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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祥刑典
第一百十四卷目录
盗贼部总论一
春秋左传〈襄公二十有一年〉
大学衍义补〈遏盗之机〉
春秋左传〈襄公二十有一年〉
大学衍义补〈遏盗之机〉
祥刑典第一百十四卷
盗贼部总论一
《春秋左传》襄公二十有一年
邾庶其以漆闾丘来奔,季武子以公姑姊妻之,皆有赐于其从者,于是鲁多盗,季孙谓臧武仲曰:子盍诘盗,武仲曰:不可诘也。纥又不能,季孙曰:我有四封,而诘其盗,何故不可,子为司寇,将盗是务去,若之何不能,武仲曰子召外盗而大礼焉。何以止吾盗,子为正卿,而来外盗,使纥去之,将何以能,庶其窃邑于邾以来,子以姬氏妻之,而与之邑,其从者皆有赐焉。若大盗礼焉。以君之姑姊与其大邑,其次皂牧舆马,其小者衣裳剑带,是赏盗也。赏而去之,其或难焉。纥也闻之,在上位者洒濯其心,壹以待人,轨度其信,可明徵也。而后可以治人。夫上之所为,民之归也。上所不为,而民或为之,是以加刑罚焉。而莫敢不惩,若上之所为而民亦为之,乃其所也。又可禁乎,夏书曰: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惟帝念功,将谓由己壹也。信由己壹,而后功可念也。庶其非卿也。以地来,虽贱必书,重地也。《大学衍义补》《遏盗之机》
《周礼》:士师之职,掌乡合州党族闾比之联,与其民人之什伍,使之相安相受,以比追胥之事,以施刑罚庆赏。臣按先儒谓联比,其居什伍,其人乡官之事也而士师掌之比追逐偦伺盗贼之事。可见成周盛时,虽称极治而圣人为民防患之心,无所不及。故乡各有所司而士师又合而治之,以比合比,以闾合闾,以联其居,以伍合伍,以什合什,以联其人。所以然者,使之相安有不安者,必其人非联比闾者矣。使其相受有不受者,必其人非比什伍者矣。于是即其相安相受之同什伍者,比而合之以搏盗贼昼则追逐之,夜则偦伺之。废事者则士师施之以刑罚,有功者则士师施之以庆赏。后世于里巷设为火铺、更夫,使之互相觉察,以防盗贼,其原盖兆于此。
士师掌士之八成,一曰:邦汋,二曰:邦贼,三曰:邦谍四曰:犯邦令,五曰:挢邦令,六曰:为邦盗,七曰:为邦朋,八曰:为邦诬。
臣按八者而谓之成,成者国法之成事品式也。朝廷为此八者之成事品式,以禁制。夫臣民其事皆谓之邦者,以见此乃国家之大事。所以系安危治乱者,非但乡党州闾之事也。八者之中邦汋、邦谍是交通。外国之事犯令,挢令是干犯王法之事,邦盗不过窃取国货而已其间。最是为邦朋者,聚党以乱民。为邦诬者,讹言以惑众。为邦贼者,搆逆以称乱。三者乃国家之大恶,生灵之祸本。有天下国家者,所当预惩宿戒者也。先王立八成之法,使士师掌之而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所以杜其几微,遏其萌糵者,岂不豫哉。
司厉掌盗贼之任器货贿,辨其物,皆有数量,贾而揭之,入于司兵。
臣按司厉一官,专主追徵贼赃。
野庐氏掌达国道路,至于四畿,比国郊及野之道路,宿息,井,树,若有宾客,则令守涂地之人聚𣝔之,有相翔者诛之。
臣按周礼遗人,凡国野之道,十里有庐,庐有饮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五十里有候馆,候馆有积,所以待宾客师役使命之往来,既已掌于地官矣而秋官之。野庐氏又职往来,按比而肃其守卫焉。由是观之,可见古昔盛时所以防盗者,无所不至。非但以安行旅之往来,寔所以示国威之严肃也。昔周定王使单襄公聘于宋,假道于陈,以聘楚道。茀不可行而知陈之不能守其国。矧惟堂堂乎大朝威名,远詟于万里之外,九夷八蛮无不归仰顾于畿甸之间,国门之外,盗贼时时窃发,公行以劫掠,行旅斯声也。岂可闻于遐外乎。当道者以此为小事。故不以闻,盖不知。周官设野庐氏之意,单襄公讥陈人之语也。臣请严敕捕盗之官,都城之外,五百里内有盗贼。劫掠者,其应捕及统督者,不获盗皆革其冠服,俾以必获为期三月,之
外除其名。然京师地大而人众,俗杂五方,难于辨识。与其督责于其后,孰若豫备于其先,请于都城之外,分为数路。每路约量远近立一望楼,每楼于常操军,拨马军十名,步军十五名,五日一番轮守,楼上置鼓一、白旗一、烽火一,遇有盗贼楼上军即擂鼓举烟,以白旗指其所往之方,楼下军具器械逐之,必抵其所至。如此不必严刑督责而盗自无矣。若夫冬月,河冰之后于都城外,设东西二营,委军官一员,督领马军各一二百名。有大车运载者,许其豫投辞,告知会集众车必五车,然后偕行每车差马军三名,护送其军人刍料之具,就俾僦车者,给之。仍先行合经由军卫,如自良乡至涿州,涿州至河间,河间至德州,临清济宁以至于徐州,此数处该班官军,十月以后暂免赴操,俾委官督领马军以次,递送至交换处遇有回车,仍令顺护以回。如此则道途无壅塞之患,商宦无畏途之忧,四方之人经历艰险至于近郊,举首仰望九重宫殿于红云,紫雾之中即有登仙之乐矣。
司寤氏掌夜时,以星分夜,以诏夜士夜禁,禦晨行者,禁宵行者,夜游者。
臣按此所谓夜禁也。今制一更三点禁人行,五更三点放人行,即此意。
修闾氏掌比国中宿互𣝔者,与其国粥,而比其追胥者,而赏罚之,禁径踰者,与以兵革趋行者,与驰骋于国中者,邦有故,则令守其闾互,唯执节者不几。
