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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九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戎政典

 第一百九卷目录

 兵略部汇考七
  周七〈元王三则 贞定王二则 威烈王一则 显王五则〉

戎政典第一百九卷

兵略部汇考七

周七

元王三年,冬,十一月,越灭吴。
《左传》:哀公十九年,春,越人侵楚,以误吴也。夏,楚公子庆,公孙宽,追越师,至冥,不及,乃还。 二十年,秋,吴公子庆忌骤谏吴子曰:不改必亡,弗听,出居于艾,遂适楚,闻越将伐吴,冬,请归平越,遂归欲除不忠者以说于越,吴人杀之。十一月,越围吴,赵孟降于丧食,楚隆曰:三年之丧,亲昵之极也。主又降之,无乃有故乎,赵孟曰:黄池之役,先主与吴王有质。曰:好恶同之,今越围吴,嗣子不废旧业,而敌之,非晋之所能及也。吾是以为降,楚隆曰:若使吴王知之,若何,赵孟曰:可乎,隆曰:请尝之,乃往,先造于越军曰:吴犯间上国多矣。闻君亲讨焉。诸夏之人,莫不欣喜,唯恐君志之不从,请入视之,许之,告于吴王曰:寡君之老无恤,使陪臣隆,敢展谢其不共,黄池之役,君之先臣志父,得承齐盟。曰:好恶同之,今君在难,无恤不敢惮劳,非晋国之所能及也。使陪臣敢展布之,王拜稽首曰:寡人不佞,不能事越,以为大夫忧,拜命之辱,与之一簟珠,使问赵孟。曰:句践将生忧寡人,寡人死之不得矣。王曰:溺人必笑,吾将有问也。史黯何以得为君子,对曰:黯也。进不见恶,退无谤言,王曰:宜哉。二十二年,冬,十一月,丁卯,越灭吴,请使吴王居甬东,辞曰:孤老矣。焉能事君,乃缢,越人以归。
《吴语》:吴王夫差还自黄池,息民不戒。越大夫种乃倡谋曰:吾谓吴王将遂涉吾地,今罢师而不戒以忘我,我不可怠也。曰臣尝卜于天,今吴民既罢,而大荒荐饥,市无赤米,而囷鹿空虚,其民必移就蒲蠃于东海之滨。天占既兆,人事又见,我蔑卜筮矣。王若今起师以会,夺之利,无使失悛。夫吴之边鄙远者,罢而未至,吴王将耻不战,必不须至之会也,而以中国之师与我战。若事幸而从我,我遂践其地,其至者亦将不能之会也已,吾用禦儿临之。吴王若愠而又战,幸遂可出。若不战而结成,王安厚取名而去之。越王曰:善哉。乃大戒师,将伐吴。楚申包胥使于越,越王句践问焉,曰:吴国为不道,求残我社稷宗庙,以为平原,弗使血食。吾欲与之徼天之衷,唯是车马、兵甲、卒伍既具,无以行之。请问战奚以而可。包胥辞曰:不知。王固问焉,乃对曰:夫吴,良国也,能博取于诸侯。敢问君王之所以与之战者。王曰:在孤之侧者,觞酒、豆肉、箪食,未尝敢不分也。饮食不致味,听乐不尽声,求以报吴,愿以此战。包胥曰:善则善矣,未可以战也。王曰:越国之中,疾者吾问之,死者吾葬之,老其老,慈其幼,长其孤,问其病,求以报吴。愿以此战。包胥曰:善则善矣,未可以战也。王曰:越国之中,吾宽民以子之,忠惠以善之。吾修令宽刑,施民所欲,去民所恶,称其善,掩其恶,求以报吴。愿以此战。包胥曰:善则善矣,未可以战也。王曰:越国之中,富者吾安之,贫者吾予之,救其不足,裁其有馀,使贫富皆利之,求以报吴。愿以此战。包胥曰:善则善矣,未可以战也。王曰:越国南则楚,西则晋,北则齐,春秋皮币、玉帛、子女以宾服焉,未尝敢绝,求以报吴。愿以此战。包胥曰:善哉,蔑以加焉,然犹未可以战也。夫战,知为始,仁次之,勇次之。不知,则不知民之极,无以铨度天下之众寡;不仁,则不能与三军共饥劳之殃;不勇,则不能断疑以发大计。越王曰:诺。越王句践乃召五大夫,曰:吴为不道,求残吾社稷宗庙,以为平原,不使血食。吾欲与之徼天之衷,唯是车马、兵甲、卒伍既具,无以行之。吾问于王孙包胥,既命孤矣,敢访诸大夫,问战奚以而可。句践愿诸大夫言之,皆以情告,无阿孤,孤将以举大事。大夫舌庸乃进对曰:审赏则可以战乎。王曰:圣。大夫苦成进对曰:审罚则可以战乎。王曰:猛。大夫种进对曰:审物则可以战乎。王曰:辨。大夫蠡进对曰:审备则可以战乎。王曰:巧。大夫皋如进对曰:审声则可以战乎。王曰:可矣。王乃命有司大令于国曰:苟任戎者,皆造于国门之外。王乃令于国曰:国人欲告者来告,告孤不审,将为戮不利,过及五日必审之,过五日,道将不行。王乃入命夫人。王背屏而立,夫人向屏。王曰:自今日以后,内政无出,外政无入。内有辱,是子也,外有辱,是我也。吾见子于此止矣。王遂出,夫人送王,不出屏,乃阖左阖,填之以土,去笄侧席而坐,不埽。王背檐而立,大夫向檐。王命大夫曰:食土不均,地之不修,内有辱于国,是子也;军士不死,外有辱,是我也。自今日以后,内政无出,外政无入,吾见子于此止矣。王遂出,大夫送王不出檐,乃阖左阖,填之以土,侧席而坐,不扫。王乃之坛列,鼓而行之,至于军,斩有罪者以徇,曰:莫如此以环瑱通相问也。明日徙舍,斩有罪者以徇,曰:莫如此不从其王之令。明日徙舍,斩有罪者以徇,曰:莫如此不用王命。明日徙舍,至于禦儿,斩有罪者以徇,曰:莫如此淫逸不可禁也。王乃命有司大徇于军,曰:有父母耆老而无昆弟者,以告。王亲命之曰:我有大事,子有父母耆老,而子为我死,子之父母将转于沟壑,子为我礼已重矣。子归,没而父母之世。后若有事,吾与子图之。明日徇于军,曰:有兄弟四五人皆在此者,以告。王亲命之曰:我有大事,子有昆弟四五人皆在此,事若不捷,则是尽也。择子之所欲归者一人。明日徇于军,曰:有眩瞀之疾者,告。王亲命之曰:我有大事,子有眩瞀之疾,其归若已。后若有事,吾与子图之。明日徇于军,曰:筋力不足以胜甲兵。志行不足以听命者归,莫告。明日,迁军接和,斩有罪者以徇,曰:莫如此志行不果。