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
第四百七十六卷目录
集部汇考七
《宋金安节给事集》〈周必大序〉
孙觌《鸿庆集》〈周必大序〉
陈瓘《尊尧集》〈周必大序〉
冯颀《自得集》〈周必大序〉
周必大《益公题跋》〈明毛晋跋〉
陈傅良《止斋题跋》〈毛晋跋〉
余良弼《岩起集》〈朱熹跋〉
朱文公《大全集》〈臧眉锡序〉
朱文公《题跋》〈毛晋跋〉
杨万里《锦江》槁〈文天祥序〉
《师伯浑文集》〈陆游序〉
《陆游题跋》〈毛晋跋〉
叶适《水心题跋》〈毛晋序〉
陈耆卿《寿老集》〈叶适序〉
陈亮《龙川集》〈叶适序〉
真德秀《西山题跋》〈毛晋序〉
王鼎《炎午集》〈明都穆跋〉
周伯起《江峰野夫集》〈真德秀序〉
魏了翁《鹤山题跋》〈毛晋跋〉
《孙光庭甲》槁〈文天祥序〉
张彊《木鸡集》〈文天祥序〉
萧焘夫《采若集》〈文天祥序〉
金朋说《碧岩集》〈程若庸序 范奕序〉
文天祥《文山集》〈明罗洪先序〉
《宋文鉴全集》〈周必大序〉
元程文海《雪楼集》〈李好文序 明杨士奇跋〉
元明善《学士文》槁〈吴澄序〉
《刘应文文》槁〈虞集序〉
《安熙文集》〈虞集序〉
苏天爵《元文类》〈王理序〉
明王鏊《文恪集》〈霍韬序〉
屠隆《栖真馆集》〈邹迪光序〉
宗臣《子相集》〈樊献科序〉
王世贞《弇州山人》槁〈李维桢序〉
唐寅《子畏集》〈袁宏道序 王世贞序〉
袁宏道《中郎十集》〈姚士麟序〉
袁宏道《锦帆集》〈江盈科序〉
汪道昆《太函集》〈自序〉
汪道会《小山楼》槁〈李维桢序〉
汪道贯《仲淹集》〈李维桢序〉
吕楠《泾野集》〈李桢序〉
温纯《恭毅集》〈文翔凤序〉
李经纶《南丰集》〈侯峒曾序〉
乔宇《庄简集》〈王世贞序〉
夏良胜《东洲初》槁〈邹守益序〉
王维桢《存笥稿》〈黄升序〉
钟惺《隐秀轩集》〈沈春泽序〉
《金声文集》〈熊开元序〉
《宋金安节给事集》〈周必大序〉
孙觌《鸿庆集》〈周必大序〉
陈瓘《尊尧集》〈周必大序〉
冯颀《自得集》〈周必大序〉
周必大《益公题跋》〈明毛晋跋〉
陈傅良《止斋题跋》〈毛晋跋〉
余良弼《岩起集》〈朱熹跋〉
朱文公《大全集》〈臧眉锡序〉
朱文公《题跋》〈毛晋跋〉
杨万里《锦江》槁〈文天祥序〉
《师伯浑文集》〈陆游序〉
《陆游题跋》〈毛晋跋〉
叶适《水心题跋》〈毛晋序〉
陈耆卿《寿老集》〈叶适序〉
陈亮《龙川集》〈叶适序〉
真德秀《西山题跋》〈毛晋序〉
王鼎《炎午集》〈明都穆跋〉
周伯起《江峰野夫集》〈真德秀序〉
魏了翁《鹤山题跋》〈毛晋跋〉
《孙光庭甲》槁〈文天祥序〉
张彊《木鸡集》〈文天祥序〉
萧焘夫《采若集》〈文天祥序〉
金朋说《碧岩集》〈程若庸序 范奕序〉
文天祥《文山集》〈明罗洪先序〉
《宋文鉴全集》〈周必大序〉
元程文海《雪楼集》〈李好文序 明杨士奇跋〉
元明善《学士文》槁〈吴澄序〉
《刘应文文》槁〈虞集序〉
《安熙文集》〈虞集序〉
苏天爵《元文类》〈王理序〉
明王鏊《文恪集》〈霍韬序〉
屠隆《栖真馆集》〈邹迪光序〉
宗臣《子相集》〈樊献科序〉
王世贞《弇州山人》槁〈李维桢序〉
唐寅《子畏集》〈袁宏道序 王世贞序〉
袁宏道《中郎十集》〈姚士麟序〉
袁宏道《锦帆集》〈江盈科序〉
汪道昆《太函集》〈自序〉
汪道会《小山楼》槁〈李维桢序〉
汪道贯《仲淹集》〈李维桢序〉
吕楠《泾野集》〈李桢序〉
温纯《恭毅集》〈文翔凤序〉
李经纶《南丰集》〈侯峒曾序〉
乔宇《庄简集》〈王世贞序〉
夏良胜《东洲初》槁〈邹守益序〉
王维桢《存笥稿》〈黄升序〉
钟惺《隐秀轩集》〈沈春泽序〉
《金声文集》〈熊开元序〉
经籍典第四百七十六卷
集部汇考七
《宋金安节给事集》
卷按:周必大序:某幼学之年,巳闻黟歙金公彦亨,为名御史,论击权强,无所避。绍兴戊午春,以母忧,去朝服,阕秦丞相,抑而弗用,凡二十年。当己卯岁,高宗以宗正少卿召还,历礼部侍郎给事。中壬午六月,寿皇初即位,眷待良厚。是秋,某以起居郎兼中书舍人同在,后省见公,直谅多闻,年高而德邵,每与从官叹,其不及吏部徐侍郎度,因为某言政和、宣和后生少读史。一日,沈状元晦以博学至京师,东南士子翕然宗之,来者满门,闻举古事,莫不竦听,惟公在下坐数摇其首,乡人问故,则云:某事非也。退而考按,信然。盖公于史传皆能默记,叩之往往成诵,迄今不以史书自随,其学问可知矣。此某闻而知之者也。若夫事上不欺,闻义则徙,某所亲见。又有可纪者,宜表而出之。九月己,未兼西掖之二日,有旨婉容翟氏进封,本位官吏并合推恩,内碍正法,人特与转行,即寿成皇太后也。时给舍例,同衔缴进,某密语公:妃嫔位非中宫,即医流皆碍,正法前德,寿推江上,扈从赏,今上覃恩并不转行,止令回授,似当论奏。公叹曰:君言是也。近夏贤妃位推恩某实未晓已书牍行下今恐相戾君自缴奏可也。某曰:若尔,尚可商量。庚申讲筵,公与某皆以职事先后留身。初不知公奏何事,某侍班廷下望见公再拜殿上,公退而某升甫,至榻前,上迎劳云:朕初止谓卿能文,适金安节说卿欲论婉容位转行碍正,法事不谓,卿刚方如此,可便进文字来。方悟公自引前事,以为失也。章既上,御批十三字,云:依奏夏妃位。官吏亦依条回授,后三十四年,公之孙承直郎,铸钱司检踏官,篪持公文槁二卷,求予一言,因题其后,非独著公盛德,补家传之阙,亦以彰寿皇从谏如转圜。他日史氏或有考焉,至于文辞典雅,如其为人识者,自知何待赞也。庆元元年九月日,具位臣周某谨书。
孙觌《鸿庆集》 卷
按:周必大序:大凡文人才士,少之时屈首受书,未能多阅天下之义理;壮则从事四方,志有所分;及其老也,血气既衰,聪明随之,虽有著述,鲜克名家。此古今
之通患也。其或轶群迈往,赋才独异,而复天假之年,磨淬锻鍊,重之以湖山之助,名章隽语,少而成,壮而盈,晚而愈精,有若户部尚书晋陵孙公,盖千万人中时一遇焉。公生于元丰辛酉,当大观政和间,士惟王氏三经义字说是习,而公博学笃志如韩退之,谓礼部所试,可无学而能者第进士,冠词科,笔势翩翩,高出流辈。将及知命,靖康俶扰为执法,为词臣,旋由琐闼历吏户长贰连守大邦,其章疏制诰表奏,往往如陆敬舆明辨骏发,每一篇出世,争传诵。绍兴而后,遭值口语,斥居象郡,久之归隐太湖上,舍蛮蜑而狎鸥鹭,去茅苇而友松菊。于是翻北堂万卷之钞,袖明光起草之手,默观物化,吟咏情性,烟波万顷,吐纳胸次,风云变态,日接于前。如是二纪,所得不可胜计,毋怪乎笔端之滚滚也。天门划开词章上达,论撰次对,玺书继下,年虽耋老,亲为谢表,至于宰执侍从台谏,则人致一启,各出新意,其用事属辞少壮所不逮。又后十载,当孝宗朝尝命编类,蔡京、王黼等事实上之史官,此与伏生年九十馀,诏太常往受尚书,何异是,岂可以他人老少常理论也哉?没既一世,其子兴国太守介宗以书谓某曰:先君文稿中,更兵烬存者无几,而闽蜀所刻,复杂翟忠惠之文,大惧不足传信。今定为四十二卷,其未备者,方裒次公其为我序之。忆乾道丁亥,遇公阳羡,公八十有七矣。论文之馀,语及前朝旧事,健论滔滔,如洪河东注,绪言纚纚如,聚茧缫丝屡,更仆不能休然,后知公非特文锋不可当,而老如赵充国犹善为兵也。兹幸挂名集,端因具列之。近岁吏部侍郎葛公立方作韵语,阳秋载,东坡自海南归,公方髫龄坡命对。衡门稚子璠玙器公应声云:翰茹仙人锦绣肠。坡叹曰:真璠玙也。以公早慧,固应有此。然东坡北归实靖国辛巳公,年己二十一,得非。元丰乙丑,自汴还,常公才五岁时乎?所记讹耳。乡人既户传,亦不得而略也。公讳觌,字仲益,常以龙图阁学士提举南京鸿庆宫,故自号鸿庆居士。云庆元五年十一月。
陈瓘《尊尧集》 卷
按:周必大序:陈忠肃公以元符庚辰入谏省,力论蔡京奸邪,弟卞妄引王安石日录,诋诬神庙。未几出守无为军。明年改元靖国,入为都司,上书责曾布并及
私史事,复出海陵。又明年,当崇宁壬午,贬徙廉州。此槁盖当时笔也。书成名曰《合蒲尊尧集》,继为《四明尊尧集》,其诋蔡氏愈力,不啻数万言。厥后果有靖康之乱,公可谓忠也已矣!可谓明也已矣!真迹在公婿前衡阳太守萧君懋德家,衡州之孙必得携以相示,因为记,其岁月仍录国史,本传使并藏之。庆元二年五月二十八日。
冯颀《自得集》 卷
按:周必大序:绍兴辛巳三月,予任秘书省正字被差充公试补试类试考较官。时仁和县丞冯颀子长来主管试院诸司,开院与之……〈阙〉疑伟岸而文自言系出
文懿,公意甚奇之。蜀人刘诏美侍郎负才择交,亦称之不容口。后二十馀年,君为朝散郎京西安抚司参议官,出所著书三卷,名曰《自得》,上论经旨十六事,中为史评二十二,下则诗话四十六,其推明圣贤之意,考订古今之说,往往出人意表。今诗匠杨廷秀待制,尝序君诗,谓清丽入江西,深长几唐人。则学问文章,从可知矣。年八十而终。庆元庚申春,其子从政郎有年自循州理掾奉母还严陵,过予话旧,感叹不已,书此以遗之。庆元庚申闰二月丁巳。
周必大《益公题跋》十二卷
按:明毛晋跋:诸家题跋,多载法书、名画或评诗文得失,或辨碑铭异同,间及山水幽胜处,未有胪列御批扎子者。周益公乃开卷纷纷,无怪乎后村病其洗涤
词科习气不尽也。集中凡称述欧阳文忠公者,居十之三,并公子仲纯叔弼亦推重不已,先辈谓庐陵以文章续韩昌黎正统,盖以文忠与益公衣钵单传,又皆庐陵人尔。海隅毛晋识。
陈傅良《止斋题跋》二卷
按:明毛晋跋:嘉邸生辰献诗者盈庭,独陈傅良与黄裳寓意警诲,不失虞周颂体,上特嘉赏,各手书一本以赠。及登极之日,擢裳为礼部尚书,傅良为中书舍
人,可谓恩宠极矣。故其《题跋》卷首屡载被遇事,但以能辨豹鼠不失蟛蜞自誇小学之博,得毋贻笑于韩昌黎耶?至若师友之渊源,叶水心墓志中可谓述之详矣。
余良弼《岩起集》 卷
按:朱熹跋:熹少时犹颇及见前辈,而闻其馀论,睹其立心处己,则以刚介质直为贤;当官立事,则以强毅果断为得;至为文,则又务为明白磊落,指切事情,而
无含胡脔卷睢盱侧媚之态。使读之者不过一,再即晓然知其为论某事出其策而彼此无疑也。近年以来,风俗一变,上自朝廷搢绅,下及闾卷韦布,相与传习一种议论制行,立言专以酝藉袭藏圆熟软美为尚,使与之居者,穷年而莫测其中之所怀;听其言者,终日而不知其意之所向。回视四五十年之前,风声气俗,盖不啻昼夜之相反,是孰使之然哉?观于龙山余公之文者,亦可以慨然而有感矣!余公,讳良弼,字岩起,自为诸生,即以文鸣于场屋,以乡举类试外台。熹之先君子与故。直秘阁吴公公路得其文而异之,以为真有可用之实,取而寘之前列,旋入幕府。积以画策,平贼有功,出入中外,遂分帅阃,皆有声烈。平生为文甚多,亡逸之馀,所存止此,然皆摭实应用之作,不为空言。没后二十八年,其季子大用尉建阳出以相视,熹以先世之契,又尝获以小吏事公于温陵,辱奖进而收教焉。衰暮零落,乃复得斯文而读之,其所感于今昔之变,又当如何也哉!孔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已夫!熹于余公之文亦云:因太息而书,其后大用,廉介不苟,遇事敢前,盖有公之风烈云。绍熙癸丑十二月庚申,朝散郎秘阁修撰主管南京鸿庆宫朱熹书。