臣按成周之世,所以防奸盗者,畿内则有野庐氏,城内则有修闾氏。是以都城内外奸无所容,闾里之间斩。然以齐门巷之列肃,然以宁虽有不逞之奸无由而起,猝遇非常之变,有以制服之而不至于猖肆也。修闾氏掌比国中宿互𣝔者,国中王城之中也。比合什伍宿卫于王城之中,以为追逐偦伺之备。各于闾巷之间设为互,以断行,即今鹿角之类。设为𣝔,以传更,即今木柝之属。夜行有禁则入息者,不趋于晦冥之时,更漏分明则向晦者皆知。夫早晚之候,盖寇盗之兴,皆于夜静人息之时而官府特于闾巷之间存,此数辈俾其不寐,以为奸盗之防,此古昔盛时非独海宇之内,无有大奸大寇,而于闾里门巷之中,虽胠箧穴牖之小,盗亦无有也。呜呼,天下之事何者而不起于微小哉。惟其绝之于微小,所以不使其延蔓滋长而至于大且著也。国初于南京设为四十八卫。每卫各有营营两际,各为门,本卫官军就居其中,遇有警,急起集为易。又于五城各设兵马司,设立弓手,专以巡徼京城内外,即周官修闾氏之职也。又于各坊里巷立为火铺,支更守夜其与修闾氏所谓。互𣝔追偦者,无以异焉。盖卫所有定居则呼,召之军,易集巡徼。有攸司则追,偦之责有归。祖宗思患豫,防之意深矣。惟今京师盖袭胜国之旧,街坊里巷参错不齐而卫所散,处而士卒之名,隶尺籍者,聚散无常甚者,野处在数十里之外,幸而承平无事,一旦不幸而有意外之变,出于仓猝之间,急欲有所召集,岂不难哉臣愚,欲于无事之先而豫为有事之备,请复祖宗南京旧制,虽然时异势殊,当守成之后而为创始之谋,诚未易也。无已请用祖宗之意,以为今日之备,可乎。夫南京之卫。四十八,今京卫七十有馀。其卫署随处散置中,亦有未置署者,且其军士虽系籍卫中,食粮至其操练以待调发,则分在各营必欲使每卫各为一处。联比其居决有不能者,今名籍在卫所,队伍在将领而其所居之。地方则各属兵马司也。今京城地大人众,聚四海之人,杂五方之俗。承平日,久人烟众,盛奸宄实,繁一城之大仅设五司官僚,十数员,兵卒百十。辈而京城内外不下百十万人家,力有所不周势,有所不及。臣请每城量地,广狭远近,添设行兵马司数处。每处添设副指挥一员,居守其司署。相去以鼓,相闻为限。司前用四木建鼓楼一所,添兵置鼓以支更。每更击鼓而火铺则击柝。以相应,由近及远不许杂乱。又于该辖地方,除官民及匠外,凡系见操官军在地方住者,不分赁寄及上班者,皆俾报名附册,就于本坊见居军官中,推举其管操者一员,官最高者或侯伯,或都督,都指挥无则把总指挥为众信服者,奏闻以为地方总领。每季一造册,册成各为三。一留本司,一送兵部,一送总领。官每季行兵,马司率领本坊见居官军,起赴总领,官私居参见,每年四见,此外不许擅自起倩。旧例每兵马司岁委御史一员,督察今既多立,分司宜随地方广狭添差,分管。遇有儆急,兵部下兵马、司行、御史、督该司起集,该方官军赴总领处听用。如此则仓卒事起有备无患,虽非祖宗设立军营。初制,然于其间处置得,宜运用有方则亦其遗意之彷佛也。又京城内外,自来街坊因袭前代旧名,俚俗不
雅混乱无别。宜令各该御史督同兵马司官分界画图别立新名,每处立一大铺,分统小铺。每小铺设更夫六名,每夜自二更一点起守至四更三点止。其初更及五更不禁人行,每更二人一守一巡,其大铺更夫倍之,大铺之立必在本巷内。出大街口边对立木橦二四尺,以下悬铁索三以截断行路。二更一点以后,即横縆以绝往来至四更三点,方开其他小巷口,可通大街处俱为栅门。一更三点即锁断,五更一点方开,各行司为印烙牌数十面,遇有公事及人家水火昏丧紧急等事,许先赴行司告领牌,面遇夜照放无牌,面阑出及擅开者坐以罪。每大铺置大铜锣一面,小铺各置其小者,一面遇有盗,窃即声锣相应。其城中大街及城下皆不必立铺,其大街中及城下居者,俱分守各巷口大铺。大约京城直南北大街。不过数处,假如崇文门自门至四楼为一节,又自此抵城下为一节,每节夜拨马军十五名,每夜止巡二更、三更、四更,更轮五骑往来,巡逻其馀仿。此其九门城垣之下,以城为限,每城拨军之数,亦如之其巡逻之军。五军大营每日于见操,官军内轮差如此则人家有盗贼之警而更铺得以阑拒,而贼不得以出入。国家有仓猝之变而军士易于召集,而贼不得以纵横。此虽琐末之事而所关系实大为国远虑者,可不加之意乎。臣因是而又有一见焉。昔者,周幽王举火以戏诸侯则是三代之时,不独边境置立烽火而宫禁之中亦有之也。今国家运气隆盛,德泽深厚。所谓亿万年磐石之宗,泰山而四维之者也。万无意外之事,然杞人忧天,天岂有坠理而杞人忧之,忧之诚愚也。然不失为爱天之深。臣愚请于皇城中豫蓄二高竿,猝有不测之事,即于琼岛上立之悬红灯为号,其事缓急以灯多少为符,预以遍告诸总戎、大臣俾知其故。又于九门上各立高竿以悬红灯,定多少之数以示缓急之别,遍告诸军以为进止分散之令,如此则不烦三令五申而六军万姓,可以不言而谕不召而至矣。此亦愚者之一虑也。
《论语》: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
臣按宋范祖禹上疏于其君,首引鲁论此二章。孔子答季康子之问之语而继之曰:臣始读此二章,书盖尝疑之。以为圣人之言,主于教化而已行之,未必有近效也。及观唐太宗初即位,与群臣论止盗,或请重法以禁之。太宗哂之曰:民之所以为盗者,由赋役繁。去奢省费,轻徭薄赋,选用廉吏使民衣食有馀则自不为盗。安用重法邪。自是数年之后,海内升平,路不拾遗,外户不闭,商旅野宿焉。观太宗之政如此,乃始知圣人之言不欺后世行之,必有效也。夫以区区之鲁国,季康子为相,孔子犹劝之以不欲,所以止盗。况天子之为天下乎。伏见熙宁,臣僚有奏请别立盗贼重法者,自行法以来二十馀年,不闻盗贼衰止,但闻其愈多耳。古者开衣食之源,立教化之官,先之以节俭,示之以纯朴,有邪僻之民。然后齐之以刑。岂有不治其本专禁其末哉。祖禹所谓本者,开衣食之源,立教化之官,先之以节俭,示之以纯朴是已。然先以节俭示以纯朴非无欲而欲善者,不能也。人君本节俭纯朴以为治则民之衣食足矣。又得人以教化之,则民皆化于善而仰事俯育之,皆足放僻邪侈自不为矣。
子曰: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
臣按苏辙谓止乱以义止盗,以义使天下之人,皆知父子君臣之义,谁与为乱哉。臣窃以为乱与盗,皆起于血气之勇,心志之欲也。夫盗之起,始于里闾,积而至于为大盗则乱天下矣。是以古之圣王必制民恒,产使其仰事,俯育之有馀,教以礼义,使其知尊君,亲上之当务,则其心志有所养而不敢肆其欲,血气有所制而不敢逆乎。理则里社之间,偷窃之盗且不作矣。虽欲为乱,何所资而起乎。
秦二世时,发闾左戍渔阳者九百人屯,大泽乡阳城人陈胜,阳夏人吴广为屯长,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法皆斩胜广。因天下愁怨,乃杀将尉,令徒属曰:公等皆失期,当斩。假令毋斩而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壮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众皆从之,乃为坛而盟称大楚。攻大泽乡,拔之比至陈,卒数万人入据之。遂自立为王郡县,苦秦法,争杀长吏以应之。使从东方来,以反者闻二世怒。下之吏后至者曰:群盗鼠窃,狗偷郡守尉,方逐捕,今尽得不足忧也。乃悦。