于是人有致死之心。王乃命有司大徇于军,曰:谓二三子归而不归,处而不处,进而不进,退而不退,左而不左,右而不右,身斩,妻子鬻。于是吴王起师,军于江北,越王军于江南。越王乃中分其师以为左右军。以其私卒君子六千人为中军。明日将舟战于江,及昏,乃令左军衔枚溯江五里以须,亦令右军衔枚踰江五里以须。夜中,乃令左军、右军涉江鸣鼓中水以须。吴师闻之,大骇,曰:越人分为二师,将以夹攻我师。乃不待旦,亦中分其师,将以禦越。越王乃令其中军衔枚潜涉,不鼓不噪以袭攻之,吴师大北。越之左军、右军乃遂涉而从之,又大败之于没,又郊败之,三战三北,乃至于吴。越师遂入吴国,围王宫。吴王惧,使人行成。曰:昔不谷先委制于越君,君告孤请成,男女服从。孤无奈越之先君何,畏天之不祥,不敢绝祀,许君成,以至于今。今孤不道,得罪于君王,君王以亲辱于孤之敝邑。孤敢请成,男女服为臣御。越王曰:昔天以越赐吴,而吴不受,今天以吴赐越,孤敢不听天之命,而听君之令乎。乃不许成。因使人告于吴王曰:天以吴赐越,孤不敢不受。以民生之不长,王其无死,民生于地上,寓也;其与几何。寡人其达王于甬句东,夫妇三百,唯王所安,以没王年。夫差辞曰:天既降祸吴国,不在前后,当孤之身,实失宗庙社稷,凡吴土地人民,越既有之矣,孤何以视于天下。夫差将死,使人说于子胥曰:使死者无知,则已矣,若其有知,吾何面目以见员也。遂自杀。越灭吴,上征上国,宋、郑、鲁、卫、陈、蔡执玉之君皆入朝。夫唯能下其群臣,以集其谋故也。 按《越语》:越王句践栖于会稽之上,乃号令于三军曰:凡我父兄昆弟及国子姓,有能助寡人谋而退吴者,吾与之共知越国之政。大夫种进对曰:臣闻之贾人,夏则资皮,冬则资絺,旱则资舟,水则资车,以待乏也。夫虽无四方之忧,然谋臣与爪牙之士,不可不养而择也。譬如蓑笠,时雨既至必求之。今君王既栖于会稽之上,然后乃求谋臣,无乃后乎。句践曰:苟得闻子大夫之言,何后之有。执其手而与之谋。遂使之行成于吴,曰:寡君句践乏无所使,使其下臣种,不敢彻声闻于天王,私于下执事曰:寡君之师徒不足以辱君矣,愿以金玉、子女赂君之辱,请句践女女于王,大夫女女于大夫,士女女于士。越国之宝器毕从,寡君帅越国之众,以从君之师徒,唯君左右之。若以越国之罪为不可赦也,将焚宗庙,系妻孥,沉金玉于江,有带甲五千人将以致死,乃必有偶。是以带甲万人以事君也,无乃即伤君王之所爱乎。与其杀是人也,宁其得此国也,其孰利乎。夫差将欲听与之成,子胥谏曰:不可。夫吴之与越也,仇雠敌战之国也。三江环之,民无所移,有吴则无越,有越则无吴,将不可改于是矣。员闻之,陆人居陆,水人居水。夫上党之国,我攻而胜之,吾不能居其地,不能乘其车。夫越国,吾攻而胜之,吾能居其地,吾能乘其舟。此利也,不可失也已,君必灭之。失此利也,虽悔之,亦无及已。越人饰美女八人纳之太宰嚭,曰:子苟赦越国之罪,又有美于此者将进之。太宰嚭谏曰:嚭闻古之伐国者,服之而已。今已服矣,又何求焉。夫差与之成而去之。句践说于国人曰寡人不知其力之不足也,而又与大国执雠,以暴露百姓之骨于中原,此则寡人之罪也,寡人请更。于是葬死者,问伤者,养生者,吊有忧,贺有喜,送往者,迎来者,去民之所恶,补民之不足。然后卑事夫差,宦士三百人于吴,其身亲为夫差前马。句践之地,南至于句无,北至于禦儿,东至于鄞,西至于姑蔑,广运百里。乃致其父兄昆弟而誓之曰:寡人闻,古之贤君,四方之民归之,若水之归下也。今寡人不能,将帅二三子夫妇以蕃。命壮者无取老妇,令老者无取壮妻。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二十不取,其父母有罪。将免者以告,公令医守之。生丈夫,二壶酒,一犬;生女子,二壶酒,一豚。生三人,公与之母;生二人,公与之饩。当室者死,三年释其政;支子死,三月释其政。必哭泣葬埋之,如其子。令孤子、寡妇、疾疹、贫病者,纳宦其子。其达士,洁其居,美其服,饱其食,而摩厉之于义。四方之士来者,必庙礼之。句践载稻与脂于舟以行,国之孺子之游者,无不餔也,无不歠也,必问其名。非其身之所种则不食,非其夫人之所织则不衣,十年不收于国,民居有三年之食。国之父兄请曰:昔者夫差耻吾君于诸侯之国,今越国亦节矣,请报之。句践辞曰:昔者之战也,非二三子之罪也,寡人之罪也。如寡人者,安与知耻。请姑无庸战。父兄又请曰:越四封之内,亲吾君也,犹父母也。子而思报父母之雠,臣而思报君之雠,其有敢不尽力者乎。请复战。句践既许之,乃致其众而誓之曰:寡人闻古之贤君,不患其众之不足也,而患其志行之少耻也。今夫差衣水犀之甲者亿有三千,不患其志行之少耻也,而患其众之不足也。今寡人将助天灭之。吾不欲匹夫之勇也,欲其旅进旅退也。进则思赏,退则思刑,如此则有常赏。进不用命,退则无耻,如此则有常刑。果行,国人皆劝,父勉其子,兄勉其弟,妇勉其夫,曰:孰是君也,而可无死乎。是故败吴于囿,又败之于没,又郊败之。夫差行成,曰:寡人之师徒,不足以辱君矣。请以金玉、子女赂君之辱。句践对曰:昔天以越与吴,而吴不受;今天以吴予越,越可以无听天之命而听君之令乎。吾请达王甬句东,吾与君为二君乎。夫差对曰:寡人礼先一饭矣,君若不忘周室,而为弊邑宸宇,亦寡人之愿也。君若曰:吾将残女社稷,灭女宗庙。寡人请死,余何面目以视于天下乎。越君其次也,遂灭吴。 越王句践即位三年而欲伐吴,范蠡进谏曰:夫国家之事,有持盈,有定倾,有节事。王曰:为三者,奈何。范蠡对曰:持盈者与天,定倾者与人,节事者与地。王不问,蠡不敢言。天道盈而不溢,盛而不骄,劳而不矜其功。夫圣人随时以行,是谓守时。天时不作,弗为人客;人事不起,弗为之始。今君王未盈而溢,未盛而骄,不劳而矜其功,天时不作而先为人客,人事不起而创为之始,此逆于天而不和于人。