻各港牵制,使不得兼顾』。于是廷珍率舟师五千五百,夜指西港仔,黎明登岸;则贼与林亮等方鏖战,我军严阵设伏而进,前锋遇贼力战,伏兵突出竹林,横截贼军,左右奇兵绕后夹攻,贼大溃北。廷珍料贼必夜来劫营,初更卷帐偃旗伏蔗林间;贼果至,不见一人,大惊,伏起冲击,大败之。
  十九日,逐北至府城,贼数万皆遁。而施世骠亦分败西、南两路之贼,同日抵城。自鹿耳门至是,凡七日。廷珍报满保于厦门,而施世骠先于军中奏捷矣。
  复分遣官兵廓清南、北二路。而游击刘得紫亦于贼中拔归大营,请为乡导;淡水营守备陈策率援淡之兵南下诸罗,与大军合,北路贼党溃散殆尽。
  朱一贵走湾里溪,为村民禽献;惟逆党杜君英、杜会三、陈福寿、江国论等尚未获。廷珍购得一二,皆善待之;使转招其党。旬日,先后出降;与朱一贵皆槛送京师,磔死。台湾平。其败逃之游击周应龙及弃台逃回之道、府、厅、县讯治伏法,知府王珍剖棺枭示。先是,朝廷得施世骠捷奏,大喜;赐东珠朝帽、黄带四团龙补服。又径擢淡水营守备陈策为台湾镇总兵官,加左都督;蓝廷珍仍统兵留台湾弹压:以施世骠奏中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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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珍战功也。
  八月,台湾怪风暴雨,流火烛天;竟夜海水皆立,诸港船互相撞坏如漂败叶,或飘上平陆;地大震。翼日始霁,郡无完宅,压、溺死者数千。以风灾奏闻,发帑开仓大赈。而施世骠终夜露立风雨中,惊悸疾作,以九月望日卒于军;调广东提督姚堂代其任。
  时廷议移台镇总兵官于澎湖,而设陆地副将于府治,裁水、陆两中营归内地。蓝廷珍力争不可,提臣姚堂亦以为言。乃仍令总兵镇台,副将驻澎;特命满、汉御史各一员,岁巡台湾,察民疾苦。
  廷珍之征台也,其弟鼎元在军中;文移书檄,皆出其手。如论台镇不可移澎;又言台变皆自内起,罕自外入,鹿耳门不宜设城以资贼守,而阻攻讨;又言诸罗以北地险军单,难以控制,宜割为二县;皆不易之论。其后乾隆中用其言,分立彰化县云。
  鼎元号鹿洲,漳浦人,由贡生官至广州知府。有「平台纪略」、「鹿洲文集」,说海防甚具。或问朱一贵以前,红毛取倭、郑氏取红毛、本朝取郑氏,非皆变自外入者乎?臣源曰:耶苏不惑、红毛不乘、夷间不投、郑兵不兴、子不少、国不内乱,王师亦岂得而冯陵乎?日月蚀于外,其贼在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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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三定台湾记

  台湾不宜有乱也:土沃产阜,耕一馀三,海外科徭简,夜户不闭。然而,未尝三十年不乱,其乱非外寇而皆内贼,朱一贵、林爽文其尤著者也。
  一贵既俘,以诸罗北境辽阔,增彰化县及北淡水同知。地大物奫,漳、泉、惠、潮之民日众,寄籍分党,蘖牙其间;守土官又日朘削之。于是,民轻视吏。及其树帜械斗,动以万计;将士不能弹治,惟以虚声胁和。于是,民轻视兵。近山土沃,民垦日广,巡抚杨景素立界限之;将界外良田,尽畀生番。番不知耕,仍为内地游民偷垦。地既化外,易薮奸宄。又狱有不能结者,辄诱杀生番以归狱。于是,既驱民归番,又驱番以党贼。
  林爽文者,居彰化之大里杙;地险族强,豪猾挥霍,聚群不逞之徒,结天地会。数十年,将吏务为覆蔽不之问,党日横炽。总兵柴大纪调兵三百,使知府孙景燧、彰化知县俞峻及副将赫生额、游击耿世文往捕;驻营五里外之大墩,勒村民禽获,先焚无辜数小村怵之。爽文遂因民之怨,集众夜攻营;军覆,将吏死焉,彰化遂陷。时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七日也。