臣按盗贼之起,盖有所因也。秦自始皇以来,所以劳民力,苦民心,费民财,戕民命者,非一日矣。民无以为生,举手动足何者。非杀身之地,使有一隙生路,民亦不寻死矣。不得已而死,中求生此,胜广之徒所以造乱也。二世承始皇酷虐之,后天下愁怨之时,虽施之以仁恩、惠政,犹恐不能补救。况又自蔽其耳目哉。盗已众矣而犹称无盗,臣下有言盗者反怒之。不当,怒而怒,当忧而不忧,天下安得不乱哉。
汉武帝天汉中,东方盗贼滋起。攻城邑,取库兵,释死罪,杀二千石,掠卤乡里,道路不通。上始使御史中丞、丞相长史督之,弗能禁,乃使光禄大夫范琨等衣绣衣持节,虎符发兵以兴击,所至得擅斩二千石以下诛杀甚众,一郡多至万馀人。数岁,乃颇得其渠率。散卒失亡,复聚党阻山川者。往往而群居,无可奈何。于是作沈命法,曰:盗起不发觉,发觉而捕弗满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后小吏畏诛,虽有盗不敢发,府亦使其不言。故盗贼寖多,上下相为匿,以文辞避法焉。
臣按立法以除盗贼,不可以不严,亦不可以过于严。不严则有司不肯用心除贼,遂至养成大祸。过于严则有司恐罪及己,上下相蒙蔽以避文法。因而驯,致大乱二者,皆非中道也。盗贼之起,必推求其致。盗之由。既得其由,必研穷所以。至于此者何故也,既得其故必反其所为。以民待民而不以盗待民,如是而民为盗,犹自若也。然后以盗待之,大抵民之所以为盗之故。不在朝廷则在官吏,又不然则是奸民之乘间生事也。国家不幸而有盗贼之起,则必反而思其所以致之者,其祸起于朝廷,则反己自责,去其弊政。起于官吏则根究所自而诛逐其人,若但出于奸民则必急剿,绝之痛惩以警众,使毋至于滋蔓也。如此处之庶几得中道乎。
宣帝时,渤海岁饥,盗贼并起。上选能治者,丞相御史举龚遂,拜渤海太守。召见,问:何以治盗贼。对曰:海濒遐远,不沾圣化,其民困于饥寒而吏不恤,故使陛下赤子盗弄陛下之兵于潢池中耳。今欲使臣胜之邪,将安之也。上曰:选用良吏,固欲安之也。遂曰:臣闻治乱民犹治乱绳,不可急也;惟缓之,然后可治。臣愿丞相御史且无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便宜从事。上许焉,加赐黄金,赠遣乘传。至渤海界,郡发兵以迎,遂皆遣还,移书敕属县罢逐捕吏。诸持田器者皆为良民,吏毋得问,持兵者乃为贼。遂单车至府,盗贼闻遂教令,即时解散,弃其兵弩而持钩锄。于是悉平,民安土乐业。遂乃开仓廪假贫民,选用良吏,慰安牧养焉。齐俗奢侈,好末技,不田作,遂躬率以俭约,劝民务农桑,各以口率,种树蓄养。民有带持刀剑者,使卖剑买牛,卖刀买犊,曰:何为带牛佩犊。劳来循行,郡中皆有畜积。狱讼止息。至是入为水衡都尉。
臣按宣帝以渤海盗起,选能治者。丞相以龚遂应诏。可谓得人矣。以今观之,虽曰遂之才能,然非相臣之举,则帝无由得以用之。宣帝召至殿庭,亲行诘问,假之以文法,宠之以厚赐。此遂所以尽心效力,使郡之盗贼,悉平而皆为良民也。于此一事,可见宣帝留心民瘼。虽以一遐远之郡,二千石之吏,犹拳拳如此,盖欲无负乎。上天之付托,祖宗之传序而亦不虚,受臣民之供奉爱戴也。
甘露元年,免京兆尹张敞官。数月,京师吏民懈弛,枹鼓数起,而冀州部中有大贼。天子使使者即家召敞。拜冀州刺史。到部,盗贼屏息。
臣按朝廷不可无名望之臣。名望之臣一足以当才能之臣十。夫才能有无,固在乎其人而其名望则系人君,优假以养成之也。朝廷有此名望之臣,天下之人闻之。有素,一旦有繁剧,难处之事,委以任之则事半而功倍矣。盗贼虽曰:小人,然非有智术者,亦不能以聚众也。所以敢于犯天诛而为灭族之举者,非不知王法之严也。自恃其能而谓人,皆不己若也。而一闻有智术出其右者,其气自馁而从之者亦泮,然解散矣。宣帝起,张敞而用之。盖此意也。
灵帝时,钜鹿张角事黄老,以妖术教授,号太平,道自称大贤良师。咒符水以疗病令病者,跪拜首过,遣弟子游四方,转相诳诱。十馀年间,徒众数十万,自青、徐、幽、冀、荆、扬、兖、豫,莫不毕应。填塞道路,郡县反言角以善道教,化为民所归。杨赐上言宜敕州县,简别流民,护归本郡以孤弱其党,然后诛其渠帅,可不劳而定事。留中司徒掾刘陶复上疏,申赐前议。帝殊不为意。角遂置三十六方。方犹将军也。大方万馀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帅。讹言: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以白土书京城寺门及州郡官府,皆作甲子字。大方马元义等先收荆、扬数万人,以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为内应,约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至是,角弟子唐周告之,于是先收元义车裂。诏三公、司隶,案验宫省直卫及百姓事角道者,诛杀千馀人。角等知事已露,驰敕四方,一时俱起。皆著黄巾为帜,所在燔劫,长史逃亡。旬月之间,天下响应。
臣按黄巾之起始于张角,以符水治病。遂至转相诳诱远,至十馀年,多至数十万。天下九州从之者,八州内而宫省之,宦官近而京城之直卫。莫不事其道而同其谋,其原皆起于符水咒病而已。今天下往往有以此治病以求衣食者,而京师尤多,不徒不禁绝之而又为之建祠宇,用其人以清要之职,则又不独下之人为所惑而已也。呜呼,先王之世,左道惑众者,必诛。政恐其惑世而驯,致于大乱也。有志于防乱者,可不戒之于微哉。
灵帝以黄巾日盛,召群臣会议。北地太守皇甫嵩以为宜解党禁,益出中藏钱、西园厩马,以班军士。中常侍吕彊曰:党锢久积,人情怨愤,若不赦宥,与角合谋,为变滋大。请先诛左右贪浊,大赦党人。料简牧守能,否则盗无不平矣。帝惧而从之。时宦官赵忠、张让等贵宠,第宅拟宫,室及封谞徐奉等事发,上诘责诸常侍曰:汝曹常言党人欲为不轨,皆令禁锢。今党人更为国用,汝曹反与角通。