《朱文公大全集》
一百卷按:臧眉锡序:愚闻之紫阳曰:道在天下未尝亡,其托于人者,或绝或续,故行于世者,有明有晦。至哉言乎!是言道者,莫难于绝且晦之时,至绝而得续,晦而得明。其为言也,甚恐愚则以为不然,当绝而初续,晦而得明,非有一人焉?为之集其成,使续者之不绝明者,之不晦其弃绝与晦也。无几自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以来,至于孟子,厥后不得其传。然道虽无传,而道之行于世者,未尝绝也。不独江都见之三策,昌黎见之五品,即诸子百家,何一非道之所在?使谓道有竟,则天地亦有竟乎。无如繁则邻于训诂,卑则流于功利,其穷年累月,汗牛充栋之所作,非畸则诡,非迂则诞,盖托于人者无以续,则其行于世也,不能明求其全体大用,无一字背谬于圣人者,舍紫阳奚属哉?周子之无极,得紫阳而微言著,明道之仁,伊川之敬,横渠之礼,尧夫之数,得紫阳而大。旨出其大者,既得力学庸论孟及易诗礼诸经,其事业则见于纲目,至其切近,而有用则见于小学。《近思录》诸编,既已家弦户诵,如日月在天,江河在地,而究其毕生著作之所在,则《全书》一编,又不可不读也。当其处不得为之地,际万不可有为之时,而其所自陈,所诫勉,惟知有尧舜其君,三代其民,忧勤惕厉,死而后已。千载而下,读其书,考其行事,其心即子舆氏之心,其所言即子舆氏不得已之言也。眉锡于甲子入楚过岳麓,于乙丑至武夷谒紫阳书院。院且废,白于大中丞,公谋更新之。夏五登鼓山客鸟石峰,凭吊遗踪,为石碣,为扁额,凡其游屐之所迷,旷世而相感,其在斯乎!其在斯乎!因泛棹建阳,访求遗书,得其全帙,归而谋于平江,息关蔡于校售以行于世,眉锡不敏,切附数言于后。先生一生,大概先儒若勉斋,若北溪,若鹤山已详述之。余小子何容赘一辞?第思道统绝,续之所关人心安危之所系,陷溺既久,廓清匪易惂淫日,甚砥柱为难。今读《全书》,凡家国天下之事,与饮食起居之节,无显无微,无精无粗,无钜无细,无本无末,靡不见诸躬行。发之议论,谆谆恳恳,随处感触,不骛于诡异,不入于迂阔推之则参赞之极功,约之即愚夫妇之所可,与知将见似续之有人,而道之得明于天下也。或曰:子刻《全书》,知尊紫阳矣。尊紫阳则辟象山,辟象山又当斥姚江。答曰:孟子加杨墨无父无君之罪,以其非孔氏之门,而创为异说以惑众,其流弊足以坏人心。若姚江非仲尼之徒乎?即其抗刘瑾、定宸濠二大事,而事功节义,无愧于圣贤。予知尊紫阳已矣,又何以斥姚江为也!偶序全书,而附之于此。
朱熹《文公题跋》三卷按:明毛晋跋:先生为绝学梯航,斯文菽粟,即童蒙皆能道之故,先哲尚论者,辄作道巍德尊等语,至若癖耽山水跌宕,诗文一往情深,几为理学所掩,惟寿昌
吴氏一赞颇具只眼,赞云先生每观一水一石一草一木,稍清阴处,竟日目不瞬,饮酒不过两三行,又移一处,大醉则趺坐,高拱经史子集之馀,虽记录杂说,举辄成诵,微醺则吟哦古文,气调清壮。某所闻见,则先生每爱读屈原《离骚》,孔明《出师表》,陶渊明《归去来辞》,并杜子美数诗而已,余今独梓其题跋若干卷,亦即与寿昌同欣赏云。海隅毛晋识。
杨万里《锦江》槁 卷
按:文天祥序:诚斋当淳熙之季,以少蓬出守,距今七十有七年矣。某他日尝读道院集,见所品题甚多,及来此,则先生一字之迹无复存者,惟亭阁尚留其名,
而屋亦化为乌有矣。有则嵚废坠,亦未知其为当时屋否也。一日得先生《锦江尺牍》一帙,大率半楷而为。先生手笔者,四其三盖在郡时作,其一作于还朝以后,而附诸帙尾者,典刑远矣。于此尚庶几见之。呜呼!庚申一变,瑞之文物煨烬十九,修复以来,得十年间残编断简,不啻足矣。而况出于七十年之前者乎?且方其文物俱备之时,此帙非郡之所得有,收拾散亡之馀,乃能有前日之所未尝有,斯不谓之益奇矣哉!既勒诸石书以识之。
《师伯浑文集》卷
按:陆游序:乾道癸巳,予自成都适犍为,识隐士师伯浑于眉山,一见知其天下伟人。予既行,伯浑饯予于青衣江上,酒酣浩歌,声摇江上,水鸟皆惊起。伯浑饮
至斗许,予素不善饮,亦不觉大醉,夜且半舟始发去。至平羌酒解,得大轴于舟中,则伯浑醉书。纸穷墨燥,如春龙奋蛰,奇鬼搏人,何其壮也。后四年,伯浑得疾不起,子怀祖集伯浑文章,移书走八千里,乞予为序。呜呼!伯浑自少时名震秦蜀,东被吴楚,一时高流皆尊慕之,愿与交方。宣抚使临边,图复中原,制置使并护梁益,兵民皆巨,公大人闻伯浑名将闻于朝,而卒为忌者所沮。夫伯浑既决不肯仕,即无沮者,不过有司。岁时奉粟帛牛酒劳问极,则如孔旼、徐复辈散人,号书其事于史而已。伯浑何失得而忌已如此?乡使伯浑出而事君,为卿为公,则忌者当益众。排击沮挠,当不遗力,徒比景输、左校殆未可知,安得如在眉山,躬耕妇织,放意山水,优游以终天年耶?则伯浑不遇未见可憾。或曰:伯浑之才气,空海内无与比,其文章英发钜丽,歌之清庙,刻之彝器,然后为称。今一不得施设,而为山巅水涯娱忧抒悲之言,岂不可憾哉?予曰:是则有命,识者为时惜,不为伯浑叹也。
陆游《题跋》六卷
按:明毛晋跋:余于渭南县伯诸书已七跋矣,又复何言,但其咏《钗头凤》一事,孝义无兼挚,更有一种啼哭不敢之情溢于笔墨之外,故本记之。
按:放翁初娶唐氏闳之女也,伉俪相得,弗得于姑,出之未忍绝,为别馆往焉。姑知而掩之,遂绝。后改适同郡宗子士程,尝于春日出游,相遇禹迹寺南之沈氏园,放翁怅然赋一调,云:红酴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閒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令人不能读竟。
叶适《水心题跋》一卷
按:明毛晋序:叶忠定公为南渡后名家,著作甚富,其《论林栗》一书尤为先辈所推重。同时雷孝友谬以附韩𠈁冑,用兵劾之,遂致夺职,史臣所以为之叹息也。
其居水心村落十有三年,与农蓑圃笠共谈陇亩间事,自谓每得前辈旧闻,耳目鲜醒,何尝一日忘情经济耶?兹集所载秀伯张声之隐迹洎进故事义役数条无愧李肇国史补云。
陈耆卿《寿老集》 卷
按:叶适序:建安中,徐陈应刘争饰词藻,见称于时,识者谓《两京》馀泽,由七子尚存。自后文体变落,虽工愈下,虽丽益靡,古道不复,庶几遂数百年。元祐初,黄秦
晁张各擅毫墨,待价而显,许之者以为古人大全。赖数君复见,及夫纷纭于绍述,埋没于播迁异等不越,宏词高第,仅止科举,前代遗文,风流泯绝,又百有馀年矣。文之废兴,与治消长,亦岂细故哉?今陈君耆卿之作,驰骤群言,特立新意,险不流怪,巧不入浮,建安元祐恍焉再睹,盖未易以常情限也。若夫出奇叶颖何地无材,近宗欧曾远接秦汉,未脱模拟之习,徒为陵肆之资,所知不深,自好已,甚欲周,目前之用固难矣,又安能及远乎?君之为文,绵涉既多培蕴,亦厚幅制广,而密波游浩,而平错综应,会纬经,匀等膏,润枯笔之后,安徐窘步之末。若是,则荐之庙郊,而王度善藏之林薮,而幽愿惬矣!若又审其所从,不求强同贵,其所与毋为易,得趋舍一心之信,否臧百世之公,则何止于建安元祐之文也?君必勉之。
陈亮《龙川集》 卷
按:叶适序:余既为同甫序龙川文,而太守丘侯真长刻于州学,教授侯君敞推官赵君崇岩皆佐其役费,同甫虽以上一人赐第不及,至官而卒于是,二十年
矣。遗槁未辑愈久,将坠真长,不惟收恤旧故,存其家声,可以托生死,厉薄俗,至于趯然以其文字废兴任为己事,僚友一时志同义合,相与扶立,俊豪魁特之绪,使流风馀论,犹能表见于后人。盖知古太守职业者也。《同甫集》有《春秋属辞》三卷,放今世经义破题,乃昔人连珠急就之比,而寄意尤深远。又有《长短句》四卷,每一章就,辄自叹曰:平生经济之怀略已陈矣。余所谓微言多此类也。若其他文海涵泽,聚天霁风,止无狂浪暴流,而回漩起洑,荥映妙巧,极天下之奇险,固人所共知,不待余言也。
真德秀《西山题跋》三卷
按:明毛晋序:山谷评帖云:宋齐间翰墨之工,皆藉师友渊源,凡作文亦然。语云岷山之源,仅若瓮口桐柏之流,仅能泛觞卒之成江注海,其源远也。真文忠公
虑文词多变,欲学者识其源流,自幸与朱子同郡宗之若岷山桐柏。恨尔时权相立异学之名,力锢善类,慷慨上奏,真可谓底柱滟滪堆勇壮矣!其选文章正宗若干卷,以诗歌一门属刘后。村后村所取者,削其大半,如汉武帝《秋风辞》,因文中子悔心之萌,一语不肯编入,贻诮于赵仪可辈,然风教陵夷之日,亦政不可少此一派。故其题跋虽无坡谷风韵,余编入函中,却如三公衮衣象笏,拱立玉墀之上,其岩岩气象,可令寒乞小儒望之神𢥠。海隅毛晋识。
王鼎《炎午集》 卷
按:明都穆跋:右宋庐陵王先生《炎午集》九卷,弘治辛亥先生八世孙华尝刻之于木,后华之族弟懋复加参考正其讹,舛始为完书。南京礼部主事伟于先生
为九世从孙近得懋所遗本,其中表弟知……〈阙〉安州刘君见之,为刊刻以行。刘君以余进士同年,而礼部亦同年也,俾有以识之。予少尝阅《文丞相集》,得先生《生祭丞相文》,读之毛发竦动,以为先生忠义不在丞相下。今而得睹其文之全,岂非幸哉!惜夫先生生于宋室之衰,所抱负者,郁而不施,而止于一太学生也。虽然,言者心之声,士之识也。昔苏文忠公谓诸葛武侯《出师》二表与《伊训说命》相表里,盖不必博求武侯之文,而二表固足以尽之矣。先生文之祭文公者,传于天下,后世之人诵习其言,仰之若景星灵凤,则先生之文不在于多,而况有集如是哉!王氏叔侄之章显其先刘君之好贤,以成其志,皆所以为忠义劝也。
周伯起《江峰野夫集》二十卷
按:真德秀序:周君之文,诸公品题甚悉。然予之所以贵重君者,不在是也。盖自昔文人鲜顾检操,以柳河东之艺且贤,而甘心自附于叔文之党。元子始为御
史,号称劲挺晚节,故由敕使,以进青蝇集瓜之诮,羞辱无穷焉。周君尝官赤县,会中贵人以事至有司,挟权贵求必胜,君毅然弗之,顾卒明辨,曲直而后已。夫身在下僚,而能矫矫自立如此,使君与子厚微之,易地而处,其肯为二子之所为乎?予观江郎三峰,上插层汉,如伟人杰士盛服正色立于朝,奸谀为之夺气,意其所钟,必异如君,殆庶几者邪?惜其沈沦,选调所蕴卒不少施为,可叹耳。君评论古人多中理,独其辩灵均制行一节,顾有取于扬雄《反骚》之言,予所未谕。呜呼!安得起君九原而商榷乎?
