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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七十八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祥刑典

 第一百七十八卷目录

 赦宥部总论
  易经〈解卦〉
  礼记〈王制〉
  潜夫论〈述赦〉
  荀侍中集〈赦论〉
  申鉴〈时事〉
  大学衍义补〈慎眚灾之赦〉

祥刑典第一百七十八卷

赦宥部总论

《易经》《解卦》

象曰:雷雨作,解;君子以赦过宥罪。
〈程传〉赦释之宥,宽之过失,则赦之可也。罪恶而赦之则非义也。故宽之而已。君子观雷雨作解之象,体其发育,则施恩仁;体其解散则行宽释也。〈大全〉中溪张氏曰:雷者天之威雨者。天之泽威中有泽,刑狱之有赦宥也。有过者赦而不问有罪者。宥而从轻此君子所以推广天地之仁心也。

《礼记》《王制》

附从轻,赦从重。
〈疏〉附从轻者,附谓施刑之时。此人所犯之罪在轻重之间,可轻,可重则当求可轻之刑。而附之则罪疑惟轻是也。赦从重者,谓所犯之罪本非意故为,而入重罪,今放赦之。时从重罪之上,而赦之其意轻故也。即尚书云眚灾肆赦是也。

疑狱,泛与众共之,众疑,赦之。
〈疏〉疑狱泛与众共之者,疑狱谓事可疑难断者也。泛广也,己若疑彼罪而不能断决,当广与众庶共论决之也。众疑赦之者,若众人疑惑,则当放赦之。故《书》云: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