  贼初起时,总兵柴大纪适在彰化,知县俞峻请留弹压,大纪托言归府城调兵。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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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而彰化陷;十二月六日,又陷诸罗,戕知县及淡水厅同知;而凤山县盗庄大田亦陷其县。
  台湾沙土浮,不时地震。故城无砖石,皆掘濠树竹为城。府城,亦树城也;总兵柴大纪、兵备道永福等守之。贼分路来犯,柴大纪御诸盐埕桥,杀贼千计。桥距府城五十里,扼水陆交,大纪自守之,贼始不敢窥府城。
  明年正月初旬,水师提督海澄公黄仕简、陆路提督任承恩、副将徐鼎士各以兵渡海至。黄仕简檄柴大纪北取诸罗。而郝壮猷南出二十里即阻贼,顿兵几五十日始进凤山。凤山城已空,招民复业;贼混其中,吏复不觉。三月十日,城复陷,游击郑嵩死焉,壮猷遁归府城。又任承恩至鹿港,距大里杙贼巢仅四十里,亦不敢进。初,林爽文之反也,适当漳、泉二府人械斗之后。爽文本漳籍,故泉人不从乱。彰化之鹿港,贼遣伪官来收税,泉民林凑等起义一鼓禽之,故鹿港海口未失。贼所畏,惟泉人也。及黄、任两提督兵至,泉人争思助官兵杀贼;两提督不知驱策,反观望逡巡,坐失事机。
  上命总督常青为将军,往督师;以李侍尧署浙闽总督,复调广东兵四千、浙兵三千、驻防满兵千。江南提督蓝元枚,故漳人蓝廷珍之子也;习台湾事,命移赴军,与福州将军恒瑞均同参赞。分赴府城、鹿港,诛失律之郝壮猷;逮提督任承恩,以柴大纪代之。蓝元枚至台仅三月,即病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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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青、恒瑞以五月出师。离府城十里,遇贼万馀,甫交绥,即退;又请增兵万。贼以其暇,逼胁各村;不从,辄焚劫。于是,泉人亦弭首附于贼。官兵未增万,而贼已增十馀万;南路庄大田驱之以攻府城,北路林爽文驱之以攻诸罗。幸南路贼党庄锡舍来降,倒戈杀贼;城中又开红毛楼,得大十馀、大丸百馀,分路轰拒,故府城得不陷。
  而诸罗据南北之中,屏蔽府城;林爽文必欲得之,昼夜围攻。又攻盐水港、鹿仔港,以断府、县饷道。大纪皆分兵击夺之,决其堰涧,破其车,以守城兵四千战贼数万;又屡禽内应奸细,出奇兵夺贼积。诏以大纪用法严明,载入行军纪律,特授参赞大臣。常青选总兵魏大斌、参将张万魁、游击田蓝玉、副将蔡攀龙等三次往援,皆中途为贼所截;仅得入城,损兵大半。诸罗围日密,城中以地瓜、野菜、油籸充食。常青顿兵府城,恒瑞及总兵普吉保两路援诸罗兵各五、六千不敢进,反张皇贼势,奏请兵六万。
  诏解常青、恒瑞之任,以福康安、海兰察代之;又命柴大纪捍卫民兵出城,再图进取。十一月,大纪奏言:『诸罗为府城北障;诸罗失,则贼尾而至府城,府城亦危。且半载以来,深濠增垒,守御甚固;一朝弃去,克复甚难。而城厢内外义民不下四万,实不忍委之于贼,惟有竭力固守待援』。上览奏堕泪;诏曰:『大纪当粮尽势急之时,惟以国事民生为重;虽古名将何加兹!其改诸罗县为嘉义县;大纪封义勇伯,世袭罔替,并令浙江巡抚以万金赏其家。俟大兵克复,与福康安同来瞻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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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康安中途闻贼势盛,亦奏请兵而后进。上严饬之;命颁内库所藏大吉祥利益右旋螺,以利渡海风帆。十月,守风鹿港。忽一昼夜顺风,数百艘抵港口,帆樯列数里;各村庄被贼胁者,望风解散,争为乡导。声言直捣大里杙贼巢,而阴趋县治。