王若行之,将妨于国家,靡王躬身。王弗听。范蠡进谏曰:夫勇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争者,事之末也。阴谋逆德,好用凶器,始于人者,人之所卒也;淫佚之事,上帝之禁也,先行此者,不利。王曰:无是贰言也,吾已断之矣。果兴师而伐吴,战于五湖,不胜,栖于会稽。王召范蠡而问焉,曰:吾不用子之言,以至于此,为之奈何。范蠡对曰:君王其忘之乎。持盈者与天,定倾者与人,节事者与地。王曰:与人奈何。范蠡对曰:卑辞尊礼,玩好女乐,尊之以名。如此不已,又身与之市。王曰:诺。乃令大夫种行成于吴,曰:请士女女于士,大夫女女于大夫,随之以国家之重器。吴人不许。大夫种来而复往,曰:请委管籥属国家,以身随之,君王制之。吴人许诺。王曰:蠡为我守于国。范蠡对曰:四封之内,百姓之事,蠡不如种也。四封之外,敌国之制,立断之事,种亦不如蠡也。王曰:诺。令大夫种守于国,与范蠡入宦于吴。三年,而吴人遣之。归反至于国,王问于范蠡曰:节事奈何。范蠡对曰:节事者与地。唯地能包万物以为一,其事不失。生万物,容畜禽兽,然后受其名而兼其利。美恶皆成,以养生。时不至,不可彊生;事不究,不可彊成。自若以处,以度天下,待其来者而正之,因时之所宜而定之。同男女之功,除民之害,以避天殃。田野开辟,府仓实,民众殷。无旷其众,以为乱梯。时将有反,事将有间,必有以知天地之恒制,乃可以有天下之成利。事无间,时无反,则抚民保教以须之。王曰:不谷之国家,蠡之国家也,蠡其图之。范蠡对曰:四封之内,百姓之事,时节三乐。不乱民功,不逆天时,五谷稑孰,民乃蕃滋,君臣上下交得其志,蠡不如种也。四封之外,敌国之制,立断之事,因阴阳之恒,顺天地之常,柔而不屈,彊而不刚,德虐之行,因以为常;死生因天地之刑,天因人,圣人因天;人自生之,天地形之,圣人因而成之。是故战胜而不报,取地而不反,兵胜于外,福生于内,用力甚少而名声章明,种亦不如蠡也。王曰:诺。令大夫种为之。 四年,王召范蠡而问焉,曰:先人就世,不谷即位。吾年既少,未有恒常,出则禽荒,入则酒荒。吾百姓之不图,唯舟与车。上天降祸于越,委制于吴。吴人之那不谷,亦又甚焉。吾欲与子谋之,其可乎。范蠡对曰:未可也。蠡闻之,上帝不考,时反自守,彊索者不祥。得时不成,反受其殃。失德灭名,㳅走死亡。有夺,有予,有不予,王无蚤图。夫吴,君王之吴也,王若蚤图之,其事又将未可知也。王曰:诺。 又一年,王召范蠡而问,曰:吾与子谋吴,子曰未可也,今吴王淫于乐而忘其百姓,乱民功,逆天时;信谗喜优,憎辅远弼,圣人不出,忠臣解骨;皆曲相御,莫适相非,上下相偷。其可乎。范蠡对曰:人事至矣,天应未也,王姑待之。王曰:诺。 又一年,王召范蠡而问焉,曰:吾与子谋吴,子曰未可也,今申胥骤谏其王,王怒而杀之,其可乎。范蠡对曰:逆节萌生。天地未形,而先为之征,其事是以不成,杂受其刑。王姑待之。王曰:诺。 又一年,王召范蠡而问焉,曰:吾与子谋吴,子曰未可也,今其稻蟹不遗种,其可乎。范蠡对曰:天应至矣,人事未尽也,王姑待之。王怒曰:道固然乎,妄其欺不谷耶。吾与子言人事,子应我以天时;今天应至矣,子应我以人事。何也。范蠡对曰:王姑勿怪。夫人事必将与天地相参,然后乃可以成功。今其祸新民恐,其君臣上下,皆知其资财之不足以支长久也,彼将同其力,致其死,犹尚殆。王其且驰骋弋猎,无至禽荒;宫中之乐,无至酒荒;肆与大夫觞饮,无忘国常。彼其上将薄其德,民将尽其力,又使之望而不得食,乃可以致天地之殛。王姑待之。至于元月,王召范蠡而问焉,曰:谚有之曰:觥饭不及壶飧。今岁晚矣,子将奈何。范蠡对曰:微君王之言,臣固将谒之。臣闻从时者,犹救火。追亡人也,蹶而趋之,唯恐弗及。王曰:诺。遂兴师伐吴,至于五湖。吴人闻之,出挑战,一日五反。王弗忍,欲许之。范蠡进谏曰:谋之庙廊,失之中原,其可乎。王姑弗许也。臣闻之,得时无怠,时不再来,天予不取,反为之灾。赢缩转化,后将悔之。天节固然,唯谋不迁。王曰:诺。弗许。范蠡曰:臣闻古之善用兵者,赢缩以为常,四时以为纪,无过天极,究数而止。天道皇皇,日月以为常,明者以为法,微者则是行。阳至而阴,阴至而阳;日困而还,月盈而匡。古之善用兵者,因天地之常,与之俱行。后则用阴,先则用阳;近则用柔,远则用刚。后无阴蔽,先无阳察,用人无蓺,往从其所。刚彊以禦,阳节不尽,不死其野。彼来从我,固守勿与。若将与之,必因天地之灾,又观其民之饥饱劳逸以参之。尽其阳节、盈吾阴节而夺之,宜为人客,刚彊而力疾;阳节不尽,轻而不可取。宜为人主,安徐而重固;阴节不尽,柔而不可迫。凡陈之道,设右以为牝,益左以为牡,蚤晏无失,必顺天道,周旋无究。今其来也,刚彊而力疾,王姑待之。王曰:诺。弗与战。居军三年,吴师自溃。吴王帅其贤良,与其重禄,以上姑苏。使王孙雄行成于越,曰:昔者上天降祸于吴,得罪于会稽。今君王其图不谷,不谷请复会稽之和。王弗忍,欲许之。范蠡进谏曰:臣闻之,圣人之功,时为之庸。得时弗成,天有还形。天节不远,五年复反,小凶则近,大凶则远。先人有言曰:伐柯者其则不远。今君王不断,其忘会稽之事乎。王曰:诺。不许。使者往而复来,辞愈卑,礼愈尊,王又欲许之。范蠡谏曰:孰使我蚤朝而晏罢者,非吴乎。与我争三江、五湖之利者,非吴耶。夫十载谋之,一朝而弃之,其可乎。王姑弗许,其事将易冀已。王曰:吾欲弗许,而难对其使者,子其对之。范蠡乃左提鼓,右援枹,以应使者曰:昔者上天降祸于越,委制于吴,而吴不受。今将反此义以报此祸,吾王敢无听天之命,而听君王之命乎。王孙雄曰:子范子,先人有言曰:无助天为虐,助天为虐者不祥。今吾稻蟹不遗种,子将助天为虐,不忌其不祥乎。范蠡曰:王孙子,昔吾先君固周室之不成子也,故滨于东海之陂,鼋鼍鱼鳖之与处,而蛙黾之与同渚。