凡作刑罚,轻无赦。
〈疏〉凡作刑罚轻无赦。此文起例故云凡作刑罚也,此非疑狱,故虽轻不赦也。若轻者辄赦则犯者众也。故《书》云:刑故无小。虽轻不赦之,为人易犯也。

《潜夫论》《述赦》

凡治病者,必先知脉之虚实,气之所结;然后为之方故疾可愈,而寿可长也。为国者,必先知民之所苦,祸之所起;然后设之以禁。故奸可塞国,可安矣。今日贼良民之甚者,莫大于数赦,赦赎数则恶人昌而善人伤矣。奚以明之哉。曰:孝悌之家,修身慎行不犯上禁,从生至死无铢。两罪数有赦赎未尝蒙恩,常反为祸。何者。正直之士之为吏也。不避强禦,不辞上官从。事督察方怀不快,而奸猾之党又加诬言。皆知赦之不久,则且共横枉侵冤诬,奏罪法令主上妄行刑辟,高至死徙下乃沦冤。而被冤之家,乃甫当乞鞫告;故以信直亦无益于死亡矣。及隐逸行士、淑人君子,为谗佞利口所加诬。覆冒下士冤民能至阙者,万无数人,其得省问者,不过百一。既对尚书空遣去者,复十六七虽蒙。考覆州郡转相顾望,留吾真事春夏待秋冬,秋冬复涉春夏,如此行逢赦者,不可胜数。又谨慎之民,用天之道分地之利,择莫犯法谨身节,用积累纤微以致小过。此言质良,盖民惟国之基也。轻薄恶子不道凶,民思彼奸邪起作,盗贼以财色,杀人父母,戮人之子。灭人之门取人之贿,及贪残不轨凶恶弊吏掠杀不辜侵冤小民。皆望圣帝当为诛恶治冤以解蓄怨。反一门赦之,令恶人高会而夸诧老盗服藏。而过门孝子见雠而不得讨亡。主见物而不得取,痛莫甚焉。故将赦而先暴寒者,以其多冤结悲恨之人也。夫养稊稗者,伤禾稼。惠奸宄者,贼良民。《书》曰:文王作罚,刑兹无赦。是故先王之制刑法也。非好伤人肌肤断人寿命者也。乃以威奸惩恶,除民害也。天下本以民不能相治,故为立王者,以统治之。天子在于奉天威,命共行赏罚,故经称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天罚有罪。五刑五用诗刺彼宜有罪,汝反脱之。古者惟始受命之君,承大乱之极。被前王之恶,其民乃并为敌雠。罔不寇贼消义奸宄,夺攘以革命,受祚为之父母。故得一赦继体以下,则无违焉,何者。人君配乾而仁顺育,万以成大功非得以养,奸活罪为仁放纵夭贼为贤也。今夫性恶之人,居家不孝悌,出入不恭敬轻薄。慢傲凶悍无辨明,以威侮侵利为行,以贼残酷虐为贤。故数陷王法者,此乃民之贼,下愚极恶之人也。虽脱桎梏而出囹圄,终无改悔之心。自诗以羸敖头出狱,踧踖复犯法者,何不然。洛阳至有主谐合。杀人者,谓之会任之家,受人十万,谢客数千,又重馈部吏。吏兴通奸利入深,重幡党盘牙,请至贵戚宠权。说听于上谒行于下,是故虽严令尹终不能破攘断绝。何者。凡敢为大奸者,材必有过于众,而能自媚于上者也。多散苟得之财奉,以谄谀之辞,以转相驱。非有第五公之廉直孰能不为顾。今案洛阳主杀人者,高至数十下至四五,身不死则杀不止。皆以数赦所致也。由此观之,大恶之资终不可化,虽岁赦适劝奸耳,惑之三辰有候天气当赦。故人主顺之而施德焉,未必杀也。王者至贵与天通精,心有所想,意有所虑,未发声色天为变移,或在休咎庶徵月之从星,此乃宜有是事。故见瑞异,或戒人主。若忽不察是乃已所感致,而反以为天意欲然,非直也。俗人又曰:先世欲赦常先遣马分行市里,听于路隅。咸云当赦以知天之教也。乃因施德,若使此言也,而信则殆过矣。夫民之性固好意度者也。见久阴则称将水,见久阳则称将旱;见小贵则言将饥,见小贱则言将穰。然或信,或否,由此观之,民之所言未必天意。前世赎赦稀疏民无觊觎。近时以来,赦赎稠数。故每春夏辄望复赦,或抱罪之家侥倖蒙恩,故宣此言以自悦喜诚令,仁君闻此以为天教而辄从之。误莫甚焉。论者多曰:久不赦则奸宄炽而吏不制,故赦赎以解之。此乃招乱之本原,不察祸福之所生者之言也。凡民所以轻为盗贼,吏之所以易作奸,匿者以赦赎数而有侥望也。若使犯罪之人终身被命得而必刑,则计奸之谋破而虑恶之心绝矣。夫良赎可孺子可令姐中庸之人可弘而下。故其谚曰:一岁载赦,奴儿噫嗟言王诛不行。则痛瘀之子皆轻犯,况狡乎。若诚思畏盗贼多而奸不胜,故赦则是为国为奸宄报也。夫天道赏善,而刑淫天工人其代之。故凡立王者,将以诛邪恶而养正善,而以逞邪恶逆妄莫甚焉。且夫国无常治,又无常乱。法令行则国治,法令弛则国乱。法无常行,法无常弛。君敬法则法行,君慢法则法弛。昔汉明帝时,制举茂才过阙谢恩赐食,事讫问何异闻。对曰:巫有剧贼九人刺史数以窃郡,讫不能得。帝曰:汝非部南郡从事邪。对曰:是。帝乃振怒曰:贼发部中而不能擒,然才何以为茂。捶数百便免官,而切让州郡十日之间,贼即伏诛。由此观之,擒灭盗贼在于明法,不在数赦今不显。行赏罚以明善恶,严督牧守以擒奸猾,而反数赦以劝之。其文帝曰:谋反大逆不道,诸犯不当得赦,皆除之。将与士大夫洒心更始,岁岁洒之然未尝见奸。人冗吏有肯变心悔服,称诏者也。有司奏事又欲以赦前之微过妨。今日之显举,然则改往修来更始之诏,亦不信也。《诗》讥:君子屡盟,乱是用长。故不若希其令必其言。若良不能于无赦者,罕之为愈。令世岁老古时一赦则奸宄之减,十八九可胜必也。昔大司马吴汉老病将卒,世祖问以遗戒。对曰:臣愚不智不足以知治,慎无赦而已矣。夫方以类聚物,以群分人之情。皆见乎辞,故诸言不当。赦者非修身修行,则必忧哀谨慎而嫉毒,奸恶者也。诸利数赦者,非不达政务则必内怀隐忧。有愿为者也,人君之发令也必咨于群臣。群臣之奸邪者,固必伏罪。虽正直吏犹有公过,自非鬻拳李离孰肯刑身,以正国。然则是皆接私计以论公政也。兴瓜议裘无时焉。可《传》曰:民之多幸,国之不幸也。夫有罪而备辜冤结而信理,此天之正也,而王之法也。故曰:无纵诡随以谨无良,若枉善人以惠奸恶,此谓敛怨以为德。先帝制法论衷刺刀者,何则以其怀奸恶之心,有杀害之意也。圣主有子爱之情,而是有杀害之意。故诛之况成罪乎。《尚书·康诰》王曰:于戏。封,敬明乃罚,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杀。言恐人有罪虽小,然非以过差为之也。乃欲终身行之,故虽小不可不杀也。何则是本顽凶思恶而为之者也。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适尔,既道极厥罪,时乃不可杀。言杀人,虽有大罪非欲以终身为恶,乃过误尔是不杀也。若此者虽曰:赦之可也,金作赎刑,赦作宥罪。皆谓良人吉士,时有过误不幸陷离者,尔先王议谳狱以制原情。论意以杀善人,非欲令兼纵恶,逆以伤人也。是故周官差八议之辟此,先王所以整万民而致时雍也。易故观民设教变通移时之义,今日救世莫先此意。

