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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文学典

 第四十卷目录

 文学名家列传二十八
  北魏二
  李灵       赵柔
  胡臾       游雅
  袁式       高允

文学典第四十卷

文学名家列传二十八

北魏二

李灵

《魏书本传》:灵,字虎符,赵郡人,高平公顺从父兄也。父协,字小同,恬静好学,有声赵魏。太祖平中原,闻协已亡,哀惜之,赠宣威将军、兰陵太守。神麚中,世祖徵天下才俊,灵至,拜中书博士,转侍郎。从驾临江,除淮阳太守。灵以学优温谨,选授高宗经。后加建威将军、中散、内博士,赐爵高邑子。高宗践祚,除平南将军、洛州刺史而卒,时年六十三。帝追悼之,赠散骑常侍、平东将军、定州刺史、钜鹿公,谥曰简。
子恢,袭子爵。高宗以恢师傅之子,拜员外散骑常侍、安西将军、长安镇副将,进爵为侯,假钜鹿公。皇兴元年,镇军大将军、东平王道符谋反,杀恢及雍州刺史鱼元明、雍州别驾李允等。恢时年四十八。显祖悯之,追赠恢散骑常侍、镇西将军、定州刺史、钜鹿公,谥曰贞。
恢长子悦祖,袭爵高邑侯,例降为伯。卒。
子瑾,字伯琼。太和中,拜奉朝请,后袭爵。转司徒、广阳王嘉集曹参军,太尉、高阳王雍长流参军,太尉、清河王怿记室参军。后除中坚将军、步兵校尉。葛荣反于河北,所在残害,诏瑾持节兼吏部郎中、东北道吊慰大使。至冀州,值葛荣围逼,敕授瑾防城都督。时瑾以三子自随,次子战死,瑾恐动人情,忍哀辍哭。城陷没贼,既而走免。永安初,拜左将军、大中大夫、殷州大中正,累迁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太尉咨议参军。天平初,除车骑将军、大司农卿,中正如故。瑾淳谨好学,老而不倦。元象元年秋卒,年六十五。赠使持节、都督定瀛殷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司徒公、定州刺史。子景威,袭。武定末,西汝阴太守。齐受禅,爵例降。悦祖弟显甫,本州别驾,迁步兵校尉。从驾南讨,以功赐爵平棘子,行并州事。寻除河北太守。卒,赠显武将军、安州刺史,谥曰威。
子元忠,武定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晋阳县开国伯。
子搔,武定末,河内太守。
显甫次弟华,字宁夏。初为羽林中郎、武骑侍郎、步兵校尉,转直阁将军、武卫将军。华膂力过人,颇有将略,每从征伐,频著军功。赐爵栾城子,定州骠骑长史、辅国将军、中山太守。卒,赠前将军、幽州刺史。有八子。长子构,袭爵,至通直散骑常侍。卒,赠殷州刺史。次敬义,司徒长流参军、兼光禄少卿、平北将军、光禄大夫。卒,赠本将军、殷州刺史。
次叔向,为徐州铠曹参军,带郭浦戍主。值刺史元法僧叛,逼入萧衍。
次幼绪,早亡。
次季修,博陵、常山二郡太守。
次世干,次稚明,兄弟并不修名行,险暴无礼,为时所贱。
华弟凭,字青龙。秘书主文中散,累迁冀州征东长史、太子中舍人。阿附赵修,超迁司空长史、给事黄门侍郎、武卫将军、定州大中正。坐修党免官。后除赵郡太守。卒。
子道嘉,字同吉。豫州外兵参军、汝阳太守。
同吉弟文衡,开府行参军。
恢弟综,行河间郡,早卒。
综子道,字良轨,有业尚。初拜奉朝请、尚书度支郎。迁洛,为营构将。高祖南伐,为行台郎。车驾还,拜太子步兵校尉。世宗初,转步兵校尉,兼散骑侍郎副卢昶东北道使。拜司空咨议,加中垒将军。京兆王愉以征东将军为冀州刺史,道为愉府司马。愉反,召集州府以告之,道不从,为愉所害。时年四十四。事平,诏赐帛二百匹,赠征虏将军、幽州刺史,谥曰简,拜子浑给事中。浑,字季初。武定末,大司农卿。
浑弟绘,字敬文。齐王丞相府司马。
绘弟系,字乾经。少聪惠,有才学,与舅子河间邢昕少相伦辈,晚不逮之。初为征东法曹参军,后除奉车都尉,加宁远将军。寻拜大司马广陵王录事参军。府解,还乡里。徵拜冠军将军、中散大夫。齐献武王从子永乐为济州刺史,闻而请与相见,待以宾交之礼。及永乐薨,系送葬还都。萧衍遣使朝贡,侍中李神俊举系为尚书南主客郎。系前后接对凡十八人,颇为称职。齐文襄王摄选,以系为司徒咨议参军,因谓之曰:自郎署至此,所谓不次,以卿人才,故有此举耳。寻加征虏将军。武定五年,兼散骑常侍,使萧衍,与其二兄前后将命,时人称之。太尉高岳出讨,以系为大都督司马。师还,拜太子家令。七年八月卒,时年四十六,时人伤惜之。齐初,赠平东将军、北徐州刺史,谥曰文。灵弟均,赵郡太守。
均子璨,字世显。身长八尺五寸,衣冠魁伟。受学于梁祚。兴安中,为秘书中散、本州别驾,转赵郡、常山二郡太守。迁中书郎,雅为高允所知。天安初,刘彧徐州刺史薛安都举彭城降,诏镇南大将军、博陵公尉元,镇东将军、阳城公孔伯恭等率众迎之。显祖复以璨参二府军事。军达九里山,安都率文武出迎,元不加礼接。安都还城,使遂不至。时刘彧将张永、沈攸之等率众先屯下磕,元令璨与中书郎高闾入彭城说安都,安都即与俱载赴军。元等入城,收管籥。其夜,永攻南门不剋,退还。时永辎重在武原,璨劝元乘永之失据,攻永米船,大破之,斩首数千级。时大雪寒,永军冻死者万计,于是遂定淮北。加璨宁朔将军,与张谠对为兖州刺史,绥定初附。以参定徐州之功,赐爵始丰侯,加建武将军。延兴元年,年四十,卒,谥曰懿。
子元茂,太和八年袭爵。加建武将军。以宽雅著称。〈阙〉又例降。拜司徒司马,寻除振威将军、南征别将、彭城镇副将,民吏安之。赏帛百匹、谷二百斛。太和二十年,年四十四,卒,赠显武将军、徐州刺史,谥曰顺。
子秀之,字凤起。初除京兆王参军,转员外散骑侍郎。袭爵,拜尚书都官郎。
秀之弟子云,字凤升。司空参军,转外兵参军、本州治中。
子云弟子羽,字凤降。征南法曹参军。
子羽弟子岳,字凤跱。员外郎、大司马祭酒。秀之等早孤,事母孝谨,兄弟并容貌魁伟,风度审正,而皆早卒。凤升子道宗,武定末,直閤将军。
道宗弟道林,司徒中兵参军。
元茂弟宣茂,太和初,拜中书博士。稍迁司空咨议,转司马,监营构事。出除宁朔将军,试守正平郡,不拜。兼定州大中正。坐受乡人财货,为御史所劾,除名为民。从驾征新野,又从讨樊邓。持节、兼散骑常侍、东南二道使。景明中,除平阳太守,以罪左迁步兵校尉。正始初,除大中大夫,迁光禄大夫。宣茂议明堂之制,以五室为长,与游肇往复,肇善之。迁平东将军、幽州刺史。延昌二年卒,年五十九。遗言薄葬。赠本将军、齐州刺史,谥曰惠。
子藉之,字修远。性谨正,粗涉书史。历员外郎、给事中、司徒咨议参军、前将军、大中大夫。著《忠诰》一篇,文多不载。永熙初卒,年五十四。赠中军将军、定州刺史。子彻,字伯伦。武定末,司空主簿。
藉之弟志,字敬远,有气尚。州主簿。
子长瑜,郡功曹。
敬远弟幼远,性粗暴,每为劫盗,刺史录杀之。
宣茂弟叔引,举秀才,著作佐郎。历广陵王咨议、南赵郡太守。在位九载,有政绩。景明三年卒,年三十六。谥曰惠。
子弼,字延轨。位至相州录事参军。
弼弟翼,字景业。初为荡寇将军、斋帅。又除员外郎,迁尚书郎,仍斋帅。建义初,遇害河阴。赠平北将军、定州刺史。
叔引弟仲引,自中书学生,历公府主簿、从事中郎、谏议大夫、尚书左丞。卒,赐帛一百匹、布五十匹、绵五十斤,赠镇远将军、光州刺史,谥曰恭。
少子子仁,尚书主客郎。