余虽腼然而人面哉,吾犹禽兽也,又安知是諓諓者乎。王孙雄曰:子范子将助天为虐,助天为虐不祥。雄请反辞于王。范蠡曰:君王已委制于执事之人矣。子往矣,无使执事之人得罪于子。使者辞反。范蠡不报于王,击鼓兴师以随使者,至于姑苏之宫,不伤越民,遂灭吴。反至五湖,范蠡辞于王曰:君王勉之,臣不复入于越国矣。王曰:不谷疑子之所谓者何也。范蠡对曰:臣闻之,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昔者君王辱于会稽,臣所以不死者,为此事也。今事已济矣,蠡请从会稽之罚。王曰:所不掩子之恶,扬子之美者,使其身无终没于越国。子听吾言,与子分国。不听吾言,身死,妻子为戮。范蠡对曰:臣闻命矣。君行制,臣行意。遂乘轻舟以浮于五湖,莫知其所终极。王命工以良金写蠡之状而朝礼之,浃日而令大夫朝之,环会稽三百里者以为范蠡地,曰:后世子孙,有敢侵蠡之地者,使无终没于越国,皇天后土、四乡地主正之。
元王四年,夏,六月,晋荀瑶伐齐。
《左传》:哀公二十三年,夏,六月,晋荀瑶伐齐,高无丕帅师禦之,知伯视齐师,马骇遂驱之。曰:齐人知余旗,其谓余畏而反也。及垒而还,将战,长武子请卜,知伯曰:君告于天子,而卜之以守龟于宗祧,吉矣。吾又何卜焉。且齐人取我英丘,君命瑶,非敢耀武也。治英丘也。以辞伐罪足矣。何必卜,壬辰,战于犁丘,齐师败绩,知伯亲禽颜庚。
元王五年,夏,四月,晋伐齐,取廪丘。
《左传》:哀公二十四年,夏,四月,晋侯将伐齐,使来乞师。曰:昔臧文仲以楚师伐齐取谷,宣叔以晋师伐齐,取汶阳,寡君欲徼福于周公,愿乞灵于臧氏,臧石帅师会之,取廪丘,军吏令缮,将进,莱章曰:君卑政暴,往岁克敌,今又胜都,天奉多矣。又焉能进,是躗言也。役将班矣。晋师乃还,饩臧石牛,太史谢之。曰:以寡君之在行,牢礼不度,敢展谢之。
贞定王元年,夏,晋荀瑶伐郑,齐师救郑。
《左传》:哀公二十七年,夏,晋荀瑶帅师伐郑,次于桐丘,郑驷弘请救于齐,齐师将兴。陈成子属孤子,三日朝,设乘车两马,系五邑焉。召颜涿聚之子晋。曰:隰之役,而父死焉。以国之多难,未女恤也。今君命女以是邑也。服车而朝,毋废前劳,乃救郑,及留舒,违谷七里,谷人不知,及濮,雨不涉,子思曰:大国在敝邑之宇下,是以告急,今师不行,恐无及也。成子衣制杖戈,立于阪上,马不出者,助之鞭之,知伯闻之,乃还。曰:我卜伐郑,不卜敌齐,使谓成子曰:大夫陈子,陈之自出,陈之不祀,郑之罪也。故寡君使瑶察陈衷焉。谓大夫其恤陈乎,若利本之颠,瑶何有焉。成子怒曰:多陵人者皆不在,知伯其能久乎,中行文子告成子。曰:有自晋师告寅者,将为轻车千乘,以厌齐师之门,则可尽也。成子曰:寡君命恒曰:无及寡,无畏众,虽过千乘,敢辟之乎,将以子之命告寡君,文子曰:吾乃今知所以亡,君子之谋也。始衷终皆举之,而后入焉。今我三不知而入之,不亦难乎。
贞定王十六年,赵、韩、魏灭知伯,而三分其地。
《国策》:知伯帅赵、韩、魏、而伐范、中行氏,灭之。休数年,使人请地于韩。韩康子欲勿与,段规谏曰:不可。夫智伯之为人也,好利而鸷复,来请地不与,必加兵于韩矣。君其与之,彼狃,又将请地于他国,他国不听,必乡之以兵;然则韩可以免于患难,而待事之变。康子曰:善。使使者致万家之邑一于智伯。智伯说,又使人请地于魏,魏桓子欲勿与。赵葭谏曰:彼请地于韩,韩与之。请地于魏,魏弗与,则是魏内自强,而外怒智伯也。然则其错兵于魏必矣。不如与之。桓子曰:诺。因使人致万家之邑一于智伯。智伯说,又使人之赵,请蔡、皋狼之地,赵襄子弗与。智伯阴结韩、魏,将以伐赵。赵襄子召张孟谈而告之曰:夫智伯之为人,阳亲而阴疏,三使韩、魏,而寡人弗与焉,其移兵寡人必矣。今吾安居而可。张孟谈曰:夫董阏安于,简子之才臣也,世治晋阳,而君泽循之,其馀政教犹存,君其定居晋阳。君曰:诺。乃使延陵君将车骑先之晋阳,君因从之。至,行城郭,案府库,视仓廪,召张孟谈曰:吾城郭之完,府库足用,仓廪实矣,无矢奈何。张孟谈曰:臣闻董子之治晋阳也,公宫之垣,皆以荻蒿苫楚廧之,其高至丈馀,君发而用之。于是发而试之,其坚则箘簬之劲不能过也。君曰:矢足矣。吾铜少奈何。张孟谈曰:臣闻董子之治晋阳也,公宫之室,皆以鍊铜为柱质,请发而用之,则有馀铜矣。君曰:善。号令已定,备守已具。三国之兵乘晋阳城,遂战。三月不能拔,因舒军而围之,决晋水而灌之。围晋阳三年,城中巢居而处,悬釜而炊,财食将尽,士卒病羸。襄子谓张孟谈曰:粮食匮,财力尽,士大夫病,吾不能守矣,欲以城下,何如。张孟谈曰:臣闻之,亡不能存,危不能安,则无为贵知士也。君释此计,勿复言也。臣请见韩、魏之君。襄子曰:诺。张孟谈于是阴见韩、魏之君曰:臣闻唇亡则齿寒,今智伯帅二国之君伐赵,赵将亡矣,亡则二君为之次矣。二君曰:我知其然。夫智伯之为人,粗中而少亲,我谋未遂而知,则其祸必至,为之奈何。张孟谈曰:谋出二君之口,入臣之耳,人莫之知也。二君即与张孟谈阴约三军,与之期,夜,遣入晋阳。张孟谈以报襄子,襄子再拜之。张孟谈因朝智伯而出,遇智过辕门之外。智过入见智伯曰:二主殆将有变。君曰:何如。对曰:臣遇张孟谈于辕门之外,其志矜,其行高。智伯曰:不然。吾与二主约谨矣,破赵三分其地,寡人所亲之,必不欺也,子释之勿出于口。智过出,见二主,入说智伯曰:二主色动而意变,必背君,不如令杀之。智伯曰:兵著晋阳三年矣,旦暮当拔而飨其利,乃有他心。不可,子慎勿复言。智过曰:不杀则遂亲之。智伯曰:亲之奈何。智过曰:魏桓子之谋臣曰赵葭,韩康子之谋臣曰段规,是皆能移其君之计。君其与二君约,破赵则封二子者各万家之县一,如是则二主之心可不变,而君得其所欲矣。智伯曰:破赵而三分其地,又封二子者各万家之县一,则吾所得者少,不可。