《荀侍中集》《赦论》

大赦者,权时之宜非常典也。汉兴承秦兵革之后,大愚之世比屋可刑。故设三章之法,大赦之令。荡涤秽流与民更始时势然也。后世承业袭而不革失时,宜矣。若惠文之世无所赦之,若孝景之时,七国皆乱异心并起奸邪非一,及武帝末赋役繁兴群贼并起加太子之事,巫蛊之祸,天下纷然。百姓无聊,人不自安,及光武之际,拨乱之后。如此之比宜无赦矣。君臣失礼政教陵迟犯法者,众亡命流窜而不擒获。前后相积布满山野,势穷形蹙将为群盗。或刑政失中猛暴横作怨,枉繁多。天下忧惨,群狱奸昏,难得而治。承此之后宜为赦也,或赦大逆,或赦轻罪,或赦一方,或赦天下期于应变济时也。

《申鉴》

《时事》

赦令权也,或曰:有制乎,曰:权无制,制其义,不制其事,巽以行权,义制也,权者反经,无事也,问其象,曰:无妄之灾大过,凶其象矣,不得已而行之,禁其屡也,曰:绝之乎,曰:权,曰:宜弗之绝也。

《大学衍义补》《慎眚灾之赦》

《易》解:大象曰:雷雨作,解;君子以赦过宥罪。
臣按雷雨作解君子以赦过宥罪,盖言易卦之象。如此尔人君于人之有过者而赦之,有罪者而宥之。亦犹易之有是象也。然过有小大,过失之小者,固不必问,若事虽过失而事体所关,则大如失火延烧陵庙,射箭误中亲长之类。其罪有不可释者,原其情则非故也。故因时赦其罪以宥之,宥如流宥五刑之宥也。所谓罪者过失而入于罪者耳。若夫大憝极恶之罪,杀人不死则死者,何辜攫财不罪,则失者何苦雷雨作解。岂为如是之人哉。

