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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文学典

 第十卷目录

 文学总部总论十
  郑瑗井观琐言〈尚书文体 论欧阳王曾二苏文 文有体用 论韩 国朝文 宋潜溪文 晋唐无文非定论 柳文效古〉
  冯时可雨航杂录〈宋儒文不迨古 文如其人 汉唐宋文 太史公文杜甫诗 春秋战国之文 文章盛衰关乎世运 枚乘相如 两汉文章 今人学史汉 徐干中论〉
  陆深金台纪闻〈古人为文法在文成之后〉
  玉堂漫笔〈张文潜论文切中时病 南渡文章之弊 富韩公论文 文贵简明〉
  陈世宝笔畴〈文有山林馆阁之别〉
  王鏊震泽长语〈六经文法 为文妙诀 为文莫先养气 史记货殖传 元次山文 史记合传 大宛张骞合传 史汉各有所长 张苍传 伯夷屈原传 诗须博学精思 诗文用事〉
  杨慎丹铅总录〈风行水上 古人作文言简而括 文中奇语 水经注文藻辨丽 郭象注庄多俊语 古文多倒语 欧文本孔丛子 古文之奥 谢华启秀 李华文陈陶诗 半山文妙 五代史学史记 古今文字繁简 警策 唐宰相多能文 文人伪作外国文字 文有傍犯 柳文苏文 古文用之字 太史公伯夷传极文之变 半山用字 诗赋用字 深赞文章之妙 李耆卿评文 余知古论退之文 刘协论文 文选生烟字 读书万卷 诗文用字须有来历 滕王阁记青出于蓝 文思迟速 欧苏之文 紫阳朱子之文 古诗今赋丽则不同 古文语多倒 唐无史才 古人文法皆有祖 裴子野论晋宋文弊 文章有似歇后语 庄周李白之文 诗文流弊 汉文有数等〉

文学典第十卷

文学总部总论十

郑瑗·井观琐言》《尚书文体》

《尚书》辞语聱牙,盖当时宗庙朝廷著述之体用,此一种奥古文字,其馀记录答问之辞其文体又自循常。如《左氏内外传》文虽记西周时谏诤之辞亦皆不甚艰深,至载襄王命管仲受享,与命晋文公之辞,灵王命齐灵公景王追命,卫襄公定王使单平公对卫庄公使者之言,鲁哀公诔孔子辞,其文便佶屈。如书体礼记文亦不艰深,至载卫孔悝鼎铭便佶屈。凡古器物诸款识之类其体皆如此,又如左氏记秦穆公语皆明白如常辞,及观书秦誓文便自奥古。至汉齐王闳燕王旦广陵王胥诸封策尚用此体,他文却不然。如今人作文辞自是一样语录之类,自是一样官府行移又自是一样不容紊杂,予尝疑孟子父母使舜完廪一段是古逸书之辞,其文甚似楚辞曰:岂不郁陶而思君兮。亦是用其语。

《论欧阳王曾二苏文》

欧阳文纡徐曲折偃仰可观最耐咀嚼,荆公文亦高古意见超卓,所乏者雍容整暇气象耳。曾子固文敦厚凝重,如秦碑汉鼎老苏一击一刺皆有法度,东坡胡击乱刺自不出乎法度。

《文有体用》

仲舒本原处胜贾生,贾生用处却胜似仲舒,扬雄韩愈体用俱欠王通有体有用,但粗浅耳董贾之言却是从胸中流出,韩子力追古作虽费力而不甚觉,扬氏法言王氏中说所谓刻木为鹄者也。

《论韩》

韩平淮西碑惟叙宪宗命将遣师处是学《尚书》舜命九官文法,其馀叙事不袭书体而森严可法,其诗亦自成一家不规规于蹈袭风雅必如是。然后可谓善学古作元和圣德诗亦自是,其五七言诸体气象如泪落入俎通达今古等语,殊拙郓州溪堂诗音格颇古。

《国朝文》

国朝宋潜溪文工于拟古燕书四十篇,比龙门子萝山杂言颇胜诚意;伯诗词好文亦简健藏机蓄谋如其为人;所著郁离子见识亦高非龙门子之比;苏平仲用意太苦遣辞太繁缛不可法;王子充文精密但气弱;方希直志高气锐而辞锋浩然足以发之,故其文奇峻有光燄真近世豪杰之士;杨东里文典则无浮泛之病杂录叙事极平稳不费力;梁用之丰赡委曲亦当代一作家;曾子启诗佳处不减昆体;李布政昌祺人多称其刚毅不挠尝观,其所著运甓诗稿大抵浮艳不逞不类庄人雅士所为所谓枨也,欲焉得刚者也。

