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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百二十三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博物汇编艺术典

 第五百二十三卷目录

 医部总论三
  吴文定公家藏集〈医僧庸妄治病速死〉
  医学集成〈医学须会群书之长〉
  九灵山房集〈医儒同道〉
  大学衍义补〈国设医学〉
  本草衍义〈医有八要〉
  本草类方〈医不可用孟浪〉
  徐春甫古今医统〈慎疾慎医 古医十四科 时医 巫医 名医 儒医 五难 医喻政 论医 裒方书 一理贯通 针灸药三者备为医之良 庸医速报 医业不精反为夭折 用药活法〉
  王肯堂證治准绳〈通论〉
  李梴医学入门〈习医规格〉
  龚廷贤万病回春〈医家十要 病家十要 医家病家通病〉
  陈实功外科正宗〈医家五戒十要〉
  小儿卫生总微论方〈医工论〉
  李中梓医宗必读〈不失人情论 行方智圆心小胆大论〉
  缪雍希本草经疏〈祝医五则〉
  喻昌医门法律〈治病〉
  寓意草〈先议病后议药 议病式〉
  日知录〈论医〉

艺术典第五百二十三卷

医部总论三

《明吴文定公家藏集》《医僧庸妄治病速死》
陈汝中尝病脾胃郁火之證,求治于盛用美,诊其脉曰:如此治可生,如彼治即死,如此治可以少生,如彼治则致速死。既而治之,汝中迟其效,或以浮屠善医荐者,汝中惑其说,遂求治,饮其药,呕血一升而死。噫!医以用药,药以攻病,病不能去而反以致死,则何以医药为哉?彼浮屠者,乃庸妄人也,目不识医经,口不辨药性,指不察脉候,人之虚实,病之新久,一切置之不问,而惟毒药攻击,其杀人盖亦多矣。今予咎汝中之不善择医而致速死,特书此以为世人轻服药者之戒。

《医学集成》《医学须会群书之长》

医之为道,非精不能明其理,非博不能至其约。是故前人立教,必使之先读儒书,明易理,素难本草脉经而不少略者,何也?盖非四书无以通义理之精微,非易无以知阴阳之消长,非素问无以识病,非本草无以识药,非脉经无以从诊候而知寒热虚实之證。故前此数者,缺一不可。且人之生命至重,病之变化无穷,年有老幼,禀有厚薄,治分五方,令别四时,表里阴阳,寒热须辩,脏腑经络,气血宜分,六气之交伤,七情之妄发,运气变迁不常,制方缓急尤异。更复合其色脉,问其起居,證有相似,治实不同。圣贤示人,略举其端而已,后学必须会群书之长,参所见而施治之,然后为可。

《九灵山房集》《医儒同道》

金华戴叔明曰:医以活人为务,与吾儒道最切近,自唐书列之技艺,而吾儒不屑为之,世之习医者,不过诵一家之成说,守一定之方,以幸病之偶中,不复深为探索,上求圣贤之意,以明夫阴阳造化之会归,又不能博极群书,采择众议,以资论治之权变。甚者至于屏弃古方,附会臆见,展转以相迷,而其为患不少矣,是岂圣贤慈惠生民之盛意哉?

《大学衍义补》《国设医学》

今世之业医者,挟技以诊疗则有之矣,求其从师以讲习者,何鲜也?我太祖内设太医院,外设府州县学,而以医学为名,盖欲聚其人,以学既成而试之,然后授以一方卫生之任,由是进之为国医,其嘉惠天下生民也至矣。间尝考成周所以谓之医师,国朝所以立为医学之故,精择使判以上官,聚天下习医者,俾其教之养之,读轩岐之书,研张李之技,试之通而后授之职,因其长而专其业,稽其事以制其禄,则天下之人,皆无夭阏之患,而跻仁寿之域矣。是以医为王政之一端也。

《本草衍义》医有八要

治病有八要,八要不审,病不能去,非病不去,医无可去之术也。故须辨审八要,庶不有误。其一曰虚;五虚是也。脉细,皮寒,气少前后泄泻,饮食不进,此为五虚。二曰实;五实是也。脉盛,皮热,腹胀,前后不通闷瞀,此五实也。三曰冷;脏腑受其积冷是也。四曰热;脏腑受其积热是也。五曰邪;非脏腑正病也。六曰正;非外邪所中也。七曰内;病不在外也。八曰外;病不在内也。既先审此八要,参之六脉,审度所起之源,继以望闻问切,何有不可治之疾也!

《本草类方》《医不可用孟浪》

夫用药如用,刑误即便隔死生,然刑有司鞫成然后议定议定,然后书罪,盖人命一死不可复生,故须如此详谨。用药亦然。今医者至病家,便以所见用药若高医识病,知脉药相当,如此即应手奏效,或庸下之流,孟浪乱施汤剂,逡巡便至危殆,如此杀人,何太容易!良由病家不善择医,平日未尝留心于医术也,可不慎哉!