魏了翁《鹤山题跋》七卷
按:明毛晋跋:华父有神童之称,十五岁著《韩愈论》,居然有作者风。时方讳言道学,独与真西山力为仔肩以接。濂伊一派士子负笈相从者,不远千里。筑室古
白鹤山下,御书鹤山书院四字赐之,其立朝风范被宁理,两朝殊尤之遇,史臣载之甚详。兹集题跋七卷,无论严君子小人之辨,衮钺凛然,即偶载一句一物,如𥟖莫《椰子酒》、《橄榄诗》之类,亦寓表廉训俭之怀,所谓稻粱之养正,药石之伐耶。菁华至味具足,华父散卓间在。我者皆古制,故在彼者弗为耳。海隅毛晋识。
《孙光庭甲》槁 卷
按:文天祥序:容庵孙先生早以文学自负,授徒里中,门下受业者,常数十。晚与世不偶,发其情性于诗。今其家集甲乙丙汇为三帙,当先生无恙时,乙官湖王
公介为序,丙今念斋陈公彬笔也,独甲篇首无所属,太史公将以自序云尔。不幸未就赍志以殁。后二十二年,先生之子演之孙应角出其本,命予序以补其遗。先生之为诗,纵横变化,千态万状,前二公模写极矣。后生小子于前辈门径不能窥也,独尝往来容庵,知先生所以为诗者,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天下之奇观莫具于山水,山水非有情者,莫之为而为何哉!传曰:山薮藏疾,江海纳污。则其所容者众也。先生之庵介于阛阓,敞二寻高为,楹不踰丈,求其领略江山,收拾风月,则亦无有乎尔。然先生读书,白首不辍,皇王帝霸之迹,圣经贤传之遗,下至百家九流,闾阎委巷,人情物理,纤悉委曲,先生旁搜远绍,盖朝斯夕斯焉。是百世之上,六合之外,无能出于寻丈之间也。以一室容一身,以一心容万象,所为容如此,此诗之所以为诗也。先生名光庭,字懋居,庐陵富川人,以诗书世家。今其子惟终放情哦讽,为诗门再世眷属,其孙懋于文学,方翘翘自厉,发矢于持满,流波于既溢,以卒先生为诗之志,诗之道其昌矣乎!予里人也,知先生为诗之故,与其所以积累继述,因发之,以补二序之未及云。
张彊《木鸡集》 卷
按:文天祥序:三百五篇,优柔而笃厚,选出焉,故极其平易,而极不易学。予尝读《诗》,以选求之,如曰:驾言陟崔嵬,我马何虺隤。我姑酌金罍,维以不永怀。如曰:自
子之东方,我首如飞蓬。岂无膏与沐,为谁作春容。诗非选也,而诗未尝不选,以此见选,实出于诗。特从魏而下,多作五言耳。故尝谓学选而以选为法,则选为吾祖宗。以诗求选,则吾视选为兄弟之国。予言之而莫予信也。一日,吉水张彊宗甫以《木鸡集》示予,何其酷似选也。从宗甫道予素,宗甫欣然,便有平视曹刘沈谢意思,三百五篇,家有其书,子归而求之,所谓吾道东矣。
萧焘夫《采若集》 卷
按:文天祥序:选诗以十九首为正体。晋宋间诗虽通曰选,而藻丽之习盖日以新。《陆士衡集》有拟十九首,是晋人已以十九首为不可及,十九首竟不知何人
作也。后江文通作三十首,诗拟晋宋,诸公则十九首,邈乎其愈远矣。予友云屋萧君焘夫五年前善作李长吉体,后又学陶,自从予游,又学选,今则骎骎颜谢间风致,惟十九首悠远慷慨,一唱三叹,而有遗音,更数年,云屋进又未可量也。十九首上有风雅颂四诗俟。予山居既成,俯仰温故,又将与君细评之。
金朋说《碧岩集》二卷
按:程若庸序:在昔庆元初年𠈁,冑窃柄引用同类,摈斥正人,而于子朱子嫉忌无已,肆谗诬伪学攻之,籍其朋友门徒,以为逆党,罗网禁锢,大加贬窜,犹不足
以快其心,又下漕司凡荐举改官,令上状牍自陈非伪学之党,方得擢用。呜呼!斯时也,世道如澜,仕路如燬,莫不缩首蹇裳,狂奔走尽,气出脱于洪涛烈焰中,以为全身延年之计。虽朱子门墙之徒,背叛逃窜,更名他师,甘为犬彘,以图侥倖富贵者,比比而是。孰谓增光吾道,无愧朱门,有如希傅金先生者乎?是盖中流之砥柱,百鍊之精金,一代殊绝之人物也。金先生名朋说,字希傅,休宁之汪溪人。生禀英敏特达,读父迪功郎良能毛诗,羁冠鼓箧历游程直讲泰之吴邕州益恭之门,与邑俊朱权、程卓、许文蔚辈同学踔越,时称八达。寻领乡举,闻朱子讲学信州,奉父命往师之。晨夕侍侧,论辨义理,穷极精微。朱子尝称:希傅实吾乡博古君子,不当在弟子列,吾甚重也。先生登淳熙丁未王容榜进士,释褐授临安府教授。启迪有方,士类翕化,改除淮东宣抚司制干赞画大政,军民便安,迁鄱阳知县。劳徕抚字,听讼平徭,明经正学,课诸生文风,丕振江右。时朱子闻其恪守官箴,遗书言事,君当官之道,策励厥终,鄱阳政成,漕司课最。先生应荐上状,言幼习《诗经》,长从师朱熹,讲孔孟及程氏遗书,向无作伪。乃浩然解职言归。呜呼!先生当此,知有道义而何有乎利禄?知有名节而何有乎显荣?知有吾师而何有乎权臣?知有建安门人而何有乎淳熙进士?充其浩然之气,诚足穷宇宙而孤高,超万人而杰出是非,天下大丈夫哉!若庸蚤承父师之教,有志私淑朱学而未能,每闻先辈言朱门豪杰,窃景行于先生。先生从兄省,元冲之子若洙从游,有年间,请题先生之集。〈一作题先生之墓石〉若庸敬述先生任道之勇,以式当时而诏后世。若夫生卒世履,别有志可略也。其词曰:世目程子洛党,乃有尹先生愤然告母,遁世长往。世目朱子伪学,乃有金先生毅然免官,违世寂寞。呜呼!先生卫道宗盟,闽关洛水,永世式程。
按:范奕序:汪溪金子子方,讳若洙,少同予受业于程勿斋先生之门。子方旋掇科,历官黔阳少府,与当道不合,赋归林壑。予值暇日,谒于东园精舍,得阅其从
父希傅先生《碧岩诗集》一帙,三复玩之,平而易,澹而雅,婉而新,辞义之严,非特格律之工,一皆根乎心学之正,所发固如是也。尝观古诗三百,大半出田夫闺妇之口,以见国家风俗之美盛也。降及后世,王纲解而风雅变,忠义屈而道德衰。秦汉以下,君子小人迭为消长,国之存亡,实基乎此。其间惟有一二豪杰,如楚屈灵均、晋陶彭泽、唐杜少陵者,皆以诗鸣拟古之。格律不同,其忧愤冲澹,忠忾道义之心则一。鸟可以流连放旷者比哉。我宋三百年来,治教之美,迥出汉唐道学之真,上承孔孟,庶几乎成周之世矣。熙丰之变,祸流缙绅,南渡以后,风气日卑,小人窃柄,引进同类,摈斥道学,以为伪党,凡吾朱子门墙者,悉被禁锢。故道德忠义之士,接踵东南,跧伏岩谷,著述吟咏,不以穷达变其心。若希傅金先生,诚一代高伟人也。先生吾休汪溪人,尝学于朱夫子,以《诗经》举淳熙丁未进士,发轫教官,擢鄱阳令。伪学党起,挂冠东归,隐于碧岩山,日啸咏以终其身。其为诗也,吟风咏月,弄草题花,寻今吊古,在在有存神寓道之妙,时以陶彭泽拟之。予谓先生斯时也,世道如澜,仕路如燬,求宦达者患其不得擢迁,干仕禄者患其不得趋进,背叛师门,更名他学者有之,孰若先生在洪涛烈焰中不屈其道,弃官犹弃敝屣,诚中流一砥柱,吾道之光,后学之范也。今其侄子方氏又能抱节仗义,金氏家学非所自欤?予窃慕之,因僭序焉。时咸淳癸酉栎山范奕识。〈一作范宽字元奕〉
文天祥《文山集》二十卷
按:明罗洪先序:吉安旧刻《文山先生文集》,简帙庞杂,篇句脱误,岁久漫漶,几不可读。中丞德安何公迁来抚江右,既出素所养者布之,教令复表章列郡先哲,
以风厉士人。会郡守浦江张公元谕始至,即举属之。张公手自编缉,釐类剔讹,出羡帑选良梓,刻将半,致中丞之命于洪先俾序,所以校刻之意,尝观孟子论北宫黝孟施舍之养,勇而有感焉。彼其不挫,与无惧者,若诅盟而要结之终其身不可解也。夫此二子,凭气者也,犹有为之所者,以主于中矧,其进于是者耶?洪先于是反覆先生之事,取證其诗与书,因得其平生之详而论之。始先生弱冠及第,忧归四年,授京兆幕。而边遽起,董奄力主和议,首应诏数其罪,乞斩之,以安社稷,且自罢免。既拔洪州,复自罢。寻用故事,以馆职召进刑部郎,而董奄复用,又上疏求罢。自知瑞州转江西提刑为台臣论,罢后兼学士,为福建提刑。即又连论,罢如江西。已而权学士院,草制忤。贾似道嗾台臣劾之,罢其少监,及除湖南运判。又论罢之,遂引钱若水例致仕去。当是时年才三十七耳。当其甫入朝著,非有兵革艰大之委,而国事它属,又无台谏纠刺之权,其言与否,宜未有訾及者,乃不能一日稍待,何哉?人之遭蹉跌者,往往回顾而改步,三已不愠。古人难之,今罢而仕,仕而复罢,经历摧创,至于六七,志愈坚,气愈烈,曾一不以自悔,此其中必有为之所者矣。且自始进而遽早休,当盛年而甘退,处目为猖狂而不辞,置之危地而不改,彼非异人之情也。亦曰:为世道计,吾之心未能已也。与吾相持,而不使其直,遂者势也。吾屈势而违心耶?亦求以自尽耶?是故事宁无成,不敢隐忍以讳言;言宁不用,不能观望以全身;身宁终废,不欲玩愒以充位。其必为此,不为彼决绝审固。于死生之间,秋毫无所皇惑,是先生之平生也。今观其文辞,矫乎如云鸿之出风尘,汎乎如渚鸥之忘机械,凛乎如匣剑之蕴锋芒,至于陈告敷宣,肝胆毕露,旁引广喻,曲尽事情,则又沛乎如长江大河百折东下,莫有当其腾迅者。此岂一朝一夕之故偶得之者哉?及其洒泣入卫捐家饷军,流离颠顿,出万死一生,以图兴复,力既不支,犹以拘囚之馀,从容燕市,收三百年养士之功迹,愈久而声光不灭,使天下后世晓然。知有人臣之义,莫不以为处死之难,古今未若是烈者,不知其屡罢而不悔为之者,诚豫也。使幸而不值其变,则处死者,人必不闻,不幸而闻于人人,且叹其难矣。或拟之凭气而莫能原其所以为心,使先生平生所养,卒不暴白于天下后世,是尚可为知人论世矣乎?夫不幸非人所常值也,值其幸而能自尽,则亦何至于屡罢?夫惟求自尽而不免,屡罢则知决绝审固,于死生之间,盖有大不得已,而非先生所愿明矣。非所愿而必豫为之所逆,知其不免而未尝少动,古之知所养者盖如此。有世道之责者,其思有以豫待之哉。洪先幸生先生之乡,想慕其平生,设以身处而深有感于养气之说,因序集而并著之。呜呼!使人人皆知所养,不徒仰叹先生之难,将于世道,必重有赖,二公风厉之意,至是效矣。
《宋文鉴》一百五十卷按:周必大序:臣闻文之盛衰主乎气,辞之工拙存乎理。昔者帝王之世,人有所养,而教无异习,故其气之盛也如水载物,小大无不浮其;理之明也,如烛照物,
