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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槎纪略卷一
                            桐城姚莹石甫著
   平定许杨二逆

  台湾入籍一百四十年,奸民十一起;浮动好乱,其土性然也。生齿日繁,所在多游手,非械斗则为盗。道光三年,赵文恪督闽,患之,慎选守令,以福州府方传穟署台守,一时台湾道孔昭虔、台湾县李慎、凤山县杜绍祁、嘉义县王衍庆、淡水厅吴性诚、噶玛兰厅吕志恒皆有声。四年五月,凤山县打鼓山鸣园竹生花,七月逢闰,民间以为昔林爽文反,有此兆,讹言间起。台防同知缺,杜绍祁代之;署凤山县者,刘功杰也;颇锐意捕盗。未几而许尚之事起。
  许尚者,凤山广安庄人,业卖槟榔,素结诸无赖,群盗悦之。为乡保所告,惧捕,遂与所善蔡双弼、张仔来、商乌紫、王曾、杨良斌、沈古老、徐红柑、林溪及番人潘老通谋反。其党甚众,期以十月十一日集议,先攻下淡水县丞署,次攻埤头,遂及郡城。苦无赀,先肆劫掠,时反谋未露也。传穟闻盗,檄县急捕。尚将起,其庄人刘黄中微闻其谋,留诸家,劝之不使尚出。功杰捕尚及良斌不得,焚其居,迹至黄中家,十三日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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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尚献,械系驰送于郡。
  传穟亲讯之,得其反状,言于镇道曰:「许尚之党俱在,事破必速乱。埤头无城,不可守也,刘令初仕,其参将又懦,宜增兵防。且台地匪民所在,啸聚甚易。曩者南路有事则北路起应,北路有事则南路骚动,郡民常苦为所掣;今宜及未起,速备北路,俾我得专力于南。」镇道皆然之。乃密饬嘉彰淡水为备。时苦积潦,郡城、嘉义城垣皆圮,急缮治之。使绍祁偕县丞丁嘉植、都司翁朝龙以郡兵二百协守埤头。埤头者,凤山县治也;旧县燬于林爽文,移治埤头,仅树竹围,又燬于蔡牵,故虑之。至则民间已纷言贼起,争避郡城,然莫知贼所在。营县日出清庄,捕贼十馀人,最后得其军师林溪。
  许尚之被获也,其党将散,杨良斌不可;众乃推良斌为首,聚议黄梨山中。良斌制刀、杖、旗帜,使潘老通借炮于其舅番通事潘巴能,以林溪为军师,王曾为都督领红旗,李川、郑荣春为正副先锋领乌旗,蔡双弼以下皆为头目,分招贼众,期二十四夜攻埤头,戕官据地,即乘胜攻郡城。使徐红柑自台湾、沈古老自嘉义,各招其党并起。又使吴赐潜入郡城,结匪民内应。约既定,二十一日林溪至埤头市五色绸制旗。溪,故县中皂役侦贼者也,阴为贼主谋,官所往贼先知之,故其谋甚密。溪市得绸,使人持往,已将饭而后行,其母诘知出首,故获之,讯未即服。
  良斌见获溪,不待众集,二十二夜遂以贼数百人分西北两路攻埤头,杀苦苓门汛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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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竹围隙处以入。埤头先有备,绍祁、功杰守县署,朝龙、嘉植守仓。贼先至仓,朝龙挥兵击之,伤毙二贼,贼燃大炮不震,遂败走。其县前贼已砍栅门将入,亦为乡勇击退。参将某闻贼,拥兵火药库不出,翌日语朝龙曰:「贼虽败,必且大至,埤头仓署皆不可守,火药库有土垣,四面阻水,昔蔡牵攻不能破,可速据此。」朝龙惑之,遂移兵入,文官相率随入。民大惶惧奔逃,奸人乘间抢掠,塘报兵又为贼杀,道路遂梗。
  二十三夜,郡中闻警,乃议昭虔、慎以城守,左营及安平水师兵守郡。传穟与署台镇赵裕、福中营游击杨俊督师援凤山。许尚犹在府监,斩之而后行。时郡中讹言四起,人心震骇,绅士韩高扬、黄化鲤等入见传穟请方略,传穟曰:「凤山虽一隅,距郡城百里,贼朝发可夕至也,恐有奸宄应之,宜固根本。今郡城垣坏,漏夜筑之,两日可竣。城内外街市,多立木栅,君等率丁壮随李令日夜亲巡,城上分布兵勇;安平副将率水师六百人驻西城外蝼蛄石,以卫商行为犄角;城内设劲兵三百人,环甲露宿,足为策应。各衙门及绅士家皆募乡勇以收游民,无使助贼。惟大兵南下,贼必溃走,当遏之勿使越入郡境。已饬台湾、嘉义营县分屯兵勇,扼其要隘,且令各庄耆简壮丁相为守援;土贼不得往应,则吾事济矣!」或请闭郡八门,曰:「不可!南路难民避贼者日数千至,不能无纳;且毋使北路谣传郡城被围,启奸人心也。道试甫毕,各学官俱在,率兵役守门,稽出入而已。」众悦,守备遂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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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日,镇将兵起;传穟部署毕。二十五日,亦以兵二百、乡勇二百继之,经何公店,南北适中地也,民居颇稠,留兵勇二百人,使训导谢代埙驻之,以扼其冲,道乃通。二十六日至埤头,撤功杰,使绍祁回任,署镇亦撤其参将,以朝龙代。传穟乃督民夫增补竹围,绕围浚深沟,中插竹签。招抚逃民,谕各乡守庄捕贼。其先受贼约,能自首者免罪。绍祁更募乡勇八百名,以四百人守埤头,四百人偕官兵捕贼。县役中有通贼者,不敢动,而颇自危,绍祁大度示之,不复穷究,反侧遂安。贼自埤头走黄梨山,竖旗招众。镇将初至,不测贼众寡,又以负险,颇患之,未遽击。既而各路兵屯乡庄受府县约束,阻守要隘甚密,所在匪民观望待起者不下数千,贼不能通,至是竟无敢应者。嘉义贼将自内山潜至,扼于王李二令,皆散走。吴赐至郡城,为慎诛。新授台湾镇蔡万龄亦至。良斌见众不集,大惧,其党乃离。兵勇进攻之,遂溃。传穟、绍祁亟悬重赏捕贼,王曾、李川、蔡双弼以下全获,伏诛。良斌驾小舟入海,逃至彰化,县令李振青获之,送郡,南路遂平。
  是役也,自许尚起及竣事,仅一月,不烦内兵,不使贼蹂躏闾阎。南路办贼,北路宴如。凡用饷银数万,皆筹款补给,不费帑金者,郡县得人之效也。奏入,上大嘉之,曰:「方传穟总司筹办,悉协机宜,特赏花翎;镇道以下,各从优议叙。」明年,乃建凤山县城于旧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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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建凤山县城

  凤山县旧有土城,在兴隆里龟、蛇二山之间,外有半屏、打鼓二山环抱,形势天成。康熙六十一年,知县刘光泗建。雍正十二年,知县钱洙环植竹。乾隆二十五年,知县王瑛曾于四门增建炮台。五十一年,废于庄大田之乱,改治埤头,插竹为城。嘉庆十一年,蔡牵攻台湾,吴淮泗乘间陷埤头,颇有残毁。议者皆谓埤头土薄水浅,地苦潮湿,不如旧城爽垲,且负山面海,形势雄壮。将军赛公冲阿遂请移回旧治。十五年,总督方勤襄公维甸至台相视,奏如赛议,改建以石,并请围龟山于城中,以免敌人俯瞰。费钜,部驳未行。其后颇思捐建,而民间未有应者。