《宋潜溪文》

宋潜溪该博群书才气汪洋不竭,学者靡然尚之但于吾儒性命之学不甚理会,却好去理会异教,然亦只得其言语皮肤之末,虽平日著书立言自任不为不重,终是泛博其文亦多浮辞胜理。所著龙门子尤鄙拙乱道为苏平仲作,《文集序》讥近世为文者合喙比声不能,稍自凌厉以震荡人之耳目,此是其本趣发见处,故凡其所作大抵只是欲凌厉以震荡人耳目而已。

《晋唐无文非定论》

欧公谓晋无文章惟《归去来辞》,东坡亦谓唐无文章惟《盘谷序》,予谓欧公固不易之论。坡老之言则有未谕者唐诸家文,姑勿论只以昌黎文观之亦未必都无一篇可比《盘谷序》也。金儒王从之尝病,《归去来辞》前想像后直述不相侔,谓《盘谷序》前云友人后云昌黎韩愈似不相识,其言亦有理。

《柳文效古》

柳子厚贞符效,司马长卿封禅书体也。然长卿之谀不如子厚之正,子厚答问效东方曼倩答客难体也,然子厚之怼不如曼倩之安。

《冯时可·雨航杂录》

《宋儒文不迨古》

宋儒之于文也,嗜易而乐浅于论人也。喜核而务深于奏事也,粗翘拂遂贵直而少讽所以去古愈远而不能经天下。

《文如其人》

六经无浮字,秦汉无浮句,唐以下靡靡耳其词煜,然其义索然譬则秋杨之华哉。去治象远矣,九奏无细响三江无浅源以谓文,岂率尔哉。永叔侃然而文温穆子固介,然而文典则苏长公达而文遒畅次公恬而文澄蓄,介甫矫厉而文简劲文如其人哉。人如其文哉。

《汉唐宋文》

汉文雄而士亦雄,宋文弱而兵亦弱,唐文在盛衰之间,其国势亦在强弱之际。

《太史公文杜甫诗》

太史公之文与杜甫之诗皆深浑高厚,其叙世隆污胜败人惨舒悲喜之变,如口画指撝咸其神化橐籥之也。迁有繁词,甫有累句,不害其为大家迁,剪其繁则经矣,甫加以穆则雅矣。

《春秋战国之文》

春秋之文告言伦脊而渐渍人心志,战国之说辞气纵横而耸动人耳目,然去圣王之典训远矣。

《文章盛衰关乎世运》

孔子作《春秋》削其事辞,革文而从忠也。《左氏》煜煜乎华繁而实寡矣,其时先王之教不远其所述,诸贤议道讲礼宪典陈法犹有懿德大雅之风,但多言明变近谲近诬衰世之文滥觞于兹矣。韩子以谨严称《春秋》,以浮誇加《左氏》确矣哉。《战国策》或以为虞卿作矫称𧔧出犹有兵气,申韩卑卑名实事谲词巧巇激肆荡如于义矣。庄列之伦离经畔常皆乱世之文哉,汉斲雕为朴反漓为淳而春和诸令穆,如温如以至贾董杨马诸贤上者深淳浑灏,次者崭峻雄奇彬彬乎盛矣。

《枚乘相如》

枚乘七发驰骋恢奇祖屈原之骚而变其体者乎。五言古诗有三百篇之遗意而近于哀伤乐淫者乎。相如当盛汉之隆气旁魄而词最温丽,然已为六朝端倪矣。

《两汉文章》

西汉简质而醇东京新艳而薄时之变也,班固赡郁而有体左史之亚哉。此外寥寥矣。

《今人学史汉》

徐伟长曰:鄙儒之博学也,务于名物详器械矜于古训,摘其章句而不能统其大义,以获先王之心,此何异女史诵诗内竖传令,今之学史汉者大都然哉。

《徐干中论》

干之中论可称论笃当繁响嘈杂之际而独,朱弦疏越也。宁谐众耳哉。然其志则显矣,陈思王称其怀文抱质恬澹寡欲亦可验于斯。

《陆深·金台纪闻》《古人为文法在文成之后》

公谷文法悉著何字尝与汪检讨器之论,及必当时口相讲授作答问语而其徒录之者也。故其间文有极拙者必非如《左氏》操觚为之,近见元儒郝文忠经伯常三传折衷序亦云:公谷二氏口授其义而为之传,故其文约其辞切其辨精反复曲折使圣人微婉之旨可推而见。云乃知古人先有以此求之者文忠,又有与友人论文法书亦前人所未道者其书曰:古之为文法在文成之后,辞由理出文自辞生法以文著相因而成也,非先求法而作之也,后世之为文也,则不然先求法度然后措辞以求理,若握杼轴求人之丝枲而织之经营,比次络绎接续以求端绪未措一辞钤制夭阏惟恐其不工而无法。故后之为文法在文成之前以理从辞以辞从,文以文从法资于人而无我是以愈工而愈不工,愈有法而愈无,法祗为近世之文弗逮于古矣。

