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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四十一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食货典

 第一百四十一卷目录

 赋役部总论四
  群书考索〈东南财赋 东南牧养 东南岁入 东南县邑民财 九州所产 九州之田 九州田赋 九州土贡 唐邓汝颍陈蔡许洛地利 两浙地利 荆州地利 扬州地利 淮浙财赋 江淮巴蜀财赋 两淮湖广四川财赋 诸路经制总制月桩及两浙岁收缗钱 两浙板帐江西月桩 两浙税赋〉
  性理会通〈田赋〉
  大学衍义补一〈贡赋之常〉

食货典第一百四十一卷

赋役部总论四

《群书考索》《东南财赋》

东南财赋之渊薮,惟吴越最为殷富。
夫东南,财赋之渊薮也。自战国汉唐至于今,用之。昔越王句践,国于会稽,以地理考之,即今之浙江之东及饶信是也。其为郡十,地至狭也。当是时,玉帛之贡于吴,府无虚日,外而吴之公卿大夫,皆有赂,内而越之士卒百官,皆有养。然未尝有不给之虞。吴王濞国于全吴,以地理考之,即今江南二浙,及闽中是也。其郡二十,地虽广也,而寻阳、兴国、宜春、高安割而属之长沙。当是时,吴之百姓无赋也,惟即豫章山以铸铜,煮海水以为盐,而吴之富擅天下。至于金钱之饶,在处而有,不特取之吴,而未尝有乏财之虑。〈陈傅良〉

唐财赋皆仰给于东南,其他诸郡无有。
爰至于唐代宗大历之际,刘晏掌江淮盐铁之权,岁入六百馀万缗。是时天下租赋之所入,不过千二百万,而江南之利,实居其半。德宗建中之间,韩滉之节度浙江东西也,是时车驾在奉天,滉则献绫罗四十担。李晟驻军于渭桥,滉则饷米百馀艘。乘舆反正于长安,滉则贡米百万斛。非特此尔,而唐虽名为都长安,而大农之国计,实仰给于东南。其他诸郡,无有也。宪宗即位之二年,李吉甫作《元和国计录》,备述元和之初,藩镇瓜割,玉帛之不贡于王府者十五道,而岁租赋之所倚办者,八道。实皆东南也。曰浙江东西路,曰淮南,曰湖南,曰岳鄂,曰宣歙,曰江西,曰福建。故韩愈有言曰,当今赋出天下,而江南居十九是矣。当是时,户口之在版籍一百四十四万,而兵之仰给于县官者,八十三万。又且师旅四出,诛吴平潞,划蜀殄蔡,收齐伐魏,其间廪给之费,不可一日阙,而初未尝告乏。则是东南之地,善用之而财,赋未尝不丰也。〈陈傅良十策〉

祖宗之时,银绢缯絮钱谷,皆仰给于东南。
仁宗皇帝庆历三年,诏会国家之财赋,转一岁之中,而为定式,别其州县之廪,给诸路之转。搬与酌漕舟车之费,而东南金帛之成,数入于王府者,皆可考也。江东钱之上京,以缗计者,凡八十九万。银以两计,凡二十万。绢以匹计,凡五十万。江西钱之上京,以缗计者,凡三十四万。银以两计,凡十三万。绢以匹计,凡三十万。湖南北钱之上京者,二十七万。银二十二万,绢一十三万。两浙东西钱之上京者,七十四万。银四万八千,绢七十二万。福建银之上京者二十万八千。此其大凡,而奇赢之数,不与焉。与夫近而两淮之运,远而川广所贡,不下百馀万,诸道金缯绵絮之饶,亦且数百万,皆不可毛举。是时宋之在东南诸郡者,凡六百二十万石,铜之铸于饶池江建者,凡六十八万缗,是则国家财赋之仰于东南也者,未尝不丰也。〈同上〉

天下地利,古盛于北者,今皆盛于南。
国家抚有南夏,大江剑阁以南,泰然按堵。而又兼巴蜀江北以为外屏,以元丰二十三路较之,户口登耗垦田多寡,当天下三分之二,其道里广狭财赋丰俭,当四之三。彼西北一隅之地,古当天下四分之三,方今仅当四分之〈阙〉。儒学之盛,古称邹鲁,今称闽越。机巧之利,古称青齐,今称巴蜀。枣栗之利,古盛于北,而南夏古今无有。香茶之利,今盛于南,而北地古今无有。兔利盛于北,鱼利盛于南,皆南北不相兼有者。然专于北者,其利鲜;专于南者,其利丰。故长江剑阁以南,民户虽止当诸夏中分,而财赋所入当三分之二,漕运之利,今称江淮关河,无闻盐池之利。今称海盐,天下仰给,而解盐荒凉陆海之利,今称江浙甲于天下,关陕无闻。灌溉之利,今称浙江太湖甲于天下,河渭无闻。〈吴衢进图〉

《东南牧养》

方今王气盛于南,故牧养亦盛于南。
上古王气在东,中古王气在西,近古王气在北方,今王气在南。上古牧养之盛在于海岱之间,故禹贡独称莱夷作牧,今登莱之间是也。中古牧养之利盛于秦陇,秦之先牧养蕃息,受封于周,今之秦凤路是也。近古牧养之利盛于河朔,元魏孝文于
并州置牧场,马大蕃息。今之河东路是也。宋朝以来,川广之马,足军国之用,盖牧养之利,亦王气去来为之盛衰。〈同上〉