赵柔

《魏书本传》:柔,字元顺,金城人也。少以德行才学知名河右。沮渠牧犍时,为金部郎。世祖平凉州,内徙京师。高宗践祚,拜为著作郎。后以历效有绩,出为河内太守,甚著仁惠。柔尝在路得人所遗金珠一贯,价直数百缣,柔呼主还之。后有人与柔铧数百枚者,柔与子善明鬻之于市。有从柔买,索绢二十匹。有商人知其贱,与柔三十匹,善明欲取之。柔曰:与人交易,一言便定,岂可以利动心也。遂与之。缙绅之流,闻而敬服焉。其推诚秉信,皆此类也。陇西王源贺采佛经幽旨,作《祇洹精舍图偈》六卷,柔为之注解,咸得理衷,为当时俊僧所钦味焉。又凭立铭赞,颇行于世。
胡叟
《魏书本传》:叟,字伦许,定安临泾人也。世有冠冕,为西夏著姓。叟少聪敏,年十三,辨疑释理,知名乡国。其意之所悟,与成人交论,鲜有屈焉。学不师受,友人劝之,叟曰:先圣之言,精义入神者,其唯《易》乎。犹谓可思而过半。末世腐儒,粗别刚柔之位,宁有探赜未兆者哉。就道之义,非在今矣。及披读群籍,再阅于目,皆诵于口。好属文,既善为典雅之词,又工为鄙俗之句。以姚政将衰,遂入长安观风化,隐匿名行,惧人见知。时京兆韦祖思,少阅典坟,多蔑时辈,知叟至,召而见之。祖思习常,待叟不足,叟聊与叙温凉,拂衣而出。祖思固留之,曰:当与君论天人之际,何遽而反乎。叟对曰:论天人者,其亡久矣。与君相知,何夸言若是也。遂不坐而去。至主人家,赋韦杜二族,一宿而成,时年十有八矣。其述前载无违旧美,叙中世有协时事,而末及鄙黩。人皆奇其才,畏其笔。世犹传诵之,以为笑狎。叟孤飘坎壈,未有仕路,遂入汉中。刘义隆梁秦二州刺史冯翊吉翰,以叟才士,颇相礼接。授叟末佐,不称其怀。未几,翰迁益州,叟随入蜀,多为豪俊所尚。时蜀沙门法成,鸠率僧旅,几于千人,铸丈六金像。刘义隆恶其聚众,将加大辟。叟闻之,即赴丹阳,启申其美,遂得免焉。复还于蜀。法成感之,遗其珍物,价直千馀匹。叟谓法成曰:纬萧何人,能弃明珠。吾为德请,财何为也。一无所受。在益土五六载,北至杨难当,乃西入沮渠,牧犍遇之不重。叟亦本无附之之诚,乃为诗示所知广平程伯达。其略曰:群犬吠新客,佞闇排疏宾。直途既以塞,曲路非所遵。望卫惋祝鮀,眄楚悼灵均。何用宣忧怀,托翰寄辅仁。伯达见诗,谓叟曰:凉州虽地居戎域,然自张氏以来,号有华风。今则宪章无亏,曷祝鮀之有也。叟曰:古人有言:君子闻鼓之声,则思战争之士。贵主奉正朔而弗淳,慕仁义而未允,地陋僻而僭徽号。居小事大,宁若兹乎。徐偃之辙,故不旋踵矣。吾之择木,夙在大魏,与子暂违,非久阔也。岁馀,牧犍破降。叟既先归国,朝廷以其识机,拜虎威将军,赐爵始复男。家于密云,蓬室草筵,惟以酒自适。谓友人金城宗舒曰:我此生活,似胜焦先,志意所栖,谢其高矣。后叟被徵至,谢恩,并献诗一篇。高宗时召叟及舒,并使作檄刘骏、蠕蠕文。舒文劣于叟,舒寻归家。叟不治产业,常苦饥贫,然不以为耻。养子字螟蛉,以自给养。每至贵胜之门,恒乘一牸牛,敝韦裤褶而已。作布囊,容三四斗,饮啖醉饱,便盛馀肉饼以付螟蛉。见车马荣华者,视之蔑如也。尚书李敷,尝遗之以财,都无所取。初,叟一见高允,曰:吴郑之交,以纻缟为美谈;吾之于子,以弦韦为幽贽。以此言之,彼可无愧也。于允馆见中书侍郎赵郡李璨,璨被服华靡,叟贫老衣褐,璨颇忽之。叟谓之曰:老子今若相许,脱体上裤褶衣帽,君欲作何计也。讥其惟假盛服。璨惕然失色。叟少孤,每言及父母,则泪下,若孺子之号。春秋当祭之前,则先求旨酒美膳,将其所知广宁常顺阳、冯翊田文宗、上谷侯法俊,携壶执榼,至郭外空静处,设坐奠拜,尽孝思之敬。时敦煌泛潜,家善酿酒,每节,送一壶与叟。著作佐郎博陵许赤虎、河东裴定宗等谓潜曰:再三之惠,以为过厚。子惠于叟,何其恒也。潜曰:我恒给祭者,以其恒于孝思也。论者以潜为君子矣。顺阳等数子,禀叟奖示,颇涉文流。高闾曾造其家,值叟裋褐曳柴,从田归舍,为闾设浊酒蔬食,皆手自办集。其馆宇卑陋,园畴褊局,而饭菜精洁,醯酱调美。见其二妾,并年衰跛眇,衣布穿敝。闾见其贫约,以物直十馀匹赠之,亦无辞愧。闾作《宣命赋》,叟为之序。密云左右,皆祗仰其德,岁时奉以麻布谷麦,叟随分散之,家无馀财。年八十而卒。叟元妻燉煌宋氏,先亡,无子。后庶养者,亦皆早夭,竟以绝后。叟死,无有家人营主凶事,胡始昌迎而殡之于家,葬于墓次。即令一弟继之,袭其爵始复男、虎威将军。叟与始昌虽为宗室,而性气殊诡,不相好附。于其存也,往来乃简,及亡而收恤至厚,议者以为非必敦哀疏宗,或缘求利品秩也。