《玉堂漫笔》

《张文潜论文切中时病》

张文潜以水喻作文之法,至谓激沟渎而求水之奇,此无见于理而欲以言语句读为奇,反覆咀嚼卒亦无有文之陋也,此言切中今日之弊。

《南渡文章之弊》

宋高宗南渡建炎初有臣僚召对,所陈劄子首曰:恭惟陛下岁二月东巡狩。至于钱塘吕颐浩当国见之笑曰:秀才家识甚好恶文章之弊,一至于此为之浩叹。

《富韩公论文》

富韩公严重每言辞皆厉,邵氏闻见录记,其一则曰:弼尝病今之作文,字无所发明,但摸棱依违而已。人之为善不易,人之为恶必用奸谋以逃刑戮,君子为小人所胜,不过禄位耳。惟有三四寸竹管子,向口角头褒善贬恶,使善者贵恶者贱,须是由我始得不可更有畏怯也。

《文贵简明》

文章贵简明王伯厚甫尝称欧阳公刘柳无称于事,业姚宋不见于文章过于唐人所云,周勃霍光虽有勋伐而不知儒术,枚皋严忌善为文章而不知岩廊终不若汉人所谓绛灌,无文随陆无武尤为痛快也。

《陈世宝·笔畴》《文有山林馆阁之别》

欧公言:有山林之文,有馆阁之文,山林之文枯槁道不行著书立言者之所尚也,馆阁之文温润得位于时者之所尚也。然文章者发于性情者也,不可以矫伪而成也,居馆阁而言山林可也,居山林而言馆阁不可也,何也。居山林而言馆阁则慕富贵之心重矣。处贫贱而慕富贵是何志耶。道济于一时德孚于上,下而其心不忘乎山林,自非不以富贵动心澹,然无欲者不能也。惟司马公富郑公辈可以当之。

《王鏊·震泽长语》《六经文法》

世谓六经无文,法不知万古,义理万古文字皆从经出也。其高者远者未敢遽论即如七月一篇叙农桑稼圃,内则叙家人寝兴烹饪之细。禹贡叙山水脉络原委如在目前后世有此文字乎。《论语》记:夫子在乡在朝使摈等容宛然画出一个圣人,非文能之乎。《昌黎序》如书铭如诗学书与诗也,其它文多从孟子遂为后世文章,家冠孰谓六经无文法乎。

《为文妙诀》

为文必师古,使人读之不知所师善师古者也。韩师孟今读韩文不见其为孟也,欧学韩不觉其为韩也,若拘拘规效如邯郸之学步里人之效颦则陋矣。所谓师其意不师其词,此最为文之妙诀。

《为文莫先养气》

圣贤未尝有意为文也,理极天下之精,文极天下之妙,后人殚一生之力以为文无一字,到古人处胸中所养未至耳。故为文莫先养气莫要穷理。

《史记·货殖传》

《史记·货殖传》:议论未了忽出叙事,叙事未了又出议论,不伦不类后世决不如此作文,奇亦甚矣。

《元次山文》

吾读《柳子厚集》尤爱山水诸记,而在永州为多子厚之文。至永益工其得山水之助耶。及读《元次山集记》道州诸山水亦曲极其妙,子厚丰缛精绝次山简淡高古二子之文,吾未知所先后也。唐文至韩柳始变,然次山在韩柳前文已高古绝无,六朝一点气习其人品不可及欤。

《史记合传》

《史记》不必人人立传,《孟子传》《三驺子荀卿传》间及公孙龙剧子尸子吁子之属,卫青霍去病同传,窦婴田鼢灌夫三人为一传,其间叙事合而离,离而复合,文最奇而始末备,《汉书》两龚同传亦得此意。

《大宛张骞合传》

《史记》不与张骞立传,其始附卫青而于《大宛传》,备载始末盖大宛诸国土俗皆骞所归,为武帝言者也。骞没后诸使西域者亦具焉,事备具而有条理,若汉书则大宛张骞各自为传矣。