《东南岁入》

今日所入,倍于祖宗时。所费,亦倍于祖宗时。
自宋混一之初,所入缗钱不过一千六百馀万。太宗皇帝以为极盛,两倍于唐室矣。其后月增岁广,至熙丰间,言利之臣,极力聚敛,然后岁入五千馀万。渡江之初,东南岁入,不过千万,比年乃增至六千五百馀万。则所入,信倍于祖宗时多矣。祖宗时中都吏禄兵廪之费,全岁不过百五十万。元丰之间,纷更费用,犹不过月支三十六万。至宣和间,崇侈无度,然后月支百二十万。渡江之初,虽连年用兵,然月支犹不满八十万。比年安静无事,乃月支一百二十万,非泛犹不与焉。则其所费,亦倍于祖宗时多矣。〈郑湜劄子〉

《东南县邑民财》

自晋南渡之后,东南渐重,而西北渐轻。至于宋,东南愈重,而西北愈轻。
自晋元南渡,东南文物渐盛。至于李唐,益加繁昌。安史之乱,江淮独全。历五季纷争,中原之地,五易其姓,杀戮几尽。而东南之邦,民有定主,七八年间,咸获安业。逮宋龙兴,伐罪吊民,五国咸归,未尝妄杀一人。自后数十百年间,西北时有少警,而东南晏然,斯民弥得休息。以至元丰中,比往古极盛之时,县邑之增,几至三倍,民户之增,几至十倍。财货之增,几至数十百倍。至于庠序之兴,人才之盛,地气天灵,巍巍赫赫,往古中原极盛之时,有所不逮。天下之势,正犹持衡。此首重则彼尾轻,故自东南渐重,则西北渐轻,以至宋东南愈重,而西北愈轻。〈守内辨〉

《九州所产》

周九州所产,与《禹贡》九州所产略同。
扬州其利金锡竹箭,荆州其利丹银齿革,豫州其利林漆丝枲,青、兖州其利蒲鱼,雍州其利玉石,幽州其利鱼盐,冀州其利松柏,并州其利布帛。以禹贡扬州惟金三品,瑶琨筱簜,则金锡竹箭,固扬州所产也。荆州厥贡羽毛齿革,惟金三品,与夫砺砥砮丹,则丹银齿革,固荆州所产也。豫州厥贡漆丝絺纻,则麻漆枲,固豫州所产也。然则馀州,皆以其地所产之多少者,而言之也。〈王昭禹周礼解〉

《九州之田》

吴越闽蜀之田,在古为瘠薄,在今为膏腴,由人功之修治。
今天下之田,称沃衍者,莫如吴越闽蜀,其一亩所出,视他州辄数倍。彼闽蜀吴越者,古扬州梁州之地也。按《禹贡》:扬州之田第九,梁州之田第七,是二州之田,在九州之中,等最为下。而乃今以沃衍称者,何哉。吴越闽蜀,地狭人众,培养灌溉之功至也。夫以第七第九之田,培养灌溉之功,至犹能倍他州之所出,又况其上之数等乎。以此言之,今天下之田,地力未尽者亦多矣。〈汉经〉

《九州田赋》

九州之内,有田重而赋轻,有田轻而赋重。有田赋俱等。
九州之内,有田重而赋轻。如青州田上下,赋中上。徐州田上中,赋中中。梁州田下上,赋下中。雍州田上上,赋中下也。或田轻而赋重。如冀州田中中,赋上上。扬州田下下,赋下上。荆州田下中,赋上下。豫州田中上,赋上中是也。或田赋等。兖州田中下,厥赋正是也。以州之兵赋考之,民之能出兵马以供上之征伐者,以其力之有馀而已。民力厚薄,由乎田之肥瘠,自古当然。而《禹贡》所出之赋,乃尔轻重不同,何哉。冀州土厚水深,号为沃野。豫州夫地之中,商贾所集。扬州东方之都会,荆州南夏之名区,故冀豫为罗绮之乡,荆州为鱼盐之海。他物所出,利倍于田。此所以田轻而赋重也。青徐,海上僻陋之邦,土狭民瘠。雍梁,西鄙控扼之国,地险患多。田土之外,杂出不厚,此所以田重而赋轻也。至于兖州,无雍梁之边患,无青徐之僻陋,又无荆扬之鱼盐,又无冀豫之罗绮,居天下有无之中,此所以田赋等也。〈胡氏书〉

九州之赋,惟梁、扬、冀、豫有时错出。
冀州出第一等,有不给之岁,即出第二等也。扬州鱼盐之海,出第七等,近于太轻,故有时而出第二等,以补除馀州之不足。豫州中国之交会,出第二等,盖亦甚优,故错出第一等。至于梁州,则夷狄北境,变故不常,而定出八等,似若太优,故无事则错出第七等,有事则错出第九等也。〈同上〉

《九州土贡》

九州土贡,各以土宜。故或出或否,九州田赋,无地不宜,故特有高下。
九州之贡,各以土宜,不可比而同也。惟金三品,羽毛齿革,荆扬所同。至于他物,若漆则同出于兖豫,砮则同出于荆梁,磬则同出于梁豫,而徐州又有泗滨之浮磬而已。若夫桑麻丝枲之属,兖州则有丝及织文,青州则有丝及丝枲,徐州则有元纤缟,扬州则有织具,荆州则有元纁玑组,豫州则有枲丝絺纻等贡。古于雍梁无之,至于田赋,则九州特有高下尔。岂非桑麻谷粟无地不宜,非若他物之各有其方乎。〈同上〉