幽隐无不通。国家有一殊功异德卓绝之迹,则公卿大夫,下至于士民,皆能正列其义,韨饰而彰大之,载于书,咏于诗,略可考已。后世家异政,人殊俗,刚大之不充,而委靡之习胜道,德之不明而邪僻之说入,作之弗振也,索之易穷也,譬之荡舟于陆,终日驰驱,无以致远,抟土为像,丹青其外,而中奚取焉。此岂独学者之罪哉?上之教化,容有未至焉尔。时不否则不泰,道不晦则不显,天启艺祖,生知文武,取五代破碎之天下,而混一之崇雅黜浮,汲汲乎以垂世,立教为事,列圣相承,治出于一。援毫者知尊周孔,游谈者羞称杨墨,是以二百年间,英豪踵武,其大者固已羽翼六经藻饰治具,而小者犹足以吟咏情性,自名一家。盖建隆雍熙之间,其文伟,咸平景德之际,其文博,天圣明道之辞古,熙宁元祐之辞醇,虽体制互兴,源流间出,而气全理正其归则同。嗟乎!此非唐之文也,非汉之文也,不其盛哉!皇帝陛下天纵将圣,如夫子焕乎文章,如帝尧万几馀暇,犹玩意于众作。谓篇帙繁夥,难于遍览,思择有补治道者,表而出之,乃诏著作郎吕祖谦发三馆四库之所藏,裒缙绅故家之所录,断自中兴以前,汇次来上古赋诗骚,则欲主文而谲谏,典册诏诰,则欲温厚而有体,奏疏表章,取其谅直而忠爱者,箴铭赞颂,取其精悫而详明者,以至碑记论序书启杂著,大率事辞称者为先,事胜辞则次之,文质备者为先,质胜文则次之。复谓律赋经义国家取士之源,亦加采掇略,存一代之制,定为一百五十卷,规模先后,多本圣心。承诏于淳熙四年之仲冬,奏御于六年之正月,赐名曰《皇朝文鉴》,而命臣为之序。臣待罪翰墨,才识驽下,固无以推原作者阐绎隆指抑,尝窃读大雅之诗,而知祖宗所以化成天下者矣。棫朴官人也,旱麓受祖也,辞虽不同,而俱以遐不作。人为言,盖鱼跃于渊气使之也,追琢其章理贯之也,况夫云汉昭于上,岂弟施于下,济济多士,其有不观感而化者乎?是则祖宗启之,陛下继焉,乐文王之寿考,申太王王季之福禄,人才将至于不可胜用,岂止乎能文而已?臣虽不肖,尚当执笔以颂作成之效云。臣谨序。
元程文海《雪楼文集》四十五卷按:李好文序:声音与政通,文章与时高下,原其理则与气合,道与时合,要其归则亦泯然而无间,三代而下醇乎醇者也。汉犹近古,其文则雄伟浑厚,由其气
质未漓,故其发为声音者似之。魏晋以降,剥割分裂,作者庞乎不淳,岂风气乖而习弗善欤?至唐韩柳氏出,起弊扶弱,划垢易新,遂为后世作者之宗匠。宋盛于前,而靡于后。金则无以议为也。我国家以泰定,初混庞之气开辟宇宙,世祖皇帝合南北为一家。于斯之时,人物之生,譬犹春阳,始达生意奋发,甲者必拆,勾者必出,挺英扬蕤,骈荣竞秀,条达畅茂,滋息雨露,而收其实者也。公生于宋淳祐己酉,当代宪宗嗣服前之二岁,至至元丙子,江南始平。遂以侍子入见,寻命入翰林,年方壮也。自始志学至于有立,其所以储精蓄思,藏器待时,郁而未施者,固天所以遗圣明之世,膺作兴之运,以恢弘大业,黼黻太平者也。公之文悉本于仁义,辅之以六经,陈之以轨范,措之以事业,滔滔汨汨,如有源之水,流而不穷,曲折变化,合自然之度,愈出愈伟,诚可谓一代之作者矣。初世皇之在潜邸也,巳喜儒士,凡天下之鸿才硕德,靡不延访招至左右。爰洎即位,乃考文章,明制度,兴礼乐,为天下法,一时文士汇征并进,文采炳蔚,度越前代。如王文康公鹗,王文宗公磐,李文正公冶,太常徐公世,隆内翰徒单公履之俦,多前金遗逸,皆为我朝用。惟公南来际遇隆渥,逮事四朝,踰四十年,虽出入显要,而居侍从者有半。宦履之久,一人而已。故其谟谋献纳,输忠尽职,一寓诸文,古所谓立言而不朽者,公其有焉。今其存者内外制诰,及诸杂文若干篇,诗词若干首,总四十有五卷。中子秘书著作大本之所录也,于戏盛哉。公讳文海,字钜夫,避武宗御名,以字行,雪楼其号云。
按:明杨士奇跋:右元程文宪公钜夫自作《远斋记岁寒亭诗序》及《四雪诗》,吴文正公澄为文宪公作《晋锡堂记》,今文宪公之孙南云重书之,属志岁月,于后将
刻石以传。盖至元二十三年,文宪公自行御史台,奉诏求遗逸江南,明年以赵文敏公孟頫廿馀人入见,皆见奖用时。文正公虽至,不仕而去。文宪公时,拜集贤直学士,《远斋记》盖作于是岁。大德四年,拜江南湖北道肃政廉访使,居武昌。是冬作岁寒亭。七年,湖北代归居盰。明年,筑室于麻源第三谷。又明年,作晋锡堂。文正所为作记者也。文正蚤与公同游徽庵程先生之门,公尝题文正公所居曰草庐,盖相知最深云。元有天下将百年,东南士子以圣贤之学,浑厚正大之文,登清要践通显者,自文宪公始,其事业具载国史。而所荐引,如文正文敏而下,知名尤多。君子事上,莫大荐贤,文宪之功盛矣哉!南云公之五世孙历事三朝,今为吏部稽勋郎中,兼翰林侍书,日在天子左右,退而惓惓于先世,如此又有以观君子之泽矣。
元明善《学士文》槁 卷
按:吴澄序:儒者以文章为小技,然而岂易能哉!能之不易,而或视以为易焉,昌黎韩子之所不取也。且其为不易,何耶?未可以一言尽也。非学非识,不足以厚
其本也。非才非气,不足以利其用也。四者有一之不备,文其能以纯备乎?或失则易,或失则艰,或失则浅,或失则晦,或失则狂,或失则萎,或失则俚,或失则靡,故曰不易能也。学士清河元复初自少负才气,盖其得于天者,异于人而又浸渍乎群经,蒐猎乎百家以资益其学,增广其识,类不与人人同。既而任于内外,应天下之务,接天下之人,其所资益增广者,又岂但纸上之陈言而已?故其文脱去时流畦径,而能进古,作者之道正矣而非易,奇矣而非艰,明而非浅,深而非晦,不狂亦不萎,不俚亦不靡也。登昌黎韩子之堂者,不于斯人而有望与?予之交也久,今由湖广参政,赴集贤学士之召,与予遇于江州,出示近槁三帙,所得有加于前,予非能文者,喜谈文者也。于斯时也,而有共谈之人,如之何而不喜也。虽然无迷其途,无绝其原,愿共服膺韩子之言,以终其身。
《刘应文文》槁 卷
按:虞集序:江西之境,其山奇秀而水清澈,委折汇注。至于南昌,则山益壮,水益大,故生人禀是气者,多能文章,而其为文,又能脱略其鄙朴之质,振作其委靡
之体,故言文者,未有先于江西。然习俗之弊,其上者常以怪诡险涩,断绝起顿,挥霍闪避为能事,以窃取庄子释氏绪馀,造语至不可解为绝妙。其次者汎取耳闻经史子传,下逮小说,无问类不类,剿剽近似而杂举之,以多为博,而蔓延草积,如醉梦人听之,终日不能了了。而下者乃突兀其首尾,轻重其情状若,俳优谐谑,立此应彼,以文为事。呜呼!此何为者哉!大扺其人于学无所闻,于德无所蓄,假以文,其寡陋而从之者,亦乐其易,能无怪其祸之至此,不可收拾也?呜呼!为文章者,未暇纵论古今天下也。即江西论之欧阳文忠公,王文公曾南丰,非其人乎,执笔之君子,亦尝取其书而读之,凡己之所为,合于此三君子否也。苟不合,则己之谬可知,已而曾不出此,何也?盖三君子之文非徒然也,非止发于天资而已也。其通今博古,养德制行,所从来者远矣。宜乎乐为寡陋,而为能者,不知思也。此三君子之文,犹不足以知之,况三君子之上,所当知者,尚远也。岂复知之乎?如此而欲以文自命,则亦惜乎秀气之秀者矣。悲夫!岂独学者之咎哉!岂独学者之咎哉!南昌刘君资深,少于余一岁,相好也,不远万里,以其子应文之文来教。观资深之意,深有望于其子矣。余观应文之笔端清而不险,健而不怒,其连中于有司,而分教一郡宜矣。信乎山水秀润之所钟者,诚有可望者也。然余阅之传,曰:观乎会通以行其典礼,非观乎会通,则固陋而已夫。正其所已能,而追其所未能,君子之道也。余侨居江西二十年矣,是亦江西之人,于江西得其清子矧,吾友之子,余安得不以继吾江西之三君子者?而望之应文,愿应文之,勉之也。
《安熙文集》卷
按:虞集序:《晦庵集》者,诗文凡若干篇,槁城安君敬仲之所作,其门人赵郡苏天爵之所辑录者也。既缮写,乃来告曰:昔容城刘静修先生得朱子之书于江南,
因以之愬乎周邵程张之传,以求达夫。《论语》、《大学》、《中庸》、《孟子》之说,古所谓闻而知之者,此其人欤?闻其风而慕者,敬仲也,与静修之居间数百里耳,然而未尝见焉,徒因其门人乌叔备承问其说以为学,则是敬仲之于静修,盖亦闻而知之者乎?愿序而传焉。嗟乎!知之为知之,有未易一概言者,圣贤之道大矣!世之豪杰,能因其才识之所至,而知其所及者,其人岂易得哉?昔者天下方一,朔南会同,缙绅先生固有得朱子之书,而尊信表章之者,今其言衣被四海,家藏而人道之,其功固不细矣。而静修之言曰:老氏者,以术欺世而自免者也。阴用其说者,莫不以一身之利害,而节量天下之休戚,其终必至于误国而害民。然而特立于万物之表,而不受其责焉,而自以孔孟之精义,程朱之名理自居,而人莫之夺之也,观其考察于异端,几微之辨,其精如此,则其下视一世之苟且污浊者,不啻蠛蠓之细,犬彘之秽,岂不信然。敬仲氏终身师慕之,则其所见何可量哉。然静修门人尝有与予同为国学官者,从问其师说,不予告也,退而求诸其书,见其告先圣文,曰:因蚤躁狂若,将有志中,实脆屈未立,已颓揆厥无成,实由贪懦。时驰意去,凛不自容,顾念初心恍焉如失。观乎此言,则静修道德之所至可见矣。噫!吾道之大,岂委靡不振,卤莽依托者所可窃假于斯哉!其必有振世之豪杰,而后可也。以予观于国朝混一之初,北方之学者,高明坚勇,孰有过于静修者哉?诚使天假之年,逊志以优入,不然使得亲炙,朱子以极其变化扩充之妙,则所以发挥斯文者,当不止是哉。又尝求敬仲于其书矣,其《告先圣文》曰:追忆旧闻,卒究前业,洒扫应对,谨行信言,馀力学文,穷理尽性,循循有序,发轫圣途,以存诸心,以行诸己,以及于物,以化于乡。然则敬仲得于朱子之端,绪平实切密,何可及哉?诚使得见静修廓之以高明,厉之以奋发,则刘氏之学不既昌大于时,已乎?惜乎?静修既不见朱子,而卒敬仲又不获亲于静修,二君子者,皆未中寿而卒,岂非天乎?予与敬仲年相若也,少则持未成之学,以出及粗闻用力之要,而气血向衰,凛然有不及之叹。视敬仲之蚤有誉于当世,宁无慨然者乎?若苏生之拳拳于其师之遗书,如此亦可见其取友之端矣。是皆予之所敬畏而感发者,故题以为序也。
苏天爵《元文类》 卷
按:王理序:庀文统事太史之职也。史官放失而文学