  道光三年勤襄从子传穟署台守,濒行,总督赵文恪公令相度成之。明年,巡抚孙公尔准巡台,复采舆论奏建。适有杨良斌之乱,传穟议请官捐以为民倡,众从之。因为檄谕诸绅士曰:「台湾,富庶之国也,而困于兵燹亟矣。自康熙二十二年入版图,三十五年则有吴球之乱,四十年有刘却之乱,六十年有朱一贵之乱,雍正九年吴福生乱于冈山,乾隆三十五年黄教乱于大穆降;五十一年林爽文、庄大田相继乱,北路先陷,南路应之;六十年陈光爱、陈周全相继乱,南路甫平,北路旋失;汪降之乱也在嘉庆五年,许北之乱也在十五年,中更间以蔡牵之乱,则吴淮泗陷凤山矣,胡杜侯之乱则陈锡宗据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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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矣。百三十年,变乱十一见。近者,杨良斌之事又用兵,虽饶富其何堪乎?且乱贼如吴球也、朱一贵也、庄大田也、陈光爱也、汪降与许北也、吴淮泗与杨良斌也,皆凤山之事。前后十二乱,凤山独居其八。此一隅兵燹尤多者,何也?则近郡之故也。譬诸一身,郡城如心,凤山则元首也,嘉则腹而彰则腰,淡水直胫股耳。嘉义以北,关键重重;凤山逼近咽喉,朝发而夕至,中无屏障;元首病则心以之,岂腰腹胫股所能救哉?此贼之所以常在于南也。南路有事,郡城必先受兵,北路之贼乘间再发,则郡城恒有不及之势;故凤山尤重。南路安,则北路即有事,可无虞矣。古者,五十里之国必有三里之城。今凤山北自二赞行溪,南至琅峤二百二十里,至沙马矶头四百里,西至海,东至傀儡山下,亦百馀里,而无城,欲丑徒无觊觎之心,不可得也。凤山旧城之宜建,众议佥同。今将易士而石,乃以费重久不举行,岂台人好义之风稍衰乎,惟无以倡之耳。命匠计工,需番银十二万有奇。愿官与民分任之。今本道衙门筹捐三千,府捐一万二千,凤山县捐六千,淡水、台湾、嘉义、彰化四厅县捐一万二千,台防同知捐二千五百,鹿港、澎湖、噶玛兰三厅捐四千五百。凡官捐者四万。外此不能不于士民是望!」台人感动。于是凤山士民佥议:纳正供者,每谷一石,捐番银一圆,凡四万有奇;富民别捐又四万四千。郡中绅商闻之,亦捐二万五千有奇。传穟乃选绅士黄化鲤、吴尚新、黄名标、刘伊仲等为城工总理,分门鸠工,不经胥役。自与知县杜绍祁亲巡督之。道光五年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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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兴筑,六年八月十五日工竣。为石城,周八百六十四丈,城楼炮台各四,用番银九万二千一百。又建知县、典史衙署各一,仓廒监狱备具,参将衙署一,火药局附,用番银二万五千,以次兴修。尚馀银三万,为岁修之费。巡抚韩公克均奏闻,议叙绅商有差。其明年,署淡水同知李慎亦劝捐建城竹堑焉。自是山前郡县始皆有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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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设台北营制

  台湾地势延长。自郡以南,尽凤山之沙马矶头四百五十里;北至淡水之大鸡笼八百馀里。郡城虽云中路,实南偏也。由郡至嘉义两日,至彰化四日,至淡水七日。噶玛兰在淡水极北山后。自淡水至兰城又六日;溪岭险恶,生番出没。镇道重兵皆在郡城,控制遥远。旧制:北路设副将一员、中营都司一员,驻彰化,辖嘉义都司为北路左营,竹堑守备为北路右营。嘉庆十年,蔡逆自沪尾登岸,径至新庄。复移台协水师右营游击驻淡水之艋舺,兼辖水陆;移延平协守备为游击中军,又移兴化协守备驻沪尾为水师守备。噶玛兰新设守备亦辖于艋舺。于是艋舺游击辖三守备。陆路自新庄以北,至噶玛兰边界,三百馀里;水路自大甲外洋,北过八里坌,绕鸡笼而南,至苏澳,八百馀里。
  道光三年五月,总督赵文恪公檄台湾镇道府曰:「台北道远,郡兵难以遥制,北路副将驻彰化,尚觉鞭长莫及,艋舺游击所辖洋面尤宽,兼辖陆路,未免顾此失彼,兰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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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恐难策应。今欲以北路副将移驻竹堑,改右营守备为中营,抽拨彰化额兵二百、艋舺额兵一百归竹堑守备,随副将驻;改彰化都司为北路左营,改艋舺守备为北路右营,同兰营守备四营统归副将辖;其嘉义都司改归郡中城守参将辖。如此,则南可以应彰化,北可以应噶玛兰,形势始为扼要,而艋舺水师游击亦得专事洋面,水陆两路,均可得力矣。兰境新开额设守备一员、千总一员、把总二员、战守兵四百名,其地逼近生番,兵力尚薄;拟增设都司一员驻五围城内,守备移驻头围,千总移驻三貂,复设在城千总一员、外委二员、战兵一百二十名、守兵八十名,庶巡防周密。其俸薪、养廉、马乾、兵饷,就兰厅正供馀租支给,不敷则以盐课、税契留支。此项额兵,毋庸内遣,可自台湾城守、嘉义二营抽发。衙署兵房移建增设,费如何筹,其悉心会议。」总兵观公喜议将遵檄,而水师提督在台,谓是减艋舺水师事权也,北路副将亦贪彰化富庶,不愿移营。道府惑其说,乃覆议请北协驻彰化如故,改艋舺游击为参将以大其阶,拨城守、北左、艋舺三营兵三百入兰,增设都司、千总如檄。其拨兵、分汛、廉俸、粮饷,皆未筹也。
  十月,方传穟至台,观镇军以告。为艋舺事有成议,不及争。未几,传穟署道,乃会详兰营之制曰:「兰地民人三籍,漳最多,泉、粤人少,漳泉兵不可用也,请悉用上府兵以免分类械斗之隙。台湾城守左右两军旧额一千一百六十七名,可拨左军冈山汛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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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右军大武汛兵三十;北路左营原额一千二百六十八名,可拨嘉义存城兵八十、斗六门汛兵三十、盐水港西螺二汛兵二十;艋舺陆路原额兵八百名,可拨艋舺汛兵一百。凡拨战兵二百、守兵一百以入兰营。其兰营形势,五围城中最要,原设守备、把总、外委各一员,额外二员,兵丁二百一十五名;请改驻都司一员,在城千总一员,外委二员,额外二员,战守兵三百六十。头围北当北关,东扼乌石港,人烟稠密,地方孔要,原设千总一员,兵六十名;请改驻守备一员,外委一员,战守兵一百。岭汛为淡、兰二厅交界,接连三貂大岭,俯瞰鸡笼卯鼻,茂林峻岭,匪民之所逃匿也,旧有石堡设额外一员,兵二十名;请改设千总一员,战守兵五十名。马赛草山之外曰苏澳,接界生番,东临大海,可泊大小百艘,昔蔡牵、朱濆二逆屡泊舟于此,以窥噶玛兰,至今南风盛发,土匪小船时有藏泊山坑,亦有民人私垦。昔杨廷理原议于草山下建立南关,然地势平阔,关未易建,不若于山上建立炮台土堡,以防苏澳;请设把总一员,战守兵五十,防守边界,堵缉洋匪。加礼远港在东势,大溪出海之口也,沿港皆番社,港口仅容小船出入,杨廷理原议建炮台于此,似可毋庸;请设额外一员,兵丁三十名,稽查挂验。馀若溪洲汛为东势适中,向设把总一员,兵四十名;北关汛在梗枋,为入兰锁钥,向设外委一员,兵四十名;三围汛在兰城西北,向设兵十名;请仍其旧。惟炮台塘在乌石港口,向设兵十名;今增五名。以上兰营新增、旧设,凡都司一员、守备一员、千总二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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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总二员、外委四员、额外三员、战守兵六百九十五名,以为定制。噶玛兰年额征馀租番银一万八千六百六十八圆,折纹银一万三千三百三十四两;额编文员廉俸、祭祀、役食银一千四百零二两,原设兰营官兵廉俸、乾饷银七千二百二十六两,故兵白事、运殖运柩、班兵盘费车价银六百两,遇闰多支饷银五百三十两;仅存三千五百馀两。兰营原定戍兵加饷岁支银一千九百一十两,于盐课支给,馀银不及二百两。今新设官弁、兵丁年支廉俸、乾饷需银五千五百一十三两,逢闰多支饷银四百,又新兵加饷全年银一千四百四十两。兰地所存馀租、盐课不敷,而税契年无定额,应请旧制如故,新设营员俸薪、廉乾及戍兵加饷,均于盐课馀租动支,尚有嬴,为故兵白事诸用。其新增兵额,乃由城守、北左、艋舺三营抽拨,其饷银四千八百两,及逢闰多支饷银四百两,本有台府大饷之额,请仍于府库关支。兰厅年额征供耗谷一万四百五十八石,兰营新旧兵丁年支米二千五百二十七石二斗,逢闰加支兵米二百一十石六斗,尽由兰仓支给。此抽兵、分汛及俸饷、兵米之大略也。兰营守备、存城把总、头围千总、溪洲把总旧皆有署,今改建各官,但稍为增廓。城中更造兵房三十间。杨廷理原议加礼远港建炮台、马赛山下建南关,今改建炮台于苏澳,则南关之费可省;惟苏澳草山上筑一土堡以围炮台,设把总署及兵房二十间,加礼远港建外委公所及兵房十间,费省而工易竣。所有艋舺游击改为淡水营参将,与新设噶玛兰营都司、千总印信钤记,咨部铸造,更给可也。」道光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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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议上文恪公,悉奏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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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配台北班兵