《史汉各有所长》

《史记》董仲舒传不载天,人三策贾谊与屈原同传,不载治安等疏视,《汉书》疏略矣。盖《史记》宏放,《汉书》详整,各有所长也。

《张苍传》

《史记·张苍传》叙至迁御史大夫忽入周昌,周昌后又入赵尧,赵尧抵罪又入任敖任,敖后仍入张苍事,核而文奇四人皆相继为御史大夫者也。

《伯夷屈原传》

太史公《伯夷屈原传》时出议论其亦自发其感愤之意也,夫退之何蕃传亦仿此意。

《诗须博学精思》

世谓诗有别才是,固然矣。然亦须博学亦须精思,唐
人用一生心于五字,故能巧夺天工,今人学力未至举笔便欲题诗,如何得到古人佳处。

《诗文用事》

为文好用事自邹阳始,诗好用事自庾信始,其后流为昆体又为江西派至宋末极矣。

《杨慎·丹铅总录》《风行水上》

杨诚斋文有云风与水相遭也,为卷为舒为疾为徐为织文为立雪为涌山细则激激焉,大则汹汹鞠鞠焉不制于水而制于风,惟风之听而水无拒焉。本于苏老泉文云云,凡二百四十三字变化奇伟,类庄子其实本于毛公诗传云,涟风行水成文一句汉人五字一句便可衍为后人数百言,古注疏良不可轻也。
且兄尝见夫水之与风乎。油然而行渊然而留渟,

泗汪洋满而上浮是水也。而风实起之蓬蓬然而发乎。太空不终日而行乎;四方荡乎其无形飘乎,其远来既往而不知迹之所存是风也。而水实行之今夫风水相遭乎大泽之陂也,纡徐委蛇蜿蜒沦涟安而相推怒而相淩,舒而如云蹙而如鳞疾而如驰徐而如徊揖让旋辟相顾而不前其繁。如縠其乱如雾纷纭郁扰百里,若一汨乎顺流至乎沧海之滨滂薄汹涌号怒相轧交横绸缪放乎。虚空掉乎无垠横流逆折濆旋倾侧宛转交戾回者如轮萦者,如带直者,如燧奔者,如燄跳者,如鹭投者,如鲤殊状,异态而风水之极观备矣。故曰:风行水上涣此亦天下之至文也。愚谓老泉之文奇矣,而细检点犹有重复可删如云交横绸缪即前之纡徐委蛇也,号怒相轧即前之怒而相淩也,故文字必简而后洁。

《古人作文言简而括》

司马子长自叙云上会稽探禹穴,此子长自言遍游万里之目上会稽总吴越也,探禹穴言巴蜀也,后人不知其解,遂以为禹穴在会稽而作地志者,以禹庙旁小坎。如舂臼者当之噫是有何奇而辱子长之笔耶。按蜀之石泉禹生之地谓之禹穴其石杳深人迹不到顷巡抚仪封,刘远夫修蜀志搜访古碑刻有禹穴二字,乃李白所书,始知会稽禹穴之误大抵古人作文言简而括若禹穴在会稽而上。云上会稽下又云探禹穴不胜其复矣,如禹贡曰:云土梦作乂云在江南梦在江北,五言而括千馀里。又曰:蔡蒙旅平蔡山在雅州蒙山在云南,今名蒙乐山上有碑具列其事亦四字而括千馀里,郑元孔颖达蔡沉夏僎皆所未至而缪云蒙山亦在雅州。如此则禹贡所纪山川无乃俗所谓关门闭户掩柴扉乎。古人立言说义理性命恐其不明,则不厌复。如《易》曰:明辨析也。诗曰:昭明有融高朗令终之类言,山川物产则一言尽之。如镠铁丝枲橘柚如微卢,彭濮庸蜀羌髳之类,更不复书此易之耳。

《文中奇语》

庾阐扬都赋涛声动地浪势粘天本自奇语,昌黎祖之曰:洞庭漫汗粘天无壁张祐诗,草色粘天𪂿鴂恨黄山谷,远山粘天吞钓舟,秦少游小词山抹微云天粘衰草,正用此字为奇,今俗本作天连非矣。

《水经注文藻辨丽》

《水经注》所载事多他书传未有者,其叙山水奇胜文藻辨丽比之宋人,卧游录今之玉壶冰岂不天渊。余尝欲抄出其山水佳胜为一帙以洗宋人卧游,录之陋未暇也。又其中载古歌谣如《三峡歌》云:巴东三峡巫峡长,猿啼三声泪沾裳。又云:朝见黄牛暮见黄牛,三朝三暮黄牛如故。又云:滩头白勃坚相持,倏忽沦没别无期。记僰道谣云楢溪,赤木盘蛇七曲盘羊乌拢势与天通皆可以入诗,材胜俗子看韵府群玉搜出酸饀恶料令人呕哕也。