之士得以备其辞焉。古者自策书简牍下,及星历卜祝之事,属于太史,故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在焉。书与易皆是也。而春秋出焉,教于国都州里者,诗礼乐而已矣。观民风者,采诗谣以知俗,观礼乐以知政,亦集于太史。后之学者,考六艺之辞,发而为文章,是故文章称西汉,纪事宗左氏、司马、子长与世递变,其间必有名者出焉。国初学士大夫祖述金人江左馀风,车书大同,风气为一,至元大德之间,庠序兴,礼乐成,迄于延祐以来极盛矣。大凡国朝文类,合金人江左以考国初之作述,至元大德以观其成,大定延祐以来以彰其盛,斯著矣,网罗放失,采拾名家,最以载事为首,文章次之,华习又次之,表事称辞者,则读而知之者存焉。伯修于是亦勤矣哉!固忠厚之道也,文章之体备矣。因类物以知好尚本,敷丽以知情性,辞赋第一。备六体,兼百代,萃稡其言,乐章古今诗第二。本誓命䌷训诂申重其辞,以宪式天下万世,则之诏册制命第三。人臣告猷日月,献纳有奏有谏,有庆有谢,奏议表笺第四。物有体体以生义,以寓劝戒,褒述箴铭颂赞第五。圣贤之生,必有功德事业立于后世,法象之古今,圣哲碑第六。核诸实显诸华合斯二者,不诞不俚,记序第七。衷蕴之发,油然恢彻,其变不动者,鲜矣,书启第八。物触则感,感则思,思则郁,郁则不可遏,有裨于道,杂说题跋第九。有事有训有言有假有类不名一体,杂著第十。朝廷以造群士,先王以导学者,徵诸古策问第十一。尔雅其言,煜煜然归其辞,其事宣焉,诸杂文第十二。累其行事,不憖遗之意,其辞悫哀,辞谥议第十三。其为人也,没而不存矣,备述之始,终之行状第十四。其为人也,没而不存矣,忘其大者远者,将相大臣有彝鼎之铭,大夫士庶人及妇人女子亦得以没而不朽者,因其可褒而褒焉,以为戒劝焉,墓志碑碣表传第十五。总七十卷,出入名家,总若干人,是则史官之职也,天必有取于是也。夫自孔子删定六艺、书与春秋,守在儒者,自史官不世其业,而一代之载籍,往往散于人间,士之生有幸不幸,其学有传不传,日迁月化,简札湮没,是可叹也。伯修三为史氏,而官守格限,遂以私力为之。苏君天爵,伯修其字也。世为真定人,先世咸以儒名威如先生,尤邃历学,著《大明历》、《算法篇》以稽其缪失焉。郎中府君以材显,至伯修而益启之,伯修博学而文,于书无所不读,讨求国朝故实及近代逸事最详定,著《名臣事略》若干卷,《辽金纪年》若干卷,并为是书,非有补益于世道者不为也。自翰林脩撰,为南行台御史,今为监察御史,元统二年夏四月戊午,朔文林郎江南诸道行御史台监察御史南郑王理序。
明王鏊《文恪集》 卷
按:霍韬序:文之传三,人品一也,学力二也,才格三也。以人品者,人为世重者也;以学力者,学为世师者也;以才格者,文繇才奇者也。世之文繇才传者,吾见之
矣。合才与学者,吾未之见也。合才与学,盖有之矣。合人品与才与学,我殆未之见也。故曰:文之传也,人品也,学力也,才格也。三者具焉,上也;二具焉,次也;有一焉,又次也。守溪先生早年词气如风樯驾涛,如逸骥驰野,如银河注溟,如长虹横汉,如电走列阙,如驶飓之啸六合,可谓雄矣。晚年脱枝落英,尚淡崇质,大羹不和,大烹不割,元酒不曲,大音不弦,古钟石磬,俚耳不谐,盖雄而古者也。故曰:公文可传也。才格也,一也。先生早学于苏,晚学于韩,折衷于程朱,是故观《怒惧箴》知公于心学力矣,《观慈湖记》知公于异端辨矣,观《昭穆对观尊亲议》知公于天伦明矣,观《教太子》知公慎天下大本矣,观《讲学观亲政观边事议》知公康济之怀矣,观《历代官制》知公考古变通之识矣,观诸序记,观诸柬书,观诸碑铭,观诸诗歌,知公黜浮崇古之大略是可传矣。故曰:公之文可传也,学力也,二也。公于寿宁侯旧也,寿宁侯戚密椒宫,大臣无耻者趋焉。公自寿宁显后,不通姓氏,君子曰公之介也。武皇帝时,瑾权横赫,无耻者趋焉。公决去,人曰:去则忤瑾,或怒不测。公曰:吾不得吾职,则去,祸福奚虑焉。天下乃知有大臣之烈,故公之出也,瑞麟威凤之游也,公仕也,人曰:景星卿云之见也。公归也,人曰:雪冬松柏之秀也。公没也,人曰:夏鼎周彝之藏也。公也,无忝名臣也已。故曰:公文可传也,人品也,三也。又曰:才格也,学力也,人品也,胥赖以成者也,三善有一焉,犹可名世,况于公具焉?或曰:公在孔门,如何渭厓子?曰:公若及孔门,宜列游夏之间,性善之对,则式孟氏人心道心之论,则式程朱。
屠隆《栖真馆集》 卷按:邹迪光序:语曰:象以齿焚,孔雀以羽断。长卿放逐沦落,盖用才。贾谤云:长卿孝谨忠信,闻人善,喜著眉睫,轻财好施。予周人之急若己。困然内行,整整淳备,
鞠自下不以白眼轻睨人,性不喜酒,取沾唇而止,稍加便慄慄作寒,状乃世好。齮龁文士谓长卿故敖故嗜酒,酒后耳热,仰天歌,乌乌自快,傍若无人。此已大悖谬不然。至谓长卿狭邪游戏,入五侯之室,灭烛绝缨,簪遗珥堕,男女嬲而交错,竟用此罢,则冤甚哉!长卿虽蒙垢詈乎,而顾若弗之省,呼牛为牛,呼马为马,居恒治丈室,列灵宝元经,其中长跪颂读,恍若游于浮黎无始太清之天也者。间理篇什凡若干卷,名曰《栖真馆集》,而以问序不佞。不佞得而卒业之其文于檀弓,于汲冢于越绝,于两司马氏于左丘明,于扬于班,于贾于邹,枚于子骏,于安仁、文通,亡乎不诣,而以两司马、左氏、扬、班、邹、枚胜诗,于颜,于谢,于曹刘,于阴何,于长吉,于青莲,少陵,于卢骆王杨,于沈,于宋,于摩诘,于云卿,亦亡乎,不诣而以颜谢曹刘长吉青莲少陵氏,胜昔弇州之言,曰:李源风何源雅激昂,鼓壮喑呜,憯悽忽正,而奇正若岳,厉奇若海,飙则称北地,璧坐玑驰,文霞沦漪,绪飙摇曳,春华徐发,骤而如浅,复而弥深,则称信。阳长卿诗文七之为北地,而三之为信阳,洋洋乎,洒洒乎,天下之观止矣,亡以复加矣。乃若忳邑侘傺,牢骚顑颔,无聊之思,足使山魈夜哭,元猿昼啼,篇中概不一二见焉。若似乎可以怨而不怨焉者,人谓长卿以彼其才遭世牴牾,降志屈蠖,不平之窍,宜若天籁,而不一怼恚陫恻且也。黄冠野服,弃而人群而游方之外,将汨罗之投,长沙之吊非耶?夫士各有时耳。怀王嚄唶,靳尚、子兰、上官争宠害能,平为公族,故系心宗国。文帝即不,怀王绛灌东阳之属,即不上官子兰而贾生志在礼乐,兴复文教,窜身藩国,能不依依?今皇上天纵神圣,二三大臣脩皋夔稷契之业,云蒸蔚兴,哲士并奋,即无论楚直远出汉庭,臣主万万,而长卿独坎壈拓落,非人之为,伍宁时不幸直其身不幸耳。属在国则为贾傅,为屈大夫,属在身则为长卿。长卿之栖真,与屈之骚,贾之赋,宁有两也。且长卿所被毁者,敖耳。酒而狭邪耳。之数者,率文人墨士所恒有之,习一不足,为长卿病。而吾乃谓长卿轻财信义,乐闻人善,孝弟质行,则试探之,齮龁之口而许者十而八九矣。为古文词诗歌,赫然名世,并驾李何之辈,则试探之齮龁之口而许者十而皆是矣。大都士品有四,润色鸿业,勒功旂常,名悬日月,士之用也。立志不朽,履仁蹈义,士之真也。操觚艺苑,成一家言,藏之名山,等于金石,士之华也。韬精含元,呼吸沆瀣,问道崆峒之上,士之达也。长卿太上为德,虞卿著书而通于柱下史之逍遥,三者已备,即何论一夫?一与三孰,多假令长卿朱丹,其毂曳长裾冒华簪黄金食肉,富贵而亡,当于不朽盛事。彼蜀铜秦犬,玉树金谷,倏聚倏散,旋起旋落,久之澌灭,殆尽石火朝霞,又焉用彼为哉?嗟乎!象以齿焚,身焚而齿责;孔雀以羽断,体断而羽存。士以才斥,位斥而才名等天壤。长卿信又何憾矣!
《宗臣子相集》十五卷
按:樊献科序:予稽往籍,窃叹文人多不幸,岂独遇不幸哉?冒嫌触忌,命数复奇,则尤可叹也已。愬才自班马而下,无论王杨卢骆,即李杜韩柳,未可言遇也。嗟
乎!天分有限,人禀难齐,造化若厚薄于其间,弗忍论矣!予束发时,尝闻士大夫多称李何二氏作者。时得李何二集,读之则沾沾喜矣,窃谓李何寡俦也。逮入仕寓京邸,有谢处士者,与予游,间持宗子相所为诗文示予,予读之则大喜,窃谓子相好古。惜未睹子相所长也。予按:畿南时,有过客语予曰:子相狂士,不近人。予御其言,时犹未识子相,意子相不免以才蒙忌也。嘉靖三十六年秋,予奉命按闽,适子相以吏部郎迁闽藩参议。予与子相同行,部延邵间,延邵故多山寇,民困财匮,奸弊丛积,子相廉其状,辄语予以救济之术,予即条其事,以属子相,而子相干剔有绪,民乃帖然颂子相矣。予时心异子相,子相辄以闽中大事语予,予亦不自知其不能,而以闽事自试,子相实助我也。越岁,岛寇大至,客兵日扰,当事者既去,予乃从戈矛中密与子相议战守,而子相亦以身任其事,盖毅然伟丈夫矣。亡何寇退兵去,予遂与子相同试士秋闱,凡有论著,子相多援笔立就,及分帙夜读,而子相所得士尤称高等。既而子相秉文衡益,励躬范诸生,日饬诸生诵法圣贤,及称古豪杰所事事,而诸生咸悚然服颂吾师云。予观子相修雅,然意气多激昂,不能谐俗,独自信其心淡然忘毁誉也。邮吏尝告予,过客多持粱刺肥,独子相临郡县时,衣敝衣,步险阻,粝饭蔬食,惟携书数箧耳。有司馈之供具,勿受,即一楮,不妄受也。惟睹民疾苦,则语肫肫不能已已,复戚然叹,无弗动。协民愿者居,尝披简缀著,每吟哦四顾,萧然立风日下,出则整衣肃履,遇浊吏辄怒目去之然后已。嗟乎!邮吏能道子相之实,至此而子相之心独未见知于世。予与子相同事几三载,则知子相之心者,非予哉?予观世人负才多不羁,或政事非其所长,而子相之才识政行兼之,盖今之奇杰士,奚但李何俦也?予意天将厚子相,乃不幸子相没矣,时年三十有六耳。无论其所遇,乃其数止,此悲哉!悲哉!时诸生请祀子相,予从诸生言,乃移檄郡县,崇子相祀焉。既而子相门人辈裒子相所遗诗文,类次成集,不惟子相之才名足称千古,而慷慨特达之气,忠义廉正之操,又可概见。榇归之日,其尊君履庵公以予知子相最亲,遂驰使函书告予曰:臣儿不幸,又不幸无嗣,独幸有斯集在也,愿公一言以俾斯集不朽。顾予不文,又安能以其不文之言重子相哉?独念子相之秉心持行,予既从闽中独知之,而世人之不知子相者,将取證于予,言不独以其文章为足以传世也。若惟以文章知子相,则世之友子相者,咸能道之,斯又奚待于予言?