臣按张角之乱,积十馀年而人从之者,几遍天下,则虽内官在天子左右亦与之通谋。无一人敢言者,何也。盖一时贤人,君子中常侍皆以谋,为不轨而禁锢之。是以举世之人莫不缄口结舌也。吕彊谓不赦党人,将与角合谋。此盖以危言激帝尔,党人岂为乱者哉。是知为治之急务,莫急于通人言。人言不通,虽以天下之大皆从一贼而无一人之敢言黄巾之乱,若非其党之自言,则灵帝终不知也。呜呼,后世人主宜以为鉴。
黄巾馀党贼帅韩忠复据宛拒,朱俊俊鸣鼓攻其西南,贼悉众赴之。俊自将精卒,掩其东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小城,乞降。诸将欲听之。俊曰:兵固有形同而势异者。昔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赏附以劝来耳。今海内一统,惟黄巾造逆,纳降无以劝善,而更开逆意,使贼利则进战,钝则乞降,纵敌长寇,非良计也。
臣按处事者,当知天下之大义。朱俊谓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赏附以劝来耳,今海内一统惟黄巾造逆,故不纳其降,以纵敌长寇,以为形同而势异。呜呼,此岂但形势哉。大义亦不过如此也。
交阯多珍货。前后刺史多无清行,故吏民怨叛。执刺史选贾琮为交阯刺史。琮到部,讯其反状,咸言赋敛过重,百姓莫不空单,京师遥远,告冤无所,民不聊生,故聚为盗贼。琮即移书告示,各使安其资业,招抚荒散,蠲复徭役,诛斩渠帅为大害者,简选良吏试守诸县,岁间荡定,百姓以安。巷路为之歌曰:贾父来晚,使我先反;今见清平,吏不敢饭。
苏洵曰:天下之势,远近如一。以吾言之近之可忧未若远之可忧之深也。今广南川峡例以为远而朝廷稍有所优,异者不复官之于此。矧其地控制。南夷氐蛮,最为要害土之所产,又极富夥明珠大贝纨锦布帛,皆极精好,水载出境而其利百倍。故吏不能皆廉,方今赋取日,重科敛,日烦罢弊之。民不任官吏,复有规求于其间。淳化中,李顺窃发于蜀州郡,数十望风奔溃,近者侬智高乱广南,乘胜取九城如反掌。国家设城池,养士卒,蓄器械,储米粟,以为战守备而凶竖一起,若涉无人之境者,吏不肖也。
臣按天下之地势,虽有内外远近而圣人一视以同仁,初无内外远近之异焉。观贾琮之治状,苏洵之议论晓然。知远方之民所以易动者,非民之性习然也。治之者,不得其人也。盖远方州县得一良令。如得胜兵三千人,得一良守如得胜兵三万人,得一良部使者如得胜兵三十万人。方其相安无事之时,一方数千里之地,若藩若郡若县得二三十辈之贤守。长则足以安之矣。不幸而民穷起而为盗为乱,非得数十万人马钱粮未易以平之也。呜呼,当道之大臣掌铨选者,何苦不为国计,不为地方计而专为仕者之计。不权其轻重,缓急而拘,拘于远近内外之较哉。非独不智,盖不忠也。
元魏孝文以李崇为兖州刺史。兖土旧多劫盗,崇命村置一楼,楼皆悬鼓,盗发之处,乱击之。旁村始闻者,以一击为节,次二、次三。俄顷之间,声布百里。皆发人守险要,由是盗发,无不禽获。其后诸州皆效之,自崇始也。
臣按李崇建楼置鼓防盗之法,今亦可行。然可于盗发之时,行之平时不用亦可。
孝明时,盗贼日滋,征讨不息,国用耗竭豫。徵六年,租调犹不足,乃罢百官所给。酒肉又税入市者人一钱,及邸店皆有税,百姓嗟怨。郎中辛雄上疏,以为夷夏之民相聚为乱,岂有馀憾哉。正以守令不得其人,百姓不堪其命故也。宜及此时早加慰抚,宜分郡县为三等,清官吏选补之法不拘以停年。三载黜陟有称职者,补在京名官。如不历守令,不得为内职则人思自勉。枉屈可伸,彊暴自息矣。
臣按北魏之时,以盗贼滋发之,故征讨不息。遂至国用耗竭而行一切聚敛之法,议者归其罪于守令,不得其人诚是也。今宜为之法曰:州县境中,有盗群聚至五十人以上者,半年不获,亲民官革去冠带。捕贼一年不获者,除名。府官及分巡官递减,其罪获盗之数十获其三,即与准免。
隋炀帝谋讨高丽,诏山东置府令养马以供军役,又发民夫运米塞下车牛往者,皆不返。士卒死亡过半,耕稼失时,谷价踊贵,东北边尤甚,斗米值数百钱。所运米或粗,恶令民籴以偿之,又发鹿车夫六十二万二人共推米三石,道途险远,不足充糇粮至镇。无可输皆惧罪,亡命,重以官吏侵渔,百姓穷困于是始相聚为群盗。邹平民王薄拥众据长白山,剽掠齐。济之郊,自称知世郎言事可知矣。又作无向辽东浪死歌,以相感劝避征役者,多往归之。于是平原刘霸道,漳南窦建德,鄃人张金称,蓨人高士达皆聚众为乱。自是所在群盗蜂起,不可胜数,徒众多者至万馀人攻陷城邑。
臣按《周书》:有之抚我则后,虐我则雠。所谓虐之之甚者,有三焉。征戍之无已,劳役之无已,科敛之无已。有一于此皆足以致乱。为人上者,盍亦反思乎。吾之祖若宗皆起自匹夫,吾幸承祖宗之祚荫而有今日贵贱,不同而好生恶。死则同好逸恶,劳则同好取,恶予则同设。使吾身处民之地,上之人如此虐我,必欲尽取吾之财。使吾父母冻馁,必欲。竭尽吾之力。使吾亲属离亡,吾堪此否乎。一旦叛我起而为乱而吾之位得安乎。身得乐乎。不安不乐则吾不能以不操心。纵假势力以平之则所损,亦多矣。况未必能平乎。古语有言:水所以载舟,亦以覆舟。得乎民心则为天子,失乎民心则为独夫。得民心之道无他,惜民财爱民力而已。民之财恒自足,民之力恒有馀,则得其心矣。此保天下寿国,脉之第一事也。
唐懿宗咸通九年初,南诏陷。安南敕徐泗募兵二千赴援,分八百人别戍桂州。初约三年一代,至是戍桂者已六年,屡求代还。徐泗观察使崔彦曾性严,刻押牙尹戡等用事,以军帑。空虚不能发兵。请令更留戍一年,戍卒闻之怒。都虞候许佶等作乱,推粮料判官庞勋为主。劫库兵北还所过,剽掠州县莫能禦。诏遣中使赦其罪,部送归。徐各以私财造甲兵旗帜,招集亡命众至千人,陷宿州城,悉聚城中货财。募兵得数千人,自称兵马留。后寻陷徐州城,城中愿从者万馀人。勋又募人为兵,人利于剽掠皆断锄首而锐之,执以应募。由是贼众日滋,官军数不利。遂破鱼台等县,又陷都梁城,据淮口、漕驿路绝。勋又分遣其将,南寇舒庐,北侵沂海,破沐阳,下蔡乌江。巢县攻陷滁州,大掠泗州。勋自谓无敌于天下,作露布散示诸寨,乘胜围寿州,掠诸道贡献,商货,既而诸道兵大集于宋州,勋始惧。应募者益少,勋乃驱人为兵,敛富室及商旅财十取七八,杀崔彦曾自称天册将军。勋自九年七月作乱,至明年八月始为官军所平。