《郭象注庄多俊语》

郭象庄子注多俊语,如云:煖焉若春阳之自和故泽,荣者不谢凄乎。如秋霜之自降故彫落者不怨。李白用其语为诗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又云:舍之悲者操之不能不慄。又云:寄去不乐者寄来则荒矣。苏东坡用其意为诗曰:君看厌事人无事乃更悲晋人语,本自拔俗况子元之韵致乎。宜为李苏两公之欣赏也。

《古文多倒语》

古文多倒语,如乱之为治扰之为,顺荒之为定臭之为香,溃之为遂衅之为,祥结之为解皆美恶相对之字而反其义以用之。如乱臣十人乱越我家,惟以乱民乱为四方新辟乱为四辅,厥乱明我新造邦丕乃俾乱之类以乱训治也。安扰邦国扰而毅扰龙六扰之类以扰训顺也,荒度土功遂荒大东大王荒之葛藟荒之以荒训定也,胡臭亶时其臭膻臭阴达于渊泉以臭训香也,是用不溃于成莫不溃茂以溃训遂也,将以衅钟以衅训祥也,亲结其缡以结训解也。

《欧文本孔丛子》

孔业子载孔子之言曰:古之听讼者恶其意,不恶其人求其所以生之,不得其所以生。乃刑之欧阳永叔作《泷冈阡表》云:求其生而不得则死者与我皆无憾也,世莫有知其言之出于孔丛子也。

《古文之奥》

孔子出使子路赍雨具有顷,果雨子路问其,故孔子曰:诗不云乎。月离于毕俾滂沱矣,昨莫月正离毕也。他日月离毕孔子出子路请赍雨具,孔子不听果无雨子。路问其故,孔子曰:昔日月离其阴故雨,昨莫月离其阳故不雨。《史记·仲尼弟子传》有子事载此文而删月离阳离阴末节,盖有深意作传之旨本以见有子不如孔子处,故不说尽而文益蕴藉。如庄子九渊而止说,其三又夔怜蚿,蚿怜风,风怜目,目怜心止解。夔蚿风三句而怜目怜心之义,缺焉盖悟者自能知之,若说尽则无味知,此者知古文之奥矣。

《谢华启秀》

《陆机文赋》云:谢朝华于已披启,夕秀于未振。韩昌黎云:惟陈言之务去戛戛乎,其难哉。李文饶曰:文章如日月终古常见,而光景常新此古人论文之要也。近世以道学自诡而掩其寡陋。曰:吾不屑为文,其文不过抄节。宋人语录又号于人曰:吾文布帛菽粟也。余尝戏之曰:菽粟则诚菽粟矣,但恐陈陈相因红腐而不可食耳,一座大笑。

《李华文陈陶诗》

汉贾捐之议罢珠崖疏云:父战死于前子斗伤于后,女子乘亭鄣孤儿号于道,老母寡妇饮泣巷哭遥设虚祭想魂乎。万里之外后汉《南匈奴传》唐李华吊古战场文全用其语,意总不若陈陶诗云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一变而妙真夺胎换骨矣。

《半山文妙》

王半山之文愈短愈妙,如《书刺客传》后云:曹沫将而亡人之城,又劫天下盟主管仲因勿背以市,信一时可也。余独怪智伯国士豫让,岂顾不用其策耶。让诚国士曾不能逆策三晋救伯之亡,一死区区尚足校哉。其亦不欺其意者也。聂政售于严仲子荆轲豢于燕太子丹,此两人者污隐困约之时自贵其身不妄愿知,亦曰:有待焉彼挟道德以待世者,何如哉。味此文何让《史记》乎与读孟尝君传同关纽矣。

《五代史学史记》

呜呼。自唐失其政,天下乘时,黥髡盗贼,衮冕巍峨。吴暨南唐,奸豪窃攘。蜀险而富,汉险而贫。闽陋荆蹙,楚开蛮服。剥剽弗堪,吴越其尤。牢牲视人,岭蜒遭刘。百年之间,并起争雄,山川亦绝,风气不通。语曰:清风兴,群阴伏;日月出,爝火息。故真人作而天下同。右六一公五代《十国世家》序也。其文丰约中程精彩溢目,欧文第一篇也。李耆卿谓公之《五代史》比顺宗实录有出蓝之色似矣,然不知五代史本学史记非学韩也。古云:学乎。其上仅得其中信其然乎。

