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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四十九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食货典

 第一百四十九卷目录

 赋役部艺文二
  较赋役策         宋苏轼
  上神宗皇帝书        前人
  论给田募役状        前人
  乞罢详定役法劄子      前人
  申省乞罢详定役法状     前人
  论桩管坊场役钱劄子     前人
  论诸处色役轻重不同劄子   前人
  再乞罢详定役法状      前人
  申省乞不定夺役法议状    前人
  乞不给散青苗钱斛状     前人
  论役法差雇利害起请画一状  前人
  大雪论差役不便劄子     前人
  民政策六          苏辙
  论衙前及诸役人不便劄子   前人
  民赋序           前人

食货典第一百四十九卷

赋役部艺文二

《较赋役策》宋·苏轼

自两税之兴,因地之广狭瘠腴而制赋,因赋之多少而制役,其初盖甚均也。责之厚赋则其财足以供,责之重役则其力足以堪。何者。其轻重厚薄,一出于地,而不可易也。户无常赋,视地以为赋。人无常役,视赋以为役。是故贫者鬻田则赋轻,而富者加地则役重,此所以度民九之所胜,亦所以破兼并之门,而塞侥倖之源也。及其后世,岁月既久,则小民稍稍为奸,度官吏耳目之所不及,则虽有法禁,公行而不忌。今夫一户之赋,官知其为赋之多少,而不知其为地之几何也。如此则增损出入,惟其意之所为。官吏虽明,法禁虽严,而其势无由以止绝。且其为奸常起于贸易之际,夫鬻田者,必穷迫之人,而所从鬻者,必富厚有馀之家。富者恃其有馀而邀之,贫者迫于饥寒而欲其速售。是故多取其地而少入其赋,有田者方其穷困之中,苟可以缓一时之急,则不暇计其他日之利害。故富者地日以益,而赋不加多。贫者地日以削,而赋不加少。又其奸民欲以计免于赋役者,割数亩之地,加之以数倍之赋,而收其少半之直,或者亦贪其直之微而取焉。是以数十年来,天下之赋,大抵淆乱。有兼并之族,而赋甚轻。有贫弱之家,而不免于重役。以至于破败流移,而不知其所往。其赋存而其人亡者,天下皆是也。夫天下不可以有侥倖也,天下有一人焉侥倖而免,则亦必有一人焉不幸而受其弊。今天下侥倖者如此之众,则其不幸而受弊者从可知矣。三代之赋,以什一为轻。今之法,本不至于什一而取。然天下嗷嗷然以赋敛为病者,岂其岁久而奸生,偏重而不均,以至于此欤。虽然,天下皆知其为患而不能去。何者。势不可也。今欲按行其地之广狭瘠腴,而更制其赋之多寡,则奸吏因缘为贿赂之门,其广狭瘠腴,亦将一切出于其意之喜怒,而其患益深。是故士大夫畏之而不敢议,而臣以为此最易见者,顾勿之察耳。夫易田者必有契,契必有所直之数,其所直之数,必得其广狭瘠腴之实,而官必据其所直之数,而取其易田之税,是故欲知其地之广狭瘠腴,可以其税推也。久远者不可复知矣。其数十年之间,皆足推较求之。故府犹可得而见,苟其税多者,则知其直多。其直多者,则知其田多且美也。如此而其赋少,其役轻,与夫人亡而赋存者,可以有均矣。鬻田者,皆以其直之多少,而给其赋,重为之禁,而使不敢以不实之直而书之契。则夫自今以往,贸易之际为奸者,其少息矣。要以知凡地之所直,与凡赋之所宜多少,而以税参之。如此则一持筹之吏,坐于帐中,足以周知四境之虚实。不过数月,而民得以少苏。不然十数年之后,将不胜其弊,重者日以轻,轻者日以重,而未知其所终也。