胡寅曰:何以聚人。曰:财。故省费节用,恐穷竭而召祸也。民无信不立,故明约慎令恐欺诈而人携也。徐卒所以叛者,为崔彦曾失信而已。彦曾所以失信者,为军帑空虚而已。自宣宗末年,诸镇相继逐帅而叛言事者,以谓藩镇减削衣粮以充贡献之所致。况懿宗穷奢极侈,所费不赀则敛财之方,必又多。岐州府调度仅足自给,一有变故无以应之。如徐州是也。然则俭与信,岂非为国之急务乎。臣按唐末之乱始此。宋祁曰:《易》云:丧牛于易,有国者,知戒西北之虏而不知患生于无。备唐亡于黄巢而祸基于桂林,易之意深矣。后世人主宜鉴前代之所以亡而兢兢于今日,省费节用以足国之用,明约慎令以孚人之心而毋驯,致于唐人桂林之乱也哉。
僖宗时,政在臣下,南衙北司互相矛盾。自懿宗以来,奢侈日甚,用兵不息,赋敛愈急。关东连年水旱,州县不以实闻,上下相蒙,百姓流殍无所控诉,相聚为盗,所在蜂起。州县兵少加以承平日久,人不习战,每与盗遇,官军多败。乾符元年,濮州人王仙芝始聚众数千起于长垣,明年宛胊人黄巢亦聚众数千应仙芝。巢少与仙芝俱以贩私盐为事,巢善骑射,喜任侠。粗涉书传,屡举进士不第,遂为盗。与仙芝攻剽州县,横行山东,民之困于重敛者,争归之。数月之间众至数万。
范祖禹曰:自古贼盗之起,国家之败,未有不由暴赋重敛而民之失职者众也。唐之季世,政出阉尹。
不惟赋敛,割剥复贩,鬻百物尽夺民利。故有私盐之盗,使民无衣食之资,欲不亡其可得乎。
臣按天地生人,其蚩而蠢者,为民其秀而黠者,为士所业不同而各求以资所生者,则同也。是以国家盛时仕路通而聚敛之政不行。士有士之业,民有民之产,有以自生。故视死为重,不敢轻其生,恐或致于死地也。故盗贼不兴,祸乱不作。当唐之世,使黄巢一举而第,进士或于进士科,外别有进身之途则巢不贩私盐矣。使盐而无禁则巢必终身业之盐,虽有禁而无大罪,巢必不改业而为盗矣。使当时民生有恒业,官司无厚敛而民皆有仰事,俯育之资。巢虽为盗,不过为椎埋。劫掠之雄尔。岂能旬月之间,众至数万而横行于天下。逐天子而犯宫阙乎。是故明圣之主,必多方以取士,不尽利以遗民。
广明元年,黄巢陷东都,留守刘允章帅百官迎谒巢入城,劳问闾里晏然。张承范等将神策弩手发京师,神策军士皆长安富家子,赂宦官窜名军籍,厚得廪赐。但华衣怒马凭势,使气未尝更战。陈闻当出征,父子聚泣多,以金帛雇病坊贫人代行,往往不能操兵。承范等至潼关,搜箐中得村民百许,使运石汲水,为守禦之备,与齐克让。军皆绝粮,士莫有斗志。巢至举声大呼,声振河华,士卒饥甚,遂烧营而溃。贼自潼关入长安,称齐帝改元金统。
臣按黄巢入潼关时,唐之兵粮皆无有也。呜呼,尚何以为国哉。夫巢以一介小民,攘臂一呼,众至数十万,而堂堂朝廷乃至寇临国门,曾无数百可以禦敌之兵,曾无数月可以给军之饷,不知平日举朝之间,官僚所以坐曹分局者,所干何事。舟车所以日辇月运者,其物安在。虽曰承平日久储备废弛。然自仙芝乱起,至是亦七期矣。帝虽不之悟而文武群臣乃无一人言及之。一时南衙大臣皆出北司之门,纵不为国计独不为身家计乎。盍思曰:贼若入关,我用何人禦之。今日禁卒,皆街市小人安能禦寇。纵使有人,又于何处得军饷乎。贼至潼关无备必长驱入京师,天子必出走,我一人随行而家属将置于何所乎。呜呼,后世人主观史至此,必反思于心而思所以。谨身节用,信任君子而疏斥嬖近,毋使国家一旦驯致于此,无可奈何之地,则永无祸患而常享安乐矣。
中和三年,西川节度使陈敬瑄多遣人,历县镇,诇事所至,多所求取。有二人过资阳镇,独无所求镇将,谢弘让邀之,不至。自疑有罪亡入群盗中,捕盗使杨迁诱弘让出首而执以送使,云讨击擒获以求功。敬瑄不之问,杀之,备极惨酷,见者冤之。又有邛州牙官阡能因公事违期,避杖亡,命杨迁复诱之,能方出闻弘让之冤。遂大骂杨迁去而发愤为盗,驱良民不从者,举家杀之。踰月众至万人,立部伍,署职役。横行邛雅二州间,攻陷城邑,所过涂地。先是蜀中少盗贼。自是纷纷竞起。
臣按盗寇之生发,固有民穷而为之者,亦有官吏将激发而致之者焉。此又不可不知。
周世宗时,窦俨上疏请令。盗贼自相纠告,以其所告资产之半赏之,或亲戚为之首则论其徒。侣而赦其所首者,如此则盗不能聚矣。又新郑乡村团为义营,各立将佐一户,为盗累其一村一户,被盗累其一将。每有盗发则鸣鼓举火,丁壮云集,盗少民多无能脱者,由是邻县充斥而一境独清。请令他县,皆效之亦止盗之一术也。
臣按窦俨所言新郑义营之法,可与北魏时李崇村置鼓楼合而为一。诚然则乡村之盗。无所容矣。及其所谓盗贼自相纠告给赏之法,诚行则贼党互相疑贰,不能久聚。昔崔安潜出库钱千五百缗,分置三市榜。其上曰有能告捕一盗赏钱五百缗,盗不能独为必有侣,同侣者告捕,释其罪赏同平人。未几有捕盗而至者,盗不服。曰:汝与我同为盗十七年,赃皆平分。汝安能捕我,我与汝同死耳。安潜曰:汝既知吾有榜,何不捕彼以来,则彼应死汝受赏矣。汝既为所先复,何所辞。立命给捕者钱,使盗视之。然后呙盗于市并灭其家,于是诸盗与其侣互相疑。无地容足,散逃出境。此其法虽善,然用之则可以暂而不可以久不。若俨就以所告资产之半给之,为可常也。今后若有盗为同侣所执而不服者,亦可以安潜此语折之。
宋太宗淳化四年,青城民王小波作乱,初蜀亡其府库之积,悉输汴京。自后任事者于常赋外,更置博买务,禁商贾不得私市布帛。蜀地土狭民稠,耕稼不足以给。由是兼并者,益籴贱贩贵以规利。青城民王小波因聚众为乱。且曰: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贫者争附。遂攻青城,掠彭山,杀县令,旁邑响。应王小波中流矢死,其党推小波妻弟李顺为帅,寇掠州县,众至数十万,僭称大蜀王。诏以张咏知益州,得便宜从事。时宦官王继恩及上官正等总兵讨贼,渐有成功。顿师不进,专务饮博,剽掠馀寇,匿山谷,恃险结集势复。张大州县多陷,咏至以言激正等勉其亲行,仍盛为供具饯之,酒酣,举爵属军校曰:尔曹蒙国厚恩,无以塞责。此行当直抵寇垒平荡,丑类若老师旷日即此地还为尔。死所矣。由是决行深入,大致克捷时,寇掠之际,民多胁从。咏移文谕以恩信,使各归田里且曰前日李顺胁民为贼,今日吾化贼为民,不亦可乎。真宗咸平元年,广武叛卒,刘旴啸聚数千辈逐,都巡检使略汉蜀邛州。咸平三年,益州戍卒作乱,奉王均为帅,均僭号大蜀改元化,顺陷汉州。