王世贞《弇州山人稿》 卷按:李维桢序:文章关乎世运,信哉!唐虞而降,夏忠商质,至周而文成。周后为秦,无几而汉兴,故其文去周也不远。汉之东都已逊西京,而更为三国六朝,为唐,
为五代,为宋,为元,风斯下矣!故其文去汉也弥远。则世运盛衰,渐积之使然也。高皇帝荡清宇宙,焕若一新,二百馀年,周官法度,蔑以加矣。若其不远于汉,并不远于周也。吾于王元美先生徵之,先生之为骚若赋也,不若周之有屈原、宋玉汉之有司马相如、扬雄乎?其为风雅、乐府、五言古诗也,不若汉之有韦、孟、元成、苏、李、枚乘、唐山夫人之属乎?其为左逸短长,为劄记内外篇,不若周之有荀卿、左丘明,汉之有淮南鸿烈、子云法言乎?其为策论封事也,不若汉之有董仲舒、贾谊、晁错、刘向乎?其为叙传表志也,不若汉之有司马迁乎?其为七言古,为五六七言近体绝句,为诗馀,为艺苑卮言,为宛委遗编,为弇州别集,囊括千古,析穷二氏,练解朝章,博综名物,令人耳目不暇应接,则奄有。唐宋以来作者之美,而周汉诸君子或缺焉。此非周汉诸君子才不逮,先生当其时,二氏之学未出,百家之体未备耳。先生能以周汉诸君子之才,精其学而穷其变,文章家所应有者,无一不有,搴华咀腴,臻极妙境,上下三千年,纵横一万里,宁有二乎?呜乎!成矣欲观,有明世运之隆,不必启金匮石室之藏,问海晏河清之瑞,诵先生集而知继三代有明,明有先生,非偶然也。先生家世为九卿八座,钜富而斥之供客,及置图史山园,殆尽衣表里恒,差池不一,以彼其才,陵厉一世,人人固甘之。而阳和熙熙,贮在颜间,嘉善矜不能奖掖提挈,不惜手足齿颊之劳,登第四,十馀年,位至尚书,然数起数踬,所历三朝诸政府,有相知者,有猜疑者,有阳浮慕者,有最亲昵者,卒无所染。壮年遭家祸,毒酷既艾,而师真人,闻大道,子弟多贤且才,其遘合皆甚奇,天地间人物事理,悉以先生口笔为衮钺,故忌才吠声之口,时妄加诋諆,而不能涅缁其纯素。先生于唐,好白乐天,于宋好苏子瞻。儒雅酝藉,风流标致,二公盖有合者,而文品则大径庭矣。余故以先生为周汉间人也,余故以先生而知明世运之隆,合周汉为一也。
唐寅《子畏集》 卷
按:袁宏道序:吴人有唐子畏者,才子也,以文名,亦不专以文名。余为吴令,虽不同时,是亦当写治生帖子者,余昔未治其人,而今治其文,大都子畏诗文,不足
以尽子畏,而可以见子畏。故余之评骘,亦不为子畏掩其短政,以子畏不专以诗文重也。子畏有知,其不以我为俗吏乎?公安袁宏道中郎父书。
按:王世贞序:唐六如先生寅字子畏,一字伯虎,吴县之吴趋里人。以诸生举乡试第一,当赴会试,而有所同载者,以贿主司得题,事株累罢为吏。谢弗就,先生
才高,少嗜声色,既坐废见,以为不复收,益放浪名教外,尝一赴宁王宸濠,聘度有反形,乃阳为清狂不慧以免,卒年五十四。先生之始为诗,奇丽自喜,晚节稍放格,谐俚俗冀托于风人之指,其合者犹能令人解颐。画品高甚,在五代北宋间,今像颇质而野顾,犹袭太学衣裾若重戴者,可悲也。王世贞元美父谨序。
袁宏道《中郎十集》十卷
按:姚士麟序:袁石公吏部既以笔味大鲜中人舌,本所称锦帆解脱,瓶花潇碧,诸集似于古今四部,鼎脔之馀,别得内家烹点,为一世韵人之所争嗜。然得其
嗜者,每虑其所嗜之穷,人莫不谓尚有俎上蒸豚,盘中荔枝在也。于是周九真太学以书癖募书遗编,响应从洪庆之北归诗橐得破《研斋集》,从郁伯承架上得《广陵桃源瓶史》诸刻,又蒐得《敝箧华嵩广庄觞政》及两狂言合为十种,遂乞庆之手,校倒囊授梓,以慰嗜者未见之思夫,曰:未见必有见所未见者,如能见石公之所以镌剔,心髓所以咳吐,游戏所以思人所不及,言人所不至,则于未见时,已具见理脱。曰:徒见峭爽明快之为石公,必将以当世结撰,陈陈相因,一切吐弃,是以嗜石公者,望人人石公而后可也。不知石公但可有一,使人人石公,则天下食指不必为石公动矣。又当知陈必自新,因有所授,纤秾醇澹各自安排,惟应于披陈拣新之间,手抽一卷,为常餐饱饫之哀,家梨𡵚山茶中泠水,以消送几案,庶几其不负石公,不负庆之九真矣乎?
袁宏道《锦帆集》 卷
按:江盈科序:锦帆泾者,吴王当日所载楼船箫鼓与其美人西施行乐歌舞之地也。下阅今千百年,霸业烟销,美人黄土,而锦帆之水宛然如旧。姑苏吴治实
踞其上,此水抱邑治如环。乙未之岁,余友中郎袁君来宰吴,殚力图民,朝夕拮据,憔悴之众赖以顿苏踰。明年,君以过劳成疾,上书乞归,凡七请乃得解政去。君性超悟深于名理,才敏妙娴于诗词赋第一行,作吏都成废阁间,或触景起兴,感事摅词,有所题咏撰著,越二年亦遂成帙。其行也,友人方于公稍稍裒次,付诸梓,问题于君,君自标曰《锦帆集》。盖不佞尝诣吴署谒君,君指此水骄余曰:是锦帆泾也。吴王霸业之馀,我乃得抚而有之,不亦快哉?而其实君鞅掌簿书,餐沐几废,劳与余等,余因叹曰:同一锦帆泾耳,当吴王之时,满船箫鼓,及吴令之身,两部鞭箠,吴王用之,红姝绿娥,左歌右弦。吴令御之疲民瘵黎,朝拊暮煦,昔何以乐,今何以苦。丈夫七尺相肖,胡所遭苦乐顿异乃尔?虽然人生有涯,苦乐有穷,惟山水为无尽,操有穷之具,游无尽之间,而能与之不朽者其,惟文章乎。君诗词暨杂著载在兹编者,大端机自己出思,从底抽摭景眼前,运精象外,取而读之,言言字字,无不欲飞,真令人手舞足蹈,而不觉者嗟。嗟后霸业而无尽者,此水乎?与此水而俱无尽者,兹集乎?夫君齿最少,异日名山之业,未可涯涘,乃锦帆独托兹集以传。倘亦吴王有知,乞灵中郎之笔,不靳西施为捧砚,而令掞藻见奇,有如是耶,余所莅治百花洲在其前,而予日沾沾,刑名间不能有所题咏撰著,俾此地托以传也。则百花洲之遭不逮,兹泾远甚,假使西施有灵,问江郎梦中之笔,安在不佞无词置对矣!桃源江盈科进之撰。
汪道昆《太函集》
一百二十卷按:道昆自序:人亦有言三代无文人,六经无文法。非无人也,言则人人文也;非无法也,文则言言法也。盖当夏后殷周之盛,斯道大行,迄于孔孟老庄,率以明圣而任述作,斯道大明美哉。洋洋乎文在兹矣!秦汉而下,则其人亡,晋宋而下,则其法亡,天有意乎?斯文世不相袭,藉令作法,自己则亦不废其人,穷则变,变则通,亡于法而法也。宋儒以道自任,志三代而身六经猥,云质有其文,贵其质而已矣。夫蒉桴土鼓不比于韶,如必任质,而后宜夔,其穷矣。即其人可知也。于法云何大明,揭日月以开天廓,然再造人文滋盛,无若弘正嘉隆。东越勃然而兴,秉良知以继绝学,直将旁皇三代,糟粕六经,则其师心非法即法,顾先王法言具在,殆有径庭北地以清庙,遗音一洗里耳。济南白雪,江左钧天,其一先登,其一高跱,其一张广乐集大成,三者皆人杰也。北地往矣,余幸从两君子游彼,其隶视百家,雄视千古,取法于左国、蒙庄、屈宋、苏李司马、曹刘、李杜,取材于先秦、两汉、建安、开元,于鳞谨严,元美闳博,高门相望,无沗大方之家。上追三代六经,令前贤皆避三舍。余少而好古,长受民事,莅戎行用,志既分卒,鲜专一之,效壮而游方之内,乃始有闻强而为方外游,乃始有觉要之闻则任耳,觉则撄心,什五而离,什五而合,幸而家食将成一家之言,命曰《太函》,釐为三卷,上之则道术之辨性命之原,中则经国之程,下则经世之业。比年善病,竟谢未遑。昔仲氏发副墨之藏徒暴,吾短文将焉用?宁讵不惭往,弇州四部槁成,则余序矣。元美相视莫逆,亟索余槁序之。自惟平生之言逝,将取衷古,始日暮涂远,虽夸父其如之何?乃今取法取材,犹之拾沈,天丧元美,谁其定吾文哉?于时二仲若诸生,则以其私裒益成籍,且谓弇山有盟言矣。不可自我而失诸侯,今之代兴,其惟云土,遂质成于旧史氏参之季孟之间,余将以未具辞,老奄奄至矣。行百里者半五十,余则非夫夫?夫不待河清颔之而已。新安汪道昆伯玉父序。
汪道会《小山楼稿》二十卷按:李维桢序:汪司马先生以文章命代,与弇州先生相伯仲,而其两仲弟仲淹、仲嘉称难兄难弟。云仲淹甫踰四十卒,惜乎!未见其止。仲嘉春秋七十。练习日
深,庀蓄日广,造诣日邃,所为《小山楼稿》若干卷,季子函朗搜葺成帙,以贫不能尽授梓,而谓余辱父知,久委之序。小山之说,仿自淮南,招致宾客八公大山小山之徒,所为词赋。其著书鸿烈中有《说山篇》,窍窕穿凿百事之壅遏通行,贯扃万物之窒塞,大指见要略。中高诱谓其义著,其文富,刘知几谓其博古通今,高似孙谓其文章无所不有。信然哉!今能言之士,莫不有集,所长独在诗,诗在近体,而古选缺如。至于文,鲜有兼能者,彼其闻见未闳,师承未正,而才识无以运之,即韩陵一片石堪语难以几矣。仲嘉于书,无所不窥,又得司马为型范,以警敏之才,超旷之识,倾沥液漱芳润,故其诗文备诸体,罗众美,步骤古法,不为凿空吊诡之谈,山川殊致,贵贱殊类,寂喧殊感,忧欢殊情,赋象班形,无或差互,而秀色天然,尽去彫饰。其诗与高岑王孟钱刘上下,其文与班马韩柳欧苏出入。其于司马岂溟涬然弟之哉?三子所许小山语,仲嘉何沗焉?夫淮南《招隐》首称桂树丛生山之幽,隐士称山人,自此始迩日山人游大人以成名,追趋逐嗜者,词多骪骳,而无骨。草野倨侮者,词多粗厉而猛起。孤陋寡闻者,词多俚猥而肤立。跌宕肆志者,词多涤滥而轻佻。往往为世诟病。仲嘉虽太学上舍应举不第,以逢掖终老,与山人同,而所吐属绝不堕彼蹊径,甚副小山之名,且也昔小山或与乱同道,而仲嘉皭然不移于俗,昔小山非出一人手而,仲嘉自操机杼成一家言。孰谓今人逊古人乎?余因楼颜而表章其集,本原其人,如此言取称情,不欲负知己也。南新李维桢拜手谨序。
汪道贯《仲淹集》十卷
按:李维桢序:大司寇王元美先生,左司马汪伯玉先生,弱冠同成进士,为文章司命,而皆有母弟。王则敬美,汪则仲淹,名亚其兄,人间金石竹帛之文,非两先