《舜典》曰:眚灾肆赦。
臣按此万世言赦罪者之始。夫帝舜之世所谓赦者,盖因其所犯之罪。或出于过误,或出于不幸,非其本心。固欲为是事也,而适有如是之罪焉。非特不可以入常刑,则虽流宥金赎亦不可也。故直赦之,盖就一人一事而言耳。非若后世概为一札并,凡天下之罪人不问其过误,故犯一切除之也。

《吕刑》:五刑之疑有赦,五罚之疑有赦,其审克之。
臣按此所谓有赦者,赦其有疑者耳,非若后世不问。有疑无疑,一概蠲除之也。

《周礼》:司刺,一宥曰:不识,再宥曰:过失,三宥曰:遗忘。一赦曰:幼弱,再赦曰:老旄,三赦曰:憃愚。
臣按赦有二者之义,程子谓赦释之宥,惟宽之而已。盖就其所犯之人,品原其所犯之情,实而赦之宥之也。其与后世所颁之赦异矣。

《春秋》:庄公二十二年,春,王正月,肆大眚。
胡安国曰:肆眚者,荡涤瑕垢之称也。《舜典》曰:眚灾肆赦。《易》于解卦曰:君子以赦过宥罪。《吕刑》曰:五刑之疑有赦,五罚之疑有赦。《周官》:司刺掌赦宥之法,未闻肆大眚也。大眚皆肆则废天讨亏,国典纵有罪虐,无辜恶人幸以免矣。后世有姑息为政,数行恩宥惠奸轨贼良民,而其弊益滋,盖流于此。故诸葛孔明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其为政于蜀军旅数兴而赦不妄。下斯得春秋之旨矣,肆眚而曰:大眚讥失刑也。
臣按后世大赦天下其原,盖出于此。夫鲁所肆者,一国之中而谓之眚。则其所赦者过失焉耳。眚而谓之大意者,鲁国向有所肆,皆小眚也。今则并其大者而肆之,然于罪恶犹未赦也。圣人书之以垂戒万世,以此为妨后世。赦文乃至遍赦天下。已发觉未发觉,已结正、未结正。罪无大小咸赦,除之甚至。十恶之罪常赦,所不原者亦或赦焉。惠奸宄贼良民怙终得志,善良喑哑失。天讨之公,纵人欲之私,皆春秋之罪人也。

《管仲》曰:文有三情,武无一赦。赦者,先易而后难,久而不胜其祸。法者先难而后易,久而不胜其福;故惠者人之仇雠也,法者人之父母也。凡赦者,小利而大害者也。无赦者,小害而大利者也。夫盗贼不胜,则良人危;法禁不立,则奸邪烦。故赦者,奔马之委辔也。
马端临曰:唐虞三代之所谓赦者,或以其情可矜,或以其事可疑,以其在三赦三宥八议之列,然后赦之。盖临时随事而为之斟酌,所谓议事以制者也。至后世乃有大赦之法;不问情之浅深,罪之轻重。凡所犯在赦前,则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刑,盗贼及作奸犯科者不诘,于是遂为偏枯之物,长奸之门。今观管仲所言及《史记》所载陶朱公救子之事,则知春秋战国之时,已有大赦之法矣。

秦二世初即位,大赦天下。
臣按赦之为言,始见于虞书。然所肆赦者眚灾,而已未尝泛及于有罪者焉。管子之书,虽云赦者小利而大害。然仅行于其国中未遍,及于天下赦而加之以大,始见于史。后世遂以为故事。一遇国家有变革喜庆之事,则形于王。言颁之天下,不问情之故,误罪之当否,一切施以旷,荡之恩。呜呼,是何三代之后。君子常不幸而小人常多幸哉。