《上神宗皇帝书》前人

自古役人,必用乡户。犹食之必用五谷,衣之必用桑麻,济川之必用舟楫,行地之必用牛马,虽其间或有以他物充代,然终非天下所可常行。今者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是犹见燕晋之枣栗,岷蜀之蹲䲭,而欲以废五谷,岂不难哉。又欲官卖所在坊场,以充衙前雇直,虽有长役,更无酬劳。长役所得既微,自此必渐衰散,则州郡事体憔悴可知。士大夫捐亲戚,弃坟墓,以从宦于四方者,用力之馀,亦欲取乐,此人之至情也。若凋弊太甚,厨传萧然,则似危邦之陋风,恐非太平之盛观。陛下诚虑及此,必不肯为。且今法令莫严于御军,军法莫严于逃窜,禁军三犯,厢军五犯,大率处死。然逃军常半天下,不知雇人为役,与厢军何异,若有逃者,何以罪之。其势必轻于逃军,则其逃必甚于今日。为其官长,不亦难乎。虽使乡户颇得雇人,然至于所雇逃亡,乡户犹任其责。今遂欲于两税之外别立一科,谓之庸钱,以备官雇,则雇人之责官所任矣。自唐杨炎废租庸调以为两税,取大历十四年应干赋敛之数,以定两税之额,则是租调与庸,两税既兼之矣。今两税如故,奈何复欲取庸。圣人立法,必虑后世,岂可于两税之外,别出科名哉。万一后世不幸有多欲之君,辅之以聚敛之臣,庸钱不除,差役仍旧,使天下怨毒,推所从来,则必有任其咎者矣。又欲使坊郭等第之民,与乡户役均品,官形势之家,与齐民并事,其说曰周礼田不耕者出屋粟宅,不毛者有里布。而汉世宰相之子,不免戍边,此其所以藉口也。古者官养民,今者民养官,给之以田而不耕,劝之以农而不力,于是有里布屋粟夫家之征,而民无所为生。去而为商贾,事势当耳。何名役之。且一岁之戍,不过三日。三日之雇,其直三百。今世三大户之役,自公卿以降,毋得免者,其费岂特三百而已。大抵事若可行,不必皆有故事。若民所不悦,俗所不安,纵有经典明文,无补于怨。若行此二者,必怨无疑。女户、单丁,盖天民之穷者也,古之王者,首务恤此。而今陛下首欲役之。此等苟非户将绝而未亡,则是家有丁而尚幼,若假之数岁,则必成丁而就役,老死而没官。富有四海,忍不加恤。《孟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春秋》书作丘甲用田赋,皆重其始,为民患也。青苗放钱,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每岁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后,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欤。异日天下恨之,国史记之曰青苗钱自陛下始,岂不惜哉。东南买绢,本用见钱。陕西粮草,不许折兑。朝廷既有著令,职司又每举行,然而买绢未尝不折盐,粮草未尝不折钞,乃知青苗不许抑配之说,亦是空文。只如治平之初,拣刺义勇,当时诏旨慰谕,明言永不戍边,著在简书,有如盟约,于今几日,议论已摇。或以代还东军,或欲抵换弓手,约束难恃,岂不明哉。纵使此令决行,果不抑配,计其间愿请之户,必皆孤贫不济之人。家若自有赢馀,何至与官交易。此等鞭挞已急,则继之逃亡。逃亡之馀,则均之邻保。势有必至,理有固然。且夫常平之为法也,可谓至矣。所守者约,而所及者广,借使万家之邑,止有千斛,而谷贵之际,千斛在市,物价自平。一市之价既平,一邦之民自足。无操瓢乞丐之弊,无里正催驱之劳。今若变为青苗,家贷一斛,则千户之外孰救其饥。且常平官钱常患其少,若尽数收籴,则无借贷。若留充借贷,则所籴几何。乃知常平青苗,其势不能两立。坏彼成此,所丧愈多,亏官害民,虽悔何逮。臣窃计陛下,欲考其实,必然问人,人知陛下方欲力行,必谓此法有利无害。以臣愚见,恐未可凭。何以明之。臣顷在陕西,见刺义勇提举诸县,臣常亲行,愁怨之民,哭声振野。当时奉使还者,皆言民尽乐,为希合取容,自古如此。不然,则山东之盗,二世何缘不觉。南诏之败,明皇何缘不知。今虽未至于此,亦望陛下审听而已。昔汉武之世财力匮竭,用贾人桑弘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于时商贾不行,盗贼滋炽,几至于乱。孝昭既立,学者争排其说,霍光顺民所欲从而予之,天下归心,遂以无事。不意今者此论复兴。立法之初,其说尚浅,徒言徙贵就贱,用近易远,然而广置官属,多出缗钱,豪商大贾,皆疑而不敢动,以为虽不明言贩卖,然已许之变易,变易既行,而不与商贾争利,未之闻也。夫商贾之事,曲折难行。其买也,先期而与钱。其卖也,后期而取直。多方相济,委曲相通,倍称之息,由此而得。今官买是物,必先设官置吏,簿书廪禄。为费已厚,非良不售,非贿不行,是以官买之价,比民必贵。及其卖也,弊复如前。商贾之利,何缘而得,朝廷不知虑此,乃捐五百万缗以予之,此钱一出,恐不可复。纵使其间薄有所获,而征商之额,所损必多。今有人为其主牧牛羊,不告其主而以一牛易五羊。一牛之失,则隐而不言;五羊之获,则指为劳绩。陛下以为坏常平而言青苗之功,亏商税而取均输之利,何以异此。