《徐春甫·古今医统》《慎疾慎医》

圣人治未病不治已病,非谓已病而不治,亦非谓已病而不能治也。盖谓治未病,在谨厥始防厥微,以治之,则成功多而受害少也。惟治于始微之际,则不至于已著而后治之,亦自无已病而后治也。今人治已病,不治未病,盖谓病形未著,不加慎防,直待病势已著,而后求医以治之,则其微之不谨,以至于著,斯可见矣。圣人起居动履,罔不摄养有方,间有几微隐晦之疾,必加意以防之,用药以治之,圣人之治未病,不治已病有如此。《论语》曰:子之所慎,齐战疾。释云:齐所以交神明,诚至而神格,疾为身之生死所关,战为国家存亡所系。然此三慎,诚为最大,而疾与乎其中,得非以身为至重耶?康子馈药,则曰未达,不敢尝,可见圣人慎疾慎医之心,至且尽矣。世之人非惟不知治未病,及至已病,尚不知谨,始初微略,恣意无忌,酿成大患,方急而求医,曾不加择,惟以其风闻,或凭其吹荐,委之狂愚卒,以自坏,皆其平日慢不究心于医,至于仓卒不暇择请,殊不知医药人人所必用,虽圣人有所不免,顾在平昔讲求,稔知某为明医,偶有微疾,则速求之以药,治如反掌,譬能曲突徙薪,岂有焦头烂额之诮?丹溪论之,固亦详矣。甫之肤见,尤有未悉之意焉。续貂之讶,诚所不免。有志养生者,扩而充之,亦未必无小补云。

《古医十四科》

古医十四科中,有脾胃科而今亡之矣。道藏经中颇有是说,自宋元以来,止用十三科考医政,其一为风科,次伤寒科,次大方脉科,次小方脉科,次妇人胎产科,次针灸科,次眼科,次咽喉口齿科,次疮疡科,次正骨科,次金镞科,次养生科,次祝由科,国朝亦惟取十三科而已,其脾胃一科,终莫之续。元李杲著脾胃论极其精详,但不言十四科之阙,此不知其得旧本而加以己意欤?抑尽为创著而得上古之同然欤?是诚医道之大幸也。甫观今世医者,多不工于脾胃,祗用反治之法,攻击疾病,以治其标,惟知以寒治热,以热治寒,以通治塞,以塞治通而已。用寒因寒,用热因热,用通因通,用塞因塞,用必后其所主,而先其所因,所谓从治之法,则漠然无所知也。及致脾胃损伤,犹不加察,元气一坏,变證多端,如脾虚而气短,不能以续变而似喘促,医尚用降气定喘之药,如脾虚卫气不行,变而为浮肿,医尚用耗气利水之药,如脾虚郁滞,变而作寒热,医尚谓外感,用发散之药大段类此,虚而益虚,直以气尽身亡,始用人参汤附子汤灌之于殒绝之后,岂有能生之理乎?自今观之,不足者十常八九,况其时势竞驰驱于名利之涂,劳思伤脾,而致病者居其大半,若体实而偶为风寒暑湿之邪袭,则惟攻之而即愈者,亦不多见矣。此则中医治之易成功也。及遇脾胃虚而致风寒暑湿之邪袭,一同体实者而施治之,则大有间然者矣。攻之不已,则曰药不瞑眩,厥疾弗瘳,必大攻之,脾胃益伤而疾益笃,技穷无措则曰难医,时弊如斯,曷可胜纪?要皆不知本之故也。《经》曰:得谷者生,失谷者亡。又曰:有胃气者生,无胃气者死。然则胃气谷气得非人身之本欤?

《时医》

俗云:明医不如时医,盖谓时医虽不读书明理,以其有时运造化,亦能侥效。常自云,趁我十年时,有病早来医。又云饶你熟读王叔和不如我见病證多。里谚有云,左心小肠肝胆贤,时来每日有千钱。所谓明医不如时医,良以此也。卫生宝鉴所谓福医深足为戒,今之患者,不达此理,委命于时医,亦犹自暴自弃,甘于沟壑者,何异哉!
《巫医》以巫而替医故曰巫医也

《论语》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孔子叹人不可以无恒,而善其言之有理。朱子注云:巫所以交鬼神,医所以寄死生,岐而二之,似未当也。夫医之为道,始于神农,阐于黄帝,按某病用某药,著有内经素问,所谓圣人坟典之书,以援民命,安可与巫觋之流同日而语耶?但学医者,有精粗不同,故名因之有异精于医者曰明医,善于医者曰良医寿君保相曰国医,粗工昧理曰庸医,击鼓舞趋祈禳疾病曰巫医,是则巫觋之徒,不知医药之理者也。故南人谓之巫医者,此也。今世谓之端公太保,又称为夜行卜士,北方名之师婆,虽是一切虚诞之辈则亦不可以无恒也矧他乎?