生莫快意,乞言者趾相错于新都。娄江閒而以两弟副之,两弟皆先兄没,两兄甚爱弟,若失左右手,惨惨不欢,相继没矣。两先生成进士之年,余始生以年,则父事之两先生尚有馀,以才则师事之余尚不足,而两先生忘年引为小友,其于两弟皆兄事之,而才则溟涬然弟之远矣。王先生尝以《敬美集》属余叙,叙成而先生不及见,而其子同伯以先生集属余叙。汪先生以其集属余叙,叙成而先生不及见。久之而仲淹之子象舆以其父集属余叙,余伧楚无能,为四君子役而独悲两公年位不逮。其兄在仲淹更穷,尝以兄任入太学,竟未拜一官,复病痿久之,卒不起生。平湖海之豪鲜所服下,酒酣耳热,即指斥尊贵不讳,而以通家游,二美甚欢。二美亟重之为诗,若文以赠高其评,目司马有从弟,仲嘉与仲淹齐名。新安人称二仲三吴,人称二王二汪,云司马文以法胜,不作唐宋后语。而仲淹意兴所会法不尽泥,司寇以才胜,上下千古无所不入,而仲淹冲远和畅,自名一家,敬美之文逊兄,其诗颉颃,而仲淹才情节奏,出入陶韦、王孟间,要而论之于司马,则萧介文酒之会,可比乌衣,何准第五之名,不减骠骑于司寇,则孔融之祢衡,阮籍之王戎,于敬美则杨敬之之项斯,吴武陵之杜牧之,是足不朽矣!忆!余与仲淹游,时象舆甫襁褓,娟娟可念。今为诸生有声而意念不忘其父遗集,即力不任授梓,犹勉为之余幸。而后死每开卷,读不任邻,笛人琴之感情生于文,固不得为绮语也。南新李维桢拜手谨序。
吕楠《泾野集》 卷
按:李桢序:有明正嘉间,理学倡关,中者盖曰吕仲木先生云。先生居泾水之阳,学者称泾野先生。先生学有本原,讲解既繁,著作且庶其枝叶流派发为文章,
内外南北充笥满籯,先生子畇收括,而门人魏守宣刊之,几五十年矣。乃孙刑部郎师颜托予选行,予令汉阳胡守笃卿遴校,予雠刊之序,曰:夫文者儒之英华也,苞自苍黄,衍斯洪纤,荡于曦润,裛诸冉娟,棣华见韡,鸾韵成锵,涣为风水贲之变化,举幽眇炳蔚之情状,透泄于启齿,运掌之子,而史皇独以刱名,暨自庖轩,通诸元会,泄于挂扐,阐之葩壁,索丘不能使之增,坑焚不能使之毁,石渠不能使之鬯,金匮不能使之秘,瞿昙不能使之禅,关尹不能使之元胥,折衷于九经七篇之章,而孔孟卓以道著,干于气辅,营于意匠,得之者只语而重千金,失之者累牍而不敌茎草。牛首蛇神之怪,钩心斗角之奇,卞璧隋珠之珍,扯电耀星之丽,山羞海错之富,戴縰垂缨之雄,董贾哆汉,韩柳修唐,竟归裁于濂洛关闽之鸿制,而世作儒宗,盖尝析千载,而论动以天,籁出以神奇,凡信舌奋笔于翰墨之场者,皆是文章。尝合千载而评束以真诠,握以道脉,必启钥通窍,于简帙之囿者,皆是文章。作述与时高下,道德匪世推移,轮辕骋自跌宕,品格闲之舆卫,此修词家之所难,抑检词者之匪易。夫文气生也,气沉则沉,气浮则浮,故掀揭之,管殊在浩养。文意运也,意端则端,意剞则剞,故操纵之,斤定在诚发。故祖之羲黄宗之孔孟伯仲程朱而不屑,絜于汉唐下之文人,鄙薄瞿老之邪谈,卫兹天地之正术,乃文说也二百馀年。我朝昌运,得与于斯道鸣者,独推河东馀干、高陵,而高陵应酬之文,其富如此,又可云此先生之唾馀,而不并内篇诸经说传也。尝自先生之文而论,外足于象,内足于意,文不灭质,声不浮律,格调不越,韩欧意气,上探孔孟,原夫淑质,自天嗜学,从性见道,群圣之经,褆身五彝之极,当衡门辩志,时识者藉为乔岳巨溟柱两仪育万汇大廷。仁孝之对,岂射平津侯筴尔尔云哉?献纳顾问,底见忠悃竖瑾,横恣雅重,欲援为助,迹绝往来,祸几不免,大礼一议侃,不依回时,好遭逮坎,壈赍志弗伸。造化之于先生,似有所爱似有所吝,亦似有所成浩然归止之请。而先生明道之心颇慰,雅不欲文,自见朴靖,端约闇然,内修而树,骏流鸿发,于持满既溢,天下文章,莫大乎是。哲人虽萎,旷世如新。今博士家膻悦荣名,骛争厚利,彼所为也者,既索然尽尔。乃决舍珠以自诧,岂惟靡惊独坐,即四筵且目摄手揄揶之矣!蕲以行道可乎哉?益以是见先生之文,以道鸣,以学著,匪直以其文也已矣!李桢谨序。
温纯《恭毅集》 卷
按:文翔凤序:繄自伊尹周公徂,而雅儒之学术,名卿之功业,不合而一人者,飒已三千年而遥。孟子、荀卿还,而胸中之日月,笔上之风雷,不合而一人者,亦已
三千年而遥。是岂阳九百六之阨,与抑乃大会洪运之未遭𨓏。愚奉二园先生,为道德文章功业之准,而事之。其蚤岁揭正宗于直养粲乎,涛晏而云歊,盖自其谏士以逮领言,官而三阨于政府,天下士犹恨其上获之弗颛。每遭谗里,辄著书二园之中。其一井园园,四堡而抇井,其荒凉之央,以待浇,然无可浇。其一遁园廑,有三椽茅以藉草,总不逮十亩之间。天下之闻二园之名者,将无以为御史大夫之所筑。其向来之两为司空太宰者,夫即不华或量,有水竹之萧萧,乃不若司马独乐之一坏一卉,具几无可关之,柴聊堵平芜之郊。余忆同天下之彦陟其门,读自省录,如廓大招,读雅约编如布法爻,岂翅拔汉帜,而倾宋巢,居然总六艺于一操,厥四十载天下安危之身信密。荩为独劳耶?功二锡圭之禹,道合文思之尧,则谏草数罂言,殿争以纳,奸衅边者献马,奈何长计发边臣冒功之积弊,沮巨珰赠典之滥叨,仗钺出镇,于越仰汉官,日门海表,晏若列堵。其敷陈之言,洵擎天夹日之孤,标八纲程台五目边覈建储,不时则议册立冠婚,三大礼之宜序而隆,万间一。个臣亦葵其縢金藏石之在朝,表仪神羊,鞭笞群魈,八遐耀其华,百辟戢其曹,诚濂关之欲试而无途,韩范之却尘而失豪者也。二园诗既半天台雁荡太末诸海峰,尝与元美酬和并探喉,无雌雄,五言古体廿五章,之道君亲间者,题纬三朝,次颂雅矣。近定周雅续特奉以为接武之前茅,厥传记,厥铭序,厥尺牍,厥讲学,文传道益尊,中闳吐乃超谬翘眸于曩昔,体独匹夫,斗杓即焦之,有端毅天下,皆称王。三原晚有玩易意见,然文词不概,见溪田勋,卿文闻箕国又皋比齿关中,四先生而素业寥寥。二园先生括道德功业文章,而身之西北之贞夫,望以直圣宗抗手驺孟之座,又王马两公所不敢雁手骖者。小子鼯技不堪贵虫篆莫之雕,怜才而收诸绛帷,方瓦砾以琛瑶,三十年而世未敢有忘。厥自南,衰德不见,独其道念耿耿不灭,则须弥之靡野火烧也,宝副墨至论,当大训赤刀,终期副其嘉言,以兹报投桃乎?公之少儿自知谙孝友大体,而以艺闻,接踵伯仲,表著公之德,公之功,世以昭,乂鐍公之言不胫而走八极也。匪仅以爵号夸,是以有岁寒可共应予,汝之谣矣。受业门下士文翔凤拜手序。
李经纶《南丰集》 卷
按:侯峒曾序:经失而后子,子失而后集,集沿而子刱,集汎而子精也。碑版书疏序记诸体,缀而成集,意则居于体例,而非有发明,言则淆于事迹,而非有学问,
得于理寡,工于文多,纵有文人,强半取办,酬应亦不暇,为工其没也。子若孙皆得刊其一编,称某公集,集益日繁,无之亦奚损实用哉?若以子称者,必其于心有所符,于道有窥觇,乃能勒成一家言,不论纯杂,皆非无见者所道。唐宋而降,虽有才人学士,乃皆不复以子称,其为子者,多虑其不传,托于古或为其书,并伪造其人,或因人以伪造其书,如《文中子》、《元经》、《程本子华子》之类。本朝诸公,则间为子,以附于集。中宋景濂龙门子刘青、田郁、离子李献《吉空同子化理》诸篇,何仲默《何子》十三篇,皆子也。皆为之以备集中之一体,鲜有竟以子名者,甚矣!子之难言也,有名集而不失子之意者,其力为加于集矣。盖集以称工,文不足;子以称立言有馀,以工文兼,立言不足,以立言兼,工文有馀,二者难易既殊,而立言之途,又各不一,有经术之言,有经济之言,有理道之言,有考据之言,六经可谓备之矣。自子书已专言、理、道,于三者有所不兼,况至后人,彼有所近,此有所远,彼有所攻,此有所不暇,虽名公硕儒,益少兼造其论者。唐宋而下,贾公彦、孔颖达啖助赵匡,孙明复胡安国、杨绘、程大昌、李琪诸人,言则经术;杜牧、李德裕、叶适、陈亮、林勋、何去非、郑介夫诸人,言则经济;李翱、韩愈、周程以下诸大儒,言则理道;杜佑、陈祥道、郑伯谦、林駉、马端、临郑樵、章俊卿诸人,言则考据。皆究其一之不暇,故不专著。其言虽昔贤之精专要亦并诣,难乎哉!故尝论吾党著书立说。能力于其专。则聚其全力于一途。讨之益精,裒辑之益富,如诸贤各有所表著,则不朽固不在多也。苟不能力于其专,则并取而赜陈之,杂有论述,虽不能如专家者之精且富,而亦各见大意,能言其短长,是亦一道也。南丰李大经先生可谓其集不失为子,而于立言诸家尤兼有其志者矣!先生所撰书甚富,有《三才要典》、《大学》、《稽中传》、《诗教考礼经类编》、《圣功纂要》、《形释新言》、《范数观通》、《太极拾遗》、《边情议》、《律书续议》等书,列之诸子,无其奥而差有其辩。视唐宋诸立言家,无其备而悉补其遗,卓然为近代之一儒,何憾哉!建武故多著,书家罗景鸣先生之文,思苦而锋密,惜其刻抉,半用于文章,于实学未有所发明。何椒丘、罗明德、邓潜谷三先生,有实学矣,然亦互有短长。叙论密实,椒丘之长也。读其经论及宋元史断,铺述多而议论少,故短于才,言理颖达。明德之长也,未免袭流于馀姚学之者,未得正诣,流弊益多,故短于学,博综该富。潜谷之长也,其论赞文多学李献吉,锻炼有馀,驰骋不足,犹未能折服众家,故短于识。李先生有椒丘之经术,而辨论加畅当。明德理学盛行时,而能痛辟其舛。经济与考据为潜谷之启路,而文尤浚发,足以达己,见虽其密,实其颖达,其该富或稍不如。然三者之弊,则亦去之矣。平情以衡未见多让,顾今海内,承学之家第,知有三先生,而李先生独不盛著,岂非无人以传之哉?予试建始见诸书,恨读之晚。檄县祀之于乡,尽搜其所著,以询于诸生。杨生思本遂记其事,今董其梓者,吴生兆饶生升,赵生师宾,姚生来震,皆能以表章前辈为志,多可贤者,故益乐序之。例先生集于子推先生,业于兼家衡先生,于同郡作者,三者列而其传,信非敢曰:能传先生者,即予也。先生名经纶,号寅清子,大经其字也。世宗朝,为诸生就乡试,见贡院前有桁杨,诸物意不乐,曰:贤者固宜有此哉。遂隐而著书提学。侯峒曾撰。