《论给田募役状》前人

元丰八年十二月某日,朝奉郎、礼部郎中苏轼状奏:臣窃见先帝初行役法,取宽剩钱不得过二分,以备灾伤。而有司奉行过当,通计天下,乃及十四五。然行之几十六七年,常积而不用,至三千馀万贯石。先帝圣意固自有在,而愚民无知,因谓朝廷以免役为名,实欲重敛,斯言流闻,不可以示天下后世。臣谓此钱本出民力,理当还为民用,不幸先帝升遐,圣意所欲行者,民不知也。徒见其积,未见其散,此乃今日太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所当追探其意,还于后法中散之,以塞愚民无知之词,以兴万世无穷之利。臣伏见熙宁中,尝行给田募役法,其法亦系官田,如退摊户绝没纳之类,及用宽剩钱买民田,以募役人,大略如边郡弓箭手。臣知密州,亲行其法,先募弓手,民甚便之,曾未半年,此法复罢。臣闻之道路,本出先帝圣意,而左右大臣,意在速成,且利宽剩钱以为他用,故更相駮难,遂不果行。臣谓此法行之,盖有五利。朝廷若依旧行免役法,则每募一名,省得一名雇钱,因积所省,益买益募,要之数年,雇钱无几,则役钱可以大减。若行差役法,则每募一名,省得一名色役。色役既减,农民自宽。其利一也。应募之名,正与弓箭手无异。举家衣食出于官田,平时重犯法缓,急不逃亡。其利二也。今者谷贱伤农,农民卖田,常若不售。若官与买,则田谷皆重,农可小纾,其利三也。钱积于官,常苦币重。若散以买田,则货币稍均,其利四也。此法既行,民享其利,追悟先帝所以取宽剩钱者,凡以为我用耳。疑谤消释,恩德显白,其利五也。独有二弊。贪吏狡胥,与民为奸,以瘠薄田中官,雇一浮浪人,暂出应役,一年半岁,即弃而走,此一弊也。愚民寡虑,见利忘患,闻官中买田募役,即争以田中官,以身充役,业不离主,既初无所失,而骤得官钱,必争为之。充役之后,永无休歇,患及子孙,此二弊也。但当设法以防二弊,而先帝之法,决不可废。今日既欲尽罢宽剩钱,将来无继而系官,田地数目不多见在,宽剩钱虽有三千万贯石,而兵兴以来,借支几半。臣今擘画,欲于内帑钱帛中支还兵兴以来所借钱斛,复完三千万贯石上于河北、河东、陕西被边三路,行给田募役法,使五七年间,役减大半。农民完富,以备缓急,此无穷之利也。今弓箭手有甲马者,给田二顷半,以躯命偿官,且犹可募,则其馀色役,召募不难。臣谓良田二顷,可募一弓手。一顷可募一散从官,则三千万贯石,可以足用。谨具合行事件,画一如左。
一:给田募役,更不出租,依旧纳两税,免支移折变。一:今来虽以一顷二顷为率,若所在田不甚良,即临时相度添展亩数,务令召募得行,但役人所获稍优,则其法坚久不坏。
一:今若立法,便令三路官吏推行。若无赏罚,则官吏不任其责,缪悠灭裂,有名无实。若有赏罚,则官吏有所趋避,或抑勒买田,或召募浮浪,或多买瘠薄,或取办一时,不顾后患。臣今擘画,欲选才干朴厚知州三人,令自辟属县令,每路一州,先次推行,令一年中略成伦理,一州既成伦理,一路便可推行,仍委转运提刑常切提举,若不切推行,或推行乖方,朝廷觉察,重赐行遣。
一:应募役人,大抵多是州县百姓,所买官田,去州县太远,即久远难以召募,欲乞所买田,并限去州若干里,去县若干里。
一:出榜告示,百姓卖田,如系所限去州县里数内,仍及所定顷亩,或两户及三户相近,共及所定顷亩数目,亦可即须先申官令佐亲,自相验委,是良田方得收买。如官价低小,即听卖与其馀人户,不得抑勒。如买瘠薄田,致久远召募不行,即官吏并科违制分故失定断,仍不以去官,赦降原减。
一:预先具给田顷亩数,出榜召人,投名应役,第二等以上人户,许充弓手,仍依旧条,拣选人材。第三等以上,许充散从官以下色役,更不用保。如第等不及,即召第一等一户或第二等两户委保,如充役七年内逃亡,即勒元委保人承佃充役。
一:每买到田,未得交钱,先召投名人承佃充役,方得支钱,仍不抑勒。
一:卖田入官,须得交业与应募人,不许本户内人丁承佃充役。
一:募役人老病走死,或犯徒以上罪,即须先勒本户人丁充役,如无丁,方别召募。
一:应募人交业承佃后,给假半年,令葺理田业。一:退摊户绝没纳等系官田地,今后不许出卖,更不限去州县里数,仍以肥瘠高下,品定顷亩,务令召募得行。
一:系官田,若是人户见佃者,先问见佃人,如无丁,可以应募。或自不愿充役者,方得别行召募。
右所陈五利二弊,及合行事件一十二条伏,乞朝廷详议施行。然议者必有二说,一谓召募不行,二谓欲留宽剩钱斛,以备他用。臣请有以应之。富民之家,以三二十亩田中分其利,役属佃户。有同仆隶,今官以两顷,一顷良田有税无租,而人不应募,岂有此理。又弓箭手已有成法,无可疑者,宽剩役钱,本非经赋常入,亦非国用所待而后足者。今付有司,逐旋支费,终不能卓然立一大事,建无穷之利。如火铄薪,日减日亡,若用买田募役,譬如私家变金银为田产,乃是长久万全之策。深愿朝廷及此钱未散,立此一事,数年之后,钱尽而事不立,深可痛惜。臣闻孝子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武王周公所以见称于万世者,徒以能行文王之志也。昔苏绰为魏立征税之法,号为烦重,已而叹曰,此犹张弓也。后之君子,谁能解之。其子威侍侧闻之,慨然以为己任。及威事隋文帝为民部尚书,奏减赋役如绰之言,天下便之。威为人臣,尚能成父之志。今给田募役,真先帝本意,陛下当优为武王周公之事,而况苏威区区人臣之孝,何足道哉。臣荷先帝之遇,保全之恩,又蒙陛下非次拔擢,思慕感涕,不知所报。冒昧进计,伏惟哀怜裁幸。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乞罢详定役法劄子》前人

元祐元年五月二十五日,朝奉郎、试中书舍人苏轼劄子奏:臣近奏为论招差衙前利害,所见偏执,乞罢详定役法,寻奉圣旨,依所乞。今来给事中胡宗愈,却封还上件圣旨,切缘圣旨本缘臣自知偏执乞罢,即非朝廷以臣异议罢臣。胡宗愈不知误有论奏,重念臣前来议论委是疏阔,又况衙前招之,与差所系,利害至重,非止是役法中一事。臣既不同,决难随众签书,伏乞依前降指挥,早赐罢免。取进止。

《申省乞罢详定役法状》前人

元祐元年五月日,朝奉郎、试中书舍人苏轼状申:右轼近奏言招差衙前利害,盖缘所见偏执,是致所议不同,理当黜责。若朝廷察其愚忠,非是固立异论,即乞早赐罢免,详定役法,差遣所贵,议论归一。谨具申三省,伏候指挥。

《论桩管坊场役钱劄子》前人

元祐元年六月日,朝奉郎、试中书舍人苏轼白劄子:应坊场河渡钱,及坊郭人户乡村单丁女户官户寺观所出役钱,及量添酒钱,并作一处桩管通,谓之坊场等钱,并用支酬衙前召募、纲运官吏接送雇人、及应缘衙役人诸般支使。如本州不足,即申本路于别州移用。如本路不足,即申户部于别路移用。如府界即县申提点司,提点司申户部,其有馀去处,不得为见有馀分外支破。其不足去处,亦不得为见不足将合招募人却行差拨,乞详酌指挥。