  台湾一镇,水陆十六营,班兵一万四千六百五十六名。自内地五十三营遣戍,三年更替。至台分入各营,戍满由鹿耳门配舟内渡。此旧制也。台北各营至郡,道远跋涉维艰。嘉庆十五年,总督方公维甸奏,嘉义以北班兵,改由鹿港登舟,时以为便。既而港门淤浅,船少兵众,候配需时。定例:班满出营,即停给粮饷;虽准借支盘费,回本营坐扣,而所借无多。其初调戍也,皆至厦门,提督点验;惟水提、金门两标最便,上府各标自五、六站至十七、八站不等,点验配船,候风东渡。至台后,中营、北协,两次点验,然后入艋、兰两营归汛;道远时久,沿途已有借贷,三年戍满,每不能偿。濒行借支盘费,辄以偿还,依然枵腹,群环带兵官乞借,为之赔垫无以给,至或被殴,以故带弁畏之尤甚。所在厅、县,常为所呶。而船户之骚扰,无敢言者,商亦苦之。
  道光三年,鹿港行商求与淡水之八里坌口分船配载。赵文恪公行镇道府议。四年正月,方传穟署台道,以问鹿港同知邓传安、署淡水同知庞周,皆言兵商之困。传穟乃与总兵观公喜议覆曰:「台湾三口对渡:鹿耳门与同安、厦门对,鹿港与泉州、蚶江对,八里坌与福州五虎门对。戍兵往来,本可量地配载,徒为向例厦门台郡点验之故,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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迂途。台湾北协中、左、右三营兵三千一百十名,艋舺参将水陆二营并兰营新旧兵二千二百一十四名,凡五千三百五十四名,尽由鹿港一口配舟,八里坌并无配载。商人苦乐不均,且带弁有赔垫之苦,亦难责其钤束。官与兵、商三者皆不便,亟宜量为变通。请以兰、艋、沪尾、北右四营中上府兵二千二百四十一名,改由艋舺参将点验,自八里坌配渡,径入五虎门。四营中下府兵与北协三营兵仍由鹿港如故。其内地换班来台,应拨兰、艋、沪尾、北右四营者,亦请以督标、福协、延建、邵汀、福宁、长福、海坛、闽安、罗源、连江、桐山、枫岭、烽火诸营上府兵由督协或福协点验,合闽安协酌拨福宁、烽火、闽安诸营水师哨船配载,有不敷,令福防同知封雇商船协载,均自五虎门竟渡八里坌登岸,由艋舺参将点验,分收各营;仍如鹿耳门向例,即顺载戍满各兵回内。商船每兵一名,减配官谷三斗。惟兰营中有兴化兵数十名,虽非上府,而距福州甚近,且素与漳泉兵不和,请皆由省点验配载;戍满之日,亦由艋舺参将点验,自八里坌配渡归营。如此,则戍兵来往,无跋涉之劳,带兵可免赔垫之苦,而商船亦不致偏困之嗟矣。」文恪公如议奏入,遂以施行。今载兵册于后,以见台营大略,俾考营制者有所稽焉。
  艋舺营参将辖艋舺陆营兵七百七名。
 罗源营兵一百七名,内外委一员;
 桐山营兵七十名,内外委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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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福营右军兵三十六名,内额外一员;
 福宁镇右营兵一十八名,内外委一员;
 建宁镇中营兵一十六名,内外委一员;
 督标右营额外一员;
 枫岭营兵六名;
 延平协右营兵一十三名。
   右艋舺营旧额上府兵二百六十七名。
 海坛镇右营兵一十八名;
 海坛镇左营兵四十六名;
 烽火营兵一十八名;
 闽安协左营兵三十三名;
 闽安协右营兵五十名;
 督标水师营兵五十名。
   右艋舺营新拨入上府兵二百一十五名。
  艋舺营参将辖沪尾水师营兵七百七名。
 督标水师营兵一十五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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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坛镇左营兵五十六名,内外委一员;
 海坛镇右营兵五十九名;
 烽火门营兵二百四十四名,内外委一员;
 福宁镇左营兵一十九名,内额外一员;
 闽安协左营兵二十一名;
 闽安协右营兵二十一名。
   右沪尾水师营上府兵四百三十五名。
  艋舺营参将辖噶玛兰营新旧兵七百二名。
 延平协左营兵四十二名,内外委一员;
 延平协右营兵四十一名,内外委一员;
 建宁镇中营兵四十二名;
 建宁镇左营兵四十一名;
 建宁镇右营兵四十一名;
 汀州营中营兵三十五名;
 汀州营左营兵三十六名;
 汀州镇右营兵三十七名,内额外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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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武协左营兵四十一名,内额外一员;
 邵武协右营兵四十一名,内额外一员。
   右噶玛兰营旧额上府兵三百九十七名。
 福宁镇右营兵三十三名;
 海坛镇右营兵七名;
 建宁镇中营兵一十四名;
 建宁镇左营兵十名;
 建宁镇右营兵六名;
 福宁镇中营兵三十名;
 连江营兵五十名;
 长福营右军兵五十名;
 罗源营兵三十五名;
 长福营左军兵十名;
 连江营兵十二名;
 延平左营兵十三名;
 兴化协左营兵十五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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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化协右营兵十五名。
   右噶玛兰营新拨上府兵三百名。
  北路协辖竹堑右营兵七百二十六名。
 福宁镇中营外委一名;
 福宁镇右营兵一百三十三名,内外委一员;
 福州协右军兵一十八名;
 建宁镇右营兵一百六十四名,内外委一员;
 长福营左军兵七十三名,内外委一员;
 桐山营兵一百零五名;
 枫岭营兵一百零八名,内外委一员;
 海坛镇左营兵二十二名。
   右北路右营上府兵六百二十四名。
  以上艋舺、沪尾、噶玛兰、北路,凡四营上府兵二千二百四十一名,由八里坌配渡
  入五虎门。
  艋舺参将辖艋舺陆营内:
 金门镇左营兵五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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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门镇右营兵五十名,
 水提标中营兵二十五名;
 水提标左营兵二十五名;
 水提标右营兵二十五名;
 水提标前营兵二十五名;
 水提标后营兵二十五名。
   右艋舺营新拨下府兵二百二十五名。
  艋舺参将辖沪尾水师营内:
 铜山营兵七十九名,内额外一员;