吕中曰:李顺之党方息而刘旴兴,刘旴之徒方平而王均起,何蜀人之好乱邪。盖蜀民勇悍又狃于僭伪之久。故易诱以乱耳。然安李顺之党者,张咏也。平刘旴之乱者,亦张咏也。代以牛冕则李均反牧守,其可非其人乎。张咏使蜀者再。真宗曰:得卿治蜀无西顾忧,此为蜀择咏,非为咏择蜀也。臣按苏洵尝拟为张方平之言,谓民无常性。唯上所待人。皆曰蜀人多变,于是待之以待盗贼之意。而绳之。以绳盗贼之法,重足屏息之民而以砧斧令。于是民始忍,以其父母所仰赖之身而弃于盗贼。故每每大乱夫约之以礼驱之,以法惟蜀人为易。至于急之而生变,虽齐鲁亦然。吾以齐鲁待蜀人而蜀人亦自以齐鲁之人。待其身,洵之言虽若假设,然亦实有此理也。盖秉彝好德之性好善恶,恶之心人人有之,谁肯甘于为非,为恶哉。由乎上之人不以人理待之,彼习知其然。故亦自弃其身于非人理之地而不自惜耳。呜呼,为人上者,寄斯民于守牧,乌可专委柱,后惠文冠峨峨武弁者哉。
仁宗庆历中,贝州宣毅卒,王则据城反。则涿州人。初以岁饥,流至贝州,自卖为人牧羊,后隶宣毅军为小校。贝、冀俗尚妖幻,相与习《五龙》、《滴泪》等经及诸图谶书,言释迦佛衰谢,弥勒佛当出世。则之与母诀也,尝刺福字于背以为记。妖人因妄传则字隐起,争信事之,州吏张峦、卜吉主其谋,党与连德、齐诸州,约以正旦,断澶州浮梁,作乱。会其党潘方净以书谒北京留守贾昌朝,事觉被执,故不待期,冬至日。知州张得一方与官属谒天庆观,则率其徒劫库兵,执得一囚之。杀通判董元亨等则僭称东平郡王,建国曰安阳。事闻以文彦博为河北宣慰,使平之。
臣按盗贼之窃发,往往以妖术惑众。伏读律文有曰:凡师巫假降邪神书,符咒水扶鸾祷圣。自号端公太保、师婆,及妄称弥勒佛、白莲社、明尊教、白云宗等会。一应左道乱正之术,或隐藏图像烧香集众,夜聚晓散,佯修善事扇惑民。人为首者,绞为从者,流其法可谓严矣。圣祖制法之初,其为虑一何远也。然欲禁绝其源,当自京师首善地始,宜敕巡城御史及兵马司官,凡京城内外有假鬼神降神书符以救病,报事为名者,即令街坊火甲具名报官究治驱遣之。其当禁治而不禁治与容而为之者,治以重罪。及通行天下,凡人家有收蓄异书者,皆许赴官受直,三月之后不首者,他人首发,重罪之。是亦治朝遏乱之一术也。
欧阳修言。近日盗贼纵横,若不早图恐贻后悔。臣计方今禦盗者,不过四事。一、曰州郡置兵为备。二、曰选捕盗之官。三、曰明赏罚之法。四、曰去冗官用良吏。以抚疲民使不起为盗。
臣按除盗之法,最不可缓缓则贼势日大,徒侣日多往往贻他日之悔。修之四事,其去冗官用良吏,以抚疲民,其首务也。得一良吏如龚遂之治渤海,虞诩之治朝歌,盗不难除矣。
富弼言于仁宗曰:访得多有凶险之徒,始初读书即欲应举,及其长立所学不成,虽稍能文不近举业,仕进无路心常怏怏,颇读史传,粗知兴亡。以至讨寻兵书习、学武艺,因此张大胸胆,遂生权谋。每遇灾祥便有窃议,自负所图甚大。蔑视州县,既不应举又不别营进身,往往晦名诡姓,潜迹遁形,乃与其徒密相结扇。此辈散在民间,实多纵无成谋亦能始祸。要在得而縻之使所谋不成,乞命臣寮可委者多方采访,如有此等之人,作草泽遗逸荐于朝廷,随其所能量加恩命。
苏轼言于仁宗曰:夫惟忠孝,礼义之士,虽不得志,不失为君子。若德不足而才有馀者,困于无门则无所不至矣。臣愿特为京东西、河北、河东、陕西五路别开仕进之门。古者不专以文词取人,故得士为多,王者之用人如江河,江河所趣百川赴焉。蛟龙生之,及其去而之,他则鱼鳖无所还其体而鲵䲡为之制。愿采唐之旧使,五路监司郡守共选。士人,其人才心力有足过人而不能从事于科举者,荐其材使得出仕。比任子而不以流外,限其所至朝廷,察其尤异者,擢用数人则豪杰英伟之士渐出。于此涂而奸猾之党,可得而笼取也。
轼又代淮南转运使。李琮言于神宗曰:扬雄有言,御失其道则天下狙诈,咸作敌而班固亦论剧。孟郭解之流皆有绝异之姿而惜其不入于道德。苟放纵于末流,是知人言善恶本无常性。若御得其道则向之奸猾,尽是忠良。故许子将谓曹操曰: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使韩彭不遇汉高与,盗贼何异。臣切尝为朝廷计,以谓穷其党而去之。不如因其材而用之。何者其党不可胜去而其材自有可用。昔汉武帝尝遣绣衣,直指督捕盗贼,所至以军兴从事。斩二千石以下可谓急矣而盗贼不为少衰者,其党固不可尽也。朝廷因其材而用之则盗贼自消,而豪杰之士可得,而使请以唐事明之。自天宝以后,河北诸镇相继为乱,虽宪宗英武,亦不能平。观其主帅皆卒伍,庸才而能。于六七十年间与朝廷相抗者,徒以好乱乐祸之人,背公死党之士相与出而辅之也。臣愿陛下精选青郓两帅京东西职司,及徐沂兖单潍密,淄齐鲁濮知州谕以此意,使阴求部。内豪猾之士或家富而多权谋,或通知术数而晓兵,或家富而好施。如此之类皆召而劝,奖使以告捕,自效籍其姓名以闻于朝。所获盗贼量轻重酬赏,若获巨盗大奸随即录用,若只是寻常劫贼即累其人数酬。以一官使此辈歆艳其利,以为进身之资。但能拔擢数人,则一路自然竞劝贡举之。外别设此科则向之遗才皆为我用,纵有奸雄啸聚亦自无徒。
秦观曰:自古盗之所以兴,皆出于仍岁水旱,赋敛横出,徭役数发。故愚民为盗,弄兵于山海险阻之间,以为假息之计。所可深虑者,其间有豪俊而已。何则人之豪俊犹马之有骥,犬之有卢。虽上观下获,一日千里而纵蹄齧之变,亦可畏也。昔周亚夫得剧孟喜曰:吴楚举大事而不求剧孟,吾知其无能为也。天下骚动,大将得之隐如一敌国。云:唐纵朱克融,北还卢龙,未几军乱,遂复失河朔。夫孟克融皆匹夫耳。而得失去就之间,系吴楚之成败,为河朔之存亡。以此言之,盗贼之间而有豪俊,岂不为可深虑也哉。臣以为销亡大盗之术,莫大乎笼。取天下之豪俊,天下豪俊为我笼,取则彼卒材,鼠辈虽有千百为群,不足以置齿牙之间矣。国家取人之制其选高者,惟制策进士夫豪俊之士,固有文武纵横之间无不可者,椎鲁少文独可以任之大事者,使天下豪俊皆文武纵横之才,二科足以取之。若有椎鲁少文之人,则不可得而取之矣。是制策进士所得之,外不能无遗材也。