《论诸处色役轻重不同劄子》前人

元祐六年六月日,朝奉郎、试中书舍人苏轼白劄子:勘会逐处色役,各随本处土俗事宜,轻重不同,借如盗贼多处,以弓手耆长为重。赋税难催处,以户长为重。土人不闲书算处,以曹司为重。难以限定等第,一概立法,今来若是衙前召募得足,即须将以次重役于第一等户内差拨。欲乞立下项条,贯诸处色役委本路监司与逐处官吏同共相度,立本处色役轻重高下次第,将容重役从上差拨,乞详酌指挥。

《再乞罢详定役法状》前人

元祐元年七月二日,朝奉郎、试中书舍人苏轼状奏:右臣先曾奏论衙前一役,只当招募,不当定差,执政不以为然。臣等奏乞罢免,臣详定役法,奉圣旨不许。经今月馀,前所论奏,并不蒙施行,而臣愚惷,终执所见。近又窃见吏部尚书孙永奏,駮臣所论,盖是臣愚闇无状,上与执政不同,下与本局异议。若不罢免,即执政所欲立法无缘得成,况今来季限已满,诸路立法文字,节次到局,全籍通晓。协同之人,共力裁定,如臣乖异,必害成法。乞早赐指挥,罢免所有。臣固违圣旨之罪,亦乞施行,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申省乞不定夺役法议状》前人

元祐元年七月日,朝奉郎、试中书舍人苏轼状申:轼近奏乞罢详定役法,已奉圣旨依奏。窃见孙给事奏给前件圣旨,乞取孙尚书及轼所议,付台谏给舍郎官定其是否,然后罢其不可者。须至申乞指挥。右轼前后所论役法事,轼已自知疏缪,决难施行,所有是否,更无可定夺,只乞依前降指挥行下。轼自今月已后,更不敢赴详定所签书公事。伏乞早赐施行,谨具申中书省,伏候指挥。

《乞不给散青苗钱斛状》前人

元祐元年八月四日,朝奉郎试、中书舍人苏轼状奏准:中书录黄先朝初散青苗,本为利民,故当时指挥,并取人户情愿,不得抑配。自后因提举官速要见功,务求多散,讽胁州县,废格诏书,名为情愿,其实抑配。或举县勾集;或排门抄劄;亦有无赖子弟,谩昧尊长,钱不入家;亦有他人冒名诈请,莫知为谁,及至追催,皆归本户。朝廷深知其弊,故悉罢提举官,不复立额,考校访闻人情安便。昨于四月二十六日有敕,令给常平钱斛,限二月或正月,只为人户欲借请者及时得用,又令半留仓库,半出给者,只为所给,不得辄过此数。至于取人户情愿,亦不得抑配,一遵先朝本意。虑恐州县不晓朝廷本意,将为朝廷复欲多散青苗钱谷,广收利息,勾集抑配,督责严急,一如向日。置提举官,时八月二日,三省同奉圣旨,令诸路提点刑狱司告示州县,并须候人户自执状结保,赴县乞请常平钱谷之时,方得勘会,依条支给。不得依前勾集抄劄,强行抑配,仍仰提点刑狱常切觉察,如有官吏似此违法骚扰者,即时取勘施行。若提点刑狱不切觉察,委转运安抚司觉察闻奏,仍先次施行者,右臣伏见熙宁以来,行青苗免役二法,至今二十馀年,法日益弊,民日益贫,刑日益烦,盗日益炽,田日益贱,谷帛日益轻细。数其害有不可胜言者。今廊庙大臣,皆异时痛心疾首,流涕太息,欲已其法,而不可得者。况二圣恭己惟善,是从免役之法,已尽革去。而青苗一事,乃独因旧,稍加损益,欲行紾臂徐徐,月攘一鸡之道。如人服药,病日益增,体日益羸,饮食日益减,而终不言此药不可服,但损其分剂,变其汤,使而服之,可乎。熙宁之法,本不许抑配,而其害至此,今虽复禁其抑配,其害故在也。农民之家,量入为出,缩衣节口,虽贫亦足。若令分外得钱,则费用自广,何所不至。况子弟欺谩父兄人户,冒名诈请如诏书所云,以此之类,本非抑勒所致。昔者州县并行仓法,而给纳之际,十费二三。今既罢仓法,不免乞取,则十费五六,必然之势也。又官吏无状,于给散之际,必令酒务,设鼓乐倡优,或关扑卖酒牌子,农民至有徒手而归者。但每散青苗,即酒课暴增,此臣所亲见而为流涕者也。二十年间,因欠青苗至卖田宅,雇妻女,投水自缢者,不可胜数,朝廷忍复行之欤。臣谓四月二十六日指挥,以散及一半为额,与熙宁之法,初无小异。而今月二日指挥,犹许人户情愿请领,未免于设法网民,使快一时非理之用,而不虑后日催纳之患,二者皆非良法,相去无几也。今者已行常平粜籴之法,惠民之外,官亦稍利,如此足矣。何用二分之息,以贾无穷之怨。或云议者以为帑廪不足,欲假此法以赡边用,臣不知此言虚实,若果有之,乃是小人之邪说,不可不察。昔汉宣帝世,西羌反,议者欲使民入谷边郡以免罪,萧望之以为古者藏于民,不足则取,有馀则与。西边之役,虽户赋口敛以赡其乏古之通议,民不以为非,岂可遂开利路,以伤既成之化。仁宗之世,西师不解,盖十馀年不行青苗,有何妨阙。况二圣恭俭,清心省事,不求边功,数年之后,帑廪自溢,有何危急,而以万乘君父之尊,负放债取利之谤。锥刀之末,所得几何。臣虽至愚,深为朝廷惜之。欲乞特降指挥,青苗钱斛今后更不给散,所有已请过钱斛,候丰熟日分作五年十料,随二税送纳。或乞圣慈,念其累岁出息已多,自第四等以下人户,并与放免,庶使农民自此息肩亦免,后世有所讥议,兼近日谪降吕惠卿告词云,首建青苗,次行助役,若不尽去其法,必致奸臣有词,流传四方,所损不细。所有上件录黄,臣未敢书名行下,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论役法差雇利害起请画一状》前人