《名医》

医为司命之寄,不可权饰妄造,所以医不三世,不服其药,九折臂者,乃成良医,盖谓学功精深故也。今之承藉者,多恃衒名腾价,不能精心研习,京邑诸人皆尚虚誉,不取实学,闻风竞奖,其新学该博而名称未振,以为始习,多不信用,委命虚名,良可惜也!支本中曰:昔越人因鲁公扈,志强气弱,足于谋而寡于断,赵齐婴志弱气强,少于虑而伤于专,乃饮以药酒,易置二人之心,使俱为名士。予观今之求医者,率以有时名者为重,初不计其书之读,不读脉之明,不明谓之时医,福医名医一承,权贵所举辄凭治疗,虽杀其身,委命无怨。故为医者,往往奔走权门,谄容卑态,以求荐,网利沽名,知者笑议,仁心仁闻,毫蔑有也,安得饮以药酒而俱易其心乎?

《儒医》

赵从古曰:庆历中有进士沈常,为人廉洁方直,性寡合,后进多有推服,未尝省荐,每自叹曰:吾潦倒场屋,尚未免穷困,岂非天命也耶?乃入京师,别谋生计,因游至东华门,偶见数朝士,跃马挥鞭,从者雄盛,询之市人,何官位也?人曰:翰林医官也。常又叹曰:吾穷孔圣之道,焉得不及知甘草大黄辈也?始有意学医。次见市廛货药者,巧言艰苦,复又耻为,疑贰不决,与同人共议曰:吾辈学则穷达方书,师必趋事名公,自非常流比也。是时余为太医医师,常辄以长书请见,急迎候之,无敢轻怠。常曰:此来穷蹇之人,因同人相勉,令某学医,闻君名公也,故来师问。余曰:医术比之儒术,固其次也。然动关性命,非谓等閒,学者若非性好专志,难臻其妙。足下既言穷蹇,是志未得遂,复却学医,深恐郁滞之性,未能精研。常愠色曰:吾虽穷蹇,乃自服儒读孔孟之书,粗识历代君臣治国之道,今徒志学技术,岂为高艺?余曰:恐非浅尝能也。君未谕上古三皇医教姑且勿论,即如汉之张仲景,晋之葛洪,齐之褚澄,梁之陶隐君,非不服儒有才有行。吾闻儒识礼义,医知损益,礼义之不修,昧孔孟之教损益之不分,害生民之命,儒与医岂可轻哉?儒与医岂可分哉?

《五难》

宋濂曰:呜呼!医其难言矣!乎人之生也,与天地之气相为流通,养之得其道,则百顺集,百邪去,苟失其养,内伤于七情,外感于六气而疾生焉。医者从而治之,必察其根本枝末其实也从而损之其虚也从而益之,阴平阳秘,自适厥中。粗工或昧乎此,实实虚虚,损不足而益有馀,病之能起者鲜矣,此其难一也。气血之运必有以疏载之,左右手足,各备阴阳者,三阳既有太少矣,而又有阳明者何?取两阳合明之义也。阴既有太少矣,而又有厥阴者何?取两阴交尽之义也。何经受病,宜用何剂治之,治之固不难,又当知有引经之药,能循此法,则无疾弗瘳矣。粗工不辨十二经,而一概施之,譬犹罗雀于江,罾鱼于林,万一或幸而得之,岂理也哉!此其难二也。岁气各有不同,攻治亦异其宜,曰升降,曰浮沉,吾则顺而承之,曰寒热,曰温凉,吾则逆而反之,庶几能全其天和,不致颠倒错谬。工则伥伥然,当顺则反逆,当逆则反顺,如盲人适野,不辩乎东西,此其难三也。病有寒热,热者当投凉,寒者宜剂之以温,此恒理也。然寒热之势方剧,而遽欲反之,必捍格而难入,热因热用,寒因寒用,其始则同,其终则异,庶几能成其功。粗工则不察而混治之,此其难四也。药性有阴阳而不专于阴阳,有所谓阳中之阴,阴中之阳,差之毫釐,谬以千里,工则不覈重轻而妄投之,此其难五也。

《医喻政》

宋吕诲上神宗疏云:臣本无宿疾,偶值医者用术乖方,殊不知脉候有虚实,阴阳有逆顺,治疗有标本,用药有先后,妄投汤剂,率意任情,差之指下,祸延四肢,寖危心腹,虽以身疾喻朝政,深切医之弊也,业医者可不为之戒哉!