《唐邓汝颍陈蔡许洛地利》

古称肥沃之地,至宋朝反成瘠卤硗埆。
《史记·货殖列传》:郡国之所有,东方之桑麻鱼盐,南方之竹木鱼盐,与西方之五谷畜牧,北方之枣栗裘马,则凡一方之所有,皆可以备养生送死之具,导之有方,而取之有法,则其民丰乐饶足,老死而无憾。及行天下,览及山林薮泽之所有,往往与古无类。夫自大江以北,汉水之侧,三代之时,列国数十,楚人都于荆州,其在战国最为强大,外抗群蛮,内禦秦晋,常以其兵横于天下,计其所都,安肯用瘠卤硗埆之地,而当今自楚之北,至于唐邓汝颍,陈蔡许洛之间,平田万里,农夫逃散,不生五谷,荆棘布野,而地至肥沃,原泉陂泽之迹,迤逦犹在。其民不知水耕之利,而长吏又不以为意,一遇水旱,民乏菜茹。往者因其流亡废县罢镇者,盖往往是矣。〈颍滨民政〉

《两浙地利》

吴越未尝被兵,故其地利尤富。
夫吴越之地,自钱氏时,独不被兵。又以四十年都邑之盛,四方流徙,尽集于千里之内。而衣冠贵人,不知其几族。故以十五州之众,当今天下之半,计其地不足以居其半,而米粟布帛之直,三倍于旧。鸡豚菜茹樵薪之鬻,五倍于旧。田宅之价,十倍于旧。其便利上腴,争取而不置者,数十百倍于旧。盖秦制,万户为县,而宋齐之间,山阴最大而难治,然犹不过三万。今两浙之下县,以三万户率者,不数也。〈叶学士进卷〉

《荆州地利》

鄂乃荆州之地,于古为瘠。自唐以来,乃以沃称。
三国之季,吴主孙皓自建业愬流,移都武昌,而土地埆瘠,民间苦之。当时谣曰,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还建业死,不止武昌居。诚以地薄而民穷也。据《禹贡》荆州,厥土涂泥,厥田下中,而武昌乃荆州之壤,即宋朝之鄂州,则是鄂之瘠,振古则然矣。然而李唐长庆中,崔郾为观察治陕以宽,继治鄂以严,或问其故曰:陕土瘠而民劳,吾抚之不暇。鄂土沃而民剽,非用威莫治也。夫陕郡,古雍州之界,厥土黄壤,厥田上上,而鄂土比之犹且为沃,则土腴可知矣。彼唐尧以来,至于三国之季,二千五百馀年矣。鄂土之瘠,自若也。孙皓而下,至于崔郾之时,才五百五十年耳,而土壤腴瘠若此,其不侔何哉。盖三代以,前东南荒凉为甚。春秋而下,又为吴楚之境,两汉之际,未经葺理。自吴主孙权以来,始倚武昌为重,更三国东晋南朝之时,常为重镇,舟车所凑,人物萃焉。积壤流膏,耕凿滋利,岁时浸久,遂为沃壤,则亦宜然也。〈宇内辨〉

《扬州地利》

扬州于古瘠薄,而近世乃为衍沃。
《禹贡》:扬州,厥田下下,是东南之地,天下最瘠薄者也。而《隋志》乃称江浙之间,川泽衍沃,有陆海之饶,与古相反。如此,岂不以东晋南朝之时,人力有致于此耶。尝观汉武帝时,赵过能为代田,比他亩倍收,固非土地有腴瘠,而人力有勤怠也。特谋画有工拙耳。汉魏以还,天下有变,常首难于西北。则衣冠技巧,转而南渡四方。习俗取利,举萃东南。农商工贾,曲尽其便。人物之繁,与京华无异。而土壤亦从而沃矣。加之乱离少弭,上下浸安,井里环聚以粪其田,鸡豚畜之,牛羊牧之,荆棘芟而草莱辟,种植时而灌溉利,虽欲不为沃壤,得乎哉。〈宇内辨〉

《淮浙财赋》

国用多而常患不足,盖知生财取财,而未知节用。
绍兴之初岁,费一千三百二十万,而一岁所入,止以淮浙盐息,计之已二千三百万。以二千三百万之息,而为一千三百二十万之费,国用当充衍而有馀。况夫今之淮浙所入,不减于绍兴之初。加以江湖福建二广租赋,与夫其他名目甚众,而储峙匮竭,常患无一年储,何欤。岂非知生财聚财之源,而未知节财之道欤。〈王榜眼馆职策〉

《江淮巴蜀财赋》

汉唐以江淮巴蜀财赋给军,宋以江淮巴蜀之资供军用,何不见其有馀。
巴蜀江淮,自昔号为富饶。汉高东向争天下,独命萧何留收巴蜀,以给军,是以巴蜀之资取天下也。唐肃宗驻兵彭源河洛,以北莽为盗区,第五琦所谓财赋之所出,江淮为渊,请以江淮租赋,命轻货以给军。故史臣谓张巡许远,全江淮财用,以济中兴,此以江淮之资,平天下也。今敛戍守边,徒以江淮巴蜀之资,为巴蜀江淮之用,宜若沛然,未见其有馀,何哉。〈学士院撰馆职策问〉

