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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
第三百八十八卷目录
唐书部总论
宋朱子全书〈唐总论〉
朱子大全集〈读唐志〉
明杨慎丹铅总录〈二唐书〉
顾充历朝捷录〈唐总论上 唐总论下〉
何复汉文集〈新旧唐书异同说〉
唐书部艺文一
谢修史表 唐张说
授张昌宗麟台监制 李峤
授王方庆麟台监修国史制 前人
授沈传师左拾遗史馆修撰制 白居易
授韩愈比部郎中史馆修撰制 前人
授考功员外郎郑璘等修撰制 薛廷圭
授陆鼎史馆修撰制 常衮
授荀尚史馆修撰制 前人
在桂州与修史学士吴兢书 宋之问
为齐相公让修国史表 权德舆
答刘秀才论史书 韩愈
答皇甫湜书 李翱
与韩愈论史官书 柳宗元
谢监修相公启 罗衮
又 前人
谢诸知己启 前人
又 前人
与赵康靖第二书 宋欧阳修
与赵康靖第四书 前人
与王郎中第三书 前人
与朱职方书 前人
问王深甫五月一日会朝帖 前人
读裴寂传 前人
进新唐书表 曾公亮
唐论 曾巩
读柳子厚传 王安石
跋宋景文唐史槁 周必大
读唐书 张耒
书吐蕃传后 前人
书韩退之传后 前人
题邺侯家传后 苏颂
答张敬夫书 朱熹
书唐书宰相年表后 明傅占衡
新旧唐书得失论 陆闳
进唐书疏 叶向高
唐书部艺文二〈诗〉
读狄梁公传 唐张祜
读唐书 宋王安石
宋朱子全书〈唐总论〉
朱子大全集〈读唐志〉
明杨慎丹铅总录〈二唐书〉
顾充历朝捷录〈唐总论上 唐总论下〉
何复汉文集〈新旧唐书异同说〉
唐书部艺文一
谢修史表 唐张说
授张昌宗麟台监制 李峤
授王方庆麟台监修国史制 前人
授沈传师左拾遗史馆修撰制 白居易
授韩愈比部郎中史馆修撰制 前人
授考功员外郎郑璘等修撰制 薛廷圭
授陆鼎史馆修撰制 常衮
授荀尚史馆修撰制 前人
在桂州与修史学士吴兢书 宋之问
为齐相公让修国史表 权德舆
答刘秀才论史书 韩愈
答皇甫湜书 李翱
与韩愈论史官书 柳宗元
谢监修相公启 罗衮
又 前人
谢诸知己启 前人
又 前人
与赵康靖第二书 宋欧阳修
与赵康靖第四书 前人
与王郎中第三书 前人
与朱职方书 前人
问王深甫五月一日会朝帖 前人
读裴寂传 前人
进新唐书表 曾公亮
唐论 曾巩
读柳子厚传 王安石
跋宋景文唐史槁 周必大
读唐书 张耒
书吐蕃传后 前人
书韩退之传后 前人
题邺侯家传后 苏颂
答张敬夫书 朱熹
书唐书宰相年表后 明傅占衡
新旧唐书得失论 陆闳
进唐书疏 叶向高
唐书部艺文二〈诗〉
读狄梁公传 唐张祜
读唐书 宋王安石
经籍典第三百八十八卷
唐书部总论
《宋·朱子全书》《唐总论》
汉高私意分数少。唐太宗一切假仁借义以行其私。汉高祖取天下却正当,为他直截恁地做去,无许多委曲。唐初,隋大乱如此,高祖太宗因群盗之起,直截如此做去,只是诛独夫。为他心中打不过,又立恭帝,假援回护委曲如此,亦何必尔。所以不及汉之创业也。唐太宗以晋阳宫人侍高祖,是致其父于必死之地,便无君臣父子夫妇之义。汉高亦自粗疏。惟光武差细密,却曾读书来。太宗奏建成元吉,高祖云:明当鞫问,汝宜早参。及次早建成入朝,兄弟相遇,遂相杀。尉迟敬德著甲持刃见高祖。高祖在一处泛舟。程可久谓:既许明早理会,又却去泛舟,此处有阙文,或为隐讳。先生曰:此定是添入此一段,与前后无情理。太宗决不曾奏。既奏了,高祖见三儿要相杀,如何尚去泛舟。此定是加建成元吉之罪处。又谓太宗先奏了,不是前不说。
太宗杀建成元吉,比周公诛管蔡,如何比得。太宗无周公之心,只是顾身。然当时亦不合为官属所迫,兼太宗亦自心不稳。温公此处亦看不破,乃云待其先发而应之,亦只便是郑伯克段于鄢。须是有周公之心,则可。问:范太史云,是高祖处得不是。曰:今论太宗,且责太宗;论高祖,又自责高祖。不是只责高祖,太宗全无可责。又问:不知太宗当时要处得是,合如何。曰:为太宗孝友从来无了,却只要来此一事上使,亦如何使得。先生又曰:高祖不数日,军国事便付与太宗,亦只是不得已。唐世内禅者三。如肃宗分明不是。只如睿宗之于元宗,亦只为其诛韦氏有功了,事亦不得已耳。
又论太宗事,云:太宗功高,天下所系属,亦自无安顿处,只高祖不善处置了。又,建成乃欲立功盖之。如元宗诛韦氏有功,睿宗欲立宋王成器,宋王成器便理会得事,坚不受。
因及王魏事,问:论后世人,不当尽绳以古人礼法。毕竟高祖不当立建成。曰:建成既如此,王魏何故不见得。又何故不知太宗如此,便须莫事建成。亦只是望侥倖。问:二人如此机敏,何故不见得。曰:王魏亦只是直。
三代而下,以义为之,只有一个诸葛孔明。若魏郑公全只是利。李密起,有一道士说密即东都缚炀帝独夫,天下必应。扬谓:密不足道。汉唐之兴,皆是为利。须是有汤武之心始做得。太宗亦只是为利,亦做不得。先生曰:汉高祖见始皇出,谓:丈夫当如此耳。项羽谓:彼可取而代也。其利心一也。郭汾阳功名愈大而心愈小,意思好。易传及诸葛,次及郭汾阳。
问:胡氏管见断武后于高宗非有妇道。合称高祖太宗之命,数其九罪,废为庶人而赐之死。窃恐立其子而杀其母,未为稳否。曰:这般处便是难理会处。在唐室言之,则武后当杀;在中宗言之,乃其子也。宰相大臣今日杀其母,明日何以相见。问:南轩欲别立宗室,如何。曰:以后来言之,则中宗不了;以当时言之,则中宗未有可废之事。天下之心皆瞩望中宗,高宗又别无子,不立中宗,又恐失天下之望,此最是难处。不知孟子当此时作如何处。今生在数百年之后,只㨿史传所载,不见得当时事情,亦难如此断定。须身在当时,亲看那时节及事情如何。若人心在中宗,只得立中宗;若人心不在中宗,方别立宗室。是时承乾亦有子在。若率然妄举,失人心,做不行。又事多,看道理未须便将此样难处来阑断了。须要通其他,更有好理会处多。且看别处事事通透后,此样处亦易。
李白见永王璘反,便从臾之,文人之没头脑乃尔。后来流夜郎,是被人捉著罪过了,划地作诗自辩被迫胁。李白诗中说王说霸,当时人必谓其果有智略。不知其莽荡,立见疏脱。
史以陆宣公比贾谊。谊才高似宣公,宣公谙练多,学更纯粹。大抵汉去战国近,故人才多是不粹。
陆宣公奏议极好看。这人极会议论,事理委曲说尽,更无渗漏。虽至小底事,被他处置得亦无不尽。如后面所说二税之弊,极佳。人言陆宣公口说不出,只是写得出。今观奏议中多云今日早面奉圣旨云云,臣退而思之云云,疑或然也。问:陆宣公比诸葛武侯如何。曰:武侯气象较大,恐宣公不及。武侯当面便说得,如说孙权一段,虽辩士不及其细密处,不知比宣公如何。只是武侯也密。如桥梁道路,井灶圊溷,无不修缮,市无醉人,更是密。只是武侯密来得严,其气象刚大严毅。
说者谓阳城居谏职,与屠沽出没。果然,则岂能使其君听其言哉。若杨绾用,而大臣损音乐,减驺御,则人岂可不有以养素自重哉。
退之云:凡此蔡功,惟断乃成。今须要知他断得是与不是,古今煞有断而败者。如唐德宗非不断,却生出事来。要之,只是任私意。帝刚愎不明理,不纳人言。惟宪宗知蔡之不可不讨,知裴度之不可不任。若使他理自不明,胸中无所见,则何以知裴公之可任。若只就断字上看,而遗其左右前后,殊不济事。
或问:维州事,温公以德裕所言为利,僧孺所言为义,如何。曰:德裕所言虽以利害言,然意却全在为国;僧孺所言虽义,然义却全济其己私。且德裕既受其降矣,虽义有未安,也须别做置处。乃缚送悉怛谋,使之恣其杀戮,果何为也。