《古今文字繁简》

程去华云:精一执中无俟皇极之烦,言钦恤两字何至吕刑之腾口,盖古今世变不同而文之繁简因之。孔子曰:夏道未渎辞推而言之,则殷周之辞已渎矣。韩退之云:周公而下其说长。

《警策》

《陆机文赋》云:立片言以居要乃一篇之警策,盖以文喻马也。言马因警策而弥骏以喻文资片言益明也,夫驾之法以策驾乘今以一言聚于众。辞若策驱驰故云:警策在文谓之警策在诗谓之佳句也,若水之有波澜若兵之有先锋也,六经亦有警策诗之思无邪礼之毋不敬是也。

《唐宰相多能文》

唐开元宰相奏请状及郑畋凤池稿,多用四六皆宰相自草,五代亦然。至范质始除其烦辞,故莱公谓杨文公曰:余不能为唐时宰相,盖懒于命词也。然其间应制词草,比今犹百倍焉,是以唐之词华远过于宋,而今之词华又不及宋之万一焉,亦由此故也。

《文人伪作外国文字》

余尝疑《穆天子传》西王母歌词出于后人粉饰,且《山海经》载西王母虎首鸟爪形既殊异音亦不同,何其歌词悉似国风乎。又观《后汉书》朱辅上白狼王唐菆歌三篇,音韵与汉无异愈可疑也。唐新罗王献诗其句法与中唐人,若合契宋大中祥符间注辇国入贡上表表辞极偶丽中,有云:辄倾就日之诚仰露朝天之款,臣贱如刍狗微类,醯鸡虚荷烛幽曾无执贽,究其文笔与当时翰苑何差言语不通之国,未必能集老庄之元言习徐庾之丽句也。当时天书尚可人为,况外夷之贡志在互市罔利谕以导之无不可者,书之史册不待智者能勘破矣。

《文有傍犯》

《徐陵赋》陪游馺娑骋纤腰于结风,长乐鸳鸯奏新声
于度曲。又云:厌长乐之疏钟劳中宫之缓箭,虽两长乐为意不同,此类为傍犯。又刘禹锡《律诗前联》云:雪里高山头早,白后联云于公必有高门,庆自注高山本高高门使之高也,亦傍犯之例。

《柳文苏文》

郭象《庄子注》曰:工人无为于刻木而有为于运矩,主上无为于亲事而有为于用臣,柳子厚演之为《梓人传》一篇,凡数百言毛苌。诗传曰:涟风行水成文也,苏老泉演之为苏文甫字说一篇,亦数百言,得夺胎换骨之三昧也。

《古文用之字》

庄子厉之人夜半生其子,又以骊姬作骊之姬地名,南沛作南之沛吕览楚丹姬作丹之姬家,语江津作江之津,乐府桂树作桂之树,文法皆异。

《太史公伯夷传极文之变》

朱晦翁谓孔子言伯夷求仁得仁,又何怨今观太史公作《伯夷传》,满身是怨,此言殊不公今试取伯夷传读之始言天道报应差爽以世俗共见,闻者叹之也。中言各从所好决择死生轻重,以君子之正论折之也,一篇之中错综震荡极文之变而议论不诡于圣人可谓良史矣。宋人不达文体是以不得迁之意而轻为立论真西山文章,正宗云:此传姑以文取其言。又谬若道理有戾即不成文,文与道岂二事乎。益见其不知文也,本朝又有人补订伯夷传者异哉。

《半山用字》

王半山文梁王坠马贾傅自伤门人,泔鱼曾子垂涕又诗曰:泔鱼已悔当年事,搏虎方惊此日身泔鱼事出。荀子云:曾子食鱼。有馀曰:泔之,门人曰:泔之伤人不若奥之。曾子泣涕曰:有异心乎哉。伤其闻之晚也。《左传》林楚怒马及衢而骋庄子草木怒生,又说大鹏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林。希逸曰:庄子好用一怒字,王介甫诗山木悲鸣水怒流此,老善用古人好字面。

《诗赋用字》

颜延年赭《白马赋》戒出豕之败驾惕飞鸟之跱,衡出字不如突字。杜子美诗大家东征逐子回,逐字不如将字,白居易诗千呼万唤始出来,始字不如才字,诗文有作者未工而后人改定者胜,如此类多有之使作者复生亦必心服也。