臣按富苏二臣所见略同。盖盗贼窃发,古今代有彼。其纷纷攘攘之徒,为人所劫制者,心无定志。为利而动,既可以诱胁而来,亦可以哄吓而去。无足虑者,所虑者粗知文义,识古今者尔其言足以动众,智足以设谋。其纵横诡秘机略,变幻尤易。以惑世而欺人,此等之人苟非有以平时收拾之使,其有所顾藉而不肯为非。即不幸。一旦有事则彼在中,国则为盗贼主谋,彼出外境则为夷狄效力。其为祸害有非旦夕可已者,仰唯祖宗用人于科目,岁贡之外别有贤良方。正才识兼茂经明,行修诸科下至富户,老人亦在所用之列。盖以天下之大,人材有能,有不能故以此待之。使其咸尽所用而无遗也。近日用事者,乃尽去之而颛颛用科贡二途,甚非祖宗意也。臣愚愿复旧制,诸科以收拾天下遗才,又敕有司凡士子有不习举业者,有他才能艺术可称皆许荐,闻随所能而试之量授一职。其大江以北人才朴鲁,固有心解而口不能言,口言而手不能书者,其中有知边情谙武事及膂力技能过人者,亦许以名。闻量用以为都司卫所,幕官,或补任,或添注,或于武职中。试职其中才能出众者,果有显效则不次用之,以为将帅,以为方面。异日为国立功名,攘夷狄,亦未必不赖其用也。夫然则天下之有才者,皆有用。而无出位之,思国家之所用者,无遗才而无意外之虑。黄巢必不贩私盐,张荣必不为阡,能草书檄樊,若水必不量江面。张元、吴昊必不为夏人之用,黄师宓必不主侬氏之谋,徐伯祥必不引交人以入寇也。
富弼言于神宗曰:今来累有群贼。白日入城,开军资甲仗等库,劫取衣甲物帛,散与贼党。州中兵士不满三十人,州官散走,贼徒恣行劫,杀殊,无畏惮官司,势不能制禦。夫小寇聚集尚如此。陵侮,此后更有大盗杀官吏,据州城,尽取官私财物,召募徒众,必且将。至千万人以与朝廷相抗。贼徒大劫财物,散施无涯则贫民乐随矣。恣行劫杀使人震恐则小大胁从矣。朝廷赏必有限,罚必有条,不得如贼之使人乐随而胁从也。若诸处观望,奸雄相应而起,贼满天下则大事去矣。秦末、隋末、唐末,皆由此而乱。臣夙夜思虑,实为寒心。赵瞻言于英宗曰:伏见群盗杀害辅郡之官吏,系囚叛起京畿之狱,此皆前古祸乱之,萌朝廷腹心之虑。为最急务而政府唯不过发关移,为督责之状,州郡亦不过备游徼,为期会之迹。而已立书一报,但用习常,苟求按问未有为,国家穷渊薮积奸之原,塞万一不测之计也。又曰:昔用一郡守则盗贼屏息,今联官数十员而不能禁者,何哉。盖昔之责人以实效而今之官司取空文也。今盗一发,符牒四走则曰:吾有文书,下一路矣。帅府则曰吾有文书,下郡矣。按具则吾无责也。郡则曰吾有文书,下巡逻令尉矣,关白即吾无责也。令尉则曰吾有文书,下坊里保伍矣。期会即吾无责也。此其由来得非自朝廷之守空文邪。
臣按大盗之起,必劫刑狱,必掠公库,必杀官吏。自古祸乱之起,皆始于此。驯而至于其极四海涂炭,宗社丘墟,皆起于一州一县之积也。有国家者,思患而豫防之,岂容缓哉。昔群盗剽劫淮南,将过高邮知军晁仲约度不能禦令,富民出金帛具牛酒使人迎劳且厚遣之,盗悦径去。不为盗事,闻富弼欲诛仲约,范仲淹欲宥之。臣窃以为弼之欲诛,法也。仲淹之欲,宥情也。请酌之情,法之中,使高邮有城池,士卒而仲约不禦之而使之越过其境,固有罪矣。若无城郭可为屏蔽,无士卒可以拒敌而又无邻境可以救援,与其徒手以受害不若以计而援之。不犹愈于坐致一郡之生灵之失其所乎。此其失在于朝廷,不在于州郡,州郡之罪在未事之先而不在临事之际。夫受人牛羊为之牧而不为之闲,校使为盗所窃则牧者不能无罪也。责其不能为闲校之罪,则可今盗来而彼能以计却之,使牛羊不失而坐以失牛羊之罪则过矣。臣谓州郡之罪在未事之先而不在临事之际者此也。虽然城池之不设,兵卒之无额,岂但州郡之罪哉。而朝廷之上庙堂之尊,亦当分其责焉。臣请自今以后凡天下府州县无城池当要害处,即议与筑城置军,其不可置军处则令巡抚方面及守令计议。或用民力,或用官钱赁工,以次第为之就用,附郭市民免其杂,差编为丁壮,夫甲量为额数守之。其馀州县地狭而民少不可为城守者,亦量与丁,夫为守凡其所有仓库钱粮,甲仗俱寄郡库犯罪重囚。俱监郡狱有城池处。如此则凡有官司皆有城守,民有依附之所,军有禦备之具。异时为寇所攻劫。罪有所归而彼亦无辞矣。是虽一州一县之事,积而累之天下之大,宗社之安,未必不由此也。为国家远虑者,所宜深致意焉。
苏轼言于神宗曰:臣前任密州建言,自古河北与中原离合,常系社稷存亡,而京东之地所以漕输河北,瓶竭则罍耻,唇亡则齿寒,而其民喜为盗贼,为患最甚。因为陛下画所以待贼之策,及移守徐州,览山川之形势,察其风俗,之所上而考之于载籍。然后又知徐州为南北之襟要,而京东诸郡安危所系也。臣观其地三面被山,独其西平川数百里,西走梁宋,使楚人开关而延敌材,官驺发突骑。云从真若屋上建瓴水也。地宜粟麦一熟而饱,数岁其城三面阻水,楼堞之下以汴泗为池,独其南可通车马而戏马台在焉。其高十仞,广袤百步,若用武之,世屯千人,其上聚,木炮石战守之具,以为城相表里而积三年粮于城中,虽用十万人不易取也。其民皆长,大胆力绝人喜为剽掠,小不适意则有飞扬跋扈之心,非止为盗而已。汉高祖,沛人也。项羽,宿迁人也。刘裕,彭城人也。朱全忠,砀山人也。皆在今徐州百里间,其人以自负凶桀之气,积以成俗。魏太武以三十万人攻彭城,不能下,而王智兴以卒伍庸才恣睢于徐,朝廷亦不能讨。岂非以其地形便利,人卒勇悍故邪。
臣按彭城,乃天下南北之要冲,其形势、风俗、物产,苏轼言尽之矣。虽然汉唐都关中此地,在当时为远郡,宋都汴梁此城在当时为陪辅,其在今日则在南北两京之间,运道所必经之地。凡今天下十三藩,其九藩皆由兹,以北上南出数百里则为帝乡,兴王之地,祖宗陵寝所在,关系非但汉唐宋时比也。臣于京辅屯兵条,下请于此处立为大镇,命大将一员统领江淮,上班官军于此守镇。一以守护漕运,一以屏蔽皇陵而于,一方之盗贼亦藉。是以镇遏之则两京有通融之势,万里无隔绝之患,而宗社之安如磐石之固也。
徽宗宣和二年,建德军,青溪民方腊,世居县堨村,托左道以惑众。县境、帮源诸峒山谷幽险,腊有漆园造作局,屡酷取之。腊怨而未敢发。时朱勔领应奉局于苏花石之扰,比屋致怨,腊因民不忍,阴聚贫乏游手之徒。以诛勔为名起作乱,自号圣公,建年号,置官吏将帅,凡破六州五十二县,戕平民二百万。凡得官吏,必断脔肢体,探其肺肠,或熬以膏油,丛镝乱射,备尽楚毒,以偿怨心。警奏至京师,方聚兵以图北伐,王黼匿不以闻于是凶,焰日炽附者益众,东南大震。帝得疏始大惊,乃罢北伐之议而以童贯为宣抚使,谭稹为两浙制置使,率禁旅及秦、晋蕃汉兵十五万讨之。贯至吴,见民困花石之扰,众言:贼不亟平,坐此耳。贯即承诏,罢之,吴民大悦。
臣按盗贼之起,非假众力不能以独为也。然人各一心,心各一见而一旦欲使之同,捐生以赴死。夫岂易哉。盖必有以激其怒而遂其欲,不如此则怒不可解,不如此则欲不得遂,此其所以捐生以赴死而求其生于死之中。将以泄其不平之气而成其大欲之志也。方腊之反,见官吏即杀之,备极惨毒,盖平日受其害欲报复之。无由今故甘心焉。夫官吏恣己私,以害民而受其惨毒,固其所也。然亦有承上意循众例心,实有所不忍不得已而逭。一时之责以为之者,其罪亦当有所分哉。柳宗元有言:势不同而理同。呜呼,可不省哉,可不念哉。