游雅

《魏书本传》:雅,字伯度,小名黄头,广平任人也。少好学,有高才。世祖时,与渤海高允等俱知名,徵拜中书博士、东宫内侍长,迁著作郎。使刘义隆,授散骑侍郎,赐爵广平子,加建威将军。稍迁太子少傅,领禁兵,进爵为侯,加建义将军。受诏与中书侍郎胡方回等改定律制。出为散骑常侍、平南将军、东雍州刺史,假梁郡公。在任廉白,甚有惠政。徵为秘书监,委以国史之任。不勤著述,竟无所成。诏雅为《太华殿赋》,文多不载。雅性刚戆,好自矜诞,陵猎人物。高允重雅文学,而雅轻薄允才,允性柔宽,不以为恨。允将婚于邢氏,雅劝允娶于其族,允不从。雅曰:人贵河间邢,不胜广平游。人自弃伯度,我自敬黄头。贵己贱人,皆此类也。允著《徵士颂》,殊为重雅,事在《允传》。雅因论议长短,忿儒者陈奇,遂陷奇至族,议者深责之。和平二年卒。赠相州刺史,谥曰宣侯。
《高允传》:允以老疾,频上表乞骸骨,诏不许。于是乃著《告老诗》。又以昔岁同徵,零落将尽,感逝怀人,作《徵士颂》,盖止于应命者,其有命而不至,则阙焉。群贤之行,举其梗概。其颂秘书监、梁郡公广平游雅伯度云:越哉伯度,出类踰群。司言秘阁,作牧河汾,移风易俗,理乱解纷。融彼滞义,焕此潜文,儒道以析,九流以分。

袁式

《魏书本传》:式,字季祖,陈郡阳夏人,汉司徒滂之后。父渊,司马昌明侍中。式在南,历武陵王遵咨议参军。与司马文思等归姚兴。太常二年归国,为上客,赐爵阳夏子。与司徒崔浩一面,便尽国士之交。是时,朝仪典章,悉出于浩。浩以式博于古事,每所草创,恒顾访之。性长者,虽羁旅飘泊,而清贫守度,不失士节,时人甚敬重之,皆呼曰袁咨议。延和三年,卫大将军、乐安王范为雍州刺史,诏式与中书侍郎高允俱为从事郎中,辞而获免。式沉靖乐道,周览书传,至于诂训、《仓》《雅》、偏所留怀。作《字释》,未就。以天安二年卒。赠豫州刺史,谥肃侯。
子济,袭。位魏郡太守,政有清称,加宁远将军。子侄遂居颍川之阳夏。