《深赞文章之妙》

王半山评欧文云:积于中者浩如江河之停蓄发于外者,烂如日星之光辉其清音幽韵凄如飘风急雨之骤,至其雄辞闳辨快如轻车骏马之奔驰。又称老泉文云:其光芒灿烂若引星辰而上也,其逸驰奔放若决江河而下也,叶水心称李巽岩之。文曰:风霆怒而江河流六骥饲而八音和春,晖秋明而海澄岳静也,曾点之瑟方希化人之酒欲清。

《李耆卿评文》

李耆卿评文云:韩如海柳如泉欧如澜苏如潮,余谓此评极当但谓柳如泉未允易泉以江可也。耆卿名涂临川人,朱子门人之门人也,所著有古今文章精义,与陈骙文则识趣相仿佛云。

《余知古论退之文》

唐人余知古与《欧阳生论文书》云:韩退之作原道则崔豹答牛亨书作讳辨,则张诏论旧名作毛颖传则袁淑大兰王九锡作送,穷文则扬子云逐贫赋。

《刘协论文》

刘协云:粉黛所以饰貌,而盼倩生于淑姿,文采所以饰言而辩丽本于情性。余尝戏云:美人未尝不粉黛,粉黛未必皆美人,奇才未尝不读书,读书未必皆奇才。

《文选生烟字》

宋人小说谓刘禹锡竹枝词瀼西春水縠纹生乃生,熟之生信是文选谢脁诗,远树暧芊芊生烟纷漠漠亦然。小谢之句实本灵运灵运撰征赋云:披宿莽以迷径睹,生烟而知墟。

《读书万卷》

杜子美云: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此子美自言其所得也,读书虽不为作诗设,然胸中有万卷书则笔下自无一点尘矣。近日士夫争学杜诗不知读书果曾破万卷乎。如其未也,不过拾离骚之香草丐杜陵之残膏而已。又尝记宋宣政问文人称翟汝文叶梦得汪藻孙觌四人孙尝自评,曰:吾之视浮溪浮溪之视石林各少十年,书石林视翟忠惠亦然识者以为确,论今之学文者果有十年书乎。不过抄玉篇之难字,效红勒之轧辞而已。乃反峻其门墙高自标榜必欲轻古人,而薄前辈何异。蜉蝣撼大树乎。

《诗文用字须有来历》

先辈言杜诗韩文无一字无来历,余谓自古名家皆然不独杜韩两公耳。刘协云:灼灼状桃花之鲜,依依尽杨柳之貌喈喈逐黄鸟之声,嗷嗷学鸿雁之响,虽复思经千载将何易夺信哉。其言试以灼灼舍桃而移之他,花依依去杨柳而著之,别树则不通矣。近日诗流试举其一二不曰莺啼而曰莺呼,不曰猿啸而曰猿唳,蛇未尝吟而云蛇吟,蛩未尝嘶而曰蛩嘶。厌桃叶蓁蓁而改云桃叶,抑抑桃叶可云抑抑乎。厌阳雁嗷嗷而强云鸿雁,嘈嘈鸿雁可言嘈嘈乎。油然者作云之貌未闻泪可言油,然荐者祭之名士无田则荐是也。未闻送人省亲而曰好荐北堂亲也,夜郎在贵州而今送人官广西恒用之,孟诸在齐东而送人之荆楚袭用之泄泻者秽言也。写怀而改曰:泄怀是口中暴痢也,馆甥女婿也,上母舅诗而自称馆甥是欲乱其女也。真如诸天禅家语也,而用之道观远公大颠禅者也,而以赠道人送人。屡下第而曰:批鳞书几上本不用兵而曰戎马,豺虎本不年迈而曰白发,衰迟未有兴亡之感而曰麋鹿,姑苏寄云南官府而曰百粤,伏波试问之曰:不如此不似杜是可笑也。此皆近日号为作手编刻广传者,后生效之益趋益下矣。谓近日诗胜国初,吾不信也,而且互相标榜不惭大言造作名字掩灭前辈是可以世道嘅,岂独文艺之末乎。 又有以骚人墨客而合之曰骚墨。〈见云南志诗文〉以汗牛充栋而合之,曰:汗充,〈见云南甲午试录序〉皆文理不通,足以发后世一笑。

《滕王阁记青出于蓝》

文选褚渊碑风仪与秋月齐明,音徽与春云等润庾信马射赋落花与芝盖齐飞杨柳共春旗一色,隋长寿寺《舍利碑》浮云共岭松张盖,明月与岩桂分。丛王勃《滕王阁记》语本此,然王勃之语何啻青出于蓝,虽曰:前无古人可也。