汉元帝在位十五年,凡十赦。匡衡上疏曰:陛下躬圣德,开太平之路,闵愚民触法抵禁,比年大赦,使百姓得改行自新,天下幸甚。臣切见大赦之后,奸邪不为衰止,今日大赦,明日犯法,相随入狱,此殆导之未得其务也。盖保民者,陈之以德义,示之以好恶,观其失而利其宜,故动之而和,绥之而安。今天下俗贪财贱义,好声色,尚侈靡,廉耻之节薄,淫僻之意纵,纲纪失序,疏者踰内,亲戚之恩薄;婚姻之党隆,苟合徼倖,以身设利。不改其原,虽岁赦之,犹难使刑措而不用也。
臣按西汉之世,赦令最频数高帝在位十九年,凡九赦。盖汉初得天下,人之染秦俗者深,事之袭秦弊者久,不可不赦赦之。所以与民更始也。文帝在位者二十三年,凡四赦。文帝承吕后之后,盖亦有不得已焉者。若夫景帝十六年而五赦。武帝五十五年而十八赦。昭帝十三年而七赦。宣帝二十五年而十赦。成帝二十六年而九赦。哀帝六年而四赦。大约计之未有过三年而不赦者,数赦如此何其为良民计也。恒不足而为奸民地也恒有馀哉。

光武建武二十年,吴汉病笃。车驾亲临,问所欲言。对曰:臣愚无所知识,惟愿陛下慎无赦而已。
臣按吴汉武将也,犹欲其君以慎无赦,赦不可以轻而数也明矣。

章帝元和二年,以祀明堂大赦天下系囚在赦前减罪一等,勿笞,诣金城,而文不及亡命未发觉者。郭躬奏曰:圣恩所以减死使戍边者,重人命也。今死罪亡命毋虑万人,又自赦以来,捕得甚众,而诏令不及,皆当重论。伏惟恩宥,死罪已下并蒙更生,而亡命捕得独不沾泽。臣以为赦前犯罪死而系在赦后者,可皆勿笞诣金城,以全人命,有益于边。帝善之,即下诏赦焉。
臣按赦固非国家之美事。然死罪既赦而独不及亡命不可也。盖自古所以起祸乱者,多犯罪亡命之徒也。朝廷一持以法而无所贷,彼固无辞而甘心焉。苟施旷荡之恩,而彼独不与焉能无觖望乎。躬之虑可谓远矣。

王符曰:贼良民之甚者,莫大于数赦赎。赦赎数,则恶人昌而善人伤矣。何以明之。谨饬之人,身不蹈非,又有为吏正直,不避彊禦,而奸猾之党横加诬言者,皆知赦之不久故也。善人君子,被侵陷而能至阙庭自明,万无数人;数人之中得省问者,百不过一;既对尚书而空遣去者,复十六七矣。其轻薄奸轨,既犯罪法,怨毒之家冀其辜戮,以解蓄愤,而反一概悉蒙赦释,令恶人高会而誇咤,老盗服赃而过门,孝子见雠而不得讨,遭盗者睹物而不可取,痛莫甚焉。夫养稂莠者伤禾稼,惠奸轨者贼良民。先王之制刑法也,非好伤人肌肤,断人寿命也;贵威奸惩恶,除人害也。古者惟始受命之君,承大乱之极,寇贼奸轨,难为法禁,故不得不有一赦,与之更新,颐育万物,以成大化。非以养奸活罪,放纵大贼也。夫性恶之民,民之豺狼,虽得放宥之泽,终无改悔之心。旦脱重梏,夕还囹圄,论者多曰:久不赦则奸轨炽而吏不制,宜数赦以解散之。此不昭政乱之本源,不察祸福之所生也。
臣按此王符述赦论也。观此则赦之无益于治,可见矣。

荀悦曰:夫赦者,权时之宜非常典也。汉兴承秦兵革之后,比屋可刑。故设三章之法,大赦之。令荡涤秽流与民更始时势然也。后世承业袭而不革,失时宜矣。惠文之世,无所赦之。若孝景之时,七国皆乱异心并起,奸诈非一及。武帝末年,赋役繁兴群盗并起,加以巫蛊之祸天下纷然,百姓无聊。及光武之际,拨乱之后如此之比,宜为赦矣。
臣按当承平之世,赦不可有,有则奸宄得志,而良民不安。当危疑之时赦不可无,无则反侧不安,而祸乱不解。荀氏谓赦为权时之宜,而后世乃以之为常典,何哉。