《两淮湖广四川财赋》

版图视古为减,而财赋视古为增。
以今日事势论之,合吴越楚蜀之地,东西犄角,视昔版图,所有殆不能半。而两淮湖广四川之赋,分隶于四总,所不属于上供,而上供所入,特不过闽浙数路。夫以闽浙路之所出,而资东南七八十年军国之需,无非殚竭民力,以赡经费。〈陆浚馆职策〉

《诸路经制总制月桩及两浙岁收缗钱》

宋末,取民多于宋初时。
今上供正赋,不过缗钱二百万。如经制钱六百六十馀万。宣和末,发运使经制两浙创立,建炎初,吕颐浩再复总七百八十馀万。绍兴初,参政孟庾总财赋,创立月桩四百馀万。绍兴初,应副大军创立,皆祖宗未尝有也。其他名色繁碎,如增收添籴本十分七分五分之类,又起于近时也。姑以两浙言,在祖宗时,一岁通收缗钱三百三十馀万,而茶盐酒税十居其八。州县支费,皆在其间。今两浙岁输缗钱千二百万,而茶盐之利,又专隶朝廷。州郡支费,又不预焉。然则今之取民,不知几倍于祖宗时矣。〈郑湜劄子〉

《两浙板帐江西月桩》

二者税额太重。
两浙板帐钱额之重,实与江西之月桩相似。月桩之敷,出于一时,而不能均如额之税钱二万三千三百八十有三缗。而月桩之额财一千六百九十一贯。赣之税钱四万一千二百九十四贯,而月桩之额七千四百缗。是筠之税钱,去袁无几。而袁之月桩,几五倍于赣。江西月桩,大略不均如此。〈孝宗朝臣僚劄子〉

《两浙税赋》

两浙既供,两淮岁输茶盐,又隶朝廷。取民重于宋初时。
以两浙言之,在祖宗时,一岁通收缗钱不下三百三十馀万。而茶盐酒税十居其八。州郡支费,皆在其间。今两浙岁输缗钱千一百万,而茶盐之利又专隶朝廷,州县支费亦不预焉。然则今之取民,不知几倍于祖宗时矣。安得不穷困无聊耶。〈光宗朝臣僚劄子〉

《性理会通》《田赋》

龟山杨氏曰:先王为比闾族党州乡,以立军政,居则为力耕之农,出则为敌忾之士。盖当是时,天下无不受田之夫,故均无贫焉。而人知食力而已,游惰奸匈,不轨之民,无所容于其间也。
五峰胡氏曰:仁心,立政之本也。均田为政之先也。田里不均,虽有仁心,而民不被其泽矣。井田者,圣人均田之要法也。恩意联属,奸宄不容,少而不散,多而不乱。农赋既定,军制亦明矣。三王之所以王者,以其能制天下之田里,政立仁施,虽匹夫匹妇,一衣一食,如解衣衣之,如推食食之,其于万物,诚有调燮之法,以佐赞乾坤化育之功。
华阳范氏曰:自井田废,而贫富不均。后世未有能制民之产,使之养生送死,而无憾者也。立法者未尝不欲抑富,而或益助之,不知富者所以能兼并,由贫者不能自立也。贫者不能自立,由上之赋敛重,而力役繁也。为国者必曰财用不足,故赋役不可以省。盍亦反其本矣。昔哀公以年饥用不足,问于有若。有若曰,盍彻乎。夫彻非所以裕用,然欲百姓与君皆足,必彻而后可也。后之为治者,三代之制,虽未能复,唯省其力役,薄其赋敛,务本抑末,尚俭去奢,占田有限,困穷有养,使贫者足以自立,而富者不得兼之。此均天下之本也。不然,虽有法令,徒文具而已。何益于治哉。蓝田吕氏曰:古之取民贡、助、彻,三法而已。校数岁之中,以为常,是为贡一井之地八家,八家皆私百亩,同治公田百亩,是为助,不为公田。俟岁之成,通以什一之法,助于百亩,是为彻。

《大学衍义补一》《贡赋之常》

《禹贡》冀州,厥赋惟上上错。兖州,厥赋贞,厥贡漆丝,厥篚织文。青州,厥赋中上,厥贡盐絺,海物惟错。徐州,厥赋中中,厥贡惟土五色,夏翟,孤桐,浮磬,蠙珠暨鱼,厥篚元纤缟。扬州,厥赋下上上错,厥贡惟金三品,瑶,琨,筱簜,齿,革,羽,毛,惟木,岛夷卉服,厥篚织贝,厥包橘,柚,锡贡。荆州,厥赋上下,厥贡羽,毛,齿,革,惟金三品,杶,干,栝,柏,砺,砥,砮,丹,惟箘,簬楛,包匦菁茅,厥篚元纁,玑,组。豫州,厥赋错上中,厥贡漆,枲,絺,纻,厥篚纤纩。梁州,厥赋下中三错,厥贡璆,铁,银,镂,砮,磬,熊,罴,狐,狸,织皮。雍州,厥赋中下,厥贡球,琳,琅玗。
臣按国家之用度,皆取于民。而取民之大纲曰赋,曰贡而已。二者之制,在唐虞已有之。至夏后氏之世,始详焉。盖以禹未治水之前,地犹未平。物之生者未繁,田之辟者未尽。至是水土既平,始可以任土作贡,分田定税焉。九州各有赋有贡。凡赋,诸侯以供其国用者也。凡贡,诸侯以献于天子者也。大禹成功之后,条陈九州所有,以为定法。孔子删书,特载之于夏书之首,以示法天下,俾后世之有土有民者,取民之制,视此为准焉。凡外此,而别为名目。如后世之进奉和买劝借之类,皆非中正之道,天下经常之制也。