 金门镇右营兵二十六名,内外委一员,额外一员;
 水提标中营兵二十三名;
 水提标左营兵二十三名;
 水提标右营兵二十四名,内外委一员;
 水提标前营兵二十三名;
 水提标后营兵二十三名;
 金门镇左营兵二十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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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澳镇左营兵二十七名。
   右沪尾营下府水师兵二百七十二名。
  北路协辖竹堑右营内:
 陆提标前营兵五十四名,内外委一员;
 陆提标后营兵四十三名,内外委一员,额外二员;
 漳州镇右营兵五名。
   右北路右营下府兵一百零二名。
  合前兰、舺三营,共下府兵五百九十九名,仍由鹿港配渡蚶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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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筹给艋舺营兵米

  嘉庆十一年,蔡牵自沪尾登岸,蹂躏新庄、艋舺。十五年,乃设艋舺一营,兼辖水陆兵一千四百。兵米仰给于淡防厅仓,而额征供耗谷不敷者每年六千二百七十石,借碾备贮;仓贮已空,复借屯租。屯租者,淡厅每岁协济台、凤二邑屯丁之饷也。二邑屯丁索饷,当事患之,而艋舺兵米尤急。部议,噶玛兰存仓馀谷,台、凤、嘉、彰四县截旷兵米尽数拨补,不足由司发价采买。台湾道胡承琪(全集本作珙)遵檄议曰:「淡防厅册报,嘉庆十五年起,垫给艋舺兵米,以本营截旷同存馀供谷拨补,并藩司发银一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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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三百两采买尚未补谷三万五千八百二十九石;此二十五年以前之数也。各县扣存截旷兵米内,彰化一县本营加闰兵米不敷,不可拨。道光元年以前台、凤、嘉三县扣存截旷谷七千零七十石,噶玛兰征存供耗谷一万六千七百四十石,以补淡仓,尚不敷一万二千馀石,与道光元年后应给之兵米,请以三县截旷及兰厅存谷(自元年起,年约七千石),运赴淡仓给新兵额米,且陆续归补垫谷。惟陆运费繁,当由海运。三县运至鹿耳门澳,台防厅就往淡水贸易之船配运,令行户保结。其兰厅馀谷,每年春夏间淡防厅雇船往运。照台运章程,内洋被劫,地方官赔补;外洋被劫,营弁买赔;船至内港,驾驶不慎搁损,或船户中途盗卖者,行户赔补;外洋遭风,咨部豁免。至运脚费,以淡厅年征拳和官庄租谷变价银六百六十九两给发。其二十五年以前厅县应补谷二万三千八百馀石脚费,无项可支,令二厅、三县摊捐。」议上,司道请咨,赵文恪公疑之,未行。
  道光四年三月,传穟署台道,覆议曰:「淡厅所急者,每年支放新增之兵米也。新支一日不定,则旧垫一日不清。造册频更,纠缠殊甚。部中查收者,嘉庆十八年以前垫给之数,而承琪所议,则淡厅现送二十五年续造之册,较前数已增。其道光元、二、三年垫给之数,将来造册,又不止三万五千八百馀石而已。此时即计补还,亦难清讫。且厅中历年借款,有本厅及府仓备贮之谷,有司库发价采买之银,有协济台、凤二邑屯饷,本厅应解税契及拳和庄租之银;或系外款,碍难报部,或系借银,不能还谷。又如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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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屯饷,亟待支放,而司库发价,则无用归还。种种不同,未能一律。惟有先筹当年之谷,毋庸再垫,然后历年借数,可以截清,或分别归补,或准予开销。此拨补之中,后先缓急所当分计者也。各县截旷米谷,嘉庆二十三年后现册,台湾存二千五百九十一石,凤山存三千三百零二石,嘉义存一千一百七十六石,彰化存八百九十三石,虽奉部议,尽数拨补,但彰化县年额支放兵米,无闰之年馀谷有限,五年再闰即已短缺,不得不将截旷存留。而凤山自蔡逆军需之案,所有备贮焚抢无馀,每年供谷支放兵米可馀二千,再收回旷米谷年可一千馀石,若以留补本仓,则十年之后即可归补大半。嘉庆二十五年,前人误以此谷代嘉、彰两邑运回内地补二十二年前民欠之额,置本邑仓储于不问,已为失计;若再以拨补淡厅,则凤吧、淡厅事同一律,岂可顾彼失此?承琪但知彰化之谷当留,不知凤山之谷尤不可拨。此情形所当通计者也。至于海道运谷,既责令三邑运赴鹿耳门澳,又设立行保,责令往淡船按梁头大小配载,而兰厅之谷,又令淡厅专雇船只往运,及至遭风被劫,又责令地方文武及行保分别著赔;不但举动纷烦,为官商日后无穷之累,且船之大不及千石,鹿耳门往来,载民间日用货物者,台湾、凤山、嘉义三县耳,淡水、艋舺踞郡窎远,货船向无往来,安得多船配运。即使有船,而近年内地商船配运,已多困累,尚当妥议章程,岂可使此等小船又滋弊害?此又民间久远之累,所当深计者也。艋舺、沪尾两营,原增戍兵八百七十一名,岁支米折谷六千二百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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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遇闰加给米折谷五百二十二石六斗者,此乃道光四年以前之数,现在改议营制,抽拨艋舺营兵一百名入噶玛兰营,则兰厅之兵谷有增,而淡厅之兵谷可减。据淡厅造送册内,无闰之年,扣除截旷,实支两营新增兵米谷不过五千八百馀石,逢闰多支五百馀石,今减兵百名,则无闰之年实支五千二百馀石,逢闰乃五千六百馀石耳。淡厅年额征供谷一万三千零七十石,淡水北路中右营实支兵米谷无闰之年一万一千二百馀石,尚存一千八百馀石,逢闰多支六百馀石,应存剩谷一千二百馀石。以两年无闰之谷并计,为数尚多,然则每年不敷之数,实不过四千石而已。噶玛兰年额供耗谷一万四百五十八石,除本营新旧戍兵岁支五千馀石外,可拨给淡厅四千。即此一款,已敷支放,毋庸拨动四县截旷,以免每年海运之纷烦,日后官商之赔累。并请如噶玛兰吕倅所议,由兰厅将谷变价番银四千圆赍赴淡厅,递年轮买米谷放给;或民价昂贵,兰厅轮买之年,由噶玛兰通判筹款凑补,淡厅轮买之年,则以拳和庄租银准其开销。既可免海运脚费与遭风赔累,又可免频年采买,骚扰闾阎,其事并无窒碍。如蒙宪准,则自本年为始,即饬兰厅在于额征谷内动拨四千石,秋收后赍赴淡厅,预先买谷存仓,以为来年兵食。如此艋舺兵米不敷垫给之数,可自本年截清;而道光五年以后,皆预运一年,无垫给之虞矣。垫数截清,然后饬令淡厅将历年垫给之款,分别银谷,何者当还,何者毋庸归补,何者急需,何者可缓;数目截清,事乃有绪。即如现据淡厅查覆兵米案内借动台、凤二邑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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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饷一款,自嘉庆二十一年至道光四年,共未解番银一万八千三百五十圆,此垫款中之亟当先还者也。噶玛兰通判吕志恒造送兰厅支销册内,截至道光元年冬季,除备贮谷二万石外,实存仓供耗谷二万三千二百九十五石,即系应拨补淡厅之数。而兰厅一带,海道艰险,遭风失水,即予著赔;且乌石港口门浅窄,只容三、五百石小船,运谷至二万三千馀石,需封雇民船六、七十只,小民殊多不便。卑护道现于清查屯租案内,详请将兰厅应拨之谷,照馀租例每石变粜番银一圆,先以淡厅协济屯饷一款代解府库,饬台、凤二邑领回发给屯丁。清款尚馀番银四千九百四十五圆,拨解淡厅,同本年应协济台、凤屯租番银四千六百五十圆并存淡厅收贮,分年买补,归还垫款。至于截旷米石,除凤、彰二邑免拨外,每年台邑约可收回谷八百馀石,嘉邑约可收回谷四百馀石。船配还赴淡,实多不便。查淡厅垫给兵米内,有借动府仓备贮谷九千五百石;请饬令台、嘉二邑将此项截旷,三年一次,就近拨解府仓,代还淡厅之款。俟府仓借款还清,即行停止。如此通计,则艋舺新兵之米有出,而淡厅垫给之数可清矣。」议上,文恪公乃与巡抚咨部行之,全台称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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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筹议商运台谷