汉帝禅延熙六年,立后大赦。孟光责费袆曰:夫赦者偏枯之物,非明世所宜有也。衰敝穷极必不得已,然后乃可权而行之耳。今主上仁贤,百僚称职,何有旦夕之急而数施非常之恩,以惠奸轨之恶。袆谢之。初,丞相亮为相十四年,才两赦。时有言公大惜赦者,亮答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故匡衡、吴汉不愿为赦。先帝亦言:周旋陈元方、郑康成间,每见启告治乱之道悉矣。曾不语赦也,若刘景升父子岁岁赦宥,何益于治。
陈寿曰:诸葛亮军旅数兴而赦不妄,下不亦卓乎。胡寅曰:赦之无益于治道也。前贤言之多矣。而终不能革。至按以常典而行之于其间,有吉庆克捷祥瑞祈祷之事,则又颁焉。不信二帝三王之法,而循后世之制是何也。始受命则赦,改年号则赦,获珍禽奇兽则赦,河水清则赦,刻章玺则赦,立皇后则赦,建太子则赦,生皇孙则赦,平叛乱则赦,开境土则赦,遇灾异则赦,有疾病则赦,郊祀天地则赦,行大典礼则赦。或三年一赦,或比岁一赦,或一岁再赦三赦,赦令之下也。有罪者除之有负者蠲之,有滞者通之。或得以荫补子孙,或得以封爵祖考,如是而已耳。明哲之君则赦,希而实昏乱之世则赦,数而文希者尚按故事而不尽去也。数者,则意在邀福而归诸己也。实者,有罪必除有负必蠲也。文者,虽有是言而人不被其泽也。
臣按赦之为言释其罪之谓也。后世之赦,乃以蠲
逋负举隐逸荫子孙,封祖考甚至立法。制行禁令皆于赦令行焉。失古人眚灾肆赦,赦过宥罪之意矣。臣愚以为赦令之颁,宥罪之外蠲逋减税,省刑已责弛,工罢役,宽征招亡。凡宽民惠下之道,因赦而行可也。非此属也,一切付之有司行焉。凡夫赦文之初,作条件之初,拟也必须会集执政大臣。各拟所司合行条贯从公计议,必于律例无碍必于事,体无违必于人情不拂断。然必可行的然必无弊,如蠲逋也。其物必可除,后决不至于复追。如宽征也,其事必可。已后决不至于再作,其文意必不至解而两通。其前后必不至言而相戾,既处置其事宜复讲解其文。理明白切当然后著于赦。文行于天下则上之所颁者,无虚文下之所沾者,皆实惠矣。

南宋武帝永初二年,祀南郊,大赦。
裴子野曰:郊祀天地修岁事也,赦彼有罪。夫何为哉。

唐太宗尝谓侍臣曰:古言:赦者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一岁再赦,善人喑哑。昔文王作罚,刑兹无赦。小仁者,大仁之贼,故我有天下以来,不甚放赦。今四海安静,礼义兴行,数赦即愚人常冀侥倖,惟欲犯法,不能改过。当须慎赦。
臣按三代以下称贤君者,必曰:唐太宗。太宗之于赦也,其慎也。如此则赦无益于治道也明矣。

宣宗大中元年,以旱故命同平章事卢商与御史中丞封敖疏理京城系囚。大理卿马植奏称卢商等务行宽宥,凡抵极法者,一切免死。彼官典犯赃及故杀,平日,大赦所不免。今因疏理而原之使贪吏无所惩畏,死者含冤无告。恐非所以消旱灾致和气也。昔周饥克殷,而年丰卫旱讨邢,而雨降。是则诛罪录奸,或合天意,雪冤决滞,乃副圣心也。
臣按五代晋天福中张允进驳赦论曰:以水旱降德音宥过,放囚冀感天心以赦灾非也。假有二人讼遇赦,则有罪者幸免。无罪者衔冤,冤气升闻乃所以致灾,非弭灾也。天道福善祸淫若以赦为恶之人,而变灾为福。是则天助恶人也。观于此言,则赦无益于救灾明矣。