高允

《魏书本传》:允,字伯恭,渤海人也。祖泰,在叔父湖《传》。父韬,少以英朗知名,同郡封懿雅相敬慕。为慕容垂太尉从事中郎。太祖平中山,以韬为丞相参军。早卒。允少孤夙成,有奇度,清河崔元伯见而异之,叹曰:高子黄中内润,文明外照,必为一代伟器,但恐吾不见耳。年十馀,奉祖父丧还本郡,推财与二弟而为沙门,名法净。未久而罢。性好文学,担笈负书,千里就业。博通经史天文术数,尤好《春秋公羊》。郡召功曹。神麚三年,世祖舅阳平王杜超行征南大将军,镇邺,以允为从事中郎,年四十馀矣。超以方春而诸州囚多不决,乃表允与中郎吕熙等分诣诸州,共平狱事。熙等皆以贪秽得罪,惟允以清平获赏。府解,还家教授,受业者千馀人。四年,与卢元等俱被徵,拜中书博士。迁侍郎,与太原张伟并以本官领卫大将军、乐安王范从事中郎。范,世祖之宠弟,西镇长安,允甚有匡益,秦人称之。寻被徵还,允曾作《塞上翁诗》,有混欣戚,遗得丧之致。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西讨上邽,复以本官参丕军事。语在《丕传》。凉州平,以参谋之勋,赐爵汶阳子,加建武将军。后诏允与司徒崔浩述成《国记》,以本官领著作郎。时浩集诸术士,考校汉元以来,日月薄蚀、五星行度,并讥前史之失,别为魏历,以示允。允曰:天文历数不可空论。夫善言远者必先验于近。且汉元年冬十月,五星聚于东井,此乃历术之浅。今讥汉史,而不觉此谬,恐后人讥今犹今之讥古。浩曰:所谬云何。允曰:案《星传》,金水二星常附日而行。冬十月,日在尾箕,昏没于申南,而东井方出于寅北。二星何因背日而行。是史官欲神其事,不复推之于理。浩曰:欲为变者何所不可,君独不疑三星之聚,而怪二星之来。允曰:此不可以空言争,宜更审之。时坐者咸怪,惟东宫少傅游雅曰:高君长于历数,当不虚也。后岁馀,浩谓允曰:先所论者,本不注心,及更考究,果如君语,以前三月聚于东井,非十月也。又谓雅曰:高允之术,阳元之射也。众乃叹服。允虽明于历数,初不推步,有所论说。惟游雅数以炎异问允,允曰:昔人有言,知之甚难,既知复恐漏泄,不如不知也。天下妙理至多,何遽问此。雅乃止。寻以本官为秦王翰傅。后敕以经授恭宗,甚见礼待。又诏允与侍郎公孙质、李虚、胡方回共定律令。世祖引允与论刑政,言甚称旨。因问允曰:万机之务,何者为先。是时多禁封良田,又京师游食者众。允因言曰:臣少也贱,所知惟田,请言农事。古人云:方一里则为田三顷七十亩,百里则田三万七千顷。若勤之,则亩益三升,不勤则亩损三升。方百里损益之率,为粟二百二十二万斛,况以天下之广乎。若公私有储,虽遇饥年,复何忧哉。世祖善之。遂除田禁,悉以授民。初,崔浩荐冀、定、相、幽、并五州之士数十人,各起家郡守。恭宗谓浩曰:先召之人,亦州郡选也,在职已久,劳勤未答。今可先补前召外任郡县,以新召者代为郎吏。又守令宰民,宜使便事者。浩固争而遣之。允闻之,谓东宫博士管恬曰:崔公其不免乎。苟逞其非,而校胜于上,何以能济。辽东公翟黑子有宠于世祖,奉使并州,受布千匹,事寻发觉。黑子请计于允曰:主上问我,为首为讳乎。允曰:公帷幄宠臣,答诏宜实。又自告忠诚,罪必无虑。中书侍郎崔览、公孙质等咸言首实罪不可测,宜讳之。黑子以览等为亲己,而反怒允曰:如君言,诱我死,何其不直。遂与允绝。黑子以不实对,竟为世祖所疏,终获罪戮。是时,著作令史闵湛、郤檦性巧佞,为浩信待。见浩所注《诗》《论语》《尚书》《易》,遂上疏,言马、郑、王、贾虽注述《六经》,并多疏谬,不如浩之精微。乞收境内诸书,藏之秘府。班浩所注,命天下习业。并求敕浩注《礼传》,令后生得观正义。浩亦表荐湛有著述之才。既而劝浩刊所撰国史于石,用垂不朽,欲以彰浩直笔之迹。允闻之,谓著作郎宗钦曰:闵湛所营,分寸之间,恐为崔门万世之祸。吾徒无类矣。未几而难作。初,浩之被收也,允直中书省。恭宗使东宫侍郎吴延召允,仍留宿宫内。翌日,恭宗入奏世祖,命允骖乘。至宫门,谓曰:入当见至尊,吾自导卿。脱至尊有问,但依吾语。允请曰:为何等事也。恭宗曰:入自知之。既入见帝。恭宗曰:中书侍郎高允自在臣宫, 同处累年,小心密慎,臣所委悉。虽与浩同事,然允微贱,制由于浩。请赦其命。世祖召允,谓曰:《国书》皆崔浩作不。允对曰:《太祖记》,前著作郎邓渊所撰。《先帝记》《今记》,臣与浩同作。然浩综务处多,总裁而已。至于注疏,臣多于浩。世祖大怒曰:此甚于浩,安有生路。恭宗曰:天威严重,允是小臣,迷乱失次耳。臣向备问,皆云浩作。世祖问:如东宫言不。允曰:臣以下才,谬参著作,犯逆天威,罪应灭族,今已分死,不敢虚妄。殿下以臣侍讲日久,哀臣乞命耳。实不问臣,臣无此言。臣以实对,不敢迷乱。世祖谓恭宗曰:直哉。此亦人情所难,而能临死不移,不亦难乎。且对君以实,贞臣也。如此言,宁失一有罪,宜宥之。允竟得免。于是召浩前,使人诘浩。浩惶惑不能对。允事事申明,皆有条理。时世祖怒甚,敕允为诏,自浩已下、僮吏已上百二十八人皆夷五族。允持疑不为,频诏催切。允乞更一见,然后为诏。诏引前,允曰:浩之所坐,若更有馀衅,非臣敢知。直以犯触,罪不至死。世祖怒,命介士执允。恭宗拜请。世祖曰:无此人忿朕,当有数千口死矣。浩竟族灭,馀皆身死。宗钦临刑,叹曰:高允其殆圣乎。恭宗后让允曰:人当知机,不知机,学复何益。当尔之时,吾导卿端绪,何故不从人言,怒帝如此。每一念之,使人心悸。允曰:臣东野凡生,本无宦意。属休延之会,应旌弓之举,释褐凤池,仍参麟阁,尸素官荣,妨贤已久。夫史籍者,帝王之实录,将来之炯戒,今之所以观往,后之所以知今。