元祐四年十一月十日,龙图阁学士朝奉郎知杭州苏轼状奏。臣自熙宁以来,从事郡县,推行役事,及元祐改法,臣忝详定,今又出守,躬行其法,考问夷民,备见雇役、差役利害,不敢不言。雇役之法,自第二等以上人户,岁出役钱至多。行之数年,钱愈重,谷帛愈轻,田宅愈贱,以至破散,化为下等。请以熙宁以前第一、第二等户逐路逐州都数而较之。元丰之末,则多少相绝,较然可知。此雇役之法,害上户者一也。第四等已下,旧本无役,不过差充壮丁,无所陪备。而雇役法例出役钱,虽所取不多,而贫下之人,无故出三五百钱,未办之间,吏卒至门,非百钱不能解免,官钱未纳,此费已重。故皆化为游手,聚为盗贼。当时议者,亦欲蠲免此等,而户数至广,积少成多,役钱待此而足,若皆蠲免,则所丧大半,雇法无由施行。此雇役之法,害下户者二也。今改行差役,则二害皆去,天下幸甚。独有第三等人户,方雇役时,每户岁出钱多者不过三四千。而今应一役,为费少者,日不下百钱,二年一替,当费七十馀千。而休閒远者,不过六年。则是八年之中,昔者徐出三十馀千,而今者并出七十馀千,苦乐可知也。而况农民在官,贪吏狡胥,恣为蚕食,其费又不可以一二数。此则差役之法,害于中等户者一也。今之议者,或欲专行差役,或欲复行雇法,皆偏词过论也。臣愚以请朝廷既取六色钱,许用雇役,以代中等人户,颇除一害,以全二利。此最良法,可久行者。但元祐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敕,合役空閒人户不及三番处,许以六色钱雇州手,分散从官承符人。此法未为允当。何者。百姓出钱,本为免役。今乃限以番次,不许尽用,留钱在官,其名不正。又所雇者少,未足以纾中等人户之劳。法不简径,使奸吏小人,得以伸缩。臣到杭州,点检诸县雇役,皆不应法。钱塘、仁和,富贵县分,则皆雇人。新城、昌化,将为贫薄,反不得雇。盖转运司特于法外创立式样,令诸县不得将逐等人户都数通比,其贫下县分,第一、第二等人户,例皆稀少,至第三等,则户数猥多,以此涨起,人户皆及三番。然第三等户,岂可承当第一等色役,则知通计三等,乃俗吏之巧薄,非朝廷立法之本意也。臣方一面改正施行次,旋准元祐四年八月十八日敕,诸州衙前投名不足处,见役年满乡差衙前并行替放,且依旧条,差役更不支钱,又诸州役,除吏人衙前外,依条定差,如空閒未及三年,即以助役钱支募。此法既下,吏民相顾,皆所未晓,其馀缭绕不通又恐甚于前三番之法。《前史》称萧何为法,较若画一,盖谓简径易晓,虽山邑小吏,穷乡野人,皆能别白遵守,然后为不刊之法也。臣身为侍从,又忝长民,不可不言。谨具前件条贯不便事状,及臣愚见所欲起请者,画一如左。
一、前件敕节文云:看详衙前自降招募指挥,仅及一年,诸州、路、军,尚有招募投名不足去处。其应役年满衙前,虽且依旧支与支酬,勒令在役,然非乡户情愿充应。若向后更无人愿募,即乡户衙前,卒无替期。乃是勒令长名祇应,显于人情未便。今欲将诸州衙前投名不足去处,见役年满乡差衙前,并行替放,且依旧条差役,更不支钱。如愿投充长名,及向去招募到人,其雇食支酬钱,即令全行支给,却罢差充,仍除乡差年限未满人户,依旧理当本户差役外,其投募长名之人,并与免本户役钱二十贯文,如所纳数少,不系出纳役钱之人,即许计会六色合纳役钱之人,依数免焉。并仰逐处监司,相度见充衙前,如有虚占窠名,可以省并去处,裁减人额,却将减下钱数。添搭人重难支酬施行。
臣今看详前件敕条,深为未便。凡长官衙前所以招募不足者,特以支钱亏少故也。自元丰前,不闻天下有阙额衙前者,岂常抑勒差充,直以重难月给,可以足用故也。当时奉使之人,如李承之、沈括、吴雍之类,每一奉使,辄以减刻为功。至元丰之末,衙前支酬,可谓仅足而无馀矣。而元祐改法之初,又行减刻,多是不支月给,以故招募不行。今不反循其本,乃欲重困乡差,全不支钱,而应募之人,尽数支给,又放免役钱二十贯,欲以诱胁尽令应募。然而岁免役钱二十千许,计会六色人户放免,则是应募日增而六色钱日减也。若天下投名衙前,并免此二十千,即六色钱存者无几。若只是阙额招募到人,方得免放,则均是投名,厚薄顿殊,其理安在。朝廷既许岁免二十千,则是明知支酬亏少,以此补足,何如直添重难月给,令招募得行。所谓计会六色人户者,盖令衷私商量取钱,若遇顽猾人户,抵赖不还,或将诸物高价准折,讼之于官,经涉岁月,乃肯备偿,则衙前所获无几。何如官支二十千,朝请暮获,岂不简径易晓。故臣愚以谓上件敕条,必难久行。议者多谓官若添钱招募,则奸民观望,未肯投名,以待多添钱数。今来计会六色人户放免役钱,正与添钱无异。虽巧作名目,其实一般。大抵支钱既足,万无招募不行之理。自熙宁以来,无一人阙额,岂有今日顿不应募。臣今起请,欲乞行下诸路监司守令,应阙额长名衙前,须管限日招募数足,如不足,即具元丰以前因何招募得行,今来因何不足事由申奏。如合添钱雇募,即与本路监司商议,一面施行,讫具委无大破保明闻奏。若限满无故招募不足,即取勘干系官吏施行。如此,不过半年,天下必无阙额长名衙前,而所添钱数,未必人人岁添二十千,兼止用坊场河渡钱,非如今法计会放免侵用六色钱也。
一、前件敕节文云:看详乡差人户,物力厚薄,等第高下,丁口进减,放不常定,恐难以番次召募,不若约空閒之年以定差法,立役次轻重,雇募役人,显见均当,兼可以将宽剩役钱,裁减无丁及女户所出钱数,欲诸州役除吏人衙前外,依条定差,如空閒未及三年,即据未及之户以助役钱支募,候有户罢支。已募之人,各依本役年限候满日差罢,今后遇有支遣,准此。及以一路助役钱,除依条量留一分准备外,据馀剩钱数,却于无丁及女户所出役钱内量行裁减,具数奏闻。所有先降雇募州役,及分番指挥,更不许。臣今看详诸役,以二年为一番。向来指挥,如空閒人户不及三番,则令雇募,是圣恩本欲百姓空閒六年也。今来无故忽减作三年,吏民无不愕然。以谓中等人户方苦差役,正望朝廷别加宽恤,而六色钱幸有馀剩,正可加添番数,而乃减作三年。农民皆纷然相告,云:向来差役虽甚劳苦,然朝廷犹许我辈閒了六年,今来只许閒得三年,必是朝廷别要此钱使用。方二圣躬行仁厚,天下归心,忽有此言,布闻远迩,深为可惜。虽云量留一分准备外,据除剩数却于无丁及女户所出役钱内量行裁减,此乃空言无实,止是建议之人,假为此名,以济其说。臣请为朝廷诘之。人户差役年月,人人不同,本县无户有户,日日不同,加以税产开收,丁口进退,虽有圣智,莫能前知,当雇当差,临事乃定,如何于一年前预知来年合用钱数,见得宽剩便行减放。臣知此法,必无由施行,但空言而已。若今来宽剩已行减放,来年不足,又须却增,增减纷然,簿书淆乱,百弊横生,有不可胜言者矣。方今中等人户,正以应役为苦,而六色人户,犹以出钱为乐。苦者更减三年,乐者又行减放,其理安在。大抵户色钱本缘免役,理当尽用雇人,除量留准备外,一文不合桩留,然后事简而法意通,名正而人心服。惟有一事,不得不加周虑。盖逐州逐县六色钱,多少不同,若尽用雇人,则苦乐不齐,钱多之处,役户大优,与六色人户相形,反为不易。臣今起请,欲乞今后六色钱常桩留一半准备。〈如元祐四年,只得用元祐二年钱,其二年钱椿,留准备用。〉及约度诸般合用钱〈谓如官吏请雇人钱之类。〉外,其馀委自提刑、转运与守令商议,将逐州逐县人户贫富,色役多少,预行品配,以一路六色钱通融分给,令州县尽用雇人,以本处色役轻重为先后,如此则事简而易行,钱均而无弊,雇人稍广,中外渐苏,则差役良法,可以久行而不变矣。
贴黄。若行此法,今后空閒三年人户,官吏隐庇不差,却行雇募,无由点检。纵许人告,自非多事好讼之人,谁肯告诉。若有本等已上閒及三年未委,专以空閒先后为断,为复参用物力高下定差,既无果决条贯,今后词讼必多。
右谨件如前。朝廷改法数年,至今民心纷然未定,臣在外服,目所亲见,正为此数事耳。伏望圣慈与执政大臣,早定此法,果断而行之。若还付有司,则出纳之吝,必无成议,日复一日,农民凋弊,所忧不小。臣干犯天威,谨俟斧钺之诛,谨录奏闻,伏候圣旨。