五百里甸服,百里赋纳总,二百里纳铚,三百里纳秸服,四百里粟,五百里米。
臣按,虞夏之世,天子之田,止于畿甸,所谓五百里。四方相距各千里也。田赋之入,止于米粟。近地则并其本槁取焉,盖米以食人,槁以饲马,无非以为国用也。然其取之也,因其地之远近,各有轻重之等,精粗之异。非若后世一概取之,无所分别焉。

鲁宣公十五年初税亩。
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哀公又问于孔子,孔子曰:薄赋敛,则人富。公曰:若是,则寡人贫矣。对曰:岂弟君子民之父母,未见子富而父贫也。
臣按先儒谓有若请鲁哀公行彻法,欲其节用以厚民也。盖国家之财,皆出于民。君之所用者,皆民之所供也。君能节用,则薄取而有馀,民之富即君之富也。侈用,则尽取而不足,民既贫矣,君孰与守其富哉。有若所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孔子所谓岂弟君子民之父母,未见子富而父贫。斯二言也,最为亲切。著明九重之上,念兹在兹,以示教于千万世之圣子神孙,则千万世之生灵,不胜幸甚。

魏文侯时,租赋增倍于常,或有贺者。文侯曰:今户口不加,而租赋岁倍,此由课多也。夫贪其赋税,不爱人,是虞人反裘而负薪也。徒惜其毛,而不知皮尽,而毛无所傅。
臣按魏文侯,一国之诸侯,疆域有限,而用度孔多,尚知课多之害,于民而设为皮毛之喻。况万乘之尊,而富有四海之大者乎。

秦舍地而税人,收大半之赋,竭天下之资财以奉其政,犹未足以赡其欲也。二世承之不变,海内溃叛。
臣按致乱之道多矣。而尤莫甚于厚敛。自三代以来,皆因地而取税。至秦始舍地而税人,皆十分而取其一。至秦始十分而取其五,行如是之政,则民之贫者何以为生哉。贫无以为生,则不爱其死,是趋民而使之溃叛也。

汉兴,天下既定,高祖约法省禁,轻田租,什五而税一,量吏禄,度官用,以赋于民。
文帝十二年,诏赐天下民租之半。
臣按,汉文帝在位,再赐天下半租。其后也,遂除之而不收者十馀年。当是时,岂一切无所用度哉。兹盖文帝恭俭节用,国有馀蓄之明效也。夫文帝承高祖之后,事事仰成,稍加节约,自有赢馀,固无甚难者。我圣祖得国之初,凡事草创,无所因仍,然而免租之诏,无岁不下。其视汉文益数焉。岂非难哉。今即御制文集考之。洪武二年二月,免租之诏凡三焉。其一谓中原之民久困兵残,免山东、北平、燕南、河东、山西、河南、秦陇夏秋二税。山东二年,其馀一年。其二谓创业之初,取办应天、太平、镇江、宁国四郡,免其租一年。其三谓建都金陵,以太平、镇江、宁国、广德为京师之翼,其应天、太平、镇江、宁国,再免一年。其广德及滁州、和州、无为州,亦与免一年。洪武三年三月,又诏免应天,以至无为州等七郡。徽州、池州、庐州、金华、严州、衢州、处州、广信、饶州九郡,及山东、河南二布政司一年。不宁惟是四年五月,又有免两浙江西之诏。五月、十月,有免应天等五府之诏。九年二月,有免山东陕右之诏。十一年八月,有免太平等六州,宜兴等四县之诏。十二年,有全免北平之诏。至十有三年,乃下诏曰:荷上天眷佑,君主华夷,十有三年。仓廪盈,府库充,今民力未苏,凡天下今年夏税秋粮,尽蠲免之。呜呼。我圣祖革命建极之初,正创制立度之始,事事未备,凡
宫室禁卫官署,城池藩府,与夫坛壝学校,礼乐器用,一一皆当创置。矧干戈甫定之馀,人民疲困之极,列屯坐食,仰给者众。分官置吏禄,食者多所费,比于承平之世,奚翅千万,尚有馀赀以资用度,而免租之诏,无岁无之。此我圣祖所以结人心,凝天命,而培千万年不拔之基端,有在于此也。矧今承列圣重熙累洽之后,垂拱仰成,百度修举,不必更有作为,一切事功,略加省节,自然有馀。伏愿圣明在上,法汉文之俭德,体圣祖之仁心,慎乃俭德,惟怀永图,使国计常足,而有馀蓄。时令有司,计国储之多寡,因岁事之登耗,屡下宽征之诏,以苏农民之困,所以固结人心者,在是。所以培殖国本者,在是,宗社生灵不胜大幸。

十三年,诏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今瘽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是谓本末者无以异也,其于劝农之道未备。其除田之租税。
臣按,秦汉之际,其所以兴亡者,非止一端,大要在得民心与失民心而已。秦取民大半之赋,汉则十五而取一,其后乃尽除之焉。盖财者,民之心。得其财,则失其心。苟得民心,吾虽不得其财,而其所得者,乃万倍于财焉。呜呼。有天下国家者,其尚鉴秦汉之所以得失,以为取舍哉。