牛僧孺何缘去结得个杜牧之,后为渠作墓志。今通鉴所载维州等,有些事好底皆是。
问:闻之陈先生说,唐初好处,也是将三省推出在外。这却从魏晋时自有里面一项,唐初却尽属之外,要成一体。如唐经祸变后,便都有诸王出来克复,如肃宗事。及代宗后来,虽是郭子仪,也有个主出来。曰:三省在外,怕自隋时已如此,只唐时并属之宰相。诸王克复,代宗事,只是郭子仪,怕别无诸王。
唐官看他六典,将前代许多官一齐尽置得遍官,如何不冗。今只看汉初时官如何,到得元成间如何,又看东汉初如何,到东汉末时如何,到三国魏晋以后如何:只管添,只管杂。
唐六典载唐官制甚详。古礼自秦汉已失。北周宇文泰及韩绰有意复古,官制颇详尽。如租、庸、调、府兵之类,皆苏绰之制,唐遂因之。唐之东宫官甚详。某以前上封事,亦言欲复太子官属,如唐之旧。唐租、庸、调,大抵改新法度。是世界一齐更新之初,方做得。如汉衰魏代,只是汉旧物事。晋代魏,亦只用这个。以至六朝相代,亦是递相祖述,弊法亦变更不得。直到得元魏北齐后周居中原时,中原生灵死于兵寇几尽,所以宇文泰苏绰出来,便做得租、庸、调,故隋唐因之。
因论唐府兵之制,曰:永嘉诸公以为兵、农之分,反自唐府兵始,却是如此。盖府兵家出一人,以战以戍,并分番入卫,则此一人便不复为农矣。〈以上语类〉
《朱子大全集》《读唐志》
欧阳子曰:三代而上,治出于一,而礼乐达于天下。三代而下,治出于二,而礼乐为虚名。此古今不易之至论也。然彼知政事礼乐之不可不出于一,而未知道德文章之尤不可使出于二也。夫古之圣贤,其文可谓盛矣,然初岂有意学为如是之文哉?有是实于中,则必有是文于外。如天之有气则必有日月星辰之光耀地,有是形则必有山川草木之行列。圣贤之心,既有是精明纯粹之实,以旁薄充塞乎其内,则其著见于外者,亦必自然条理分明,光辉发越而不可掩盖。不必托于言语著于简册而后谓之文,但自一身接于万事,凡其语默动静人所可得而见者,无所适而非文也。姑举其最而言,则易之卦画诗之咏歌书之记言。《春秋》之述事,与夫礼之威仪乐之节奏皆已列为六经而垂万世。其文之盛,后世固莫能及。然其所以盛而不可及者,岂无所自来?而世亦莫之识也。故夫子之言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盖虽已决知,不得辞其责矣。然犹若逡巡顾望而不能无所疑也。至于推其所以兴衰,则又以为是皆出于天命之所为,而非人力之所及。此其体之甚重,夫岂世俗所谓文者所能当哉?孟轲氏没圣学失传天下之士,背本趋末,不求知道养德以充其内,而汲汲乎徒以文章为事业。然在战国之时,若申、商、孙、吴之术、苏、张、范、蔡之辨列禦寇,庄周、荀况之言,屈平之赋,以至秦汉之间韩非、李斯、陆生、贾傅、董相、史迁、刘向、班固,下至严安、徐乐之流,犹皆先有其实而后托之于言。唯其无本而不能一出于道。是以君子犹或羞之。及至宋玉、相如、王褒、扬雄之徒,则一以浮华为尚而无实之可言矣。雄之太元法言,盖亦长杨校猎之流而粗变其音节,初非实为明道讲学而作也。东京以降讫于隋唐,数百年间愈下愈衰,则其去道益远,而无实之文亦无足论。韩愈氏出,始觉其陋,慨然号于一世,欲去陈言,以追《诗》、《书》、《六艺》之作,而弊精神縻岁月,又有甚于前世诸人之所为者。然犹幸其略知不根无实之不足恃,因其源而适有会焉。于是原道诸篇始作,而其言曰: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其徒和之,亦曰未有不深于道而能文者,则亦庶几其贤矣。然今读其书,出于谄谀戏豫放浪而无实者自不为少。若夫所原之道,则徒能言其大体,而未见其有讨探服行之效。使其言之为文者,皆必由是以出也。故其论古人则又直以屈原、孟轲、马迁相如、扬雄为一等,而犹不及于董、贾。其论当世之弊,则但以词不己出而遂有神徂圣伏之叹。至于其徒之论,亦但以剽掠僭窃为文之病大振颓风。教人自为为韩之功,则其师生之间传受之际,盖未免裂道与文以为两物。而于其轻重缓急本末宾主之分,又未免于倒悬而逆置之也。自是以来,又复衰歇数十百年。而后欧阳子出其文之妙,盖已不愧于韩氏。而其曰治出于一云者,则自荀、扬以下皆不能及,而韩亦未有闻焉是,则疑若几于道矣。然考其终身之言与其行事之实,则恐其亦未免于韩氏之病也。抑又尝以其徒之说考之,则诵其言者既曰吾老将休付子斯文矣,而又必曰我所谓文必与道俱,其推尊之也,既曰今之韩愈矣,而又必引夫文不在兹者,以张其说。由前之说,则道之与文,吾不知其果为一耶?为二耶?由后之说,则文王、孔子之文吾又不知其与韩、欧之文果若是其班乎否也?呜呼!学之不讲,久矣。习俗之谬,其可胜言也哉?吾读《唐书》而有感,因书其说以订之。光明终不泯没,此古之君子所以未能以此而易彼也。与因并记其语,以补此篇之阙,以为有志之士必将有感于斯焉。
《丹铅总录》《二唐书》
五代刘煦所修。《唐书》因宋祁、欧阳修重修,《唐书》遂有新、旧《唐书》之名。《旧唐书》人罕见,故不知其优劣。近南园《张公𤁻录》中载其数处,以旧书證新书之谬,良快人意。余又观姚崇《十事要说》,此其大关键。而旧书所传问答具备首尾照映,千年之下犹如面语。新书所载则剪裁晦涩,事既往文又不通,良可慨也。欧为宋一代文人,而刘乃五代不以文名者,其所著顿殊科绝县如此。宋人徒欲誇当代以误后世,不知可尽误乎。今具载二书之文于左。
先天二年十月,皇帝讲武于骊山。时元崇为冯翊太守。车驾幸三百里,合朝亲遣。中官诏元崇赴行在。上方猎于渭滨,而元崇至,上曰:朕久不见卿,思有故问。卿可宰相行中行。元崇犹。后。上案辔久之,顾曰:卿何后?元崇曰:臣官疏职卑贱,不合参宰相行。上曰:可。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元崇不谢。上颇讶之。至顷,上命宰相坐,元崇乃跪,奏曰:臣三奉作弼之诏,未即谢者,臣以十事上献,有所不行,臣不敢奉诏。曰:卿悉数之,朕当量力而行,然定可否。元崇对曰:自垂拱以来,朝廷以刑法治天下。臣请政先仁义,可乎?上曰:朕深有望于卿也。又曰:圣朝自丧师青海,未有牵复之悔。臣请三数十年不求边功,可乎?上曰:可矣。又曰:先朝轻狎大臣,或亏君臣之礼。臣请陛下接之以礼,可乎?上曰:诚当然,有何不可?又曰:自武氏诸亲猥窃权要之地,继以韦庶人安乐太平用事,班序错杂。臣请国亲不任台省官,凡有斜封待阙等官,悉请停罢,可乎?上曰:是朕素志也。又曰:比来近密佞倖之徒昌,犯宪网者皆以宠免。臣请行朝典,可乎?上曰:朕切齿久矣。又曰:比因侯家戚里贡献求媚,近及公卿方镇亦为之。臣请除租庸赋税之外,尽杜塞之,可乎?上曰:愿行之。又曰:太宗造福先寺,中宗造圣善寺,上皇造金仙玉真观,皆费巨万,蠹生灵。凡诸寺宫观殿请止绝建造,可乎?上曰:朕重观之,即心不安,而况敢为之者哉?又曰:自燕钦融韦月将献真得罪,由是谏臣阻绝。臣请凡在官之士皆得触龙鳞犯忌讳,可乎?上曰:朕非惟容之亦能行之。又曰:太后临朝以来,喉舌之任或出于阉人之口。臣请中官不预公事,可乎?上曰:怀之久矣。又曰:吕氏产禄几危两京,马邓阎梁交乱东汉,万古寒心。国朝为患,臣请书诸史册,永为商鉴作万代师,可乎?上乃潸然,良久曰:此事可谓剖肌刻骨者。元崇再拜,曰:此陛下致仁政之初,是臣千载一遇之日,敢当辅弼之任,天下幸甚!又再拜,舞蹈称万岁者三。从官千万皆出涕。上曰:坐。卿于燕公下。燕公不敢坐。问之,说曰:元崇是先朝旧臣,合当首坐。元崇曰:张是紫薇宫使,臣外宰相,不合首坐。上曰:可。元崇遂居首坐。天下称贤相焉。〈右旧唐书文〉