《大雪论差役不便劄子》前人

元祐三年二月九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劄子奏:臣伏见陛下发德音,下明诏,以大雪过常,煖气不效,农夫失业,商旅不行,引咎在躬,涣汗之泽,覃及方外。而诏下之夕,雪作不已,臣某备位近侍,诚窃感愤废食而叹,退伏思念陛下即位以来,发政施仁,无一不合人心顺天意者,当获丰年刑措之报,凤凰景星之瑞,而水旱作沴,常寒为罚,殆无虚日,此岂理之当然者哉。臣诚愚蠢,不识忌讳,试论其近似者,而陛下择焉。臣闻差役之法,天下以为未便,独台谏官数人者,主其议,以为不可改,磨砺四顾,以待言者,故人畏之而不敢发耳。近闻疏远小臣张行者,力言其弊,而谏官韩川深诋之,至欲重行编窜,此等亦无他意。方司马光在时,则欲希合光意,及其既没,则妄意陛下,以为主光之言,殊不知光至诚尽公,本不求人希合,而陛下虚心无我,亦岂有所主哉。使光无恙至今,见其法稍弊,则更之久矣。臣每见吕公著、安焘、吕大防、范纯仁,皆言差役不便,但为已行之令,不欲轻变,兼恐台谏纷争,卒难调和,愿陛下问公著等,令指陈差雇二法,各有若干利害,昔日雇役中等人户,岁出钱几何,今者差役岁费钱几何,及几年一次差役,皆可以折长补短,约见其数,以此计算,利害灼然。而况农民在官贪利,狡胥百端蚕食,比之雇人,苦乐十倍。又五路百姓,例皆朴拙,差充手分,须至转雇惯习,人尤为患苦,其费不赀,民穷无告,监司守令观望不言,若非此一事,则何以感伤阴阳之和。至于如此,虽责躬肆眚,彻膳祷祠,而此事不变,终恐无益。今侍从之中,受恩至深,无如小臣,臣而不言,谁当言者。然臣前岁因详定役法,与台谏异论,遂为其徒所疾,屡遭口语,今来所言,若不合圣意,即乞便行责降,以戒妄言。若万一少有可采,即乞留中,只作圣意行下,庶几上答天戒,下全小臣,不胜恐慄待罪之至。取进止。