智过见君之不用也,言之不听,出,更其姓为辅氏,遂去不见。张孟谈闻之,入见襄子曰:臣遇智过于辕门之外,其视有疑臣之心,入见智伯,出更其姓。今暮不击,必后之矣。襄子曰:诺。使张孟谈见韩、魏之君,日夜期,杀守堤之吏而决水灌智伯军。智伯军救水而乱,韩魏翼而击之,襄子将卒犯其前,大破智伯军而禽智伯。智伯身死、国亡、地分,为天下笑,此贪欲无厌也。夫不听智过,亦所以亡也。智氏尽灭,惟辅氏存焉。 智伯从韩、魏兵以攻赵,围晋阳而水之,城之不沈者三板。郤疵谓智伯曰:韩、魏之君必反矣。智伯曰:何以知之。郤疵曰:以其人事知之矣。从韩、魏之君而攻赵,赵亡,难必及韩、魏矣。今约胜赵而三分其地。今城不没者三板,沈灶生蛙,人马相食,城降有日,而韩、魏之君无喜志而有忧色,是非反如何也。明日,智伯以告韩、魏之君曰:郤疵言君之且反也。韩、魏之君曰:夫胜赵而三分其地,城今且将拔矣。夫二家虽愚,不弃美利于前,背信盟之约,而为危难不可成之事,其势可见也。是疵为赵计矣,使君疑二主之心,而懈于攻赵也。今君听谗臣之言,而离二主之交,为君惜之。趋而出。郤疵谓智伯曰:君又何以疵言告韩、魏之君为。智伯曰:子安知之。对曰:韩、魏之君视疵端而趋疾。郤疵知其言之不听,请使于齐,智伯遣之。韩、魏之君果反矣。 智伯索地于魏桓子,魏桓子弗予。任章曰:何故弗予。桓子曰:无故索地,故弗予。任章曰:无故索地,邻国必恐;重欲无厌,天下必惧。君予之地,智伯必骄。骄而轻敌,邻国惧而相亲。以相亲之兵,待轻敌之国,智氏之命不长矣。《周书》曰: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君不如与之,以骄智伯。君何释以天下图智氏而独以吾国为智氏资乎。君曰:善。乃与之万家之邑一。智伯大说。因索蔡、皋狼于赵,赵弗与,因围晋阳。韩、魏反于外,赵氏应之于内,智氏遂亡。 三晋已破智氏,将分其地。段规谓韩王曰:分地必取成皋。韩王曰:成皋,石溜之地也,寡人无所用之。段规曰:不然,臣闻百里之厚,而动千里之权者,地利也。千人之众,而破三军者,不意也。王用臣言,则韩必取郑矣。王曰:善。果取成皋。至韩之取郑也,果从成皋始大。
威烈王十八年,魏伐中山。
《战国策》:魏文侯借道于赵攻中山。赵侯将不许。赵利曰:过矣。魏攻中山而不能取,则魏必罢,罢则赵重。魏拔中山,必不能越赵而有中山矣。是用兵者,魏也;而得地者,赵也。君不如许之,许之大劝,彼将知赵利之也,必辍。君不如借之道,而示之不得已。 乐羊为魏将而攻中山。其子在中山,中山之君烹其子而遗之羹,乐羊坐于幕下而啜之,尽一杯。文侯谓睹斯赞曰:乐羊以我之故,食其子之肉。赞对曰:其子之肉尚食之,其谁不食。乐羊既罢中山,文侯赏其功而疑其心。
显王十六年,魏围赵,齐师救赵,败魏于桂陵。
《国策》:邯郸之难,赵求救于齐。田侯召大臣而谋曰:救赵孰与勿救。邹子曰:不如勿救。段干纶曰:勿救,则我不利。田侯曰:何哉。对曰:夫魏氏兼邯郸,其于齐何利哉。田侯曰:善。乃起兵,甲:军于邯郸之郊。段干纶曰:臣之求利且不利者,非此也。夫救邯郸,军于其郊,是赵不拔而魏全也。故不如南攻襄陵以敝魏,邯郸拔而承魏之敝,是赵破而魏弱也。田侯曰:善。乃起兵南攻襄陵。七月,邯郸拔。齐因承魏之敝,大破之桂陵。按《史记·孙子列传》:孙膑,孙武后世子孙。尝与庞涓俱学兵法,庞涓恐其贤于己,以法断其两足黥之。齐使者如梁,窃载与之齐。齐将田忌客待之。忌数与齐诸公子驰射。孙子谓田忌曰:臣能令君胜。与王及诸公子逐射千金。及临质,孙子曰: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田忌一不胜而再胜,卒得王千金。于是忌进孙子于威王。威王问兵法,遂以为师。其后魏伐赵,赵,请救于齐。齐威王欲将孙膑,膑辞谢曰:刑馀之人不可。于是以田忌为将,孙子为师。田忌欲引兵之赵,孙子曰:夫解杂乱纷纠者不控捲,救斗者不搏撠,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耳。今梁赵相攻,轻兵锐卒必竭于外,老弱罢于内。君不若引兵疾走大梁,据其街路,冲其方虚,彼必释赵而自救。是我一举解赵之围而收弊于魏也。田忌从之,魏果去邯郸,与齐战于桂陵,大破梁军。显王二十八年,齐败魏于马陵。
《国策》:魏太子自将,过宋外黄。外黄徐子曰:臣有百战百胜之术,太子能听臣乎。太子曰:愿闻之。客曰:固愿效之。今太子自将攻齐,大胜并莒,则富不过有魏,而贵不益为王。若战不胜,则万世无魏。此臣之百战百胜之术也。太子曰:诺。请必从公之言而还。客曰:太子虽欲还,不得矣。彼利太子之战攻,而欲满其意者众,太子虽欲还,恐不得矣。太子上车请还。其御曰:将出而还,与北同,不如遂行。遂行。与齐人战而死,卒不得魏。 齐、魏战于马陵,齐大胜魏,杀太子申,覆十万之军。魏王召惠施而告之曰:夫齐,寡人之雠也,怨之至死不忘。国虽小,吾尝欲悉起兵而攻之,何如。对曰:不可。臣闻之,王者得度,而霸者知计。今王所以告臣者,疏于度而远于计。王固先属怨于赵,而后与齐战。今战不胜,国无守战之备王又欲悉起而攻齐,此非臣之所谓也。王若欲报齐乎,则不如因变服折节而朝齐,楚王必怒矣。王游人而合其斗,则楚必伐齐。以休楚而伐罢齐,则必为楚禽矣。是王以楚毁齐也。魏王曰:善。乃使人报于齐,愿臣畜而朝。田婴许诺。张丑曰:不可。战不胜魏,而得朝礼,与魏和而下楚,此可以大胜也。今战胜魏,覆十万之军,而禽太子申;臣万乘之魏,而申秦、楚,此其暴戾定矣。且楚王之为人也,好用兵而甚务名,终为齐患者,必楚也。田娶不听,遂内魏王,而与之并朝齐侯再三。赵氏丑之,楚王怒,自将而伐齐,赵应之,大败齐于徐州。