帝曰:卿宜遂相。朕崇知帝大度,锐于治,乃先设事以坚帝意。即阳不谢,帝怪之。崇因跪奏:臣愿以十事闻陛下,度不可行,臣敢辞。帝曰:试为朕言之。崇曰:垂拱以来以峻法绳下,臣愿政先仁恕,可乎?朝廷覆师青海,未有牵复之悔,臣愿不倖边功,可乎?比来壬佞冒触宪网,得以宠自解,臣愿法行自近,可乎?后氏临朝,喉舌之任出阉人之口,臣愿宦竖不与政,可乎?戚里贡献以自媚于上,公卿方镇亦为之。臣愿租赋外一绝之,可乎?外戚贵主更相用事,班序荒杂,臣请戚属不任台省,可乎?先朝亵狎大臣,亏君臣之严,臣愿陛下接之以礼,可乎?燕钦融韦月将以忠被罪,自是诤臣沮。臣愿臣皆得批逆鳞犯忌讳,可乎?武后造福先寺,上皇造金仙玉真二观,费钜百万。臣愿绝道佛营造,可乎?汉以禄莽阎梁乱天下,国家为甚。臣愿推鉴戒为万代法,可乎?帝曰:朕能行之。崇乃顿首谢。翌日拜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右新唐书文〉
《明·顾充·历朝捷录》《唐总论上》
隋失其鹿,群雄蜂骇,分山裂河皆为战场。李渊以世民为子,提一旅之羸师,奋迹太原,便能正名仗义。分击二京以执子婴于咸阳,殪商辛于牧野。则义声之先路火烈烈而风发发。孰能膺之?乃淫污宫掖设诈罔众臣附突厥,以为掩耳偷铃之计。虽能进克长安,除隋苛禁而举动之,不中乎礼者多矣。君子谓唐室初政无足观者,盖以其诡正并用,驳而不懿也。然电击强妖锋无前对,围圻 墌而仁杲降,攻洛阳而世充缚,㨿武牢而建德俘,战并州而武周走,破山东而黑闼平,伐江陵而萧铣戮。奋夷险芟荒之略,收白旄黄钺之功,而六年之间化家为国,定宅九围,成功何速也。开国之初定律令,建学校,奠先师,擢直谏,制租庸调法录,隋氏子孙皆足以兴起,人心无愧于兴王之业,享国长久岂无自而然哉?太宗以不世出之,英主首建大谋,佐父削平海内,尺土寸基皆其功也。不为兄弟所容,不得已而有六月四日之事,即位所行如日方升,纤翳不作,谏官入阁,京官宿内,惟勤惟俭以铸群生。山东旱则行赈恤,关中饥则赦天下,畿内蝗则出宫女,而恤民至矣。置弘文之馆,躬释奠之礼,而文教振矣。录刺史之名,慎县令之选,申用人如器之谕,而举错审矣。读明堂图,禁笞囚背,谨三覆五覆之奏,定失出失入之规,而刑狱平矣。收瘗暴骸,葬隋战士,而泽及枯骨矣。霁威从魏徵,谏疏比弦韦,飞白答刘垍,而纳谏容言之德昭矣。他如不受康国之附,不要功也。罢郑氏充华之使,速改过也。毁巢纵鹊,抑符瑞也。剪须和药,念功臣也。鉴秦而止营缮,恐侈泰也。治安而反自慎,防逸豫也。帝范以赐帝子,端义方也。赐绢以愧赃吏,厉廉耻也。黜万纪之利,贱货殖也。封比干之墓,录忠贤也。诣苑中而吞蝗,重稼穑也。敕诏敕未便者执奏,示无我也。建府立卫,肃纪振纲,肇造区夏,其功大弘。济苍生其益多,是以在朝跄跄,在野熙熙。终岁断死刑二十九。人外户不闭,行旅不赍粮。而行仁义既效矣,缩结沮颜焦齿枭瞷剪发黥首文身裸袒之国莫不梯山航海交臂屈膝,喁喁然向风慕义,愿为臣妾。而胡越一家穷发为编户矣。读世南圣德之论,睹师古王会之图,想吕才庆善之乐,阅贞观政要之书,善政累累,荣一时之史籍。治道之盛,三代以还未有也。议者曰:阔达类汉高,神武同魏祖,除乱比汤武,致治几成康。岂虚语哉。惜其胁父臣虏避暑九成,非孝也;蹀血禁门推刃同气,非弟也;乱弟之妇与之生子,非配也。故君子谓其三纲不正,盖以此也。且欲杀田舍翁停婚仆碑而君臣之义以绝。太子弗为限制,以兆承乾之逆而社稷之本几摇。处突厥于内地,布列朝廷而内外之防以溃。奋剑于洛阳之猎,逞雄心于一兽,技痒于辽东之师,挫威声于小丑,而神武之略以隳。十渐不终之太宗,非复贞观以初之政绩,而君子为之三致慨矣。高宗以懦弱之资赖舅氏得缵丕基,首引刺史入閤,问民疾苦,诏献隼犬马者罪之,察道裕希旨而自咎,睹外国进戏而自戒,矢心求谏,尊礼大臣,故永徽之政有贞观之风。奈何溺爱于长发尼而忘父子聚麀之耻。武媚入宫,甫越月而大水继作,女宠之戒昭昭矣。乃废皇后,立昭仪,以致垂帘二圣,而弃太宗之法如扫尘。烁冻宠笑刀之李猫用北门之学士,反使忠良之臣吞声。赤族则亦寄生焉耳。雉奴懦恐不能守社稷。知子莫若父,信哉。中宗欲以天下与元贞,而天后废徙于房州。后以虺蜴之心豺狼之性,一旦太阿在手,运动四海,呼吸风雷。女可杀、子可杀、兄可杀、皇后可杀,而何有于李氏哉?于是瓜摘黄台肉视诸李,而李氏之祚危若朝露。开告密门撰罗织经周兴来索之徒〈音责〉目扼腕相务于虐,而一时无辜者皆泥耳,笼头枷研楔毂〈音学〉、摺膺签爪、悬发熏目以求赊死。甚则改旂帜、易服色,立武后七庙。而文皇帝栉风沐雨之天下竟转而为周。自李敬业之师终蹶琅邪王之举无功,孰有以其罪
告于宗庙社稷而诛此老媪者!噫!武照以女统男。当时公卿诸侯无不以男而事女,补阙车载拾遗斗量,眯目之圣神虐焰燔苍穹,而房州之帝子久不天日矣。是时诸武分王,而二十馀孙无寸土。张昌宗易之二小儿为乱,阶向非狄张取日之功。鹦鹉折腰之梦,则庐陵何有反正之期乎?中宗横罹酷废,可谓切骨之戒,而复位之初,情封欲闭,即与妇人共政而韦牝复鸣,禄产再振。帝方点宫中之双陆,信妖女之挠权,窜杀五王,擢用方士,崇奖僧道。请谒公行,三思结宠而五狗株连,斜封乱飞而三无坐处,观宫女拔河、观灯市里、御梨园、幸隆庆池,以快淫佚。甚至比昵群小,作和事天子。观袁楚客《责魏元忠十罪之书》,则帝之下愚不移为何如哉?积恶之极仅止毒身,幸之幸矣。太平谋立殇帝,隆基起兵以诛韦党,而社稷宗庙赖以不坠于地。相王恬淡寡欲,黄屋非心,因子隆基之功以御少帝之座。是时太平挠政而帝惟一妹是听,向非蚤传储位,其不启中宗之变者,几希元宗绍统是谓。开元虔奉遗训,手振宏纲,而政绩所彰,卓有可纪。定官制,汰僧尼,黜酷吏,行乡饮酒礼,罢员外检校官,禁女乐而黜宫嫔,叙友于而敦骨肉,芟麦于苑中,躬耕于兴庆,焚珠玉锦绣于殿前,选名臣为刺史,禁酷吏之子孙,抑祥瑞之奏,复台谏对仗奏事之仪。姚、宋、张、韩诸相抽肝擢胆以佐升平,而帝亦委心任之,宁瘦貌以肥天下。二十馀年之间政如冰霜,过举者少,故淳风美化盈塞区宇。弓矢积武库之尘,老稚锄桑麻之影。行者万里,不持寸兵而号称至治焉。然令百官休日选胜,行乐而逸志。萌宠任宦官门,施棨戟而奄人用贵。方士张果闻空中神语而左道倡,倚口蜜腹剑之奸,成罗钳吉网之酷,嬖杨玉环芙蓉之面,宠阿荦山赤心之儿,崇杨右相泰山之势,启杨五家奢竞之风,置梨园子弟,而霓裳羽衣之曲新求海内珠翠而鵁鶄鸂𪆟之禽至。立仗之马有斥而言路塞矣;观左藏充溢而赏赐滥矣;以姚思义为检校进食使而嗜欲靡矣;一日杀三子,宰相以刑措赏而恩威倒矣;停折冲上下鱼书而武备弛矣;蕃将代汉,诸道节度用匪其人,而精兵咸戍北边矣;边功不息,南诏丧师而元元罹摧锋犯镝之毒矣。凡亡国败家之事靡一不举,是开元之时一元宗也,天宝之时又一元宗也,励精于前怠荒于后,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帝之谓矣。禄山以百战骁勇,乘锐欻起匝旬鼙鼓冲天动地,值中国消耗钝眊之后,而阙剪我王室,倾覆我国家。虔刘我边陲水流赤血白骨相撑,而大河以北无坚城。马嵬之际,爱妻不保。五十年太平,天子亲犯。尘雾崎岖于剑门道上,鸟啼花落,水绿山青,无非悲悼。虽草野之臣必知有今日矣。哲妇之倾城也,可畏哉!