  闽省内地水陆官兵五十三营,与驻防旗兵,不下十万。岁征粮米,惟延平、建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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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武、汀州、兴化五府产米之区,给兵外尚有嬴米以济他府,福州、福宁、泉州、漳州四府,兵多米少,协济犹不足,则半给折色。督标、金厦、漳镇、铜山、云霄、龙岩、南澳诸营,有全折者。雍正间,先后题请半支本色,于台湾额征供粟内拨运。嗣又增给戍台兵眷米,亦以台谷运给。于是台湾岁运内地兵眷米谷八万五千二百九十七石,有闰之年八万九千五百九十五石。乾隆十一年,巡抚周学健奏定分配商船运赴各仓,此商运台谷所由来也。
  台湾商船,皆漳、泉富民所制。五十九年水灾后,二府械斗之风大炽。蔡牵骚扰海上,军兴几二十年,漳泉之民益困,台湾亦敝,百货萧条。海船遭风,艰于复制,而泛海之艘日稀。于是台谷不能时至内地,兵糈孔亟,厅县皆借碾备贮,而仓储空矣。商船大者载货六、七千石,小者二、三千石。定制:梁头宽二丈以上者配官谷一百八十石,一丈六尺以上者配谷一百三十石,每石给运脚银六分六厘;初无所苦。既而运谷至仓,官吏多所挑剔,而民货一石,水脚银三钱至六钱不等。又商船自台载货至宁波、上海、胶州、天津,远者或至盛京,然后还闽,往返经半年以上,官谷在舱久,惧海气蒸变,故台地配谷,私皆易银置货,其返也亦折色交仓,不可然后买谷以应;官吏挟持为利,久之遂成陋规。于是内地有台谷,厅县皆赖以济公,如江浙之漕焉。
  嘉庆十四年,总督方公维甸以台谷积滞,奏开八里岔口与鹿耳门、鹿仔港一律配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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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渡海渔船,梁头宽五尺以上至一丈二尺者,皆令配谷三十石至八十馀石。然奸商诡谲,往往减报梁头,巧为规避。官谷积滞如故。十六年,总督汪公志伊奏请专雇商船,委文武大员至台运谷十万。二十三年,复雇运七万。
  先时彰化县知县杨桂森尝建言,请台地改征折色,奏停台运;省议不可。奸民卢允霞者,以健讼遣戍,赦归,在鹿港闻之曰:「此奇货也!」谓所善商人:「我能革除陋规;」众惑之,以为谋主。乃设馆抽各船户钱给允霞为讼费,然独鹿港十数家,其台郡及泉、厦众商船不愿也。二十五年,台澎道叶公世倬至自鹿港,受其肤愬,以为商果病也,欲除其弊以恤商,议罢商人配谷,请制官船海运。以语台湾县姚莹。莹曰:「台谷岁十万石,舟以二千为率,法当用五十艘,一艘工料五千为率,当费金二十五万。既有粮艘,必用弁兵管驾,并舵工、水手,每舟不下数十人,岁费金又数万。海舟驾驶,三年当一修,费又数万。重洋风涛不测,一有沉失,则舟谷两亡。是漕艘之外,又增国家一病也。不可行。」叶公疑其有私,及为巡抚,力持前说,未及改制,罢去。
  赵文恪公与孙公尔准为督抚,患商运不前,属台湾府方传穟筹之。传穟以鹿港口门淤浅,商舟不前,道光四年采舆论,请开五条港利商船,而是年乃奉旨运米十四万至天津,免配兵谷者六十馀艘,配运之船益少。传穟议曰:「今虽极力疏通,不足运本年之额,计来岁积欠当十三万以上,势必又需雇运。然非善策也。重洋险阻,商船往来,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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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漂沉,平时配运止百馀石,糖市倍之,即失水责偿,为数无多,故行之可久。若雇船专运,每船奚止十倍,设有不虞,官商皆难著赔。虽前已三次行之,而未可恃也。昔时商本丰厚,其船工料坚固,近今商船薄小,南北洋中沉碎者多。民间置货千石,犹必分寄数船,以防意外;官谷岂可不加郑重乎?积谷十三万,用商船六、七十艘,厦、蚶二厅雇拨,当为四起或五、六起,每起必有文武正副委员及护送弁兵,供应犒赏,皆取诸四县,赔累已甚;而内地各仓既失商运之利,则必多所挑驳,非云谷杂糠沙,则云斗斛不足,纷纷檄行四县补运。此累之在官者也。官谷运脚每石六分六厘,较民货水脚仅十分之二,每船以二千石为率,船户仅得运脚银一百馀两,不敷舵水饭食工资。其船本及修整篷索桅碇之需,皆于何出?每逢雇运,众行商及通港之船皆科派津贴,而船户仍不免赔。此累之在商者也。台湾三口,来往商船,只有此数,既专运积谷,则明年新谷,必有短配,是为疏积欠反增新欠,亦非计之得者。况台地近年米贵,一闻雇运,民间米价必一时腾踊,匪类藉以滋事。是官商既病,而并以病民。传穟之愚,惟有暂停新谷,以折色支放兵食,尽配积谷,免雇运而补仓储。请饬下台湾厅县,查明欠运谷数,至本年止实若干石,照旧配运。其道光五年新谷,令四县尽数易银,按中平市价,每一石易价番银一圆三角,分四季解至内地福州厦防厅库收贮。有谷厅县,领回按月折放兵食。内地番银一圆可易制钱八百馀文,以二谷一米计之,每米一斗,可折放制钱二百文。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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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外厅县领解番银脚费,平水即以商运例给之,脚价予之,俟积谷运竣,仍配新谷如旧。数年之后,再有积谷,亦可仿此而行,则永免雇运之害。而台湾之积谷可清,内地之仓储可补矣。」文恪公深然之。水师提督许公松年力阻其议。适卢允霞入京师上控,求罢商运,事下督抚议。司道乃采杨桂森之说,停止商运,请台地供粟半收本色,以给台营,半收折色,每谷一石改征银一两二钱,以给内营,即全数划抵台湾兵饷。台地免一领一解之烦,内地免解饷遭风之虑,每年又可省运脚银六千馀两。
  文恪公曰:「闽省漳泉诸府,负山环海,田少民多,出米不敷民食。台郡产米之区,故令征收本色,运给内营兵食。原以台地之有馀,济内营之不足。今不令将本色运内济兵,转使改解折色,已失立法之本意。况台府请暂停一年,改解折色,司道已虑米价昂贵,营员藉口;若此后尽解折色,岂米价独可无虑耶?台郡各属征收供粟,向无半本、半折之例;方守所议暂解折色一年,犹属一时通融之计,尚可由官酌办;若改征半折,则台民有谷之家较多,纷纷粜谷完银,必有平水火耗之加,更滋流弊;是利商以病民也。更易旧章,未可草率;其再议之!」于是台湾道孔昭虔、台湾府方传穟、台防同知杜绍祁、鹿港同知邓传安、淡水同知吴性诚、台湾县李慎、嘉义县王衍庆会议,皆谓商运不可罢。台民闻将改折,大哗,绅士咸曰:「民间完纳正供已百馀年,虽今昔情形不同,私有折色,亦皆按时价之低昂,并无一定;若改征折色,每谷一石征银一两二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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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成定例,行之日久,势必又有加征平水火耗,将来受累更深!且台民市易,皆用番饼,并无纹银,全赖每年兵饷散布民间,纹番两便,故钱价得平;若大饷永停,则纹银断绝,番饼增昂,必致民商两困。大不便。」