元顺帝至正六年,两淮盐运使宋文瓒言:江阴、通泰,为江之门户,而镇江、真州次之,国初设万户府以镇其地。今戍将非人,致贼舰往来无常。集庆花山贼凡三十六人,官军数万,不能进讨,反为所败,后竟假手盐徒,虽能成功,岂不贻笑。远近宜亟选智勇,以图后功。
臣按自古盗贼为民害者,莫如盐徒。盖厚利所在,人之所趋不顾死生者也。惟其利重所以能致人死命,彼尽命以致死而我用有生路之人以禦之,此所以我众虽多而不能制其少也。此事关系甚大,夫国家之于盐课,盖众利之中一利耳。其利之有无,皆不系于国之重轻。其害之有无而国之治乱安危实系焉。是故远而有唐一代之祸,莫大于黄巢。近而有元一代之祸,莫大于张士诚。巢与士诚皆盐徒也。为国家远虑者,尚预思有以消弭之,毋蹈昔人之覆辙而使之至于无可奈何。
八年,台州民方国珍为乱,聚众海上,寇温州。十一年,命江浙左丞孛罗帖木儿讨之。十二年复叛,杀泰不花,寻命纳麟讨之。十三年,从帖里帖木儿请,授国珍以徽州路治中,不受命。十六年,国珍复降,以为海道漕运万户,未几以为江浙行省参政。
臣按先正有言,元之失天下,招安之说误之也。何则人君所以立国者,以其有纪纲也。所以振纪纲者,以其有赏罚也。赏必加于善,刑必施诸恶。使天下之人知所劝惩焉,则治本立矣。方国珍者当天下无事之时,一旦敢为乱首以为天下先。为元人计,宜痛诛剿之。以惩夫民之不逞者,可也。乃听人言行,招安之策,不徒不加之以罪而又授之以官。是以赏善之具,以劝恶也。由是群不逞之徒,纷然相仿效相诱,胁事幸成,或得以为王为伯不成,亦不失州县之官用。是盗贼蜂起而元因是亡矣。虽然岂但元哉。宋人有诗云:仕途捷径无过,贼将相奇谋,只是招则其来远矣。然则国家不得已而当,此时有此寇,何以处之乎。弭祸乱者,必折其萌。国家无事之时,齐民无。故首兴祸乱要必合天下之力,以攻之遏绝。其萌使毋致于蔓衍,决不可用招安之策也。万一不得已而用焉。必播告之曰除首恶某一名不赦外,自首名外其同党有能自首,及缚其人来者,皆宥其罪量加以赏焉。使一世之人皆知朝廷严首乱之诛,的然不轻恕则祸乱之原塞矣。
元末盗贼蜂起,有司不能制,及发丁夫开河,民心益愁,怨思乱。栾城人韩山童,倡言天下大乱,弥勒佛下生,河南及江淮愚民翕然信之。其党刘福通等同起兵,以红巾为号。既而山童就擒,福通遂破颍州据朱皋,攻罗山等县。陷汝宁光、息等府州,众至十万。
臣按承平之时,国家有所征行,戍守恒患士卒消耗,军伍空缺稍欲编民为兵,恐其嗟怨或生他变,不独本兵者,不敢主此议而建议者亦不敢启。此言夫何。盗贼一起,旬月之间即成千万,是何公为之甚难而私为之乃易,易如此哉必有其故矣。明明在上穆,穆布列者,请试思之。
又按自古论盗贼者,多矣。惟宋秦观之言,最为切中。机要谨备录之,以为后世之鉴。观之言曰治平之世,内无大臣擅权之患,外无诸侯不服之忧。其所事乎。兵者,夷狄盗贼而已。夷狄之害,士大夫讲之详论之熟矣。至于盗贼之变,则未尝有言之者。夫岂智之不及哉,其意以为不足恤也。天下之祸,常生于不足恤。昔秦既称帝以为六国已亡,海内无复足虑。为秦患者,独胡人耳。于是使蒙恬北筑长城,却匈奴七百馀里而陈胜吴广之乱乃起,于行伍阡陌之间,由此言之盗贼未尝无也。夫平盗贼与攘夷狄之术异何。则夷狄之兵甲马如云矢石如雨,牛羊橐驼转输不绝,其人便习而整其器。犀利而精。故方其犯边也。利速战以折其气,盗贼
则不然,险阻是凭,钞夺是资,亡命是聚。胜则乌合非有法制相縻,败则兽遁非有恩信相结。然揭竿持梃郡县之卒,或不能制者,人人有必死之心而已,故方其群起也。速战以折其气,勿迫以携其心,盖非速战以折其气则缓而势纵,非勿迫以携其心则急而变生。今夫虎之为物啸则风生,怒则百兽震恐,其气暴悍可杀而不可辱。故捕虎之术,必先设机阱,旁置网罟,撞以利戟,射以强弓。鸣金鼓而乘之,不旋踵而无虎矣。至蛇与鼠则不然,虽其毒足以害人而非有风生之勇,其贪足以蠹物而非有震恐百兽之威。然不可以骤而取者,以其急则入于窟穴而已。故捕蛇鼠之术,必环其窟穴而伺之,薰以艾注以水,彼将无所得食而出焉,则尺棰可以致其命,夷狄者,虎也。盗贼者,蛇鼠也。虎不可以艾薰而水注蛇鼠不可以弓射而戟撞,故曰平盗贼与攘夷狄之术异也。虽然盗贼者,平之非难绝之。为难平而不绝其弊有二。不可不知也。盖招降与穷治是已。夫患莫大于招降,莫深于穷治。凡盗贼之起,必有枭桀而难制者,追讨之。官素无奇略不知计之,所出则往往招其渠帅而降之,彼奸恶之民,见其负罪者,未必死也。则曰与其俛首下气以甘饥寒之辱,孰若剽攘攻劫而不失爵位之荣。由是言之,是乃诱民以为乱也。故曰患莫大于招降,凡盗贼之首既已伏,其辜矣而刀笔之吏不能长虑。却顾简节而疏目,则往往穷支党而治之。迫胁之民见彼污者,必不免也。则将曰与其婴锢金木,束手而就毙,孰若逃遁山海,脱身而求生。由是言之是驱民以为乱也。故曰祸莫深于穷治,且王者所以感服天下者,惠与威也。仁及有罪则伤惠,戮及不辜则损威,威惠两失而欲天下心。畏而力服,尧舜所不能也。《夏书》曰:歼厥渠魁,胁从罔治,旧染污俗,咸与维新,盖渠魁尽杀而罔赦,则足以夺奸雄之气,胁从污染不治而许,其自新则足以安反侧之心。夫如是天下之人,孰肯舍生之涂而投,必死之地哉。呜呼,自古建平盗已乱之策,莫有过于秦。观之论者其论三篇。后篇即苏轼代李琮,所草之疏也。国家为治,诚能轻徭薄赋,省刑戢吏遇有水旱即与赈济,自无盗贼之生发矣。不幸而有焉。方其初起,未成之时即速与剪除,不容少缓。若其气势既成,必须委曲,计虑不可有轻之之心。臣自出仕以来,尝三见反寇矣。其初也皆以官军轻之,反为所败,资以器械,甲兵其势遂张大迨其后也。复调官军惩前日之败,往往持重坚守。彼遂堕吾计中,一举而灭之,此已然之明效也。何则盖盗贼之初起也。所以扇惑乎平民,鼓动其恶党者,皆曰朝廷之政令不行,卫所之官军素怯,城池之守备不固,辄与之剋期曰某日攻某城。又某日攻某城不旬月而吾之事成矣。既而至期,皆不应焉,则众见彼言之无,验谋之无效而知其事之决无成。自然解体而散矣。由是观之,秦观所谓平盗贼,与攘夷狄之术,异验于臣之所见尤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