  十一月八日,大兵六千、义勇千馀遇贼崙仔头。海兰察率巴图鲁侍卫数十冲贼阵,矢无不中,贼披靡。遂怒马杀入,贼分伏竹蔗林邀截官兵;我兵五队分战,再败之牛碉山。即日,海兰察抵嘉义城;次日,福康安亦至。复乘胜追贼,克之于斗六门,遂捣大里杙。贼犹万馀迎拒,乘我步兵未集,先万炬来索战。我前锋千骑伏沟塍间,铳矢从暗击明,发无不中;贼遽灭火鸣鼓来攻,复寻鼓声击之。贼旋败旋进;我步骑鏖战竟夜,黎明遂克其巢。
  林爽文已携家走集集埔,乃通生番隘口也。据溪岸,垒石环数里。十二月,官兵伐箐腾而上,杀贼千馀,又破馀贼二千于小半天。林爽文先匿其孥于生番社,而自与死党数十窜箐谷,皆就擒。遂移而南,剿庄大田于牛庄,屡败贼;追至极南之郎娇,负山阻海。我舟师先截其走路,而大兵环山围之,斩、溺各数千;庄大田亦就俘。
  台湾平,其右旋白螺命即存布政司库;凡将军、总督、提督渡台及册使封琉球,则佩之以行。是年,始罢遣巡台御史及番民田界之禁。
  初,福康安之解诸罗围也,柴大纪出迎;自以参赞伯爵,不执櫜鞬之仪。福康安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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劾其前后奏报不实;以上大纪固守孤城逾半载,非得兵民死力,岂能不陷?若谓诡谲取巧,则当时何不遵旨出城?其言粮食垂尽,原所以速外援;若不危急其词,岂不益缓救兵?大纪屡蒙褒奖,或稍涉自满,于福康安前礼节不谨,致为所憎,遂直揭其短,殊非大臣休容之度!又,福康安抵诸罗后,凡有攻剿,皆不派柴大纪、蔡攀龙;而于拥兵不救之恒瑞,非惟不劾,且屡叙其战功,曲为庇护。恒瑞本应军前正法,恐骇听闻,其逮交刑部治罪,寻遣戍伊犁。
  会侍郎德成自浙江归,上以福康安所劾大纪事询之;德成因奏柴大纪在任贪黩,令兵私回内地贸易;及贼起仓卒,不早扑灭,致猖獗。又逮问提督任承恩,供亦同。命李侍尧、福康安查奏。五十三年正月,诏曰:『柴大纪前此久困围城,不肯退兵;奏至时,朕披阅堕泪。即在廷诸臣,凡有人心者,无不叹其义勇。用人者当录其大功而宥其小眚,岂能据福康安虚词一劾,遽治以无名之罪!前询李侍尧之旨,至今尚未复奏;殆亦难于措词耶』?寻李侍尧奏至,略如福康安指。福康安奏言:『大纪盐埕桥之战尚未出力,守御诸罗亦有微劳。惟以专阃大员,既不能整饬于平日,又不能扑灭于临时,皆纪律不明所致。请即解京正法』。七月,大纪逮至京。命军机大臣会同大学士九卿覆讯,大纪再三称冤;上廷讯,大纪始引咎,仍微诉其枉。诏曰:『福康安等拟大纪斩决,朕念其守城微劳,原欲从宽末减,改为监候;乃展转狡辩取死,岂可复从宽典。其即依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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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正法。黄仕简、任承恩罪均,惟一为海澄公黄梧之裔、一为任举之子,贷其一死』。时议以大纪之死也,不知引咎;昧帅臣之体,与张广泗不服讷亲之劾,而负气大廷者何异?岂知圣主衡功过,烛隐微,早洞见万里外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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