《唐总论下》
安史继乱中国,云扰西蜀,朔方皆为警跸之地,河南汉北尽为征战之场,而天下掀然根萌烬燃矣。肃宗以国之元子因父老之留返旆而东收旧物于灵武。谓宜尝胆卧薪痛心疾首以扫台榭之灰。收京野之骨而乃乘危篡国,叛父不顾,宠幸良娣,博打声闻。君父在颠沛而以位为乐,国家将焉赖之?幸而贼人授首,诸将协心,自此而太原捷,自此而河东平,自此而两京复。奄有河北奉迎上皇兴复之势,盖在于此。奈何以宦者为观军容使,使熊罴佼佼之众致九节度步骑六十万众无故自溃,以宫人武士为菩萨金刚而日食月食之变不闻,修省又委一介之使徇行伍之情,而节度由军士废立,由是楚州杀刺史,河东杀节度,行营杀都统,下陵上替而生杀予夺朝廷无与焉。甚至龙飞龙小儿而下不保其子、上不保其父、中不保其身、内不保其妻,帝之贻笑者若此,唐之不亡岂非幸与?代宗继之,明不足以烛理,武不足以决疑。而威权倒置,立三帅而河北之亡已兆。用元振而蒙蔽之害日深。吐蕃入我长安而束手无策,出幸陕州。斯时也,将帅叛、公卿叛、三辅叛、四万叛,而郭子仪诸臣率朽钺钝戈以捍强人猛马,夺海内于群盗之手,而渐归之唐。向非忠贯金石义盖山河,则京师污腥血而大河南北莽为盗区矣。又不悟,而以鱼朝恩为天下,观军容使判国子监,俾文武大权宦者握之。是以功臣解体,顿兴反侧,怀恩以六罪自讼,而引诱异类分道入寇,其来如飞,又赖汾阳以身为饵,回纥改图吐蕃。夜遁,划危而安。畿甸告宁唐之国家,盖令公之再造也。北兵虽靖,而蕃将称雄,诚宜宵旰,乃可亨屯,顾边堠不置,而置百高座。国政不讲,而讲仁王经。幸章敬寺赐盂兰盆,而不惜滥国公之爵,甚至逐杀节度使。命知留后,权知留后者,即为节度,擅杀兵马者,即为刺史。自隳纪纲,甘作痴聋。如人之气血疲,薾筋力顿萎,而不能复壮,彼铮铮者亦何所惩哉。德宗初立,动遵礼法,励精思治,禁祥瑞、纵驯象、出宫女,锐然有平一天下之志。故淄青军士叹明主之复出,而吐蕃归俘,称天子之威德卓然,一令主也。夫何保养巨奸,使容容在旁而殊不觉,而政亦缘以大敝。其始也,知名器不可假人,而欲平藩镇,李崇义传首李惟岳诛戮矣。自姚令言变起京师,倥偬于奉天之幸,李怀光愤激称乱,狼狈于良州之奔,而姑息之政行。吴少诚杀陈仙奇而为留后,宣武军拥刘士宁而为留后,平卢军推李师古而为留后,魏博军推田季安而为留后,宣武军逐主帅而李万容为留后,横海郡逐主帅而程怀信为留后。主威废落,太阿堕锐,孰非帝有以致之其始也。矫代宗之敝,惩宦官之蠹,而杖邵光超矣。自南衙文臣赃至巨万,颇忌宿将不知倚任,而宦官之宠专白志贞则观察矣,孙荣义则中尉矣,窦文场则神策矣,霍仙鸣则护军矣,柏良器则降秩矣,宫市则有使矣。中宫执柄,胜气笼霄,孰非帝有以成之?其始也,罢贡锦服玩,生日不受献矣。自朱泚之乱,恨襦裤不获,慨芜菁供御,而进奉之路渐繁。虽税间架,除陌钱,增商税,括富商,增税钱,犹不足以实府藏,而推肌剥髓崇聚私货以丰琼林大盈之积。李兼则有月进,韦皋则有日进。仙客因之而得宰相,严绶因之而迁员外,裴肃因之而迁观察,李锜因之而录用,阳履因之而免罪。政以贿成,蓄怨滋厚,孰非帝有以启之。故论者谓德宗秕政有三:姑息藩镇、任奄人、聚敛货财者,以此。然猜忌为心,强明自任,延龄以欺诞而擢宠,陆贽以忠谏而贬逐,阳城以直言而左迁,张茂宗以尚主而起复,吐蕃以轻信而劫盟,韩全义以屡败而归功,少诚以背叛而复爵,则秕政之不可掩者。岂但三者而已哉!顺帝婴疾嗣位,政在叔文,人情噂𠴲,而八司马之党专意,自是交搆从横。韦皋表请太子监国,而帝能传位以安社稷,可谓贤矣。宪宗元和之初,亲贤纳谏,与宰相共谈为理之要,且曰事有违宜,卿当十论。而却毛龟之献,毁安国之楼,蠲淮浙之赋,禁进奉之举,遣赈恤之使,亦有志于中兴者。是时天下节度十有五县官赋入止于东南八道,杜黄裳劝帝以法度裁制藩镇,而帝奋然荡除猾逆,擒刘辟于剑南,执李锜于浙西,缚卢从史于昭义,服王承宗于镇冀,其讨吴元济于淮西也,逆盗五发而不回,霞宇大败而不挫绯衣小儿用。而天上有口已被驱逐,其讨淄青也平。李师道六十年之跋扈而河南北三十馀州尽遵约束,群逆夷殄所在,𢥠惕庶乎,洗积年退怯之习,诚不世奇伟之功矣。故史称刚明果断,良有以也。惜其弓矢未橐,土木已兴,阀阅方奏,谏诤已愎,宠宦官而中贵横,用盗臣而聚敛急,好进奉而贡献频,迎佛骨而韩愈谪,用方士而裴潾贬。建业升平十已八九,而遽自隳坏,明断者果如是邪?陈弘志弑宪宗,梁守谦等奉穆宗而立之。帝不能推讨逆臣,甫踰月而遽与群臣释服,因肆赦而盛陈娼戏。八月浚池,九月大宴,十月幸华清,而侈乐过淫,又听萧俛、文昌销兵之说,初不以国事为意,故卢龙囚节度、成德杀节度,虽以诸道十五万之师不能讨幽镇万馀之众。朱克融则与平卢,史宪诚则与魏博,王庭凑则与成德,而河朔再失,不可复取矣。敬宗初立,擢刘栖楚,赐韦处厚,罢戒坛,止东幸,宥李汉瑶台之讽,答德裕丹扆之箴,二年之中有善十馀节。若忠贤久于辅导,庶几汉昭之比。独怪夫忘忧作乐,奔其私嗜比昵八关十六子以紊朝政,而自取灭烛之祸亦独何欤?克明弑帝立悟王,守澄等杀悟立江王,二日之间宦者凡三易主。而敬宗不得正其终,文宗不得正其始。曹节侯览复生今日西头之势重于南衙,可谓唐室尚有纪纲乎?文宗深知两朝之弊,去奢崇俭,虚己焦心,耻为凡主。故当时以为太平可冀。奈何以亵近五六人总天下之大政,而又欲仗训注以除肘腋之患。卒之,甘露之变用甲兵于殿墄之间,天子震惊,千门流血,公卿大臣腰颈赴戮,而天下事决于北司。《语》曰:宁为秋霜,毋为槛羊。帝受制于家奴之手而愁居摄处,不敢言及宦官者。终其身,恭俭有馀而刚果不足之故耳。帝崩,宦官废太子而立太弟颍王。帝天资英果,委任能臣。擒杨弁之微贼而取太原如反掌,戮刘稹之孺子而克上党如拾芥,驱役三镇伸缩运掉如臂使指,无愧于武也。已然毁佛寺,归僧尼是矣。而筑望仙观于禁中,受法箓于道士,或为教授先生,或为崇元学士,是恶所恶之异端,而好所好之异端者也。帝疾笃,宦官以光王为皇太叔而立之。帝有隐德,深自韬晦,及即位明察沉断,用法无私,重惜官赏,惠爱民物。书贞观政要于屏风,焚香盥手以读。大臣章疏,威慑阉竖,而杖宗景克成先志而复河湟,对群臣如宾客,无惰容。故大中之治海内安靖者几十五年。人思咏之,谓之小太宗。特以察为明无复仁恩已非绵年永世之计,而受三洞法箓惑于长生之说,无改于会昌之非,甚者懿安太后以暧昧而不令。终穆宗以下,以谀言而诏出,主肆行不道,何以为君?是以日食见于正旦,大水溢于诸路,数月之内乱者猬起而不可弭。又谓:立太子,朕为閒人。至药发,始以少子属王归长等。而致宗实之贱得以权行国宪,其昧君人之大体一至是。夫懿宗骄奢无度,淫乐不悛。韦保衡、路岩之徒以贪纵居相位,吴德应以宦者主馆驿,李可及以新声为将军,于是彗星告变,寇溢寰区,军逐其帅,民逐其主,而上下无复典章。方溺爱一公主而嫁葬踰度,崇奉异端,至死无恨焉。十一年无一善可纪,而唐室大坏矣。帝崩,刘行深等立僖宗。专事嬉游,而委田令孜以政事。王仙芝、黄巢之寇播乱关东,方自夸击毬状元。杀戮忠谏,昏迷不悟。