  时孙公亦以改折抵饷之说密访于传穟,传穟覆书曰:「今之纷纷言商病者,皆务虚名,未计其实也。商船往来台洋一次,贩货之获利与船户之水脚所得凡数千金,以数千石之船仅运百馀石之官谷,复给以每石六分有奇之运价,国家恤商,可谓厚矣,何病之有?所谓病者,有司之陋规耳;有国法在,罪之可也,裁之可也。今乃改易旧章,设有他弊,又何以处之?自古无不敝之法,利之所在,弊即生焉。苟鉴于末流,遂并亡其本,是为因噎废食,乌可不之察乎?夫商船运谷,虽以养兵,其端亦原于正供。台地产谷之区,颇艰银货,故昔人因地定赋,有供粟而无地丁,虽有匀丁杂税,为数无几;而漳、泉、福州兵民繁庶,产谷不足;故以有易无,运台谷以济各郡之兵糈,发帑银以给全台之兵饷,各得其所,民间便之久矣。虽近时台属之正供不无折收,内地之兵米不无折放,船户之运谷不无折交,然名存法在,每有需谷之时,犹可立备;一经改制,则内地永无得谷之期,台地永无见银之日,一旦实需其用,反费周章;其不便者一。台属贸易,俱用番饼,官民收用纹银,皆仰给于台饷,给兵之后,散布民间,舍此则海外纹银断绝矣;其不便者二。全台兵饷岁发银二十一万一千有奇,逢闰年发银二十二万六千有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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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加饷银六万七千有奇。台属额征盐课、叛产、官庄杂项钱粮捐款,尽数划扣,历年司中尚应发银十四、五万有奇。今以通台运谷折价,即使年清无欠,裁十万耳,不足抵大饷之数。设岁有歉收,民欠积累,则支绌立形,海外兵饷攸关,贻误匪细;其不便者三。自古三代不废力役之征,国有徵发,里出车徒,马牛惟所用。唐定租庸调之法,史犹称善。盖军国之需,不能不资民力,匪特赖以济事也,亦阴以维持上下,使民知趋事赴功、尊君亲上之义,故民安其分而忘其劳。今西北直省犹有车马差徭,故其民情愿朴,而以奉公为分所应尔。东南诸省,民俗浇偷,一切便民,犹谤其上者,不知分与义也。海船无他徭役,官使往来,皆予雇值;独过台配载军工,回棹配载运谷,此二事尚有奉公之意耳。然亦有水脚之给,虽稍赔费,亦由船户自图巧利,为口员胥吏之所挟持,遂成陋规,非无故而致也。若裁去运谷,则商船自此不识奉公之义;设一旦有意外之徵发,反相与嗟怨,以为不当役使之矣。履霜坚冰,由来有渐;其不便者四。卢允霞,一无赖讼棍耳,昔尝以唆讼拟遣,逢恩赦归,又盘踞鹿港,倡为邪说,煽惑商民,假控革陋规之名,设立公馆,每船抽费银数十,是以奸民横征暴敛也。各商船户,惟泉郊数人稍稍附之,馀皆已悟其奸,有赴厅控其假公敛费者。此前岁邓丞所以往毁其馆也。彼挟此恨,又为众船户所归尤,故冒死叩阍,以塞众人之责。始因敛费而控陋规,继则因陋规而条陈改制,是一奸民而敢恣横议,变乱祖宗成法矣。虽停罢商运之议,启自杨桂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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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桂森之议,昔已不行,今则因卢允霞之控而行之,是奸民舞智反优于邑令之建言也!此风一开,异时必有纷纷效尤,竞议国政者。语云,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乃反在奸民,可乎?其未便者五。州县亲民之官,必使有力办公,乃可不形竭蹶。台谷之陋规,不但内地各属赖之者多,即台属厅县亦有折半征收之利,每谷一石收折番银二圆或一圆八角,可当纹银一两四钱或二、三钱;今使以半折抵给台饷,则官无丝毫之馀羡,而厅县从此大困矣。海外经费无一不倍内地,幕府修金岁常四、五千金,捐赔之款又一、二千两,廉俸无几,何以供之,非尽为入橐肥私之计也;其不便者六。虽有廉吏,亦必俾能自给,然后不侵国帑,不朘民膏。陋规改尽,势必亏空仓库;否则词讼案牍,掊克赃私,民间受祸更烈,海外隐忧,方自此深矣;其不便者七。夫病商之弊,其害犹小,若以便商之故,而病官与民,因以病国,则其害甚钜。古之为政者,利均则权之以义,害均则权之以大小较重,不可不谨也。本朝制度宽大,一切便民,或因时损益,小有变通则可,若竟废前人之法,窃恐贻悔他时!」书上,孙公纳之。文恪公与传穟书曰:「比阅陈议,所见正同,事关国制,不可不尽言也。」然已违众议,不罢商运,传穟所云运旧停新之策,亦遂置之,明年仍雇运焉。传穟复请为减运之法曰:「比阅台湾三口运谷册数,每年积压约二万以上。若减运眷谷,则无积矣。眷谷者,非戍兵正粮也,每戍兵一名,月给眷米一斗,岁运二万六千馀石。各兵眷历年米票,皆转以卖钱,并不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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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领米。莫如照台谷平价,每米一石,折予纹银一两。藩司于台饷扣发,台属以折色纳府,抵大饷焉。」是时文恪公已去闽,省议虽暂行之,而未能奏咨。传穟旋亦内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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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筹建鹿耳门炮台

  道光三年七月,台湾大风雨,鹿耳门内,海沙骤长,变为陆地。四年三月,总兵观喜、署道方传穟、署府邓传安上议,建炮台于鹿耳门,其略曰:「台湾孤悬海外,屏幛四省,郡城根本重地,设险预防,尤为紧要。鹿耳门一口,百馀年来,号称天险者,盖外洋至此,波涛浩瀚,不见口门,水底沙线横亘,舟行一经搁浅,立时破碎。其中港门深仅丈馀,非插标乘潮,不可出入。此险之在外者也。口内出水沙线二道,横亘南北,为其内户。南线又名北线尾,大船入口更易。小船循此线内东南行二十里,过安平镇,为入郡咽喉。更东十里,然后达郡。北线又名海翁隙,其内可泊大船。自此至岸,亦二十馀里,为郡北之州仔尾及嘉义县地,水深浪涌,舟不能近,无由登陆。此险之在内者也。往时伪郑重兵,皆守安平,恃鹿耳门之险,不为设防;王师平台,乘潮一入,郑氏面縳输诚。朱逆之乱,郡城已陷,贼亦恃此门不为设备;大兵再入,朱逆授首。
  本朝定制,台协水师副将驻守安平,以防大港,而鹿耳门口以水师中右两营游击轮巡防守。嘉庆十年,前镇道议奏添喜字号梭船三十只,专守鹿耳门,可谓周密;然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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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蔡逆犹进鹿耳门,直薄郡城,则所谓天险者果何如也?
  其时天设之险无恙,而已如此。今则海道变迁,鹿耳门内形势大异。上年七月风雨,海沙骤长。当时但觉军工厂一带沙淤,厂中战舰不能出入;乃十月以后,北自嘉义之曾文、南至郡城之小北门外四十馀里,东自洲仔尾海岸、西至鹿耳门内十五、六里,㳽漫浩瀚之区,忽已水涸沙高,变为陆埔,渐有民人搭盖草寮,居然鱼市。自埔上西望鹿耳门,不过咫尺。北线内深水二、三里,即系浅水,至埔约五、六里。现际春水潮大,水裁尺许,秋冬之后,可以撩衣而涉。自安平东望埔上鱼市,如隔一沟。昔时郡内三郊商货,皆用小船由内海骤运至鹿耳门,今则转由安平大港外始能出入。目前如此,更数十年,继长增高,恐鹿耳门即可登岸,无事更过安平。则向之所谓内险,已无所据依。北路空虚,殊为可虑!非于鹿耳门对岸埔上,建筑炮台,守以偏师,几无屏幛矣!