《论医》

郁离子曰:治天下其犹医乎?医切脉以知證,审證以为方,證有阴阳虚实,脉有浮沉细大,而方有补泻针灼汤剂之宜,参苓姜桂硝黄之药,随其人之病而施焉,当则生,不当则死矣。是故知證知脉而不善为方,非医也。虽有扁鹊之识,徒哓哓而无用,不知證,不知脉,道听途说以为方,语人曰:我能医,是贼天下者也。故治乱,證也,纪纲,脉也,道德刑政,方与法也,人才药也。夏之政尚忠,殷乘其弊而救之以质,殷之政尚质,周乘其弊而救之以文,秦用酷刑苛法,以钳天下,天下苦之,而汉乘之以宽大,守之以宁壹,其方与證对,其用药也无舛,天下之病,有不瘳者鲜矣。又曰:一指之寒弗燠,则及于手足,一手足之寒弗燠,则困于四体,气脉之相贯也,忽于微而至大,故疾病之中人也,始于一腠理之不知,或知而惑之也,遂至于大而不可救以死,不亦悲夫!噫!若郁离子者,可谓深得医之情矣。

《裒方书》

陆宣公在忠州裒方书以度日,非特假此以避祸,盖君子之存心,无所不用其至也。前辈名士,往往能医,非止卫生,亦可及物而今人反耻言之,近时士大夫家藏方,或集验方,流布甚广,皆仁人之用心。本事单方,近已刻于四明本朝诸公文集杂说中,名方尚多,未有见类而传之者,予屡为之,恨藏书不广,倘有能因予言集以传于人,亦济物之一端也。

《一理贯通》

伤寒内伤妇女小儿,皆医者通习也,不知何代而各科之。今世指某曰专某科,复指某曰兼某科,又指某曰非某科,殊不知古有扁鹊者,过邯郸,贵妇女,即为女医,过睢阳,闻周人爱老人,即为耳目痹医,入咸阳,闻秦人爱小儿,即为小儿医,随俗为变,曾不分异而为治也。既曰医药,则皆一理贯通又云此长彼短,亦不善于穷理者也。

《针灸药三者备为医之良》

扁鹊有言,疾在腠理,熨焫之所及,疾在血脉,针石之所及,其在肠胃,酒醪之所及,是针灸药三者得兼,而后可与言医可与言医者,斯周官之十全者也。曩甫谬以活人之术止于药,故弃针与灸而莫之讲,每遇伤寒,热入血室,闪挫诸疾,非药饵所能愈,而必俟夫刺者,则束手无策,自愧技穷,因悟治病犹对垒,攻守奇正,量敌而应者,将之良,针灸药因病而施治者,医之良也。

《庸医速报》

医学贵精,不精则害人匪细,间有无知辈,窃世医之名,抄检成方,略记难经脉诀不过三者尽之,自信医学无难矣。此外惟修边幅,饰以衣骑,习以口给,谄媚豪门,巧彰虚誉,摇摇自满,适以骇俗,一遇识者,洞见肺肝,掣肘莫能施其巧,犹面谀而背诽之,又讥同列看书访学,徒自劳苦,凡有治疗,率尔狂诞,妄投药剂,偶尔侥效,需索百端,凡有误伤,则曰尽命,俗多习此为套而曰医学无难,岂其然乎?于戏医而日相流于弊矣,无怪乎缙绅先生之鄙浅也,欲其有得真医亦寡矣。幸天道好生而恶杀速昭其报施,庸医横亡,人皆目。击迩有士人被误药而立毙,家人讼之,法司拘审,律不过笞罪,随释而驰归,未踰年,被贼肢解而死,岂非天道之报耶?小说嘲庸医早亡,诗云:不肖谁知假,贤良莫识真。庸医不蚤死,误尽世间人。岂非天道恶之耶?故甫尝戒诸子弟,医惟大道之奥,性命存焉。凡业者必要精心研究以抵于极,毋谓易以欺人,惟图侥倖,道艺自精,必有知者,总不谋利于人,自有正谊在己。《易》曰:积善积恶,殃庆各以其类至。安得谓不利乎?

《医业不精反为夭折》

相彼天下之人所重者生也,生之所系者,医也,医之所原者,理也。上古有黄帝岐伯扁鹊华佗苏死更生醒魂夺命之术,以至三代而降,学是者疏莽聊略,不致精元,时时有贼夫人者,何也?盖于阴也而体之以阳阳,也而拟之以阴,虚也而推之以实,实也而度之以虚,外也而揣之以内,内也而像之以外,急也而料之以缓,缓也而亿之以急,进也而窥之以退,退也而探之以进,孟浪以诊其脉,浮浅以察其證,苍黄以稽其声,恍惚以徵其色,所以颠倒用矇聩之工,舛差施聋盲之药,斩绵绵未艾之年,绝婉婉方增之齿,俾含枉而下世,抱屈而归泉,天下之夭折者,诚为庶哉。嗟嗟!医本活人,学之不精,反为夭折。

《用药活法》

用药之法,不可辟执古方当因證轻重,加减药味,冷热元微,务合其理,切勿妄施,误投丸散顷刻伤残性命,天理不容,为医者可不自慎。如雄黄牙硝石英硼砂丹砂之类,不可火煎,川乌附子郁金南星半夏,不可生用,务须精细依法修制,斯药无弗效矣。