当时宰相若王铎诸人,既非公辅之器,而将帅之讨贼者又留贼为富贵之资。以致巢寇陷东都,污宫阙,流血成川泽,积尸若丘山,而唐之君臣了无一策。宰相称疾不出,天子垂泣大廷。令孜首倡幸蜀,帝出走若狐兔之避鹰犬。不欲密迩巨寇,远幸兴元。斯时也,极目千里,诏令阻隔,置身于飘摇捏扤之中,犹不思去奸责己以鼓勤王,而垂头弭耳受制于十军。阿父则是被衮冕,居黼扆仅一木偶人而已。噫!自夫宣宗晏驾天下,无复公道,纽解纲绝,胶胶扰扰迄无宁日。黄巢之首虽枭,而宗权之暴尤炽。全忠陆、梁克用进逼而奔凤翔,如宝鸡,走散关,再至兴元,四海虽广,求一锥之壤以为安,亦不可得。而朱玫更立李氏一王,向非王行瑜、王重荣戮斩反者,则十八叶天子何有驾至凤翔之日乎?杨复恭于荆蓁中策立寿王,谓之昭宗。帝悯威权之不振,愤王室之日卑,有恢复前烈之志。践祚之初,尊礼大臣,梦想贤豪,中外拭目,欣欣望治。奈令孜甫离中禁,复恭又领中军,自负定策,国老而谓门生天子,其三五大臣若崔引、张浚、孔纬之流又皆要结藩镇,凭依宦官,求如歇后郑五之作相,亦不可得也。已已去之天禄,已离之民心,其孰与回之?是以始用张浚谋而一失于克用,继违让能议而再失于茂贞,三镇犯阙而驾幸石门矣,茂贞犯阙而驾幸华州矣,刘季述专权而幽于少阳院矣,崔引召朱温而韩全晦劫驾幸凤翔矣。一为劫天子贼,一为夺天子贼,兵戈骚扰,御膳不充。盖至全忠劫驾于洛阳,自拟于纥干山头之雀,而大家夫妇竟委身全忠矣。椒殿之弑,温之受恶名于万代也。奚辞哀帝之立,寄命诸侯,薛贻矩、杨涉狗苟辈狃于嗛嗛之食,急成受禅之意,手持天子玺绶于梁,而千载之公议不顾焉。噫!堂堂宰臣,食禄多年,回面污行,效忠盗贼,视殿下之孙供奉能不愧死入地哉。历观唐之立国,享二百八十九年,女后淫虐于前,安史倾败于后,群阉浊乱于中,藩镇尊大于外,而又以盗贼剪殄其宗,祸衅乘除,鸱张蟠结。自古国难之多,故未有若此之甚者,岂非作法之不臧所自来乎?
《何复汉文集》《新旧唐书异同说》
史学自龙门辟其宗,而汉魏以下皆有史。其间成于一手者固多,而定于他人之手者亦不少。如班彪《西汉书》,历固与昭,三易手而书成,而更益以颜师古之注释。如《晋史》之作,历何法盛等十八家而书成,而更益以房乔等之考正。他若宋、齐诸书亦多藉后人之改弦更张,皆求其至当无弊而非定于一人之手者也。宋欧阳修、宋祁之撰《新唐书》,其亦类是。《旧唐书》作于韦述,张说所称为人中杞梓,萧颖士所赞为谯周,陈寿之流者也复,加以刘煦之纂修,固宜才、学、识三长并擅而无事后人之补救矣。独何为李林甫、许敬宗之奸邪而与长孙无忌同传乎?又何为柳宗元、刘禹锡之附会而与韩愈同传乎?更何为刘蕡之耿直而仅载之文苑、阳城之卓异而顾付之隐逸乎?旧史之失如此,新史之作非以云救乎。是故唐书新、旧之间,纪载同、实录同、编年纪月同,而邪正大小之区分则划然异矣。今读其书,李、许非无传而不得与长孙同列,柳、刘非无传而不得与韩愈同归,此《新唐书》异于《旧唐书》者,异其先君子而后小人也。刘蕡虽文无忌讳,来风魔汉之嘲,然而所纪者在气骨。阳城即摧科政拙第下下之考,然而所著者在抚字,此《新唐书》异于《旧唐书》者,异其取大节而弃小节也。此其大略也。其中同异得失大都类此。读史者致叹于《新唐书》之异,实深羡乎《新唐书》之异也云尔。然而委任不专,体裁不一,故纪有失而传不知,传有失而纪不觉,予夺无定论,纪载无定统,终为史学所不满。又不如《新五代史》,欧阳修以一人之识力釐薛居正之繁秽,尤为至当,无弊也哉。唐书部艺文一
《谢修史表》唐·张说
臣某言伏奉,今月十六日,敕令臣在家修史,捧恩戴命,且喜且惭。臣服道儒门,策名昌运,掌纶四后,载笔三朝,阶缘宿遇。登蹑端揆抚丹心而无尽职青史,而鲜功自贻。官谤待罪私门反鲁之感特深,藏周之望已绝。岂意特流天旨重缉简书,虽才惭左丘,而时盛周汉,况复编尧舜之年事皆目睹,叙羲黄之德言匪传闻,善志将训于百王,实录可贻于千古,国家之鸿业康哉。朽臣之至愿毕矣。不胜天恩,难任之至,谨奉表附内侍尹凤祥陈谢以闻。《授张昌宗麟台监制》李峤
鸾台校理文籍,缉宣大典,惟国所重,非才勿居,新除右散骑常侍。中山县开国男张昌宗钟鼎盛门,圭璋重器,资忠履孝,游艺依仁硕学。揔于丘坟。高才轶于班范,持澹雅之操,无欲无营,体撝谦之风不矜不伐。每怀五岳之举期,陟九仙之路,虽混济之量未去朝廷,而元远之心恒对山水。顷立功祠庙,欲以致福。朕躬嘉其恳诚,用增显秩,而有怀难进深惧莫酬,固辞侍从之班,愿任优游之性,子云寂寞雅好文词,季长博通恒典经史,宜因松柏之节处以蓬莱之山,可麟台监馀如故。《授王方庆麟台监修国史制》前人
鸾台芸阁秘文蓬山奥府是为国重,尤切帝艰,银青光禄大夫行凤阁侍郎王方庆,钟鼎高门,簪缨旧德,学富今古才优舒。向自参机密,亟改凉暄謇谔之风,不忘于献替谦挹之美。屡陈于病,衰西垣掌诰,虽藉谟猷,东观属词更资通博,宜辍凤凰之省,俾缉麒麟之署,可麟台监。仍修国史,勋封如故主者施行。《授沈传师左拾遗史馆修撰制》白居易
敕京兆府鄠县尉沈传师,庶职之重者。其史氏欤历代以来甚难其选,非雄文博学辅之以通识者,则无以称命。今兹命尔,其有旨哉。昔谈之书迁能修之,彪之史固能终之。惟尔先父尝撰《建中实录》,文质详略颇得其中尔。宜继前志,率前修无,忝尔父之官之职可。《授韩愈比部郎中史馆修撰制》前人
敕太学博士韩愈,学术精博,文力雄健,立词措意有班马之风。求之一时,甚不易得,加以性方道直,介然有守,不交势利,自致名望,可使执简列为史官,记事书法必无所苟。仍迁郎位,用示褒升可依前件。《授考功员外郎郑璘等修撰制》薛廷圭
敕具官郑璘等。尧舜禹汤文武之善,桀纣幽厉之违,非直笔信史,后王莫得而详也。我国家列圣行事亦具书于史官,将以昭示后昆,垂训不朽。纪纲专总于丞相笔削,分任于名儒,非夫望蕴司南、才膺载笔者不当其选。孰堪其任尔?璘等博闻强识,绳直冰清,四时之和气袭人。一字之褒贬惟正闻见事典周知。故实可以著不刊之书,论司过之史,尔宜详于注记纪乎。言动之非继彼《春秋》明乎得失之迹,彰善瘅恶,无忿疾厥心;举直错枉,无上下其手。伫闻称职当议陟明可。《授陆鼎史馆修撰制》常衮
左补阙陆鼎,终始于学以致其道。先儒未详,多所究博,秉南史之遗直,补东观之阙文。左右谏曹所宜迭处鸿都讲艺,亦在论思,可左补阙充史馆修撰。《授荀尚史馆修撰制》前人
处士荀尚,昔荀卿荀悦并有著书,而尚远承儒史之业,深得述作之意,思精大体,经通王道,慨然论事,来自山东,灼见古今之宜,熟数理安之册,嘉乐贤俊,副于怀人,《春秋》一字使之润色。结绶京辅,进而禄之,行成乎身,不患无位,可华州下邽县尉充史馆修撰。《在桂州与修史学士吴兢书》宋之问