是以言行举动,莫不备载,故人君慎焉。然浩世受殊遇,荣曜当时,孤负圣恩,自贻灰灭。即浩之迹,时有可论。浩以蓬蒿之才,荷栋梁之重,在朝无謇谔之节,退私无委蛇之称,私欲没其公廉,爱憎蔽其直理,此浩之责也。至于书朝廷起居之迹,言国家得失之事,此亦为史之大体,未为多违。然臣与浩实同其事,死生荣辱,义无独殊。诚荷殿下大造之慈,违心苟免,非臣之意。恭宗动容称叹。允后与人言,我不奉东宫导旨者,恐负翟黑子。恭宗季年,颇亲近左右,营立田园,以取其利。允谏曰:天地无私,故能覆载;王者无私,故能包养。昔之明王,以至公宰物,故藏金于山,藏珠于渊,示天下以无私,训天下以至俭。故美声盈溢,千载不衰。今殿下国之储贰,四海属心,言行举动,万方所则,而营立私田,畜养鸡犬,乃至贩酤市廛,与民争利,议声流布,不可追掩。夫天下者,殿下之天下,富有四海,何求而不获,何欲而弗从。而与贩夫贩妇竞此尺寸。昔虢之将亡,神乃下降,赐之土田,卒丧其国。汉之灵帝,不修人君之重,好与宫人列肆贩卖,私立府藏,以营小利,卒有颠覆倾乱之祸。前鉴若此,甚可畏惧。夫为人君者,必审于择人。故称知人则哲,惟帝难之。《商书》云:无迩小人。孔父有云:小人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矣。武王爱周、召、齐、毕,所以王天下。殷纣爱飞廉、恶来,所以丧其国。历观古今存亡之际,莫不由之。今东宫诚曰乏人,㒞乂不少。顷来侍御左右者,恐非在朝之选。故愿殿下少察愚言,斥出佞邪,亲近忠良,所在田园,分给贫下,畜产贩卖,以时收散。如此则休声日至,谤议可除。恭宗不纳。恭宗之崩也,允久不进见。后世祖召,允升阶歔欷,悲不能止。世祖流泪,命允使出。左右莫知其故,相谓曰:高允无何悲泣,令至尊哀伤,何也。世祖闻之,召而谓曰:汝不知高允悲乎。左右曰:臣等见允无言而泣,陛下为之悲伤,是以窃言耳。世祖曰:崔浩诛时,允亦应死,东宫苦谏,是以得免。今无东宫,允见朕因悲耳。允表曰:往年被敕,令臣集天文灾异,使事类相从,约而可观。臣闻箕子陈谟而《洪范》作,宣尼述史而《春秋》著,皆所以章明列辟,景测皇天者也。故先其善恶而验以灾异,随其得失而效以祸福,天人诚远,而报速如响,甚可惧也。自古帝王莫不尊崇其道而稽其法数,以自修饬。厥后史官并载其事,以为鉴诫。汉成帝时,光禄大夫刘向见汉祚将危,权归外戚,屡陈妖眚而不见纳。遂因《洪范》《春秋》灾异报应者而为其传,觊以感悟人主,而终不听察,卒以危亡。岂不哀哉。伏惟陛下神武则天,睿鉴自远,钦若稽古,率由旧章,前言往行,靡不究鉴,前皇所不逮也。臣学不洽闻,识见寡薄,惧无以裨广圣德,仰酬明旨。今谨依《洪范传》《天文志》撮其事要,略其文辞,凡为八篇。世祖览而善之,曰:高允之明灾异,亦岂减崔浩乎。及高宗即位,允颇有谋焉。司徒陆丽等皆受重赏,允既不蒙褒异,又终身不言。其忠而不伐,皆此类也。给事中郭善明,性多机巧,欲逞其能,劝高宗大起宫室。允谏曰:臣闻太祖道武皇帝既定天下,始建都邑。其所营立,非因农隙,不有所兴。今建国已久,宫室已备,永安前殿足以朝会万国,西堂温室足以安御圣躬,紫楼临望可以观望远近。若广修壮丽为异观者,宜渐致之,不可仓卒。计斫材运土及诸杂役须二万人,丁夫充作,老小供饷,合四万人,半年可讫。古人有言:一夫不耕,或受其饥;一妇不织,或受其寒。况数万之众,其所损废,亦已多矣。推之于古,验之于今,必然之效也。诚圣主所宜思量。高宗纳之。允以高宗纂承平之业,而风俗仍旧,婚娶丧葬,不依古式,允乃谏曰:前朝之世,屡发明诏,禁诸婚娶不得作乐,及葬送之日歌谣、鼓舞、杀牲、烧葬,一切禁断。虽条旨久颁,而俗不革变。将由居上者未能悛改,为下者习以成俗,教化陵迟,一至于斯。昔周文以百里之地,修德布政,先于寡妻,及于兄弟,以至家邦,三分天下而有其二。明为政者先自近始。《诗》云:尔之教矣,民胥效矣。人君举动,不可不慎。《礼》云:嫁女之家,三日不息烛;娶妇之家,三日不举乐。今诸王纳室,皆乐部给伎以为嬉戏,而独禁细民,不得作乐,此一异也。古之婚者,皆拣择德义之门,妙选贞闲之女,先之以媒聘,继之以礼物,集寮友以重其别,亲御轮以崇其敬,婚姻之际,如此之难。今诸王十五,便赐妻别居。然所配者,或长少差舛,或罪入掖庭,而作合宗王,妃嫔藩懿。失礼之甚,无复此过。往年及今,频有检劾。诚是诸王过酒致责,迹其元起,亦由色衰相弃,致此纷纭。今皇子娶妻,多出宫掖,令天下小民,必依礼限,此二异也。万物之生,靡不有死,古先哲王,作为礼制,所以养生送死,折诸人情。若毁生以奉死,则圣人所禁也。然葬者藏也,死者不可再见,故深藏之。昔尧葬谷林,农不易亩;舜葬苍梧,市不改肆。秦始皇作为地市,下锢三泉,金玉宝货不可计数,死不旋踵,尸焚墓掘。由此推之,尧舜之俭,始皇之奢,是非可见。今国家营葬,费损巨亿,一旦焚之,以为灰烬。苟靡费有益于亡者,古之臣奚独不然。今上为之不辍,而禁下民之必止,此三异也。古者祭必立尸,序其昭穆,使亡者有凭,致食飨之礼。今已葬之魂,人直求貌类者事之如父母,燕好如夫妻,损败风化,渎乱情理,莫此之甚。上未禁之,下不改绝,此四异也。夫飨者,所以定礼仪,训万国,故圣王重之。至乃爵盈而不饮,肴乾而不食,乐非雅声则不奏,物非正色则不列。今之大会,内外相混,酒醉喧譊,罔有仪式。又俳优鄙艺,污辱视听。朝廷积习以为美,而责风俗之清纯,此五异也。今陛下当百王之末,踵晋乱之弊,而不矫然釐改,以厉颓俗,臣恐天下苍生,永不闻见礼教矣。允言如此非一,高宗从容听之。