《王肯堂·證治准绳》《通论》

罗谦甫曰:一小儿五月间因食伤冷粉,腹中作痛,遂于市药铺中,赎得神芎丸服之,脐腹渐加冷痛,时发时止,踰七八年不已。因思古人云,寒者热之,治寒以热,良医不能废其绳墨而更其道也。据所伤之物寒也,所攻之药亦寒也,重寒伤胃,其为冷痛可知矣。凡人之脾胃,喜温而恶冷,况小儿气血尚弱,不能任其寒,故阳气潜伏,寒毒留连,久而不除也。治病必先其本,当用和中养气之药,以救前失,服之月馀方愈。呜呼!康子馈药,孔子拜而受之,以未达不敢尝,此保生之重者。也奈何常人拱默而令切脉,以谓能知病否?且脉者人之血气附行经络之间,热胜则脉疾,寒胜则脉迟,实则有力,虚则无力,至于所伤何物,岂能别其形象乎,医者不可不审其病源,而主家亦不可不说其病源。且此子之父,不以病源告医而求药于市铺中,发药者亦不审其病,而以药付之,以致七八年之病,皆昧此理也。孙真人云:未诊先问,最为有准,东坡云:只图愈疾,不欲困医,二公之语,其有功于世也大矣。

《李梴·医学入门》《习医规格》

医司人命,非质实而无伪,性静而有恒,真知阴功之趣者,未可轻易以习医。志既立矣,却可商量用工,每早对先天图静坐,玩读孝经论语小学,大有资力者,次及全部四书,古易白文及书经洪范无逸尧典。
理会大意不必强记。

盖医出于儒非读书明理,终是庸俗,昏昧不能疏通变化,每午将入门大字,从头至尾,逐段诵读,必一字不遗,若出诸口。
如欲专小科,则亦不可不读大科,欲专外科,亦不可不读内科。盖因此识彼则有之,未有通于彼而塞于此者。惟经涉浅深生熟,故有分科不同。

熟读后,潜思默想,究竟其间意义,稍有疑难,检阅古今名家方书,以广闻见,或就有德高明之士,委曲请问,陶节庵云:但不与俗人言耳。盖方药不外于本草素难,及张刘李朱纵有小方捷法,终不是大家数,慎不可为其诬惑入门,书既融会贯,通而后可成一小医,愈加静坐玩读儒书,稍知阴阳消长,以己验人,由亲及疏,自料作车于室,天下合辙,然后可以应人之求,及其行持,尤不可无定规,每五鼓清心静坐,及早起仍玩儒书一二以雪心源。
时时不失平旦之气为妙

及其为人诊视,先问證起何日从头至足,照依伤寒初證杂證,及内外伤辨法逐一详问,證虽重而门类明白者,不须诊脉,亦可议方,證虽轻而题目未定者,必须仔细察脉。
男必先左后右,女必先右后左,所以顺阴阳升降也。

先单看,以知各经隐曲,次总看,以决虚实死生,既诊后,对病家言必以实,或虚或实可治;易治难治,说出几分證候,以验自己精神,如有察未及者,直令说明,不可牵强文饰,**务宜从容拟议,不可急迫激切,以至恐吓,如诊妇女,须托其至亲先问證色与舌,及所饮食,然后随其所便,或證重而就床隔帐诊之,或證轻而就门隔帷诊之,亦必以薄纱罩手。
贫家不便医者自袖薄纱。

寡妇室女愈加敬谨,此非小节,及其论病,须明白开论辨析,断其为内伤外感,或属杂病,或属阴虚,或内伤而兼外感几分,或外感而兼内伤几分,论方据脉,指下所定,不可少有隐秘,依古成法,参酌时宜年纪,与所处顺,逆及曾服某药否。
女人经水胎产男子房室劳逸。

虽本于古而不泥于古,真如见其脏腑,然后此心无疑,于人亦不枉误,用药之际,尤宜仔细。
某经病以某药为君某为监制某为引使。

凡剂料本当出自医家,庶乎新陈炮炙,一一合则,况紧急丸散,岂病家所卒办?但有病家必欲自制者,听其意向,须依本草注下古法脩合,不可逞巧以伤药力。病机稍有疑滞,而药不甚效者,姑待五鼓静坐,潜心推究其源,再为诊察改方,必无不愈。治病既愈,亦医家分内事也。纵守清素,藉此治生,亦不可过取重索,但当听其所酬,如病家亦贫,一毫不取,尤见其仁且廉也。盖人不能报,天必报之,如是而立心,而术有不明不行者哉!
或问一言为约,曰不欺而已矣。读入门书而不从头至尾,零星熟得一方一论,而便谓医者欺也,熟读而不思悟,融会贯通者,欺也;悟后而不早起,静坐调息,以为诊视之地者,欺也;诊脉而不以实告者,欺也论方用药,潦草而不精详者,欺也;病愈后而希望贪求,不脱市井风味者,欺也。
盖不患医之无利特患医之不明耳。