《民政策六》苏辙

臣闻三代之时,无兵役之忧。降及近世,有养兵之困,而无兴役之患。至于今,而养兵兴役之事,皆不得其当,而可为之深忧。盖古者兵出于农,而役出于民,有农则不忧无兵,而有民则不忧无役。五口之家,常有一人之兵,而二十岁之男子,岁有三日之役。故其兵强而费不增,役起而人素具,虽有大兵大役,而不忧事之不集。至于兵罢役休,而无日夜不息之费。其后周衰,井田破坏,陵夷至于末世,天下无复天子之田,皆民之所自有。天下之民不食天子之田,是故独责其税,而不任之以死伤战斗之患。天子有养兵之忧,而天下无攻守劬劳之民,以为大优,故调其财以为养兵之用。而天下之役,凡其所以转输漕运、营建兴筑之事,又皆出于民。当此之时,民之所以供上之令者三:曰租,曰调,曰庸。租者,地之所当出;调者,兵之所当费;庸者,岁之所当役也。故使之纳粟于官,以为田之租。人入布帛以为兵之调,岁役其力,不役,则出其力之所直,以为役之庸。此三者农夫皆兼为之,而游惰末作之民,亦不免于庸调。运重漕远,天子不知其费,而一出于民。民岁役二旬,而不役者,当帛六十尺,民亦不至于太苦。故隋、唐之閒,有养兵之困,而无兴役之患。此其为法,虽不若三代之兵不待天子之养,然天下之役犹有可赖者,皆民为之也。及其后世,又不能守,乃始变法而为两税,以至于今。天下非有田者不可得而使,而有田者之役,亦不过奔走之用,而不与天子之大事。天下有大兴筑,有大漕运,则常患无以为使。故募穴兵以供力役之急,不知击刺战阵之法,而坐食天子之俸。由是国有武备之兵,而又有力役之兵,此二者其所以奉养之具,皆出于农也。而四海之游民,无尺寸之庸调,为农者常使阴出古者游民之所入,而天子亦尝兼任养兵兴役之大患。故夫兵役之弊,当今之世,可谓极矣。臣愚以为,天子平日无事而养兵不息,此其事出于不得已。惟其干戈旗鼓之攻,而后可使任其责。至于力役之际,挽车船,筑宫室,造城郭,此非有死亡陷败之危,天下之民,诚所当任而不辞,不至以累兵革之人,以重费天子之廪食。然当今之所谓可役者,不过曰农也,而农已甚困,盖常使尽出天下之费矣。而工商技巧之民,与夫游閒无职之徒,常遍天下,优游终日,而无所役属。盖《周官》之法,民之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今可使尽为近世之法,皆出庸调之赋,庸以养力役之兵,而调以助农夫养武备之士。而力役之兵,可因其老疾死亡,遂勿复补。而使游民之丁,代任其役,如期而止,以除其庸之所当入。而其不役者,则亦收其庸,不使一日而阙。盖圣人之于天下,不惟重乎苟廉而无所取,惟其能缓天下之所不给而节其太幸,则虽有取而不害于为义。今者虽能使游民无劳苦嗟叹之声,而常使农夫独任其困,天下之人皆知为农之不便,则相率而事于末。末众而农衰,则天子之所独任者愈少而不足于用。故臣欲收游民之庸调,使天下无侥倖苟免之人,而且以纾农夫之困。苟天下之游民自知不免于庸调之劳,其势不耕则无以供亿其上,此又可驱而归之于南亩。要之十岁之后,必将使农夫众多,而工商之类渐以衰息。如此而后,使天下举皆从租庸调之制,而去夫所谓两税者,而兵役之忧,可以稍缓矣。

《论衙前及诸役人不便劄子》前人

臣近奏乞修完弊政,以塞异同之议。其一谓诸州衙前。臣请先论今昔差、雇衙前利害之实。盖定差乡户,人有家业,欺诈逃亡之弊比之雇募浮浪,其势必少。此则差衙前之利也。然而每差乡户,必有避免纠决,比至差定,州县曹吏乞取不赀,及被差使,先入重难。若使雇募惯熟之人,费用一分,则乡差生疏之人,非二三分不了,由此破荡家产。嘉祐以前,衙前之苦,民极畏之。此则差衙前之害也。若雇募情愿,自非惯熟,必不肯投。州县吏人知其熟事,乞取自少。及至勾当,动知空便,费亦有常,虽经重难,自无破产之患。此则雇衙前之利也。然浮浪之人,家产单薄,侵盗之弊必甚于乡差。熙宁以来,多患于此。此则雇衙前之弊也。然则差衙前之弊害在私家,而雇衙前之弊害在官府。若差法必行,则私家之害无法可救,若雇法必用,则官府之弊有法可止。何者,嘉祐以前,长名衙前除差三大户外,许免其馀色役。今若许雇募衙前,依昔日长名免役之法,则上等人户谁不愿投。诸州衙前例得实户,则所谓官府之害坐而自除。臣窃谓虽三代圣人,其法不能无弊,是以易贡为助,易助为彻,要以因时施宜,无害于民而已。今差法行于祖宗,雇法行于先帝,取其便于民者而用之,此三代变法之比也。其二谓诸州县役人。臣前已具论差雇役人利害,以为差役之利,利在上等、下等人户,而雇役之利,利在中等。既利害相半,则兼行差雇为利实多。然则祖宗旧法与先帝近制,要为皆有所去取,唯当问人情之所便,更不当以新旧彼我为意,有所偏系也。臣观前后役法,皆由臣僚意有所执,或自前曾经议论,欲遂成其说,或见今观望上下,有所希合,致令所立之法,不得通济。右臣窃见元祐以来,朝廷改更弊政,如青苗、市易、保甲等事,一皆划削,而天下卒无一人以为非者。至于改募役为差役,建议之始,异论已多,逮今五年,终云未便。盖事之当否,众口必公,虽古圣人,孰敢违众。故臣愿朝廷采此众志,立定成法。臣昔于元祐三年任户部侍郎,窃见朝廷始议兼行差雇二法,使天下以六色助役钱雇募州役。是时特出朝旨,不问有司,断然必行,已而众皆称便。何者,非常之原,凡人不晓,或暗昧不瞩至理,或偏系不肯公言,俟其同心,事何由济。故臣今所言,欲乞出自圣断,与大臣熟议,如有可采,依三年例断而行之。所贵天下之民速蒙利泽。不然,使中外杂议,动经岁月,大法无由得成,而民被其害未有已也。臣不胜区区,不知言之烦渎。死罪死罪。取进止。