或有触迕,帝所不忍闻者,命左右扶出。事有不便,允辄求见,高宗知允意,逆屏左右以待之。礼敬甚重,晨入暮出,或积日居中,朝臣莫知所论。或有上书陈得失者,高宗省而谓群臣曰:君父一也。父有是非,子何为不作书于人中谏之,使人知恶,而于家内隐处也。岂不以父亲,恐恶彰于外也。今国家善恶,不能面陈而上表显谏,此岂不彰君之短,明己之美。至如高允者,真忠臣矣。朕有是非,常正言面论,至朕所不乐闻者,皆侃侃言说,无所避就。朕闻其过,而天下不知其谏,岂不忠乎。汝等在左右,曾不闻一正言,但伺朕喜时求官乞职。汝等把弓刀侍朕左右,徒立劳耳,皆至公王。此人把笔匡我国家,不过著作郎。汝等不愧乎。于是拜允中书令,著作如故。司徒陆丽曰:高允虽蒙宠待,而家贫衣布,妻子不立。高宗怒曰:何不先言。今见朕用之,方言其贫。是日幸允第,惟草屋数间,布被缊袍,厨中盐菜而已。高宗叹息曰:古人之清贫岂有此乎。即赐帛五百匹、粟千斛,拜长子忱为绥远将军、长乐太守。允频表固让,高宗不许。初与允同徵游雅等多至通官封侯,及允部下吏百数十人亦至刺史二千石,而允为郎二十七年不徙官。时百官无禄,允常使诸子樵采自给。初,尚书窦瑾坐事诛,瑾子遵亡在山泽,遵母焦没入县官。后焦以老得免,瑾之亲故,莫有恤者。允悯焦年老,保护在家。积六年,遵始蒙赦。其笃行如此。转太常卿,本官如故。允上《代都赋》,因以规讽,亦《二京》之流也。文多不载。时中书博士索敞与侍郎傅默、梁祚论名字贵贱,著议纷纭。允遂著《名字论》以释其惑,甚有典证。复以本官领秘书监,解太常卿,进爵梁城侯,加左将军。初,允与游雅及太原张伟同业相友,雅常论允曰:夫喜怒者,有生所不能无也。而前史载卓公宽中,文饶洪量,褊心者或之弗信。余与高子游处四十年矣,未尝见其是非愠喜之色,不亦信哉。高子内文明而外柔弱,其言呐呐不能出口,余常呼为文子。崔公谓余云:高生丰才博学,一代佳士,所乏者矫矫风节耳。余亦然之。司徒之谴,起于纤微,及于诏责,崔公声嘶股战不能言,宗钦已下伏地流汗,都无人色。高子敷陈事理,申释是非,辞义清辨,音韵高亮。明主为之动容,听者无不称善。仁及寮友,保兹元吉,向之所谓矫矫者,更在斯乎。宗爱之任势也,威振四海。尝召百司于都坐,王公以下,望庭毕拜,高子独升阶长揖。由此观之,汲长儒可卧见卫青,何抗礼之有。向之所谓风节者,得不谓此乎。知人固不易,人亦不易知。吾既失之于心内,崔亦漏之于形外。钟期止听于伯牙,夷吾见明于鲍叔,良有以也。其为人物所推如此。高宗重允,常不名之,恒呼为令公。令公之号,播于四远。高宗崩,显祖居谅闇,乙浑专擅朝命,谋危社稷。文明太后诛之,引允禁中,参决大政。又诏允曰:自顷以来,庠序不建,为日久矣。道肆陵迟,学业遂废,子衿之叹,复见于今。朕既纂统大业,八表晏宁,稽之旧典,欲置学官于郡国,使进修之业,有所津寄。卿儒宗元老,朝望旧德,宜与中、秘二省参议以闻。允表曰:臣闻经纶大业,必以教养为先;咸秩九畴,亦由文德成务。故辟雍光于周诗,泮宫显于《鲁颂》。自永嘉以来,旧章殄灭。卿闾芜没《雅颂》之声,京邑杜绝释奠之礼。道业陵夷,百五十载。仰惟先朝每欲宪章昔典,经阐素风,方事尚殷,弗遑克复。陛下钦明文思,纂成洪烈,万国咸宁,百揆时叙。申祖宗之遗志,兴周礼之绝业,爰发德音,惟新文教。搢绅黎献,莫不幸甚。臣承旨敕,并集二省,披览史籍,备究典纪,靡不敦儒以劝其业,贵学以笃其道。伏思明诏,元同古义。宜如圣旨,崇建学校以厉风俗。使先王之道,光演于明时;郁郁之音,流闻于四海。请制大郡立博士二人、助教四人、学生一百人,次郡立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学生八十人,中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二人、学生六十人,下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生四十人。其博士取博关经典、世履忠清、堪为人师者,年限四十以上。助教亦与博士同,年限三十以上。若道业夙成,才任教授,不拘年齿。学生取郡中清望、人行修谨、堪循名教者,先尽高门,次及中第。显祖从之。郡国立学,自此始也。后允以老疾,频上表乞骸骨,诏不许。于是乃著《告老诗》。又以昔岁同徵,零落将尽,感逝怀人,作《徵士颂》,盖止于应命者,其有命而不至,则阙焉。群贤之行,举其梗概。今著之于左:中书侍郎、固安侯范阳卢元子真,郡功曹史博陵崔绰茂祖,河内太守、下乐侯广宁燕崇元略,上党太守、高邑侯广宁常陟公山,征南大将军从事中郎渤海高毗子翼,征南大将军从事中郎渤海李钦道赐,河西太守、饶阳子博陵许堪祖根,中书郎、新丰侯京兆杜铨士衡,征西大将军从事中郎京兆韦阆友规,京兆太守赵郡李诜令孙,太常博士、钜鹿公赵郡李灵虎符,中书郎中、即丘子赵郡李遐仲熙,营州刺史、建安公太原张伟仲业,辅国大将军从事中郎范阳祖迈,征东大将军从事中郎范阳祖侃士伦,东郡太守、蒲阴子中山刘策,濮阳太守、真定子常山许琛,行司隶校尉、中都侯西河宋宣道茂,中书郎燕郡刘遐彦鉴,中书郎、武恒子河间邢颖宗敬,沧水太守、浮阳侯渤海高济叔民,太平太守、平原子雁门李熙士元,秘书监、梁郡公广平游雅伯度,廷尉正、安平子博陵崔建兴祖,广平太守、列人侯西河宋愔,州主簿长乐潘天符,郡功曹长乐杜熙,征东大将军从事中郎中山张纲,中书郎上谷张诞叔术,秘书郎雁门王道雅,秘书郎雁门闵弼,卫大将军从事中郎中山郎苗,大司马从事中郎上谷侯辩,陈留太守、高邑子赵郡吕李才。夫百王之御世也,莫不资仗群才,以隆治道。