屡用屡验而心有所得,不纂集以补报天地公于人,人者亦欺也。欺则天良日以蔽塞,而医道终失,不欺则良知日益发扬,而医道愈昌,欺不欺之间,非人之所能与也。

《龚廷贤·万病回春》《医家十要》

一存仁心,乃是良箴,博施济众,惠泽斯深。
二通儒道,儒医世宝,道理贵明,群书当考。
三精脉理,宜分表里,指下既明,沉疴可起。四识病原,生死敢言,医家至此,始称专门。
五知气运,以明岁序,补泻温凉,按时处治。
六明经络,认病不错,脏腑洞然,今之扁鹊。
七识药性,立方应病,不辨温凉,恐伤性命。
八会炮制,火候详细,太过不及,安危所系。
九莫嫉妒,因人好恶,天理昭然,速当悔悟。
十勿重利,当存仁义,贫富虽殊,药施无二。

《病家十要》

一择明医,于病有裨,不可不慎,生死相随。
二肯服药,诸病可却,有等愚人,自家担阁。
三宜早治,始则容易,履霜不谨,坚冰即至。
四绝空房,自然无疾,倘若犯之,神医无术。
五戒恼怒,必须省悟,怒则火起,难以救护。
六息妄想,须当静养,念虑一除,精神自爽。
七节饮食,调理有则,过则伤神,太饱难剋。
八慎起居,交际当祛,稍若劳役,元气愈虚。
九莫信邪,信之则差,异端诳诱,惑乱人家。
十勿惜费,惜之何谓!请问君家,命财孰贵。

《医家病家通病》

一南方人有患病者,每延医至家诊视后,止索一方,命人搆药于市,不论药之真伪,有无炮制,辄用服之,不效,不责己之非,惟责医之庸,明日遂易一医,如是者数日,致使病證愈增,而医人亦惑乱,莫知其所以误也。吁此由病家之过欤?亦医家之不明欤?一北方人有患病者,每延医至家,不论病之轻重,乃授一二金而索一方剂,刻时奏效,否则即复他求,朝秦暮楚,殊不知人禀有虚实,病感有浅深。且夫感冒腠理之疾,一二剂可愈,至于内伤劳瘵之證,岂投一二剂可愈哉?此习俗之弊,误于人者多矣,惟智者辨之!
一医道,古称仙道也,原为活人,今世之医,多不知此义,每于富者用心,贫者忽略,此固医者之恒情,殆非仁术也。以余论之,医乃生死所寄,责任匪轻,岂可因其贫富而我为厚薄哉?告我同志者,当以太上好生之德为心,慎勿论贫富均是活人,是亦阴功也。一凡病家延医,乃寄之以生死,理当敬重,慎勿轻藐,贫富不在论财,自尽其诚,稍之则非重命者耳。更有一等背义之徒,本得医人之力,病愈思财,假言昨作何福易某人药,所为吝财之计,不归功于一人。吁!使不得其利,又不得其名,此辈之心,亦不仁之甚。一常见今时之人,每求医治,令患者卧于暗室帷帐之中,并不告以所患,止令切脉,至于妇人多不之见,岂能察其声色?更以锦帕之类护其手,而医者又不便于问,纵使问之亦不说,此非欲求愈病,将以难医。殊不知古之神医尚且以望闻问切,四者缺一不可,况今之医未必如古之神,安得以一切脉而洞知脏腑也耶?余书此奉告世之患者,延医至家,罄告所患,令医者对證切脉,了然无疑,则用药无不效矣。昔东坡云:吾求愈疾而已,岂以困医为事哉?
一吾道中有等无行之徒,专一誇己之长,形人之短,每至病家,不问疾疴,惟毁前医之过以骇患者,设使前医用药尽是何复他求,盖为一时或有所偏,未能奏效,岂可概将前药为庸耶?夫医乃仁道,况授受相传原系一体,同道虽有毫末之差,彼此亦当护庇,慎勿訾毁斯,不失忠厚之心也戒之戒之!