《史记》:齐宣王二年,魏与赵攻韩,韩告急于齐。齐使田忌将而往,直走大梁。魏将庞涓闻之,去韩而归,齐军既已过而西矣。孙子谓田忌曰:彼三晋之兵素悍勇而轻齐,齐号为怯,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兵法,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使齐军入魏地为十万灶,明日为五万灶,又明日为三万灶。庞涓行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齐军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过半矣。乃弃其步军,与其轻锐倍日并行逐之。孙子度其行,暮当至马陵。马陵道狭,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斫大树白而书之曰庞涓死于此树之下。于是令齐军善射者万弩,夹道而伏,期日暮见火举而俱发。庞涓果夜至斫木下,见白书,乃钻火烛之。读其书未毕,齐军万弩俱发,魏军大乱相失。庞涓自知智穷兵败,乃自刭,曰:遂成竖子之名。齐因乘胜尽破其军,掳魏太子申以归。
显王二十九年,秦伐魏,掳其将,公子邛。按《史记·商君列传》:商君者,卫之诸庶孽公子也,名鞅,姓公孙氏,其祖本姬姓也。鞅少好刑名之学,事魏相公叔痤为中庶子。公叔痤知其贤,未及进。会痤病,魏惠王亲往问病,曰:公叔病有如不可讳,将奈社稷何。公叔曰:痤之中庶子公孙鞅,年虽少,有奇才,愿王举国而听之。王嘿然。王且去,痤屏人言曰:王即不听用,必杀之,无令出境。王许诺而去。公叔痤召鞅谢曰:今者王问可以为相者,我言若,王色不许我。我方先君后臣,因谓王即弗用鞅,当杀之。王许我。汝可疾去矣,且见禽。鞅曰:彼王不能用君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君之言杀臣乎。卒不去。惠王既去,而谓左右曰:公叔病甚,悲乎,欲令寡人以国听公孙鞅也,岂不悖哉。公叔既死,公孙鞅闻秦孝公下令国中求贤者,将修缪公之业,东复侵地,乃遂西入秦,因孝公宠臣景监以求见孝公。居五年,秦人富彊。其明年,齐败魏兵于马陵,掳其太子申,杀将军庞涓。其明年,卫鞅说孝公曰:秦之与魏,譬若人之有腹心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何者。魏居岭阨之西,都安邑,与秦界河而独擅山东之利。利则西侵秦,病则东收地。今以君之贤圣,国赖以盛。而魏往年大破于齐,诸侯畔之,可因此时伐魏。魏不支秦,必东徙。东徙,秦据河山之固,东向以制诸侯,此帝王之业也。孝公以为然,使卫鞅将而伐魏。魏使公子邛将而击之。军既相距,卫鞅遗魏将公子邛书曰:吾始与公子驩,今俱为两国将,不忍相攻,可与公子面相见,盟,乐饮而罢兵,以安秦魏。魏公子邛以为然。会盟已,饮,而卫鞅伏甲士而袭掳魏公子邛,因攻其军,尽破之以归秦。魏惠王兵数破于齐秦,国内空,日以削,恐,乃使使割河西之地献于秦以和。而魏遂去安邑,徙都大梁。梁惠王曰:寡人恨不用公叔座之言也。
显王三十六年,苏秦说六国合从。
《史记·苏秦列传》:苏秦者,东周雒阳人也。东事师于齐,而习之于鬼谷先生。出游数岁,大困而归。兄弟嫂妺妻妾窃皆笑之,曰:周人之俗,治产业,力工商,逐什二以为务。今子释本而事口舌,困,不亦宜乎。苏秦闻之而惭,自伤,乃闭室不出,出其书遍观之。曰:夫士业已屈首受书,而不能以取尊荣,虽多亦奚以为。于是得周书阴符,伏而读之。期年,以出揣摩,曰:此可以说当世之君矣。求说周显王。显王左右素习知苏秦,皆少之。弗信。乃西至秦。秦孝公卒。说惠王曰:秦四塞之国,被山带渭,东有关河,西有汉中,南有巴蜀,北有代马,此天府也。以秦士民之众,兵法之教,可以吞天下,称帝而治。秦王曰:毛羽未成,不可以高蜚;文理未明,不可以并兼。方诛商鞅,疾辩士,弗用。乃东之赵。赵肃侯令其弟成为相,号奉阳君。奉阳君弗说之。去游燕,岁馀而后得见。说燕文侯曰:燕东有朝鲜、辽东,北有林胡、楼烦,西有云中、九原,南有滹沱、易水,地方二千馀里,带甲数十万,车六百乘,骑六千匹,粟支数年。南有碣石、雁门之饶,北有枣栗之利,民虽不佃作而足于枣栗矣。此所谓天府者也。夫安乐无事,不见覆军杀将,无过燕者。大王知其所以然乎。夫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赵之为蔽其南也。秦赵五战,秦再胜而赵三胜。秦赵相毙,而王以全燕制其后,此燕之所以不犯寇也。且夫秦之攻燕也,踰云中、九原,过代、上谷,弥地数千里,虽得燕城,秦计固不能守也。秦之不能害燕亦明矣。今赵之攻燕也,发号出令,不至十日而数十万之军军于东垣矣。渡滹沱,涉易水,不至四五日而距国都矣。故曰秦之攻燕也,战于千里之外;赵之攻燕也,战于百里之内。夫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计无过于此者。是故愿大王与赵从亲,天下为一,则燕国必无患矣。文侯曰:子言则可,然吾国小,西迫彊赵,南近齐,齐、赵彊国也。子必欲合从以安燕,寡人请以国从。于是资苏秦车马金帛以至赵。而奉阳君已死,即因说赵肃侯曰:天下卿相人臣及布衣之士,皆高贤君之行义,皆愿奉教陈忠于前之日久矣。虽然,奉阳君妒君而不任事,是以宾客游士莫敢自尽于前者。今奉阳君捐馆舍,君乃今复与士民相亲也,臣故敢进其愚虑。窃为君计者,莫若安民无事,且无庸有事于民也。安民之本,在于择交,择交而得则民安,择交而不得则民终身不安。