拙自谋卫,降黜炎荒,杳寻魑魅之途,远在雕题之国,飓风摇木,饥鼬宵鸣,毒瘴横天,悲鸢昼落。心凭神理,实冀生还,关号鬼门,常忧死别,事未瞑目,岂在微身。先君业粹中和,才见文武,志道游艺,名动京师。出谷入朝,事多弘钜,虽崇班去己而阴德被人清议,所尊何减。骠骑恐耆旧,咸谢竹帛傥遗,使盛烈湮沉,下情感痛。自昔逸群之器旷俗之才誉虽冠于人,伦禄不齐于卿士,《南史》之笔,漏美不书,东岱之魂,与名俱灭。故史迁述、许由云,不遇青云之士焉足道哉!惟君侯礼乐山高,文华海阔,古一千岁闻圣贤之书,今五百年知作者之运。山甫拾遗于中路,时谓得贤;蔡邕挥翰于词林,谁其不许往送家状。蒙启至公之恩,希垂实言,深蓄自私之感。下官久辞荣擢,夙慎祸胎,内无负于明祇,外冀申于知己,岂谓一人相毁,众口争喧,遂以虚声乃加真罪。赖皇明昭宥腰领赐全,空荷再生,无阶上答。恃子以松竹之操,期子以金石之坚。幸无雷同,悬纳谤议,见危不易,是所望焉。远识古人之怀,敢申穷鸟之请,如季布之诺乃重于黄金,延陵之许竟悬于宝剑,生负食花之惠,死效结草之诚,刺血为书,万不抒一。往年恩贷许惠为看《起居注实录》、《江融别录》,使不错漏,《国史》及高明所撰《唐史春秋》等六处,并乞逸遗事迹,不翳声尘,代业有光。实在吾子远伫,来札以当招魂。秋冬凝寒,惟动履休胜。青简时至,愿想穷愁。白云遥来,希访生死。珍重!珍重!《为齐相公让修国史表》权德舆
臣某言:臣前于九日进对延英,陛下语及史官,遂命崔损承旨,令臣兼修国史。臣省己无取,受恩殊常,仓惶震惊,未及陈露。今日中,使某乞奉宣进止。授臣此职,窃自思忖非克堪任。感戴屏营,不知所据,伏以褒贬,善否裁成,义类直辞,是系往哲攸难。臣谬践台司,无补政化,每忧覆败,上负聪明,岂足以再经宸慈,累忝荣渥。稽前古之彝训,昭圣朝之法诫,立言载笔,岂易其人,量力度材自知不可。又自贞元四年,李泌后宰,臣遂不兼此职,盖以论著慎重,褒贬公明,自非时谓全才,何以远循,故事用此内省,以荣为忧。况君举必书,时同尧舜之理,任人以器,顾无迁固之能,所觊殊私,特寝成命无任,感恩惶惧之至。《答刘秀才论史书》韩愈
六月九日,韩愈白秀才。辱问见爱,教勉以所宜,务敢不拜赐。愚以为,凡史氏褒贬大法,《春秋》已备之矣。后之作者在据事迹实录,则善恶自见。然此尚非浅陋偷惰者所能就,况褒贬邪?孔子圣人作《春秋》,辱于鲁卫宋陈齐楚,卒不遇而死。齐太史氏,兄弟几尽。左丘明纪春秋时事,是以失明。司马迁作《史记》,刑诛。班固瘐死。陈寿起又废,卒亦无所至。王隐谤退死家习凿齿无一足。崔浩、范晔赤诛。魏收夭绝。宋孝王诛死。足下所称吴兢,亦不闻身贵,而其后有闻也。夫为史者,不有人祸,则有天刑,岂可不畏惧而轻为之哉?唐有天下二百年矣,圣君贤相相踵,其馀文武之士立功名跨越前后者不可胜数,岂一人卒卒能纪而传之邪?仆年志已就衰退,不可自敦率,宰相知其无他才能不足用,哀其老穷龃龉无所合,不欲令四海内有戚戚者,猥言之上,苟加一职荣之耳。非必督责迫蹙,令就功役也。贱不敢逆盛指行,且谋引去。且传闻不同,盖善恶随人所见。甚者附党憎爱不同,巧造语言,凿空构立善恶事迹,于今何所承受取信,而可草草作传记令传万世乎?若无鬼神,岂可不自心惭愧?若有鬼神,将不福人仆。虽騃亦粗知自爱,实不敢率尔为也。夫圣唐钜迹及贤士大夫事皆磊磊,轩天地决不沈没,今馆中非无人,将必有作者勤而纂之。后生可畏,安知不在足下?亦宜勉之。愈再拜。《答皇甫湜书》李翱
辱书览所寄文章,词高理直,欢悦无量,有足发予者。自别足下来,仆口不曾言文。非不好也,言无所益,众亦未信,祇足以招谤忤物,于道无明,故不言也。仆到越中得一官,三年矣。行能寡薄,泽不被物,月费官钱自度,终无补累,求罢去,尚未得,以为愧。仆性不解谄佞,生不能曲事权贵,以故不得齿于士林。而足下亦抱屈在外,故略有所说。凡古圣贤得位,于时道行天下,皆不著书,以其事业存于制度,足以自见。故也,其著书者,盖道德充积扼摧,于时身卑处下,泽不润物,耻灰泯而烬灭,又无圣人为之发明,故假空言,是非一代以传无穷而自光耀于后,或往往有著书者。仆近写得《唐书》,史官才薄,言词鄙浅,不足以发扬高祖太宗列圣明德,使后之观者文彩不及周汉之书。仆以为西汉十一帝,高祖起布衣,定天下,豁达大度,东汉所不及,其馀唯文、宣二帝为优,自惠景以下亦不皆明于东汉明、章两帝,而前汉事迹灼然传在人口。以迁固叙述高简之工,故学者悦而习焉。其读之详也,足下读范晔《汉书》、陈寿《三国志》、王隐《晋书》生熟何如?左丘明、司马迁、班固书之温习哉,故温习者事迹彰而罕读者事迹晦,读之疏,数在词之高下,理必然也。唐有天下,圣明继于周汉,而史官叙事曾不如范晔、陈寿所为,况足拟望左丘明、司马迁、班固之文哉?仆所以为耻。当兹得于时者,虽负作者之材,其道既能被物,则不肯著书矣。仆窃不自度,无位于朝,幸有馀暇而词句足以称赞明盛,纪一代功臣贤士行迹,灼然可传于后代,自以为能不灭者不敢为让,故欲笔削国史,成不刊之书。用仲尼褒贬之心,取天下公是公非以为本。群党之所谓是者,仆未必以为是;群党之所谓非者,仆未必以为非。使仆书成而传,则有富贵而功德不著者未必垂声名于后世,贫贱而道德全者未必不烜赫于无穷。韩退之所谓诛奸谀于既死,发潜德之幽光是翱心也。仆文彩虽不足以希左丘明、司马子长,足下视仆叙高悯女、杨烈妇岂尽出班孟坚、蔡伯喈之下耶?仲尼有言: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仆所为,虽无益于人,比之博弈,犹为胜也。足下以为何如哉?古之圣贤,当仁不让于师。仲尼则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又曰:予欲无言,天何言哉!孟轲则曰:吾之不遇鲁侯,天也。臧氏之子安能使予不遇哉!司马迁则曰:成一家之言,藏之名山,以俟后圣人君子。仆之不让,非大过也,幸无怪翱。再拜!《与韩愈论史官书》柳宗元
正月二十一日,某顿首十八丈退之。侍者前获书,言史事云具与刘秀才书,及今乃见书槁,私心甚不喜。与退之往年言史事,甚大谬。若书中言:退之不宜一日在馆下,安有探宰相意?以为苟以史笔荣一韩退之邪?若果尔,退之岂宜虚受宰相荣己而冒居馆下?近密地食奉养,役使掌固利纸笔,为私书取以供子弟费,古之志于道者不若是,且退之以为纪录者有刑祸,避不肯就,尤非也。史以名为褒贬,犹且恐惧不敢为。设使退之为御史中丞大夫,其褒贬成败,人愈益显其宜,恐惧尤大也,则又将扬扬入台府,美食安坐,行呼唱于朝廷而已邪,在御史犹尔。设使退之为宰相,生杀出入,升黜天下士,其敌益众,则又将扬扬入政事堂,美食安坐,行呼唱于衢而已邪。何以异?不为史而荣其号利其禄者也。又言:不有人祸,则有天刑,若以罪夫前古之为史者,然亦甚惑。凡居其位思直其道,道苟直虽死,不可回也。如回之,莫若亟去其位。孔子之困于鲁卫陈宋蔡齐楚者,其时暗,诸侯不能以也。其不遇而死,不由作《春秋》故也。当其时,虽不作《春秋》,孔子犹不遇而死也。若周公史佚,虽纪言书事,犹遇且显也。又不得以《春秋》为孔子累。范晔悖乱,虽不为史,其族亦赤。司马迁触天子喜怒,班固不检下,崔浩沽其直以斗暴虏,皆非中道。左丘明以疾盲,出于不幸,子夏不为史亦盲,不可以是为戒。其馀皆不出此是。退之宜守中道,不忘其直,无以他事自恐。退之之恐,惟在不直不得中道,刑祸非所恐也。凡言二百年文武事多有诚如此者,今退之曰我一人也。何能明?则同职者又所云若是,后来继今者又所云若是,人人皆曰我一人,则卒谁能纪传之耶?如退之但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同职者、后来继今者亦各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则庶几不坠使卒有明也。不然,徒信人口语,每每异辞,日以滋久,则所云磊磊,轩天地者决必沉没,且乱杂无可考,非有志者所忍恣也。果有志,岂当待人督责迫蹙,然后为官守邪?又凡鬼神事,眇茫荒惑,无可准明者所不道,退之之智而犹惧于此,今学如退之,犹所云若是,则唐之史述其卒无可托乎!明天子贤宰相得史才如此,而又不果,甚可痛哉!退之宜更思,可为速为。果卒以为恐惧不敢,则一日可引去,又何以云行且谋也?今当为而不为,又诱馆中他人及后生者,此大惑已。不勉己而欲勉人,难矣哉!《谢监修相公启》罗衮