故周文以多士克宁,汉武以得贤为盛。此载籍之所记,由来之常义。魏自神麚已后,宇内平定,诛赫连积世之僭,扫穷发不羁之寇,南摧江楚,西荡凉域,殊方之外,慕义而至。于是偃兵息甲,修立文学,登延俊造,酬咨政事。梦想贤哲,思遇其人,访诸有司,以求名士。咸称范阳卢元等四十二人,皆冠冕之胄,著闻州邦,有羽仪之用。亲发明诏,以徵元等。乃旷官以待之,悬爵以縻之。其就命三十五人,自馀依例州郡所遣者不可称记。尔乃髦士盈朝,而济济之美兴焉。昔与之俱蒙斯举,或从容廊庙,或游集私门,上谈公务,下尽忻娱,以为千载一时,始于此矣。日月推移,吉凶代谢,同徵之人,凋歼殆尽。在者数子,然复分张。往昔之忻,变为悲戚。张仲业东临营州,迟其还返,一叙于怀,齐矜于垂殁之年,写情于桑榆之末。其人不幸,复至殒殁。在朝者皆后进之士,居里者非畴昔之人,进涉无寄心之所,出入无解颜之地。顾省形骸,所以永叹而不已。夫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亦可以长言寄意。不为文二十年矣,然事切于心,岂可默乎。遂为之颂,词曰:紫气干霄,群雄乱夏,王龙徂征,戎车屡驾。扫荡游氛,克剪妖霸,四海从风,八垠渐化。政教无外,既宁且一,偃武櫜兵,惟文是恤。帝乃旁求,搜贤举逸,岩隐投竿,异人并出。亹亹卢生,量远思纯,钻道据德,游艺依仁。旌弓既招,释褐投巾,摄齐升堂,嘉谋日陈。自东征南,跃马驰轮,僭凭影附,刘以和亲。茂祖茕单,夙罹不造,克己勉躬,聿隆家道。敦心《六经》,游思文藻,终辞宠命,以之自保。燕、常笃信,百行靡遗,位不苟进,任理栖迟。居冲守约,好让善推,思贤乐古,如渴如饥。子翼致远,道赐悟深,相期以义,相和若琴。并参幕府,俱发德音,优游卒岁,聊以寄心。祖根运会,克光厥猷,仰缘朝恩,俯因德友。功虽后建,禄实先受,班同旧臣,位并群后。士衡孤立,内省靡,言不崇华,交不遗旧。以产则贫,论道则富,所谓伊人,实邦之秀。卓矣友规,禀兹淑量,存彼大方,摈此细让。神与理宜,形随流浪,虽屈王侯,莫废其尚。赵实名区,世多奇士,山岳所钟,挺生三李。矫矫清风,抑抑容止,初九而潜,望云而起。诜尹西都,灵惟作傅,垂训皇宫,载理云雾。熙虽中夭,迹阶郎署,馀尘可挹,终亦显著。仲业渊长,雅性清到,宪章古式,绸缪典诰。时值险艰,常一其操。纳众以仁,训下以孝,化被龙川,民归其教。迈则英贤,侃亦称选,闻达邦家,名行素显。志在兼济,岂伊独善,绳匠弗顾,功不获展。刘、许履忠,竭力致躬,出能骋说,入献其功。輶轩一举,桡燕下崇,名彰魏世,享业亦隆。道茂夙成,弱冠播名,与朋以信,行物以诚。怡怡昆弟,穆穆家庭,发响九皋,翰飞紫冥。频在省闼,亦司于京,刑以之中,政以之平。猗欤彦鉴,思参文雅,率性任真,器成非假。靡矜于高,莫耻于下,乃谢朱门,归迹林野。宗敬延誉,号为四俊,华藻云飞,金声夙振。中遇沈痾,赋诗以迅,忠显于辞,理出于韵。高沧朗达,默识渊通,领新悟异,发自心胸。质侔和璧,文炳雕龙,耀姿天邑,衣锦旧邦。士元先觉,介焉不惑,振袂来庭,始宾王国。蹈方履正,好是绳墨,淑人君子,其仪不忒。孔称游夏,汉美渊云,越哉伯度,出类踰群。司言秘阁,作牧河汾,移风易俗,理乱解纷。融彼滞义,涣此潜文,儒道以析,九流以分。崔、宋二贤,诞性英伟,擢类闾阎,闻名象魏。謇謇仪形,邈邈风气,达而不矜,素而能贲。潘符标尚,杜熙好和,清不洁流,浑不同波。绝希龙津,止分常科,幽而逾显,损而逾多。张纲柔谦,叔术正直,道雅洽闻,弼为兼识。拔萃衡门,俱渐鸿翼,发愤忘餐,岂要斗食。率礼从仁,罔愆于式,失不系心,得不形色。郎苗始举,用均已试,智足周身,言足为治。性协于时,情敏于事,与今而同,与古曷异。物以利移,人以酒昏,侯生洁己,惟义是敦。日纵醇醪,逾敬逾温,其在私室,如涉公门。季才之性,柔而执竞,届彼南秦,申威致命,诱之以权,矫之以正,帝道用光,边土纳庆。群贤遭世,显名有代,志竭其忠,才尽其概。体袭朱裳,腰纫双佩,荣曜当时,风高千载。君臣相遇,理实难阶,昔因朝命,与之克谐。披衿散想,解带舒怀,此昕如昨,存亡奄乖。静言思之,中心九摧,挥毫颂德,潸尔增哀。皇兴中,诏允兼太常,至兖州祭孔子庙,谓允曰:此简德而行,勿有辞也。后允从显祖北伐,大捷而还,至武川镇,上《北伐颂》,其词曰:皇矣上天,降鉴惟德,眷命有魏,照临万国。礼化丕融,王猷允塞,静乱以威,穆民以则。北虏旧隶,禀政在蕃,往因时〈缺〉,逃命北辕。世袭凶轨,背忠食言,招亡聚盗,丑类实繁。敢率犬羊,图纵猖獗,乃诏训师,兴戈北伐。跃马裹粮,星驰电发,扑讨虔刘,肆陈斧钺。斧钺暂陈,馘剪厥旅,积骸填谷,流血成浦。元凶狐奔,假息穷墅,爪牙既摧,腹心亦阻。周之忠厚,存及行苇,翼翼圣明,有兼斯美。泽被京观,垂此仁旨,封尸野获,惠加生死。生死蒙惠,人欣覆育,理贯幽冥,泽渐殊域。物归其诚,神献其福,遐迩斯怀,无思不服。古称善兵,历时始捷,今也用师,辰不及浃。六军克合,万邦以协,义著春秋,功铭玉牒,载兴颂声,播之来叶。显祖览而善之。又显祖时有不豫,以高祖冲幼,欲立京兆王子推,集诸大臣以次召问。允进跪上前,涕泣曰:臣不敢多言,以劳神听,愿陛下上思宗庙托付之重,追念周公抱成王之事。显祖于是传位于高祖,赐帛千匹,以标忠亮。又迁中书监,加散骑常侍。虽久典史事,然而不能专勤属述,时与校书郎刘模有所缉缀,大较续崔浩故事,准《春秋》之体,而时有刊正。自高宗迄于显祖,军国书檄,多允文也。末年乃荐高闾以自代。以定议之勋,进爵咸阳公,加镇东将军。寻授使持节、散骑常侍、征西将军、怀州刺史。