五代时,温韬发唐诸陵。唐庄宗时,入朝赐姓名曰李绍冲。韬多赍金帛,赂刘夫人及权贵。旬日遣还,郭崇韬曰:温韬发唐山陵殆遍其罪,与朱温相埒耳。何得复居方镇,天下义士谓我何。庄宗曰:入汴之初,已赦其罪。竟遣之。
胡寅曰:罪人不可不诛,赦令不可不守。二者将何处必于未赦之前,揆情法审轻重而区别之。使预赦者无可诛之罪,被刑者无可恕之人。则一举而两得矣。
臣按事几多端变,故不一人之所为。所犯赦文所条具者,岂能一一该尽之哉。然闾阎之幽郡邑之远事出于一时,或有反常殊异者。上之人固无由周知而豫料之,若夫干纪乱常之事,关于人伦,入于大恶昭昭于天下耳目者。岂应用事秉笔之人,无一人知哉。如温韬发诸帝陵以窃取宝玉,虽妇人走卒亦或知之。若是者宜于群臣计议,诏条之前明举某人某事决不可赦。豫有以处之,使吾诏条颁布天下,有司奉行之。无有妨碍不至犯万世之义,失一时之信则得之矣。

宋自祖宗以来,三岁遇郊则赦,此常制也。世谓三岁一赦,于古无有。景祐中,言者以为:三王岁祀圜丘,未尝辄赦。自唐兵兴以后,事天之礼不常行,因有大赦,以荡乱狱。且有罪者宥之未必自新,被害者抑之未必无怨。不能自新,将复为恶,不能无怨,将悔为善。一赦而使民悔善长恶,政教之大患也。愿罢三岁一赦,使良民怀惠,凶人知禁。或谓未可尽废,即请命有司,前郊三日理罪人,有过误者引而赦之。州县须诏到仿此。
臣按人君为天之子,奉天之祀则当体天之心,以惠天之民天之民。不得已而误入于罪赦之可也。不幸而为人所害焉,为天子者不能恭行天讨,使天之民冤苦莫伸,岂天意所欲哉。盖赦之。初设为眚灾也,后世相承既久不能复古。然旷荡之恩如雷雨之施,不时而作使人,莫可测知可也。宋人为之常制而有定时,则人可揣摩以需其期非独刑法,不足以致人惧。而赦令亦不足以致人感也。

仁宗嘉祐中,学士张方平言:中外官多发人积年,罪状数按人赦前事,及奏劾事辄请不以赦。原减快一时之小忿,失天下之大信。自今有类此者,以故违制书坐之。御史吕诲亦以为言,乃下诏曰:比者中外,多上章言人过失,外视公言,内缘私忿,诋欺暧昧,苟陷善良。又赦令者,所以与天下更始,而有司多按赦前事,殆非慎命令,重刑罚,使人洒然自新之意也。自今有上章告人罪,及言赦前事者,讯之。
臣按无事而赦,固非国家美事。有事而赦而又不能守,使失信于人,尤非国家善治也。盖国宝于民,民宝于信。上之出令一有不信于民,异时再有所言则民不信之矣。是以善为治者,必不轻于出令。命既出矣而必守之以信。非但欲其令之必行,盖欲其事之可继也。

元西僧岁作佛事,或恣意纵囚,以售其奸宄,俾善良者喑哑而饮恨。
臣按赦宥出于上。识治体者犹以为非,元人信胡僧之言,每作佛事辄纵罪囚以希福。报恩不出于上而出于下人,不感帝之恩而感乎僧。是以每遇将作佛事之先有罪在系者,辄赂僧以求免,遂使凶顽席僧势以稔恶。善良抱冤屈而莫诉。元俗所为乌可效,而尤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