某启。某乡品惭卑朝班愧,近久托运筹之化,元无载笔之能,今伏奉恩制,伏蒙相公特赐,奏授前件,官充职者,宠灵重叠,敢幸于时。来尘忝过多,但惊于望外,下情无任,戴恩感激,量伎兢惶之至。伏以相公道壮龙图,情专凤策,两掖之内,以谠辞为先,三馆之中,以信史为急,必铨名实乃授清华。固以时属睿文事,当修举列圣之青编,再辑盛朝之鸿藻,将铺是宜,对季札以歌唐,求孟坚而述汉,然后可以昭彰一代,舄奕千龄。如衮之才非此之任,诚欲奉身而退,沥恳以辞。无伤棫朴之风,自适轮辕之用,窃念早依门闼,昨侍台阶闻善诱,而遽已奉承沾谬恩而莫遑辞让主文。谲谏顾出,纳以何裨?广记备言,审荒芜而岂措徒思竭力。宁逭腼颜,唯当禀奉公忠,执持愚直,分职于仲山之下,庶展其能。受经于尼父之前,冀成其传效酬之志,灰没为期,卑情无任衔荷惭励,忧惧怔营之至。
又 前人
某启。幸以弱才托于弘造,遂舍寒乡之士,爰升近署之班。虽与道翱翔似无邪行,而随波上下安有直词。是以久列编修常孤事,任一家之言莫就,空慕马迁,《三国之志》未闻实,惭陈寿。深宜免罢,稍获遑宁。不谓相公尚贷简书,且敦方册才,授改官之宠,仍还帖职之荣,乍簪笔于宸轩,复和铅于细閤,中书肄入,宁同著作之郎,相府依栖,乃类司徒之掾分诚已过,恩亦太隆,既辞让以难谐,但忧兢而罔寘。《谷梁》清婉,休校力于短长,王隐混淆,预甘心于讥诮。营职为务,投生以酬下情,无任感激,省循光忝愧惧之至。《谢诸知己启》前人
某启。某操行无奇,文章匪赡。拾遗左右三年,未望于转迁。约史《春秋》五夜,宁通于梦想,斯亦孤单,雅分顽鲁,自宜忽践履于清华。谅因依于贤达,伏以某官,优容下位,奖进微才。荀君之日月在躬,王氏之风尘外物,辄忘孤陋,荣遂品题,故得誉彻中台,名闻东观。遽簉弥缝之地,仍参著作之庭祇,奉宠光若临泉谷静,循叨窃实自门墙,敢不永抱兢铭,深虞负累,以当官而赎忝,用举职以酬知,求女娲鍊石之方潜裨碧落,就太史藏山之事试学青编,尚觊宗师更传规矩,下情无任攀戴腼汗之至。又 前人
某启。伏以记事之官,显司存于戴礼侍臣之职,正号位于隋朝,自古不轻。方今为重,岂期幽介,遽获忝尘。此乃某官道著吁谟,情敦片善,偃彼小人之草列诸君子之林。遂令补衮掖垣,仍叨笔削珥貂仙室,更践清华。得不上报鸿恩,旁酬重德日月简编之效,敢怠于季。终霜雪松柏之心,伫彰于岁晚,荣惧感奋,不任下情。《与赵康靖第二书》宋·欧阳修
某启。累日阻拜见,不审尊候何似。某为水所渰,仓皇中般家来唐书局,又为皇城司所逐,一家惶惶不知所之。欲却且还旧居,白日屋下夜间上。筏子露宿人生之穷一至于此,人马随多,少借般贱,累幸不阻。《与赵康靖第四书》前人
某启。久不奉状,乃以今夏暑毒非常岁之比,壮者皆苦不堪,况早衰多病者可知。自盛夏中,忽得喘疾,在告数十日,近方入趋,而疾又作。动辄伏枕情绪无悰,深思外补以遂初心。而《唐书》不久终篇,用是更少,盘桓侍祠既毕,当即决去,形容心志皆难勉强矣。《与王郎中第三书》前人
某启。辱见谕碑文及拙诗续,当递中奉寄。盖以《唐书》甫了,初谓遂得休息,而却送本局写印本一字之误遂传四方,以此须自校对,其劳苦牵迫甚于书未成时。由是未遑及他事,以屡失信于长者,不避忉忉。承首涂有日,旦夕当诣谒人还。具此,不能尽所怀。《与朱职方书》前人
某启。久不奉状。夏热分外,窃惟体履休胜。陈诜寺丞佳士也曾在滁州同官,今其南归,愿拜识。幸希留念。属《唐史》终篇忙迫,作书不谨,备恕之。方暑慎爱。《问王深甫五月一日会朝帖》前人
修启。信宿为况,清佳前日,贪奉笑言,有一事数日欲咨问,偶忘之。唐时有五月一日会朝之礼,略记其始,本出于道家。是日君臣集会,其仪甚盛。而其说不经,不知起自何帝,亦记得是开元已后方有。略与批示,其时为幸。修再拜。中间尝罢,后又复行,复行恐是宪宗朝。亦不记。子细。
《读裴寂传》前人
予尝与尹师鲁论,自魏晋而下,佐命功臣皆可贬绝,以其贰心旧朝。叶成大谋虽曰:忠于所事而非人臣之正也。及读《裴寂传》,迹其终始,良有以哉。始,寂为晋阳宫监,私以宫人馈高祖,因见亲昵,可谓贰隋矣。及太宗以博弈啖之,遂开义师之谋,卒成唐室。武周为寇,请行,自败,不即就诛者,非特佐命有功,岂非曩时私狎之恩哉?坐交沙门,法虽免,官见放。复有所陈太宗,数之曰:计公勋庸不至于此。数以武德时政之谬皆归其人。又闻妖言不自明,乃欲杀人缄口,遂被流放。列其四罪,贷不致理。盖由进身之私恩衰即败也。韩彭之功犹终不保,况寂也哉。《进新唐书表》曾公亮
臣公亮言。窃惟唐有天下几三百年,其君臣行事之始终所以治乱兴衰之迹,与其典章制度之美,宜其灿然著在简册,而纪次无法律,详略失中,文采不明,事实零落,盖又百有五十年。然后得以发挥幽深,补缉阙亡,黜正伪缪,克备一家之史以为万世之传。成之至难,理若有待。臣公亮诚惶诚恐稽首顿首伏惟体天法道。钦文总武圣神孝德皇帝陛下有虞舜之智而好问,躬大禹之圣而克勤,天下和平,民物安乐而犹垂
心积精以求治要,日与鸿生旧学讲颂六经,考览前古,以为商周以来为国长久惟汉与唐。而不
幸接
乎五代,衰世之士气力卑弱,言浅意陋,不足以起其文而使明君贤臣隽功伟烈,与夫昏虐贼乱祸根罪首皆不得暴其善恶以动人耳目,诚不可以垂劝戒示久远,甚可叹也。乃因迩臣之言,适契上心所闵,于是刊修官翰林学士兼龙图阁学士给事中知制诰臣欧阳修、端明殿学士兼翰林院侍读学士龙图阁学士尚书吏部侍郎臣宋祁、与编修官礼部郎中知制诰臣范镇、刑部郎中知制诰臣王畴、太常博士集贤校理臣宋敏求、秘书丞臣吕夏卿、著作佐郎臣刘羲叟等,并膺儒学之选,悉发秘府之藏,俾之讨论,共加删定,凡十有七年,成二百二十五卷。其事则增于前,其文则省于旧。至于名篇著目有革有因,立传纪实或增或损,义类凡例皆有据依,纤悉纲条具载别录。臣公亮典司事领徒,费日月诚不足以成大典,称明诏无任惭惧,战汗屏营之至。臣公亮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言。
《唐论》曾巩