昭帝元凤二年,令三辅、太常郡得以菽粟当赋。
臣按,以菽粟当赋,谓听以菽粟当钱物也。盖粟生于地,非一日所能致。钱出于人力,可旬月间而办也。自古识治体者,恒重粟而轻钱,盖以钱可无,而粟不可无故也。后世以钱物代租赋,可谓失轻重之宜,违缓急之序矣。故为国家长久之计者,宁以菽粟当钱物,使其腐于仓庾之中,备之于无用,不肯以钱物当菽粟,恐一旦天为之灾,地无所出,金银布帛,不可以充饥,坐而待毙也。

唐初,始定租庸调之法,以人丁为本。一曰租,丁男一人授田百亩,但岁纳租粟二石。二曰调,每丁随乡土所出,岁输绢或绫、絁共二丈,绵三两。输布者,麻三斤。三曰庸,每丁定役二十日,不役则日为绢三尺。
臣按自古中国布缕之征,惟丝枲二者而已。今世则又加以木绵焉。唐人调法,民丁岁输绢绫絁,及绵输布,及麻,是时未有木绵也。宋林勋作政本书,匹妇之贡,亦惟绢与绵,非蚕乡则贡布麻。元史种植之制,丁岁种桑枣杂果,亦不及木绵。则是元以前,未始以为贡赋也。考之《禹贡》:扬州,岛夷卉服,注以为吉贝,则虞时已有之岛夷,时或以充贡,中国未有也。故周礼以九职任民,嫔妇惟治蚕枲,而无木绵焉。中国有之,其在宋元之世乎。盖自古中国所以为衣者,丝麻葛褐四者而已。汉唐之世,远夷虽以木绵入贡中国,未有其种,民未以为服,官未以为调。宋元之间,始传其种入中国,关陕闽广首得其利,盖此物出外夷,闽广通海舶商,关陕壤接西域故也。然是时犹未以为征赋,故宋元史食货志皆不载。至我朝,其种乃遍布于天下,地无南北皆宜之,人无贫富皆赖之,其利视丝枲,盖百倍焉。臣故表出之,使天下后世知卉服之利,始盛于今代。

代宗,始以亩定税,而敛以夏秋。
德宗时,杨炎为相,遂作两税法,夏输无过六月,秋输无过十一月,以大历十四年垦田之数为定,而均收之。
臣按,马端临又言赋税必视田亩,乃古今不易之法。三代之贡助彻,亦只是视田而赋之,未尝别有户口之赋。盖授人以田,而未尝别有户赋者。三代也。不授人以田,而轻其户赋者,两汉也。因授田之名,而重其户赋田之授否,不常而赋之重者,已不可复轻,遂至重为民病,则自魏至唐之中叶是也。自两税之法行,而此弊革矣。岂可以其出于杨炎而少之乎。由马氏斯言观之,则是两税之法,实得古人取民之意。后世徒以陆贽之言而非之,贽之言,盖不欲苟变当时之法,故极言其法之弊耳。臣窃以谓土地万世而不变,丁口有时而盛衰,定税以丁稽考为难,定税以亩检覈为易,两税以资产为宗,未必全非也。但立法之初,谓两税之外,不许分毫科率,然兵兴费广,不能不于税外别有徵求耳。此时之弊,非法之弊也。自唐立此法之后,至今行之,遂为百世不易之制。我朝稽古定制,以天下之垦田,定天下之赋税,因其地宜,立为等则,徵之以夏者,谓之税,徵之以秋者,谓之粮。岁有定额,家有常数,非若唐人遇有百役之费,先度其数,而赋于人也。随其田之宽狭,取其税之多寡,非若唐人以一年之科率最多者,以为额也。其额数则具于黄籍,总于户部,其徵输期限,则责之藩服州县,非若唐人别设两税,使以总之也。若夫丁口之税,百无取焉。惟逐户编为里甲,十年一度轮差,其馀年
分,官司有所营为,随时起集佣倩,事已即休,所谓绢布之调,无有也。不役之绢,无有也。其法一定,而可守其额,百世而不亏。吏不能以为奸,民不至于重困。陆贽所谓其取法也,远其立意也,深其敛财也,均其成人也,固其裁规也,简其备患也,周此六言者,我祖宗取民之制,真足以当之矣。彼租庸调法,乌可与同日语哉。