请言外患:齐秦为两敌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齐而民不得安,倚齐攻秦而民不得安。故夫谋人之主,伐人之国,常苦出辞断绝人之交也。愿君慎勿出于口。请别白黑所以异,阴阳而已矣。君诚能听臣,燕必致旃裘狗马之地,齐必致鱼盐之海,楚必致橘柚之园,韩、魏、中山皆可使致汤沐之奉,而贵戚父兄皆可以受封侯。夫割地包利,五霸之所以覆军禽将而求也;封侯贵戚,汤武之所以放弑而争也。今君高拱而两有之,此臣之所以为君愿也。今大王与秦,则秦必弱韩、魏;与齐,则齐必弱楚、魏。魏弱则割河外,韩弱则效宜阳,宜阳效则上郡绝,河外割则道不通,楚弱则无援。此三策者,不可不熟计也。夫秦下轵道,则南阳危;劫韩包周,则赵氏自操兵;据卫取淇卷,则齐必入朝秦。秦欲已得乎山东,则必举兵向赵矣。秦甲渡河踰漳,据番吾,则兵必战于邯郸之下矣。此臣之所为君患也。当今之时,山东之建国莫彊于赵。赵地方二千馀里,带甲数十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数年。西有常山,南有河漳,东有清河,北有燕国。燕固弱国,不足畏也。秦之所害于天下者莫如赵,然而秦不敢举兵伐赵者,何也。畏韩、魏之议其后也。然则韩、魏,赵之南蔽也。秦之攻韩、魏也,无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蚕食之,傅国都而止。韩、魏不能支秦,必入臣于秦。秦无韩、魏之规,则祸必中于赵矣。此臣之所为君患也。臣闻尧无三夫之分,舜无咫尺之地,以有天下;禹无百人之聚,以王诸侯;汤武之士不过三千,车不过三百乘,卒不过三万,立为天子:诚得其道也。是故明主外料其敌之彊弱,内度其士卒贤不肖,不待两军相当而胜败存亡之机固已形于胸中矣,岂掩于众人之言而以冥冥决事哉。臣窃以天下之地图案之,诸侯之地五倍于秦,料度诸侯之卒十倍于秦,六国为一,并力西乡而攻秦,秦必破矣。今西面而事之,见巨于秦。夫破人之与见破于人也,臣人之与见臣于人也,岂可同日而论哉。夫衡人者,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予秦。秦成,则高台榭,美宫室,听竽瑟之音,前有楼阙轩辕,后有长姣美人,国被秦患而不与其忧。是故夫衡人日夜务以秦权恐愒诸侯以求割地,故愿大王孰计之也。臣闻明主绝疑去谗,屏流言之迹,塞朋党之门,故尊主广地彊兵之计臣得陈忠于前矣。故窃为大王计,莫如一韩、魏、齐、楚、燕、赵以从亲,以畔秦。令天下之将相会于洹水之上,通质,刳白马而盟。要约曰:秦攻楚,齐、魏各出锐师以佐之,韩绝其粮道,赵涉河漳,燕守常山之北。秦攻韩魏,则楚绝其后,齐出锐师而佐之,赵涉河漳,燕守云中。秦攻齐,则楚绝其后,韩守成皋,魏塞其道,赵涉河、博阙,燕出锐师以佐之。秦攻燕,则赵守常山,楚军武关,齐涉勃海,韩、魏皆出锐师以佐之。秦攻赵,则韩军宜阳,楚军武关,魏军河外,齐涉清河,燕出锐师以佐之。诸侯有不如约者,以五国之兵共伐之。六国从亲以宾秦,则秦甲必不敢出于函谷以害山东矣。如此,则霸王之业成矣。赵王曰:寡人年少,立国日浅,未尝得闻社稷之长计也。今上客有意存天下,安诸侯寡人敬以国从。乃饰车百乘,黄金千镒,白璧百双,锦绣千纯,以约诸侯。是时周天子致文武之胙于秦惠王。惠王使犀首攻魏,禽将龙贾,取魏之雕阴,且欲东兵。苏秦恐秦兵之至赵也,乃激怒张仪,入之于秦。于是说韩宣惠王曰:韩北有巩洛、成皋之固,西有宜阳、商阪之塞,东有宛、穰、洧水,南有陉山,地方九百馀里,带甲数十万,天下之彊弓劲弩皆从韩出。溪子、少府时力、距来者,皆射六百步之外。韩卒超足而射,百发不暇止,远者括蔽洞胸,近者镝弇心。韩卒之剑戟皆出于冥山、棠溪、墨阳、合赙、邓师、宛冯、龙渊、太阿,皆陆断牛马,水截鹄雁,当敌则斩坚甲铁幕,革抉㕹芮,无不毕具。以韩卒之勇,被坚甲,蹠劲弩,带利剑,一人当百,不足言也。夫以韩之劲与大王之贤,乃西面事秦,交臂而服,羞社稷而为天下笑,无大于此者矣。是故愿大王熟计之。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阳、成皋。今兹效之,明年又复求割地。与则无地以给之,不与则弃前功而受后祸。且大王之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已,以有尽之地而逆无已之求,此所谓市怨结祸者也,不战而地已削矣。臣闻鄙谚曰:宁为鸡口,无为牛后。今西面交臂而臣事秦,何异于牛后乎。夫以大王之贤,挟彊韩之兵,而有牛后之名,臣窃为大王羞之。于是韩王勃然作色,攘臂瞋目,按剑仰天太息曰:寡人虽不肖,必不能事秦。今主君诏以赵王之教,敬奉社稷以从。又说魏襄王曰:大王之地,南有鸿沟、陈、汝南、许、郾、昆阳、召陵、舞阳、新都、新郪,东有淮、颍、煮枣、无胥,西有长城之界,北有河外、卷、衍、酸枣,地方千里。地名虽小,然而田舍庐庑之数,曾无所刍牧。人民之众,车马之多,日夜行不绝,輷輷殷殷,若有三军之众。臣窃量大王之国不下楚。然衡人怵王交彊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顾其祸。夫挟彊秦之势以内劫其主,罪无过此者。魏,天下之彊国也;王,天下之贤主也。今乃有意西面而事秦,称东藩,筑帝宫,受冠带,祠春秋,臣窃为大王耻之。臣闻越王句践战敝卒三千人,禽夫差于干遂;武王卒三千人,革车三百乘,制纣于牧野:岂其士卒众哉,诚能奋其威也。今窃闻大王之国,武士二十万,苍头二十万,奋击二十万,厮徒十万,车六百乘,骑五千匹。此其过越王句践、武王远矣,今乃听于群臣之说而欲臣事秦。夫事秦必割地以效实,故兵未用而国已亏矣。