陈实功·外科正宗》《医家五戒十要》

一戒:凡病家大小贫富人等,请观者便可往之,勿得迟延厌弃,欲往而不往,不为平易,药金毋论轻重有无,当尽力一例施与,自然阴骘日增,无伤方寸。二戒:凡视妇女及孀妇尼僧人等,必候侍者在傍,然后入房诊视,倘傍无伴,不可自看,假有不便之患,更宜真诚窥睹,虽对内人不可谈,此因闺阃故也。三戒:不得出脱病家珠珀珍贵等送家合药,以虚存假换,如果该用,令彼自制入之。倘服不效,自无疑谤,亦不得称赞彼家物色之好,凡此等非君子也。四戒:凡救世者,不可行乐登山,携酒游玩,又不可非时离去家中。凡有抱病至者,必当亲视用意发药,又要依经写出药帖。必不可杜撰药方,受人驳问。五戒:凡娼妓及私夥家请看,亦当正己视如良家子女,不可他意见戏,以取不正,视毕便回。贫窘者药金可璧,看回只可与药,不可再去,以希邪淫之报。一要:先知儒理,然后方知医理,或内或外,勤读先古明医确论之书,须旦夕手不释卷一一参明融化机变,印之在心,慧之于目,凡临證时自无差谬矣。二要:选买药品,必遵雷公炮炙药有依方脩合者,又有因病随时加减者,汤散宜近备,丸丹须预制,常药愈久愈灵,线药越陈越异,药不吝珍,终久必济。三要:凡乡井同道之士,不可生轻侮傲慢之心,切要谦和谨慎,年尊者恭敬之,有学者师事之,骄傲者逊让之,不及者荐拔之,如此自无谤怨,信和为贵也。四要:治家与治病同,人之不惜元气,斲丧太过,百病生焉,轻则支离身体,重则丧命,治家若不固根本而奢华,费用太过,轻则无积,重则贫窘。
五要:人之受命于天,不可负天之命,凡欲进取,当知彼心顺否,体认天道顺逆凡顺取,人缘相庆,逆取,子孙不吉,为人何不轻利远害,以防还报之业也?六要:凡里中亲友人情,除婚丧疾病庆贺外,其馀家务,至于馈送来往之礼,不可求奇好胜。凡飧只可一鱼一菜,一则省费,二则惜禄,谓广求不如俭用。七要:贫穷之家,及游食僧道衙门差役人等,凡来看病,不可要他药钱,只当奉药。再遇贫难者,当量力微赠,方为仁术。不然有药而无火食者,命亦难保也。八要:凡有所蓄,随其大小,便当置买产业以为根本,不可收买玩器,及不紧物件,浪费钱财。又不可做银会酒会,有妨生意,必当一例禁之,自绝谤怨。
九要:凡室中所用各样物具,俱要精备齐整,不得临时缺少。又古今前贤书籍,及近时明公新刊医理词说,必寻参看以资学问,此诚为医家之本务也。十要:凡奉官衙所请,必要速去,无得怠缓,要诚意恭敬,告明病源,开具方药,病愈之后,不得图求扁礼,亦不得言说民情,至生罪戾。閒不近公,自当守法。

《小儿卫生总微论方》《医工论》

凡为医之道,必先正己,然后正物。正己者,谓能明理以尽术也。正物者,谓能用药以对病也。如此然后事必济而功必著矣。若不能正己,岂能正物?不能正物,岂能愈疾?今冠于篇首,以劝学者。
凡为医者,性存温雅,志必谦恭,动须礼节,举乃和柔,无自妄尊,不可矫饰广收方论,博通义理,明运气晓,阴阳善诊切,精察视辨真伪,分寒热审标本,识轻重,疾小不可言大,事易不可云难,贫富用心皆一,贵贱使药无别苟能如此,于道几希,反是者,为生灵之巨寇。
凡为医者,遇有请召,不择高下,远近必赴。如到其家,须先问曾请医未曾?又问曾进是何汤药?已未经下?乃可得知虚实也。如已曾经下,即虚矣,更可消息参详,则可无误。又治小儿之法,必明南北禀受之殊,必察土地寒温之异,不可一同施治,古人最为慎耳。