《文思迟速》

相如含笔而腐毫,枚皋应诏而奏赋,言文思迟速之异也。唐人云:潘纬十年吟古镜何涓一夕赋。潇湘画家亦云:思训经年之力道元一日之功。

《欧苏之文》

欧阳公之文粹如金玉苏公之文,浩如江河欧之模,写事情使人宛然如见苏之开陈治道,使人恻然动心皆前无古人矣。至于老泉之文侈能尽之,约远能见之近大能使之微,小能使之著烦,能不乱肆能不流其雄壮俊伟,若决江河而下也。其辉光明著若引星辰而上也,若求其侣在孟荀之间史汉之上不可以文人论也。

《紫阳朱子之文》

剖析性理之精微,则日精月明穷诘邪说之隐遁则神,搜霆击其感激忠义发明《离骚》则苦雨凄风之变态,其泛应人事游戏翰墨则行云流水之自然,其紫阳朱子之文乎。或谓文与道为二学道不屑文专守一艺而不复旁通他书,掇拾腐说而不能自遣一辞反使记诵者嗤其陋,词华者笑其拙,此则嘉定以后朱门末学之蔽未有能救之者也。荀子曰:禹行而舜趋是子张氏之贱儒也。嗛然而终日不言是子,夏氏之贱儒也。故曰:枝必类本响必报声,此善学者也。传言失指图影失形不善学者也,故曰: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学者使人继其志。

《古诗今赋丽则不同》

抱朴子曰:古诗今赋丽则不同俱论宫室而奚斯路寝之,颂何如王生之赋灵光乎。同说游猎而叔田卢令之诗何如相如之言上林乎。并美祭祀而清庙云汉之辞何如郭璞南郊之艳乎。等称征伐而出车六月何如陈琳武库之壮乎。

《古文语多倒》

古文语多倒汉书中,行说曰:必我也为汉患者。若今人则云:为汉患者必我也。管子曰:子邪官伐莒者。若今人则云:言伐莒者子邪。

《唐无史才》

苏老泉云:唐三百年文章非两汉无敌,而史之才宜有如丘明迁固而卒,无一人可与范晔陈寿比,肩公矣乎。其论乎盖虽韩愈顺宗实录亦在所不取也,而宋之琐儒乃以五代史并迁,此不足以欺儿童而可诬后世乎。

《古人文法皆有祖》

古人文法皆有祖韩非内储说,曰:门人求水而夷射诛济阳自矫,而二人罪郑袖言鼻恶而新人劓费无极,教郤宛而令尹诛陈需杀张寿而犀首走烧,刍廥而中山罪杀老儒,而济阳赏。班固《汉书》曰:子翚谋桓而鲁隐危栾书构郤而晋厉弑竖牛奔走,叔孙卒郈伯毁季昭公逐费忌纳女,楚建走宰嚭谮胥夫差丧李园进妹,春申毙上官谮屈怀王执赵高败斯二世缢,伊戾坎盟宋痤死江充造蛊太子杀息夫作奸东平,诛宋景文唐书效之为奸臣。赞曰:三宰啸凶牝夺辰林甫将蕃黄屋奔鬼,质败谋兴元蹙崔柳倒持,李宗覆东坡赠朱寿昌诗用此法又奇矣。

《裴子野论晋宋文弊》

裴子野雕虫论力言晋宋以降之,文弊其略曰:悱恻芳芬靡曼容与蔡应等之,俳优扬雄悔为童子深心,主卉木远致极风云其兴浮其志弱,荀卿有言乱代之徵文章,匿采斯岂近之乎。

《文章有似歇后语》

文章有似歇后语处,如渊明诗再喜见友,于杜诗友干,皆挺拔。野鸟山花吾友,于南史到荩从武帝登楼赋诗受诏,即成帝谓其祖溉曰:荩实才子却恐卿文章得无假手,于贻厥乎。又称兄弟为在原天属称,故乡为维桑之里称师曰:在三之义,称子曰:则百之祥皆是类也。

《庄周李白之文》

庄周李白神于文者也,非工于文者所及也。文非至工则不可为神,然神非工之所可至也。

《诗文流弊》

文道也诗言也,语录出而文与道判矣。诗话出而诗与言离矣。

《汉文有数等》

汉兴文章有数等蒯通,隋何陆贾郦生游说之文,宗战国贾山贾谊政事之文,宗管晏申韩司马相如东方朔谲谏之文,宗楚辞董仲舒匡衡刘向扬雄说理之文,宗经传李寻京房术数之文,宗谶纬司马迁纪事之文,宗春秋呜呼盛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