宪宗时,李渤上言:臣过渭南闻长源乡旧四百户,今才百馀户;閺乡县旧三千户;今才千户,其他州县大率相似。迹其所以然,皆由以逃户税摊于比邻,致驱迫俱逃,此皆聚敛之徒剥下媚上,惟思竭泽,不虑无鱼。乞降诏书,绝摊逃之弊。尽逃户之产,税不足者乞免之。计不数年,人皆复于农矣。
臣按《吕氏春秋》曰:竭泽而渔,岂不得鱼。明年无鱼。李渤所谓惟思竭泽,不虑无鱼,其言盖本诸此。盖以取税于民,如取鱼于泽也。泽以养鱼,必常有所养,斯常有所生,苟取具目前,竭其所养之所,空其所生之物,则一取尽矣。后何所继乎。后世取民,大率似此,而摊税之害尤毒,非徒一竭而已。且将竭之,至再至三而无已焉。不至水脉枯,而鱼种绝不止也。何则中人一家之产,仅足以供一户之税,遇有水旱疾厉,不免举贷逋欠,况使代他人倍出乎。试以一里论之。一里百户,一岁之中,一户惟出一户税可也,假令今年逃二十户,乃以二十户税摊于八十户中,是四户而出五户税也。明年逃三十户,又以三十户税摊于七十户中,是五户而出七户税也。又明年逃五十户,又以五十户税摊于五十户中,是一户而出二户税也。逃而去者,遗下之数日增,存而居者摊与之数日积存者不堪,又相率以俱逃,一岁加于一岁,积压日甚,小民何以堪哉。非但民不可以为生,而国亦不可以为国矣。为今之计奈何。曰,李渤谓尽逃户之产税不足者,免之。是固然矣。然民虽去,而产则存,宜斟酌具为常法,每岁十月以后,诏布政司委官一员,于所分守之地,亲临州县,俾官吏里胥各具本县本里民数逃去开除者若干,移来新收者若干,其民虽逃,其产安在,明白详悉,开具即所收,以补所除,究其产以求其税,若人果散亡,产无踪迹,具以上闻,覈实除免。如李渤所言,绝摊逃之弊,如此则民生既安,国用亦足矣。

明王慎德,四夷咸宾,无有远迩,毕献方物,惟服食器用。
臣按武王克商之后,西旅献獒,召公以为非所当受,作此书以戒武王,谓夫明德之君,能慎其德,故致四夷,咸来宾服。若远若近,皆献其方土所生之物。然所献者,衣服饮食器具用度之物而已。所以然者,以物表德,献有常之物。所以表有常之德也。苟以异物进焉,则非常矣。必其君无有常德,而玩好之偏闻诸中外,故远人亦以是觇之欤。呜呼。人主之好恶,有关于心德者如此,可不慎哉。

《太宰》:以九贡,致邦国之用。一曰祀贡,二曰嫔贡,三曰器贡,四曰币贡,五曰材贡,六曰货贡,七曰服贡,八曰斿贡,九曰物贡。
臣按太宰九贡,致邦国之用,谓之致者,言自至而已,非有所求也。谓之用者,言适于用而已,非无用也。盖自祀贡以至于物贡,固非无用之物。而亦非有意而求,其诸异乎后世人主之求之欤。

《春秋》:桓公十五年,天王使家父来求车。
臣按,遣使需索之谓求。求者,下之乞于上,不足者资于有馀之谓也。巍巍天子,居九重之上,有四海之富,乃遣使需求于人,则是示贪风于天下,开贿道于方国,其失自上,岂小故哉。

汉文帝时,有献千里马者,帝诏曰:鸾旗在前,属车在后,吉行日五十里,师行三十里,朕乘千里马,独先安之。朕不受献也,其令四方无求来献。
光武下诏曰:往年已敕郡国,异味不得有所献御,今犹未止,非徒有豫养导择之劳,至乃烦扰道上,疲费过所。其令大官勿复受。明敕下以远方口实所以荐宗庙者,自如旧制。
和帝时,南海献荔枝、龙眼,奔腾险阻,死者继路。临武长唐羌,上书陈状。帝下诏曰:远国珍羞,本以荐奉宗庙。苟有伤害,岂爱民之本。其敕大官勿复受献。
臣按汉家此三诏者,皆不适己之便,而有爱民之实,谨表出之,以示万世。

安帝诏曰:凡供荐新味,多非其节,或郁养彊熟,或穿屈萌芽,味无所至而大折生长,岂所以顺时育物乎。传曰:非其时不食。自今当奉祠陵庙及给御者,皆须时乃上。
臣按,安帝此诏,非徒有爱物之仁,亦且得养生之义。

顺帝永建四年,诏曰:海内颇有灾异,朝廷修政,大官减膳,珍玩不御。而桂阳太守文砻,不惟竭忠,宣畅本朝,而远献大珠,以求幸媚,令封以还之。
臣按,顺帝此诏,与唐太宗罪权万纪,同一心也。所谓不惟竭忠宣畅,本朝而远献大珠,以求幸媚,文砻见之,宜愧死矣。后世人主,乃因其臣献珍异而奖宠之,甚至加以爵禄焉,视顺帝,岂不远哉。

隋炀帝幸江都,谒见者专问礼饷丰薄。丰则超迁,薄则停解。江都郡丞王世充献铜镜屏风,迁通守。历阳郡丞赵元楷献异味,迁江都郡丞。由是郡县竞务刻剥,以充贡献,民外为盗贼所掠,内为郡县所赋,生计无遗。
臣按,人君为天之子,代天以理民,不能自理,故分命其臣以理之。其所食之禄,天禄也。所涖之职,天职也。所治之民,天民也。天子不过承天意以予之耳。今顾因其所贡以私奉己者,而酬之以官,岂天意哉。人君为此,其拂天甚矣。炀帝之为炀也,宜哉。

《唐制》:州府岁市土所出以为贡,其价视绢之上下,无过五十匹。异物、滋味、名马、鹰犬,非有诏不献。有加配,则以代租赋。
臣按,唐制州府岁贡土物,其价视绢,无过五十匹。所贡至薄。其物易供。间加此数,亦折租赋,不别徵科。及考其所以为贡者,不过药物食用而已。祖宗以此为制,后世子孙乃有如代宗之生日,贡献至数千万,加以恩泽者。德宗之臣,有日进月进,因而得迁官者。呜呼。祖宗立制之善,而子孙犹继之以不善,况贻谋不善者哉。