  康熙年间,鹿耳门旧有炮台,其后不知何时倾失,遂未再建。考府县志,自乾隆年间至今营制,安平副将所辖中营炮台七座:蚊港汛四,大港汛三;左营炮台七座:安平镇三,笨港、海丰港、三林港、鹿仔港各一;右营炮台五座在打鼓港;而鹿耳门重地,独无炮台之设,仅中营有炮架八座,右营有炮架七座,为守鹿耳门之用而已。窃疑前人定制,不应疏略;推原其故,盖以鹿耳门口水势浩漫。说者皆谓南北二线,海上浮沙,易于陷没,不能建设炮台,亦无处可设营汛,故嘉庆十年新议,亦止添造梭船。然南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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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建天后宫已百馀年,其左右文武二馆,为台防同知安平中右营员稽查商船出入挂验之所,至今未见沦陷。岂以之查验商船则可,以之防御外患则不可乎?人情喜逸恶劳,避难趋易,于此可见。况今昔形势不同,宜为百年之计。新长陆埔未久,潮长时海水犹不无渍湿,且地势平阔,未有要隘,应俟三、五年后,民居渐稠,地土坚实,移安平右营于此,以当北路之冲。其鹿耳门南线天后宫,请先建筑炮台,围以土堡,使巡防鹿耳门之兵有所据依,以堡卫兵,以兵卫炮,然后鹿耳之险庶乎可据。」
  省议以道光元年甫有鹿耳门不能建筑炮台之奏,未便歧异;更俟数年后议之,遂不果建。今存其说于此,以待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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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埔里社纪略

  埔里社者,台湾彰化县之归化番社也。其地在彰化东南山内,为社二十有四。府志所载曰埔里,曰决里,曰毛啐,曰猫丹,曰社仔,曰木扣,曰木武郡,曰子黑,曰子希,曰倒咯,曰峦恋,曰田仔,曰猫兰,曰田头,曰思顺,曰挽兰,曰外斗截,曰水眉里,曰内斗截,曰内眉里,曰平来万,曰致雾,曰哆咯唧,曰福骨,凡二十四社;埔里特其一耳。距县治九十馀里,中隔大山,路径崎曲难通。其入社之道有二:南路自水沙连沿触口、大溪东行,越狮仔头山,至集集铺、广盛庄,更越山东行十里,至水里社之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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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又北逾鸡胸岭、芊蓁林、竹仔林,十五里而至水里之头社。地颇平广,皆番垦成田,甚熟。更进八里,则为水社,中有大潭,广可七、八里。潭中有小山,名珠仔山。番皆绕山而居。番俗六考所谓「青嶂白波,云水飞动,海外别一洞天」者也。潭之东岸为剥骨社,西岸则水里本社。其番颇饶裕,善种田,能织罽毯。番皆白皙佼好,府志称之。绕潭更北行,逾山七里,至猫兰社;又北五里,至沈鹿,地颇宽广。迤西复入山,凡十里,谷口极狭,几于一丸可封,最为险要,名曰谾口。过此以北,始为埔里大社。地势平阔,周围可三十馀里。南北有二溪,皆自内山出;南为浊水溪源,北则乌溪源也。乌溪为入社北路。自彰化县东之北投北行,过草鞋墩,至内木栅、阿发埔渡溪,东北行至火燄山下五里,过大平林,入山十里,逾内龟洋,至外国胜埔,更渡溪而南,二十五里至埔里社。自水沙连入,可两日程。北路为近,然常有凶番出没,人不敢行,故多从水沙连入。水沙连,则番社之久输贡赋者也。盖埔里乃界外番社,例禁越垦,故汉人图垦,则假名于水沙连耳。相传埔里社更东北,越山五日行,即通噶玛兰;东南则奇来及秀姑兰一带。番俗六考云:「水沙连属番二十馀社,各依山筑居,山谷巉岩,路径崎岖,惟南北两涧沿岸堪往来,外通斗六门、竹脚寮,乃各社总路隘口,通事筑室居焉。」余谓南北两涧即触口与乌溪也。斗六门为嘉义所辖,距彰属水沙连颇远,盖万斗六之讹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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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志言,康熙六十年,阿里山水沙连各社乘乱杀通事以叛。六十一年,邑令孙鲁多方招徕,示以兵威,赏以、布、银,乃就抚。自后无闻焉。乾隆五十三年,开屯各社遵设屯丁。水里、埔里二社内有屯田一百馀甲,其番自耕田亦百馀甲,未垦荒埔无数。嘉庆十九年,有水沙连隘丁首黄林旺,结嘉、彰二邑民人陈大用、郭百年及台府门丁黄里仁,贪其膏腴,假已故生番通事土目赴府言,积欠番饷,番食无资,请将祖遗水里、埔里二社埔地,踏界给汉人佃耕。知府某许之。大用随出承垦,先完欠饷,约垦成代二社永纳,馀给社众粮食;傥地土肥沃,垦成田园甲数,仍请升科,以裕国课。二十年春,遂给府示,并饬彰化县予照使垦;然未之详报也。其受约者,仅水沙连社番而已,二十四社皆不知所为。郭百年既得示照,遂拥众入山,先于水沙连界外社仔垦番埔三百馀甲。由社仔侵入水里社,再垦四百馀甲。复侵入沈鹿,筑土围,垦五百馀甲。三社番弱,莫敢较。已乃伪为贵官,率民壮佃丁千馀人至埔里社,囊土为城,黄旗大书开垦。社番不服,相持月馀。乃谋使番割诈称罢垦,官兵即日撤回,使壮番进山取鹿茸为。乘其无备,大肆焚杀。生番男妇逃入内谾,聚族而嚎者半月。得番串鼻熟牛数百,未串鼻野牛数千,粟数百石,器物无数。闻社中风俗,番死以物殉葬,乃发掘番冢百馀,每冢得鎗刀各一。既夺其地,筑土围十三,木城一,益召佃垦。众番无归,走依眉社、赤崁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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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汉番相持,镇道微有所闻,使人侦之,皆还报曰,野番自与社番斗耳。社番不谙耕作,口食无资,汉佃代垦,以充粮食。又人寡弱,倚汉为援,故助之;所杀者,野番也。二十一年冬,武镇军隆阿巡阅台北,悉其事,严诘之。于是彰化县令吴性诚请谕垦户,驱逐众佃出山。而奸民持台府示不遵。有希府中指者,言汉佃万馀,所费工资甚钜,已成田园,一旦逐之,恐滋变。性诚上言曰:「埔地逼近内山,道路丛杂,深林密箐,一经准垦,人集日多,窃恐命盗凶犯,从而溷;傥招集亡命,肆行无忌,奈何!且此埔素为生番打鹿之场,即开垦后明定界址,而奸贪无厌,久必渐次私越;虽番性愚蠢,而凶悍异常,一旦栖身无所,势必挺而走险,大启边。不若乘未深入,全驱出山,尚可消患未萌。」镇道深纳其言,饬台府撤还。二十二年六月,传诸人至郡会讯,予郭百年以枷杖,其馀宥之。署鹿港同知张仪盛、彰化县知县吴性诚、吕志恒赴沈鹿拆毁土城。水、埔二社耕佃尽撤。生番始各归社。集集、乌溪二口,各立禁碑。然二十四社自是大衰。