允秋月巡境,问民疾苦。至邵县,见邵公庙废毁不立,乃曰:邵公之德,阙而不礼,为善者何望。乃表闻修葺之。允于时年将九十矣,劝民学业,风化颇行。然儒者优游,不以断决为事。后正光中,中散大夫、中书舍人河内常景追思允,帅郡中故老,为允立祠于野王之南,树碑纪德焉。太和二年,又以老乞还乡里,十馀章,上卒不听许,遂以疾告归。其年,诏以安车徵允,敕州郡发遣。至都,拜镇军大将军,领中书监。固辞不许。又扶引就内,改定《皇诰》。允上《酒训》曰:臣被敕论集往世酒之败德,以为《酒训》。臣以朽迈,遭人伦所弃,而殊恩过隆,录臣于将殁之年,勖臣于已坠之地。奉命惊惶,喜惧兼甚,不知何事可以上答。伏惟陛下以睿哲之姿,抚临万国,太皇太后以圣德之广,济育群生。普天之下,罔不称赖。然日昃忧勤,虚求不已,思监往事,以为警戒。此之至诚,悟通百灵,而况于百官士民。不胜踊跃,谨竭其所见,作《酒训》一篇。但臣愚短,加以荒废,辞义鄙拙,不足观采。伏愿圣慈,体臣悾悾之情,恕臣狂瞽之意。其词曰:自古圣王,其为飨也,元酒在堂而𨣧酒在下,所以崇本重原,降于滋味。虽汎爵旅行,不及于乱。故能礼章而敬不亏,事毕而仪不忒。非由斯致,是失其道。将何以范时轨物,垂之于世。历观往代成败之效,吉凶由人,不在数也。商辛耽酒,殷道以之亡;公旦陈诰,周德以之昌。子反昏酣而致毙,穆王不饮而身光。或长世而为戒,或百代而流芳。酒之为状,变惑情性,虽曰哲人,孰能自竞。在官者殆于政也,为下者慢于令也,聪达之士荒于听也,柔顺之伦兴于诤也,久而不悛,致于病也。岂止于病,乃损其命。谚亦有云:其益如毫,其损如刀。言所益者止于一味之益,不亦寡乎。言所损者夭年乱志,夭乱之损,不亦夥乎。无以酒荒而陷其身,无以酒狂而丧其伦。迷邦失道,流浪漂津。不师不遵,反将何因。《诗》不云乎: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朋友之义也。作官以箴之,申谟以禁之,君臣之道也。其言也善,则三覆而佩之;言之不善,则哀矜而贷之。此实先王纳规之意。往者有晋,士多失度,肆散诞以为不羁,纵长酣以为高达,调酒之颂,以相眩曜。称尧舜有千钟百觚之饮,著非法之言,引大圣为譬,以则天之明,岂其然乎。且子思有云:夫子之饮,不能一升。以此推之,千钟百觚皆为妄也。今大魏应图,重明御世,化之所暨,无思不服,仁风敦洽于四海。太皇太后以至德之隆,诲而不倦,忧勤备于皇情,诰训行于无外。故能道协两仪,功同覆载。仁恩下逮,罔有不遵,普天率土,靡不蒙赖。在朝之士,有志之人,宜克己从善,履正存贞。节酒以为度,顺德以为经。悟昏饮之美疾,审敬慎之弥荣。遵孝道以致养,显父母而扬名。蹈闵曾之前轨,遗仁风于后生。仰以答所授,俯以保其成。可不勉欤。可不勉欤。高祖悦之,常置左右。诏允乘车入殿,朝贺不拜。明年,诏允议定律令。虽年渐期颐,而志识无损,犹心存旧职,披考史书。又诏曰:允年涉危境,而家贫养薄。可令乐部丝竹十人,五日一诣允,以娱其志。特赐允蜀牛一头,四望蜀车一乘,素几杖各一,蜀刀一口。又赐珍味,每春秋常致之。寻诏朝晡给膳,朔望致牛酒,衣服绵绢,每月送给。允皆分之亲故。是时贵臣之门,皆罗列显官,而允子弟皆无官爵。其廉退若此。迁尚书、散骑常侍,时延入,备几杖,问以政治。十年,加光禄大夫、金章紫绶。朝之大议,皆咨访焉。魏初法严,朝士多见杖罚。允历事五帝,出入三省,五十馀年,初无谴咎。初,真君中以狱讼留滞,始令中书以经义断诸疑事。允据律评刑,三十馀载,内外称平。允以狱者民之命也,常叹曰:皋陶至德也,其后英蓼先亡;刘项之际,英布黥而王。经世虽久,犹有刑之馀衅。况凡人能无咎乎。其年四月,有事西郊,诏以御马车迎允就郊所板殿观瞩。马忽惊奔,车覆,伤眉三处。高祖、文明太后遣医药护治,存问相望。司驾将处重坐,允启陈无恙,乞免其罪。先是,命中黄门苏兴寿扶侍允,曾雪中遇犬惊倒,扶者大惧。允慰免之,不令闻彻。兴寿称共允接事三年,未尝见其忿色。恂恂善诱,诲人不倦。昼夜手常执书,吟咏寻览。笃亲念故,虚己存纳。虽处贵重,志同贫素。性好音乐,每至伶人弦歌鼓舞,常击节称善。又雅信佛道,时设斋讲,好生恶杀。性又简至,不妄交游。显祖平青齐,徙其族望于代。时诸士人流移远至,率皆饥寒。徙人之中,多允姻媾,皆徒步造门。允散财竭产,以相赡赈,慰问周至。无不感其仁厚。收其才能,表奏申用。时议者皆以新附致异,允谓取材任能,无宜抑屈。先是,允被召在方山作颂,志气犹不多损,谈说旧事,了无所遗。十一年正月卒,年九十八。初,允每谓人曰:吾在中书时有阴德,济救民命。若阳报不差,吾寿应享百年矣。先卒旬外,微有不适。犹不寝卧,呼医请药,出入行止,吟咏如常。高祖、文明太后闻而遣医李修往脉视之,告以无恙。修入,密陈允荣卫有异,惧其不久。于是遣使备赐御膳珍羞,自酒米至于盐醢百有馀品,皆尽时味,及床帐、衣服、茵被、几杖,罗列于庭。王官往还,慰问相属。允喜形于色,语人曰:天恩以我笃老,大有所赉,得以赡客矣。表谢而已,不有他虑。如是数日,夜中卒,家人莫觉。诏给绢一千匹、布二千匹、绵五百斤、锦五十匹、杂䌽百匹、谷千斛以周丧用。魏初以来,存亡蒙赉者莫及焉,朝廷荣之。将葬,赠侍中、司空公、冀州刺史,将军、公如故,谥曰文,赐命服一袭。允所制诗赋诔颂箴论表赞,《左氏、公羊释》《毛诗拾遗》《论杂解》《议何郑膏盲事》,凡百馀篇,别有集行于世。允明算法,为算术三卷。子忱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