乔宇《庄简集》 卷
按:王世贞序:当宪孝朝,海内乂安,人主意不欲竞于武,缙绅先生争致其力于学,以报塞右,文至意而独长沙李太师石淙杨太保为之冠,太原乔庄简公故
尝受经,二先生门称高弟子,退而与北地李献吉,越人王伯安相琢磨为古文,辞甚著。自乔公为尚书吏部郎,佐其长持平铨衡,有大臣风业,不以文士少年目之矣。顾乔公之自喜为诗文愈益,甚其历卿寺,践常伯,出入两都八座,使事职业之暇,多游名山大川,以广其意。所至辄游,游辄搜奇剔幽,有记咏题,名之属,又旁究书艺,八法喜延说,后进不为贵倨,海内操觚之士,延颈而望下风,借标相重者,比比然。稍复疑乔公文士少实用云。而会宁事起,公以大司马赞留守之重,从容调兵食,约束吏士,大小受署,夺逆王胆于数百千里外。事甫定,天子以其倖,来公先几伐谋,抗死请钥大奸,惕息于肘腋之内,而不敢动。盖前是石淙公数立功西北,称名将,相伯安公缚宁濠策,勋第一封侯伯,而公复建社稷之业于留都,而后文士之用可知也。嘉靖初天子进公位少保为大冢宰虚,己以听公推毂耆旧,一时彬彬,朝宁间前后建白轩,举国是而其所持礼不能胜,新贵人稍不合,即奉身退,高卧于介山汾水之间。天下伟其去而望其复起,即向所称长沙石淙。伯安诸公视公于出处之际,蔑如也。公之为大司马,不佞大王父实佐之,而孙清简公任太宰相,过从驩甚。公有乡人林宗之鉴先君子甫髫而侍公进之膝曰:儿异日庶几余哉!则谓大王父曰:翁似不及也。先君子居恒,与不佞。及公未尝不津津言之也。其貌颀然而伟长,毅然而方温,然而亲人若伤。诗云:天降时雨,山川出云。公庶几类之哉!盖乔公殁三十五年,而今皇帝录旧德,加赠公少傅,易名予葬。又三年而不佞承乏晋臬,首访公家室,则公之血嗣绝久矣。纠其遗文,得十之一二,归而谋梓行之。会清简之孙世良者,时丞崇明闻而捐俸,共剞劂之役,集成,凡得诗赋四卷,奏议及杂文六卷。呜呼!即宪孝间士大夫习公文者,将谓公寡折冲之略,推逊介冑。迨后习公留都事者,毋乃谓公木强持重,少文无术,如绛侯博陆辈耶。兹集行,庶几有以窥公全矣。
夏良胜《东洲初稿》 卷按:邹守益序:嘉靖甲申,予与泾野吕仲木以议礼下狱。狱中有所倡和,东洲夏于中过而读之,因出。正德己卯,狱中诸作以相示,予读之,数日始毕卷,因题其
后归之曰:壮哉!吾于中许国之勇也,许国勇,故忧世,切视天下之事,若人家米盐薪水,罔不预定,而于圣躬之阙,若父母疾病,皇皇求汤药治之,虽受挞被,逐濒死而无悔。盖天性忠鲠,慨然思有为于时,而规模素定如此。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夫举天地之与我者,子全而归之,不以富贵贫贱威武有所摇撼,至死而不变,非天下之大勇,其孰能之于中古贲育也,其尚日孜孜焉。予虽孱弱,尚欲茧足龟手,以从君之后,君其何以恤我乎?
王维桢《存笥稿》三十八卷
按:黄升序:文章关乎气运,信然哉!夫以龙马呈象,无烦藻绘之奇,书契渐兴,炳若日星之耀。郁而始畅,有开必先,遽非世隆与?隆则文章系之乎。是故代际淳,
庞文绝修靡之态,时趋绮丽,辞乖古雅之遗。愬自西汉文为履端,史称其浑朴温厚炳焉,与三代同风尚矣。乃延历以来,纷糅波靡,炳蔚风云之状,雕绘月露之形,浅夫掇采。徒摭其英华,哲匠研真,必穷于肤泽,讵知衔华佩实,言简意该,无取雕琢,自成奇伟者,乎我明稽古右文,斯道大阐,譬日月之丽天,山河之焕绮,超乘而上烂乎域中。然犹拾俳谐之剩沈,咀波流之馀唾瑰。诡伤气缛绣掩骨,即使声诗摛翰,徒竞秀于片言,苟其错出兼长,尤难工于具体粤,惟北地崛起,日月重明,左辅代兴,山河益润,于时肃皇御宇,海内雍熙。先生簪笔龙池,视草凤阁,镕冶坟典,翔集雅谟,文非骚选、班扬不历,于思诗非曹刘李杜不注于目,由是只词传播,咸归迁史。齐衡一韵,甫出共羡,少陵让采,宁非志以定言,独钟间世者欤。先生郑人也,余代狩三秦,驻节华下,望龙门而太史之气犹新,履西溪而功曹之风俨在。然后知先生之文,浚发有自矣。夫先生志存用世,讵曰:立言,天假修龄何难?大受即其论要害于九,有谭疾苦于四方,较若借筹,明同观火,至夫南倭北敌,时切请缨,内警外讧,常怀按剑,遐想慷慨之气,再惟深远之谋,异日者倘改职授任,当与梓里汾阳,焜耀后先矣。又奚翅轶迁史之雄词,步功曹之雅韵已也。芳规既远,遗编犹存,雠校未精,流传更讹,元象南史先生甥也,接迹玉堂,醉心缃帙,穷蒐广询,虽断简必收,旁考互订,即一言务信,遂称完璧亡复,逸珠诚艺苑之苦心,左辅之功人也。披阅再四,实获我心,遂檄渭南王,令捐赀募工,付之剞劂。庶几正始,复还元风,再睹后之观者,景先哲而徵文献,不亦全盛之遗响乎哉!余识惭半豹窃窥一斑,聊弁数言,用纪岁月云尔。王令名九叙,肃宁人,起家进士,政惠而文故以兹役𢌿之。
钟惺《隐秀轩集》 卷
按:沈春泽序:伯敬先生既以视闽学政出裒,其新旧所撰著诗文若干卷,合而名之曰《隐秀轩集》。自先生之以诗若文名世也,海内无不知有隐秀轩者,而隐
秀轩之有集也。钟先生之所撰著,不止于集之中,亦不尽出于集之外也。钟先生既已自定其集,而手以授余曰:是亦可以传矣!夫不可传而求为可传者,世方不佞是藉焉。不佞何藉此也,故夫序之可以已也。钟先生既不欲世有序《隐秀轩集者》,世实亦无有能序《隐秀轩集》者,抑泽也支,离憔悴人也,于梓是集也。窃有志焉无名之名,不文之文,以糠秕为珠玉导可乎?盖自先生之以诗若文名世也,后进多有学,为钟先生语者,大江以南更甚。然而得其形貌,遗其神情,以寂寥言精鍊,以寡约言清远,以俚浅言冲澹,以生涩言新裁,篇章字句之间,每多重复,稍下一二助语,辄以号于人,曰:吾诗空灵已极。余以为空则有之,灵则未也。使嘉隆之作者,幸而裙襦获全,含珠无恙,而使今日之作者,不幸而刻画,眉目摩肖,冠带波流,风靡此倡彼和,有识者徵反唇于开,先创始者焉。则何不取《隐秀轩集》而读之也,其中片语只字,有不本之经,参之子辅之史集,根理道原性情者乎?有不畅之以气,琢之以辞,约之以格,无促弦,无窘幅,人情物理事在耳目之前,而想不穷天地之幻者乎?人累篇所不能了者,而一二语了之,人累语所不能摹者,而一二字能摹之。披文相质,真所称日新富有变化无方者也。故不听钧天之奏,不知击缶之为细响也。不视珠衣之彩,不知披褐之为粗陋也。唐齐己好慕韦苏州,效其语以贽一再,读辄弃去不省,览后乃徐出其,故草以进,大加赏识,曰:子奈何舍故吾而学我人之针芥相投,臭味相合,大扺在风神清浊,志气通塞,必不在章句声韵,间今世之为齐己者。政复不少,先生其何以待之。余之梓是集而序之也,非序先生之集,而序世之学为先生集者也。先生为人,落落穆穆,涉世自深,出世自远,意不可一世,而独屈节好余。即其好余也,其为落落穆穆如故也。如先生者,微独其诗若文,即其人亦真为空灵者也。昔有人精持内典,常以手指画空中,书写文字,人去而经书处自然严净,雨不能湿。嘻!斯可为空灵之极矣!知此义者,乃可以序《隐秀轩集》也哉。
《金声文集》卷
按:熊开元序:太上有德,渊默尸居而业莫大焉,文章莫大焉。其三五以往,不可考之盛欤。德稍惭于圣人,而蒙犯讥讨,手拔元元,登之寿极少。其德不得少,其
功则汤武伊周之事也。次也惟孔与老德,足以符千圣,而功不著于当时,乃以言显,犹之太上焉。孔之有若老之关尹喜之流,则德与功不概见,而论不诡于圣人耳。目前不得有其人,决不可无其说。此言语之科也,又其次也。今啬夫膴人弄尺,椠若丸收,浅目者一日之直,辄自喻适志,而逐臭之夫,以利易义,则又互相则效,直以其一日为千秋,敝天下人,头目髓脑,尽销于尺幅,而莫之知悔。未有如文字一途,没溺人之甚者矣!吾友子骏氏,德不至圣人,而是其器功未侔豪杰,而有其心筹一事,必详其利病,原要其终始,可以垂万世无弊而后著为。论述位置一人,必明其所以然,逆其所未至,可以等百王莫违,而后见诸褒讥。故儒生小子,匹夫匹妇,读其书闻其说,莫不歌且哭,如穷得怙暗得光,上至九五之尊,开陈咫尺,亦穆然为改容,怛然为雪涕。所最忌嫉不相容,惟是食人之食,不事人之事,不忧人之忧者,去之惟恐不远,杀之惟恐不速。盖至尊与至众,各有其愿治之衷。急于燎溺,故其应如响彼。食人之食者,厚身谋而忘国恤,既不喜人,一言国事又甚虞。夫言国事者,或发其身谋败涂地也,兰虽芳,肯容其当户耶?盖黄虞而上,大淳未散,教民耕稼者,并是圣人,故人食不言之利。商周以还,人心雕丧,民祸重而福轻徼,智计才勇者𢌿之小康已溢望,虽有圣贤间出,恒上下不相遭,安所得圣人为之?君复为之相,如禹、皋陶、夔龙、稷契一堂盛事乎。然则子骏之言,不独当世不能用,即后世亦莫有能用之者矣!夫言至身前后,俱不用世俗所谓,不祥莫大此矣!奚取于授之梓,为木灾,幸千百年后千万人中有一人焉。对之歌且哭,或改容而雪涕,则皇天赖以不坠,人心赖以不死,如孔老诸圣贤,言满天下,几曾有见诸施行者,而户诵家弦,实未尝少辍。譬诸水高厚广野,虽不睹其一舟万斛一泻千里之能,而卉木以此滋生,谷菜以此成熟,德在不可思,功在不可见,万世莫诬也。吾子骏之言亦若是,则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