  汉人稍稍复入。社仔、社番被逐,并入头社,猫兰并入水里社,而哆咯唧、福骨两社与沙里兴为邻,混入凶番。眉里、致雾、安里万三社亦暗通凶番以自固。埔里人少,虽与水里和睦,而不能救援,甚自危。道光三年,遂有万斗六社革通事田成发诡与埔社番谋招外社熟番为卫,给以荒埔垦种;埔社听之。田成发乃结北投社革屯弁乃猫诗、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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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事余猫尉招附近熟番潜往复垦,而汉人阴持其后,俟熟番垦成,溷入为侵佔之计。先是成发之党尝与水沙连社丁首萧长发有隙,长发乃首破其谋。道光三年九月,鹿港同知邓传安会营入埔里社察之。越垦熟番,闻声先遁。抚谕社众而还。然传安颇有开设之议。又有流寓绍兴人马莪士者,至福州诱商人林志通谋为业户。赵文恪公以问前台湾县姚莹。莹曰:「台湾生齿日繁,游手甚众,山前无旷土矣;番弱,势不能有其地,不及百年,山后将全入版图,不独水、埔二社也。然会有其时,今则尚未可耳。」
  四年五月,孙公至台,欲议其事。传安力言其地膏腴,山川秀美,孙公意动,欲如噶玛兰故事,以问台湾知府方传穟。时姚莹在台,传穟访焉。莹曰:「必欲开二社者,有要略八事,君其言之。」传穟问其略云何?莹曰:「往者噶玛兰之开也,乾隆间即有民人潜往。嘉庆元年,吴沙率众佃入山,佔夺攻杀,凡十馀年。杨廷理往开时,大局已定,故众社番纳舆图,设官经理;然委员督垦之初,东势社番亦尚相持,强而后可。今埔社开垦之民,已驱逐出山,社番并未输诚愿纳。前此汉人焚杀夙怨未忘,今往开垦,必先和睦番情,其要一也。番汉言语不通,和番需用通事,而通事多即奸人。彼不以国家安抚为务,而以危辞恫喝,社番畏而从命,心实不甘;设有异谋,殊伤国体。况开设之初,番汉交涉,事多小故,斗殴皆足酿乱,通事必求良善,其要二也。水社在外,如社仔、审鹿诸地已为汉人佔垦者无论矣,埔社周围数十馀里,其中社番自垦成田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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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十之一二,馀皆荒埔。今外社熟番往垦者不过二百馀人,官垦则招佃,约用巨万;将以何者为番田?何者为官佃?官课、社租,不可淆混,其要三也。社东北沿山各社即非埔里之地,其内谾诸处,是否并开?或以山为界,其山外通噶玛兰及奇来、秀姑兰诸处开设后,不无民人私越,往来其中。界址作何开闭,其要四也。前此汉民往垦,各有头人承领垦照,其意在充业户;此时必仍萌故智。业户之设,其弊无穷。初不过十馀人出名领照,名为自出工资募佃,实即鸠合朋充,私相契约。及垦成报官勘丈,戈甲若干,四至何所,业户一人,界广易于隐匿。赋定之后,遇水旱偏灾,可任意影射。且征收租课,户止一名,欠尝千万,一有破败,更换为难。不若官荒召佃,永除业户之名;此前守杨廷理所以力破业户之议也。然奸人鸠赀谋充,其利甚大,不惜贿赂,以求必得,则倡为邪说,以惑上听。惟奸计不行,然后民佃乃可相安,其要五也。地方数十里,垦田数千甲,用佃多者殆将万人,纷纷乌合,苟无头人经理,不但无从约束,且工本何出。昔兰人之法,合数十佃为一结,通力合作。以晓事而赀多者为之首,名曰小结首。合数十小结中举一富强有力、公正服众者为之首,名曰大结首。有事,官以问之大结首,大结首以问之小结首。然后有条不紊,视其人多寡授以地,垦成众佃公分,人得地若干甲,而结首倍之或数倍之,视其资力。今开埔社,亦当略仿此意行之,庶乎其可,其要六也。噶玛兰地南北盖百馀里,并山计之,几于二百,东西腹内亦四、五十里,不足置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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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设一厅。今埔社方三十馀里耳,并水社、山埔计之,或百馀里,似不足为一厅县;然其地在万山中,南自集集铺,北自乌溪,两路入山,皆极迂险,内逼凶番,后通噶玛兰、奇来诸处,盖全台之要领,前后山海之关键,形势天成,去彰化县城辽远,非佐杂微员所能镇抚,不得不略如厅县之制。文武职官廉俸、兵饷,作何筹给,不可不为计及,其要七也。田园日辟,生聚日多,不特商贾货贩通行,即所产米谷民食,必须出山粜籴。其南路由谾口进水社,山岭重峻,势不可行。惟北路乌溪水道可通。而溪水上流颇浅,乱石巑岏,亦当开通以便舟楫,其要八也。以上八事,乃开设之大纲。其馀细务,犹在此后经理之人,非才识足以干事,操守足以信众不可。」传穟陈其说,孙公见而难之。时吴性诚为淡水同知,吕志恒为噶玛兰通判,令传穟更集众议。性诚、志恒皆以为禁之便。传安不能执前说也,亦以为当禁。传穟乃采众议,详请禁之如故。
  论曰:台湾本海外岛夷,不宾中国。自郑氏驱除,狉獉始辟。入籍时止三县;半线以北,康熙之末,犹番土也。朱逆既平,乃增彰化,设淡厅,遂极其北境,至于鸡笼,山前之地尽矣。然南北袤不过一千二百馀里,嘉、彰最中,腹内自山至海,宽乃百馀里耳。入内供粟岁不过十万,而兵饷给外者倍之;其不能利益国家明矣。嘉庆中,又开噶玛兰,遂及山后,增幅员百里。论者皆以形胜为言。夫圣德遐被,八荒皆我外藩,鸿图式廓,远迈隆古;乃侈言沧海之一舟,天圜之一星,岂非陋耶?若夫雕题裸体之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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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不通,蹲伏深山,垦耕自给,没世不敢出山一步,然犹慕化充屯,则是我天朝之赤子,较诸汉奸不法者奚翅十倍。此土牛立界,所以严申厉禁,诚仁之至也。有司守此边陲,不以宣播德威为务,乃任彼私人,交通豪猾,违禁开边。且肆其凶残,暴其枯骨。所当骈首境上,以昭炯戒而慰番黎。乃复隐忍逾年,越垦之诘,发自镇臣。斯时犹有阿意庇奸为依违之说者。向非邑令抗争,镇道明决,则奸人之计仍行矣。卒之投鼠忌器,曲赦有罪,使国禁不申,番冤莫理。政刑之失,孰有甚于此者哉!火炎不烈,厉禁益虚,于是奸人故智复萌,不及数年,而水社之谷复归汉佃。番愚不知讼诉,社众日衰。外迫凶番,内惧汉逼,不得已从奸人之谋,欲引外番自卫。汉奸更从而蹑其后。养虎揖盗,其事益愚,其情益可悯矣!邓君深入内山,穷履生番之境,可谓壮甚。而水社之山川秀美,埔社之地土沃饶,言次犹津津称之。且以番黎拙于治田,不能深耕灌溉为惜。
  自余观之,喜功利者贪壤地之膏腴,惧开边者守土牛之虚禁,此皆见止一隅,未深计久安之策也。水埔二十四社,自雍正、乾隆间即称沃衍,惟时番族犹盛,足以自固,汉人不知虚实,无敢深入。且台湾开辟未久,地利有馀。今山前无隙土矣,旧族日滋,新来不已,无业可执,则有三种莠民。一舆夫,千百为群,动与兵斗。二赤棍,结党立会,散处市廛。三盗贼,窃劫频闻,诛之不尽。此全台之大患也。不为区处,台湾未可言安。则旷土之开,云胡得已。汉人蕃衍,丁口已二百五十馀万,而生熟社番不及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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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之一,匪惟贫削,实亦丁衰。寡弱之形,殆若有天数焉。其不能自固者,不仅水、埔二社也。势既寡弱,则奸民欺凌益甚。况频年深入,虚实周知。即外社熟番,亦垂涎至矣。虽有明禁,而趋利忘生。旋驱复入,昔者杀番掘冢,其首恶既释不诛,今兹负耒而来,安能遂置重典?一再宽宥,禁碑尚可恃乎?既不能禁,不但社番被逼,有走险之虞,抑且地形险阻,设有巨奸招聚亡命,即林爽文之大里杙也。其患可胜言哉!则安抚之道,又不可不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