太宗谓朝集侯曰:任土作贡,布在前典。当州所产,则充廷。实比闻都督刺史,邀射声名,厥土所赋,或嫌其不善,踰境外求,更相仿效,遂以成俗,极为劳扰,宜改此弊,不可更然。
臣按,太宗谓踰境外求,极为劳扰。窃以谓郡国贡献,非但踰所任之境,而求之为劳扰也。至于道里之远,辇运之烦,经过州邑起役,丁夫佣倩,车马官府为之废政,农作为之妨业,上之所得无几,计其所费百倍于所贡之物,亦有之矣。况又遣使赍货,求之中国之外,越沙漠涨海之涯,其为劳扰,又可胜言哉。

宪宗禁无名贡献,而至者不甚却。学士钱徽恳谏罢之。帝密戒后有献毋入右银台门,以避学士。
臣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凡土所生之物,何者而非大子之物乎。有之固不足以为誇,无之亦不足以为歉。为万乘之主,而欲人之贡献。既知其非,而禁之,而又不甚却,复因人言而罢之,而又戒勿使之知。吁。学士虽不知,吾所戒之人,则知之矣。非但所戒之人知之,而当世史臣且笔之于册焉。历今数百年,犹如昨日乎。然则人主举措,可不慎哉。

五代周太祖命王峻疏四方,贡献珍美食物,下诏悉罢之。诏略曰:所奉止于朕躬,所害被于氓庶。又曰:积于有司之中,甚为无用之物。
臣按,周太祖此诏,可谓切要,读之使人竦然。唐白居易有诗云,割我心头肉,市汝眼前恩。进入琼林库,岁久化为尘。可与周祖此诏并传后世,人主恒心惟而口诵之,天下不胜幸甚。

宋太祖诏,自今长春节及他庆贺,不得辄有贡献。真宗时,内侍裴愈因事至交州,俾其进龙花蕊,帝怒黜愈。神宗以诸州贡物耗蠹民力,诏罢之。
孝宗诏诸路或假贡奉为名,渔夺民利。果实则封闭园林,海错则彊夺商贩,至于禽兽昆虫,珍味之属,则抑配人户,致使所在居民以土产之物为苦。仰州军条具土产合贡之物,闻于朝,当议参酌天地、宗庙陵寝合用荐献及德寿宫甘旨之奉,止许长吏修贡外,其馀一切并罢。州郡因缘多取,以违制坐之。
臣按,宋朝诸帝,往往罢贡献。而孝宗一诏,尤为悉知其弊。其中仰州军条具土产合贡之物,止许长吏修贡。然考《杜氏·通典》《唐书·地理志》各载诸郡土贡物件,而宋地理志及会要亦载焉。则是唐宋州郡所贡土产,已有定制。有司每岁合依定制进献为宜,又何用州军条上为哉。夫有土则有贡,随其地之所有而献之于上,以为朝廷祭祀宴享之需,是固义之当为。然不可过为需索,以一人口体之奉,而贻累千万人,而耗其衣食之资,甚者假公以营私,一人之用才一二,而千百人因之而耗费其万亿焉。是以自古爱民之君,宁吾一人所欲有所不称,不忍以吾一人之欲,而使千万人失其所欲焉。是以取于民也有制,而庶邦惟正之供,所供者,郊庙祭祀之品,宫闱甘旨之奉,军国兵戎之需,与夫衣服食物日用之不可阙者耳。我太祖于国初,即定诸州所贡之额,如太常寺之牲币,钦天监之历纸,太医院之药材,光禄寺之厨料,宝钞司之桑穰,与凡皮角翎鳔之属,皆有资于国用者也。著为定额,俾其岁办外,此珍奇玩好,皆不取焉。遇有
急阙之用,则折租以市。其取民也,可谓薄矣。凡唐宋以来,所谓藩方之羡馀,郡国之进献,佞幸之珍异,一切无有焉。民生斯世,一何幸哉。

元世祖至元二十二年,遣使往马八国求奇宝。
臣按,《春秋》书天王遣使求车、求金,说者谓其求非所当求,故圣人讥之。然所求者,中国之诸侯,车以为乘,金以为赙,犹为有用者也。彼元世祖,乃遣使冒不测之险,而求无用之物于遐绝之域。世祖在元君中为最贤,而犹如此。他又何责哉。臣尝因是而考古今之所谓宝者,三代以来,中国之宝,珠玉金贝而已。汉以后,西域通,中国始有所谓木难、琉璃、玛瑙、珊瑚、琴瑟之类,虽无益于世用,然犹可制以为器焉。至元所谓宝者,则异于是是,皆块石碎砂之属,形既不圆,文又不莹,他无可用者,但可用之丽金银,以为服饰耳。乃至费赀万亿以售之,呜呼。弃有用之金银,易无用之砂石,元惑于贾,而后人亦为所惑何居。
以上论贡赋之常,臣按治国者,不能不取于民,亦不可过取于民。不取乎民,则难乎其为国。过取乎民,则难乎其为民。是以善于制治保邦者,必立经常之法,以为养民足国之定制,所谓经常可久,百世而不变者,禹贡所载贡赋,二者是已。若汉之告缗算舟车之令,唐之借商税间架之法,宋之经总制钱之类,是皆罔民取利之具,暂行尚不可,况常乎。臣于制国用,总论理财之道之后,即继以贡赋之常者,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