《民赋序》前人

古之民政,有不可复者三焉。自祖宗已来,论事者尝以为言,而为政者尝试其事矣。然为之愈详,而民愈扰,事之愈力,而功愈难,其故何哉。古者隐兵于农,无事则耕,有事则战。安平之世,无廪给之费,征伐之际,得勤力之士。此儒者之所叹息而言也。然而熙宁之初,为保甲之令,民始嫁母赘子,断坏支体,以求免丁。及其既成,子弟挟县官之势以邀其父兄,擅弓剑之技以暴其乡党。至今河朔、京东之盗,皆保甲之馀也。其后元丰之中,为保马之法,使民计产养马。畜马者众,马不可得。民至持金帛买马于江淮,小不中度,辄斥不用。郡县岁时阅视可否,权在医驵,民不堪命。民兵之害,乃至于此。此所谓不可复者一也。《周官·泉府》之制:凡民之贷者,以国服为之息。贷而求息,三代之政,有不然者矣。《诗》曰:倬彼甫田,岁取十千。我取其陈,食我农人,自古有年。而《孟子》亦云: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古盖有是道矣,而未必有常数,亦未有常息也。至于熙宁青苗之法,凡主客户得相保任,而贷其息,岁取十二。出入之际,吏缘为奸,请纳之劳,民费自倍。凡自官而及私者,率取二而得一,自私而入公者,率输十而得五。钱积于上,布帛米粟贱不可售,岁暮寒苦,吏卒在门,民号无告。二十年之间,民无贫富,家产尽耗。此所谓不可复者二也。古者治民,必周知其夫家田亩、六畜、器械之数,未有不知其数而能制其贫富者也,未有不能制其贫富而能得其心者也。故三代之君,开井田,画沟洫,谨步亩,严版图,因口之众寡以授田,因田之厚薄以制赋。经界既定,仁政自成。下及隋、唐,风流已远。然其授民田,有口分、永业,皆取之于官。其敛民财,有租庸调,皆计之于口。其后世乱法坏,变为两税。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田之在民,其渐由此,贸易之际,不可复知,贫者急于售田,则用多而税少。富者利于避役,则田少而税多。侥倖一兴,税役皆弊。故丁谓之记景德,田况之记皇祐,皆以均税为言矣。然嘉祐中,薛向、孙琳始议方田,量步亩,审肥瘠,以定赋税之入。熙宁中,吕惠卿复建手实,抉私隐,崇告讦,以实贫富之等。元丰中,李琮追究逃绝,均虚数,虐编户,以补失陷之税。此三者,皆为国敛怨,所得不补所失,事不旋踵而罢。此所谓不可复者三也。故臣愚以谓为国者,当务实而已,不求其名,诚使民尽力耕田,赋输以养兵,终身无复征戍之劳,而朝廷招募勇力强狡之民,教之战阵,以卫良民,二者各得其利,亦何所不可哉。富民之家,取有馀以贷不足。虽有倍称之息,而子本之债,官不为理。偿进之日,布缕菽粟,鸡豚狗彘,百物皆售,州县晏然处曲直之断,而民自相养,盖亦足矣。至于田赋厚薄多寡之异,虽小有不齐,而安静不挠,民乐其业,赋以时入,所失无几。因其交易,而质其欺隐,绳之以法,亦足以禁其太甚。昔宇文融括诸道客户,州县观望,虚张其数,以实户为客,虽得户八十馀万,岁得钱数百万,而百姓困弊,实召天宝之乱。均税之害,何以异此。凡此三者,皆儒者平昔之所称颂,以为先王之遗法,用之足以致太平者也。然数十年以来,屡失而屡败,足以为后世好名者之戒耳。惟嘉祐以前,百役在民,衙前大者主仓库,躬馈运,小者治燕飨,职迎送,破家之祸,易于反掌。至于州县役人,皆贪官暴吏之所诛求、仰以为生者,先帝深求其病,鬻坊场以募衙前,均役钱以雇诸役,使民得閤门治生,而吏不敢呵问。有司奉行,不得其当,坊场求数倍之价,役钱彀宽剩之积,而民始困踬,不堪其生矣。今二圣览观前事,知其得失之实,既尽去保甲、青苗、均税,至于役法,举差雇之中,惟便民者取之,郡县奉承,虽未即能尽,而天下之民,知天子之爱我矣。故臣于《民赋》之篇,备论其得失,俾后有考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