成康没而民生不见先王之治,日入于乱,以至于秦尽除前圣数千载之法。天下既攻,秦而亡之以归于汉。汉之为汉,更二十四君。东西再有天下垂四百年。然大抵多用秦法,其改更秦事亦多附己意,非仿先王之法而有天下之志也。有天下之志,文帝而已。然而天下之材不足,故仁闻虽美,而当时之法度亦不能仿于三代。汉之亡而强者遂分天下之地,晋与隋虽能合天下于一,然而合之未久而已亡,其为不足议也。代隋者唐,更十八君,垂三百年。而其治莫盛于太宗之为君也。诎己从谏,仁心爱人,可谓有天下之志。以租庸任民,以府卫任兵,以职事任官,以材能任职,以兴义任俗,以尊本任众。赋役有定制,兵农有定业,官无虚名,职无废事。人习于善,行离于末,作使之操于上者,要而不烦,取于下者,寡而易供。民有农之实而兵之备存,兵有兵之名而农之利在。事之分有归而禄之出不浮,材之品不遗而治之体相承,其廉耻日以笃,其田野日以辟。以其法修则安且治,废则危且乱,可谓有天下之材。行之数岁,粟米之贱斗至数钱,居者有馀蓄,行者有馀资,人人自厚,几至刑措。可谓有治天下之效夫!有天下之志,有天下之材,而又有治天下之效。然而不得与先王并者,法度之行,拟之先王未备也。躬亲行阵之间,战必胜,攻必克,天下莫不以为武,而非先王之所尚也。四裔万国,古所未及,以政者莫不服从,天下莫不以为盛,而非先王之所务也。太宗之为政于天下者,得失如此。由唐虞之治五百馀年而有汤之治,由汤之治五百馀年而有文武之治,由文武之治千有馀年而始有太宗之为君。有天下之志,有天下之材,而又有治天下之效。然而又以其未备也,不得与先王并而称极治之时。是则人生于文武之前者,率五百馀年而一遇治世。生于文武之后者,千有馀年而未遇极治之时也。非独民之生于是时者之不幸也,士之生于文武之前者,如舜、禹之于唐、八元八凯之于舜、伊尹之于汤、太公之于文武,率五百馀年而一遇。生于文武之后,千有馀年,虽孔子之圣、孟轲之贤而不遇,虽太宗之为君而未可以必得志于其时也。是亦士民之生于是时者之不幸也。故述其是非得失之迹,非独为人君者可以考焉。士之有志于道者而欲仕于上者可以矣。《读柳子厚传》王安石
余观八司马皆天下之奇材也。一为叔文所诱,遂陷于不义。至今士大夫欲为君子者,皆羞道而喜攻之。然此八人者既困矣,无所用于世,往往能自强以求列于后世。而其名卒不废焉。而所谓欲为君子者,吾多见其初而已,要其终能毋与世,俯仰以自别于小人者,小耳。复何议于彼哉?《跋宋景文唐史槁》周必大
香山诗语平易,六一文体清驶,疑若信手而成者。间观遗槁,则窜定甚多。景文之于《唐史》,删烦为简,变今以古,用功既至,尤宜不苟也。如《吴兢一传》,具槁不知其几,此本似定矣。然以新史校之,亦复不同。杜诗云:更觉良工用心苦,兹可尝鼎也,自不足累德,而上颇有脱简惜哉。淳熙丙申二月二十二日,新安程叔达。清江萧燧、上饶杨恂、东里周某同观于东馆直舍。《读唐书》张耒
古之人主,自中庸以上,为理所屈,皆能行之,而诚未必加也。若汉文帝之于务农,唐太宗之于从谏,几于诚矣。或问二君之诚孰愈予?谓文帝寡于言而意有馀,未尝为外貌观美,繁于辞令,而形于制度,不过诏令,丁宁而已,而身之所履,则可信不诬矣。夫知稼穑者,必尚俭。彼身衣弋绨,足履革舄,集书囊为殿帷,罢
露台却走马,此其意可见也。太宗每见贤臣则求谏,援引古今,出入经传,慷慨叹息,语必成文。此虽无害于闻过,而有好名之心焉。此于诚有所不及也。意有馀者忘言,实已修者忘名,理之必然也。文皇常恨不扑杀此老,文德皇后问:谁?帝曰:魏徵。太宗之信用徵如此而犹有杀心焉。则其平日之厚敬而深信之,或未必情也。且好谏者不讳其过,而魏徵以谏草与史臣,帝闻而怒,遂有仆碑罢昏之事。何怒之深也!如此二事,或者疑而不信。予谓:或有之。高宗之淫昏孱暗,又内为悍妻操制其柄,外聚群不逞于朝,而祸不及其身者,有以也。非幸也。其智盖有足以自卫者。彗见东方,言者以谓高丽将亡之祥。帝曰:高丽小夷,且亦吾民也。夫是言能出诸其口,则有不可欺者矣。以废子贤之故怒某人尝与交通,令其父训其子,父杀之。帝闻而不喜也,更贬父。夫刑政能如是,则希其意者必相戒,而天下闻之犹有父子之义焉?夫能酌乎理而事有所难欺,参以义而谄有所不受。使其应变之际,皆出于此,足以尽其君道矣。
。书吐蕃传后
《书唐书吐番传后》前人自汉以来,其能制四裔使不为中国患者,莫若唐。然独一区区之吐番能困之,岂其制之未得其术耶?自太宗以来,固已屡失,其术其尤可笑者,平凉之盟也。匹夫操刀而杀人,则必从容密伺,待其不备而后发。执刀而呼曰:束尔手!吾将汝杀!则虽贲育,不敢施于三尺之童。何?则人固不可易也。不然,则狂疾者也。使之束手而待之杀而不之避也,则亦必狂疾者也。吐番之于唐,固非有深诚之可以不虞也。在德宗之时,吾方疑之,曰:彼必以大臣而后盟。惟杜希全、李观而后可择其地利。则曰:必𥟖木林而后可彼得杀吾之大臣。而劫二将以空泾原灵夏之备,而择险阻之地以为设伏之利,此其必变之迹。特未曰:吾将变耳!彼乘吾疑而直行其谋,而求我成之,其易我也甚矣!而唐之将相大臣晏然不之虞,如接君子,与之握手坛上而不少备。此何异于将杀之则告之束手而偃然不拒而待死者哉!彼浑瑊者,忠有馀而智不足者也。古之善将,远至于邻国之动静皆知之矣。夫岂有他术哉?测之以谋而伺之以实尔。夫缚其二将而不知,三万之卒伏于肘腋而不觉也,则其为智也。呜呼!平凉之盟所以大可笑也!彼尚结赞之智何足贵也,是杀人而告之束手者之智也,其为智亦大矣。彼李晟之智不可不与盟也,是知人杀之则避者之智也。其可否之间亦明矣!当是时,唐之臣如浑瑊、马燧者亦可谓善将矣。而犹如此况,无二臣者哉。
《书韩退之传后》前人
或曰:操赏罚荣辱以势临下者,莫不欲天下。劝沮于其赏罚,取舍于其荣辱,而其势常有所不行,盖有益劝而人益羞愈沮,而人愈慕。若韩退之之于唐,殆若此矣。退之所自负,与世所推者,于德莫如好直,于艺莫如文章。然以直取祸,则逐山阳、贬揭阳。以文章招累,则其文词一世莫尚于有司,屡试而屡黜。平生所述国家大事独平淮西碑耳。然刊者未毕而磨者至矣。
是宜沮丧湮灭,与时俱亡,泯然无所见于世矣。然每斥而名益彰,每沮而事益显,抑者之力不胜誉者之舌。虽退之亦自谓动而得谤,名亦随之,是诚何说也?予曰:是何足怪?昔者先王之赏罚荣辱,所以天下奔走而从之者。唯其取天下之所欲劝者而赏且荣之,取天下之所欲沮者而罚且辱之。故赏一人而人勉,惟恐其不若也。罚一人而人惧。唯恐其似之也。且先王安能以己之好恶而力驱天下以从我哉?直取天下
之荣辱而制天下之向背耳。彼唐之污政,其昏惑瞀乱无所取衷制,好恶可否于一己之私智,而济以蔽私之奸何怪?夫所沮者,人慕所进者。人耻与且彼惟不可抑也。是愈抑而声愈震。子独不见夫千仞之水贯而注之川乎?大木梗之大石捍之排以巨峡,道以高楚而后怒哮吼声振百里。押之者愈大则其声也愈暴。故小遏之则小鸣,大塞之则大震。何则彼则势惟不可止。故也,何怪夫身益困而名益闻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