凡群臣之言事秦者,皆奸人,非忠臣也。夫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求外交,偷取一时之功而不顾其后,破公家而成私门,外挟彊秦之势以内劫其主,以求割地,愿大王孰察之。周书曰:绵绵不绝,蔓蔓奈何。毫氂不伐,将用斧柯。前虑不定,后有大患,将奈之何。大王诚能听臣,六国从亲,专心并力壹意,则必无彊秦之患。故敝邑赵王使臣效愚计,奉明约,在大王之诏诏之。魏王曰:寡人不肖,未尝得闻明教。今主君以赵王之诏诏之,敬以国从。因东说齐宣王曰:齐南有泰山,东有琅琊,西有清河,北有渤海,此所谓四塞之国也。齐地方二千馀里,带甲数十万,粟如丘山。三军之良,五家之兵,进如锋矢,战如雷霆,解如风雨。即有军役,未尝倍泰山,绝清河,涉渤海也。临淄之中七万户,臣窃度之,不下户三男子,三七二十一万,不待发于远县,而临淄之卒固已二十一万矣。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弹琴击筑,斗鸡走狗,六博蹋鞠者。临淄之涂,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家殷人足,志高气扬。夫以大王之贤与齐之彊,天下莫能当。今乃西面而事秦,臣窃为大王羞之。且夫韩、魏之所以重畏秦者,为与秦接境壤界也。兵出而相当,不出十日而战胜存亡之机决矣。韩、魏战而胜秦,则兵半折,四境不守;战而不胜,则国已危亡随其后。是故韩、魏之所以重与秦战,而轻为之臣也。今秦之攻齐则不然。倍韩、魏之地,过卫阳晋之道,径乎亢父之险,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比行,百人守险,千人不敢过也。秦虽欲深入,则狼顾,恐韩、魏之议其后也。是故恫疑虚喝,骄矜而不敢进,则秦之不能害齐亦明矣。夫不深料秦之无奈齐何,而欲西面而事之,是群臣之计过也。今无臣事秦之名而有彊国之实,臣是故愿大王少留意计之。齐王曰:寡人不敏,僻远守海,穷道东境之国也,未尝得闻馀教。今足下以赵王诏诏之,敬以国从。乃西南说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彊国也;王,天下之贤主也。西有黔中、巫郡,东有夏州、海阳,南有洞庭、苍梧,北有陉塞、郇阳,地方五千馀里,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资也。夫以楚之彊与王之贤,天下莫能当也。今乃欲西面而事秦,则诸侯莫不西面而朝于章台之下矣。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彊则秦弱,秦强则楚弱,其势不两立。故为大王计,莫如从亲以孤秦。大王不从,秦必起两军,一军出武关,一军下黔中,则鄢郢动矣。臣闻治之其未乱也,为之其未有也。患至而后忧之,则无及已。故愿大王早孰计之。大王诚能听臣,臣请令山东之国奉四时之献,以承大王之明诏,委社稷,奉宗庙,练士厉兵,在大王之所用之。大王诚能用臣之愚计,则韩、魏、齐、燕、赵、卫之妙音美人必充后宫,燕、伐橐驼良马必实外厩。故从合则楚王,衡成则秦帝。今释霸王之业,而有事人之名,臣窃为大王不取也。夫秦,虎狼之国也,有吞天下之心。秦,天下之仇雠也。衡人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事秦,此所谓养仇而奉雠者也。夫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外交彊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顾其祸。夫外挟彊秦之威以内劫其主,以求割地,大逆不忠,无过此者。故从亲则诸侯割地以事楚,衡合则楚割地以事秦,此两策者相去远矣,二者大王何居焉。故敝邑赵王使臣效愚计,奉明约,在大王诏之。楚王曰:寡人之国西与秦接境,秦有举巴蜀并汉中之心。秦,虎狼之国,不可亲也。而韩、魏迫于秦患,不可与深谋,与深谋恐反人以入于秦,故谋未发而国已危矣。寡人自料以楚当秦,不见胜也;内与群臣谋,不足恃也。寡人卧不安席,食不甘味,心摇摇然如悬旌而无所终薄。今主君欲一天下,收诸侯,存危国,寡人谨奉社稷以从。于是六国从合而并力焉。苏秦为从约长,并相六国。北报赵王,乃行过雒阳,车骑辎重,诸侯各发使送之甚众,拟于王者。苏秦既约六国从亲,归赵,赵肃侯封为武安君,乃投从约书于秦。秦兵不敢窥函谷关十五年。其后秦使犀首欺齐、魏,与共伐赵,欲败从约。齐、魏伐赵,赵王让苏秦。苏秦恐,请使燕,必报齐。苏秦去赵而从约皆解。 按《国策》:秦惠王谓寒泉子曰:苏秦欺寡人,欲以一人之智,反覆山东之君,从以欺秦。赵固负其众,故先使苏秦以其币帛约乎诸侯。诸侯不可一,犹连鸡之不能俱止于栖亦明矣。寡人忿然,含怒日久,吾欲使武安子起往喻意焉。寒泉子曰:不可。夫攻城堕邑,请使武安子。善我国家使诸侯,请使客卿张仪。秦惠王曰:敬受命。
显王四十年,魏败楚于陉山,效上洛于秦。
《国策》:楚魏战于陉山。魏许秦以上洛,以绝秦于楚。魏战胜,楚败于南阳。秦责赂于魏,魏不与。管浅谓秦王曰:王何不谓楚王曰:魏许寡人以地,今战胜,魏王背寡人也。王何不与寡人遇。魏畏秦、楚之合,必与秦地矣。是魏胜楚而亡地于秦也;是王以地德寡人,秦之楚者多资矣。魏弱,若不出地,则王攻其南,寡人攻其西,魏必危。秦王曰:善。以是告楚。楚王扬言与秦遇,魏王闻之恐,效上洛于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