《李中梓·医宗必读》《不失人情论》

尝读内经至方盛衰论而殿之曰:不失人情,未尝不瞿然起,喟然叹轩岐之入人深也。夫不失人情,医家所甚急,然戛戛乎难之矣。大约人情之类有三:一曰病人之情,二曰傍人之情,三曰医人之情。
所谓病人之情者,五脏各有所偏,七情各有所胜,阳脏者宜凉,阴脏者宜热,耐毒者缓剂无功,不耐毒者峻剂有害,此脏气之不同也。动静各有欣厌,饮食各有爱憎,性好吉者危言见非,意多忧者慰安云伪,未信者忠告难行,善疑者深言则忌,此好恶之不同也。富者多任性而禁戒勿遵,贵者多自尊而骄次悖理,此交际之不同也。贫者衣食不周,况乎药饵,贱者焦劳不适,怀抱可知,此调治之不同也。有良言甫信,谬说更新多岐亡羊,终成画饼,此无主之为害也。有最畏出奇,惟求稳当,车薪杯水,难免败亡,此过慎之为害也。有境缘不偶,营求未遂,深情牵挂,良药难医,此得失之为害也。有性急者遭迟病,更医而致杂投,有性缓者遭急病,濡滞而成难挽,此缓急之为害也。有参朮沾唇惧补,心先痞塞,硝黄入口畏攻,神即飘扬,此成心之为害也。有讳疾不言,有隐情难告,甚而故隐病状试医以脉,不知自古神圣,未有舍望闻问而独凭一脉者。且如气口脉盛则知伤食,至于何日受伤,所伤何物?岂能以脉知哉?此皆病人之情,不可不察者也。
所谓傍人之情者,或执有据之论,而病情未必相符,或兴无本之言,而医理何曾梦见,或操是非之柄,同我者是之,异己者非之,而真是真非莫辨,或执肤浅之见,头痛者救头,脚痛者救脚,而孰标孰本谁知?或尊贵执言难抗,或密戚偏见难回,又若荐医动关生死有意气之私厚而荐者,有庸浅之偶效而荐者,有信其利口而荐者,有贪其酬报而荐者,甚至薰莸不辨,妄肆品评,誉之则蹠可为舜,毁之则凤可作鸮,致怀奇之士,拂衣而去,使深危之病,坐而待亡,此皆傍人之情,不可不察者也。
所谓医人之情者,或巧语诳人,或甘言悦听,或强辨相欺,或危言相恐,此便佞之流也。或结纳亲知,或修好僮仆,或营求卜荐,或不邀自赴,此阿谄之流也。有腹无藏墨,诡言神授,目不识丁,假托秘传,此欺诈之流也有。望闻问切,漫不关心,枳归苓,到手便撮,妄谓人愚我明,人生我熟,此孟浪之流也。有嫉妒性成,排挤为事,阳若同心,阴为浸润,是非颠倒,朱紫混淆,此谗妒之流也。有贪得无知,轻忽人命,如病在危疑,良医难必,极其详慎,犹冀回春,若辈贪功,妄轻投剂,至于败坏,嫁谤自文,此贪倖之流也。有意见各持,异同不决,曲高者和寡,道高者谤多,一齐之傅几何,众楚之咻易乱,此庸浅之流也。有素所相知,苟且图功,有素不相识,偶延辨證,病家既不识医,则倏赵倏钱,医家莫肯任怨?则惟苓惟梗,或延医众,多互相观望,或利害攸系,彼此避嫌,惟求免怨,诚然得矣,坐失机宜,谁之咎乎?此由知医不真而任医不专也。
凡若此者孰非人情?而人情之详,尚多难尽,圣人以不失人情为戒,欲令学者思之慎之,勿为陋习所中耳。虽然,必期不失,未免迁就,但迁就既碍于病情,不迁就又碍于人情,有必不可迁就之病情,而复有不得不迁就之人情,且奈之何哉!故曰:戛戛乎难之矣。

《行方智圆心小胆大论》

孙思邈之祝医者曰:行欲方而智欲圆,心欲小而胆欲大。嗟乎!医之神良,尽乎此矣。宅心醇谨,举动安和,言无轻吐,目无乱观,忌心勿起,贪念罔生,毋忽贫贱,毋惮疲劳,检医典而精求,对疾苦而悲悯,如是者谓之行方。禀赋有厚薄,年岁有老少,身形有肥瘦,性情有缓急,境地有贵贱,风气有柔强,天时有寒热,昼夜有轻重,气色有吉凶,声音有高下,受病有久新,运气有太过不及,知常知变,能神能明,如是者谓之智圆。望闻问切宜详,补泻寒热须辨尝思人命至重,冥报难逃,一旦差讹,永劫莫忏,乌容不慎?如是者谓之心小。补即补而泻即泻,热斯热而寒斯寒,抵当承气,时用回春,姜附理中,恒投起死,析理详明,勿持两可,如是者谓之胆大。四者似分而实合也。世未有详谨之士,执成法以伤人,灵变之人,败名节以损己。行方者智必圆也。心小则惟惧或失,胆大则药知其證,或大攻,或小补似乎胆大,不知不如是则病不解,是胆大适所以行其小心也。故心小胆大者,合而成智圆,心小胆大智圆者,合而成行方也。世皆疑方则有碍乎圆,小则有妨乎大,故表而出之。
《缪希雍·本草经疏》《祝医五则》
凡人疾病,皆由不惜众生身命,竭用人财,好杀禽兽昆虫,好箠楚下贱,甚则枉用毒刑,加诸无罪,种种业因,感此苦报,业作医师,为人司命,见诸苦恼,当兴悲悯,详检方书,精求医道,谛察深思,务期协中,常自思惟,药不对病,病不对机,二旨或乖,则下咽不返,人命至重,冥报难逃,勿为一时衣食,自贻莫忏之罪于千百劫,戒之哉!宜惧不宜喜也。
凡为医师,当先读书,凡欲读书,当先识字。字者文之治也,不识字义,宁解文理?文理不通,动成窒碍,虽诗书满目,于神不染,触途成滞,何由省入譬诸面墙,亦同木偶望其拯生民之疾苦,顾不难哉?故昔称太医,今日儒医,太医者读书穷理,本之身心验之事物,战战兢兢,求中于道造次之际,罔敢或肆者也。外此则俗工耳,不可以言医矣。
凡为医师,先当识药,药之所产,方隅不同,则精粗顿异,收采不时,则力用全乖。又或市肆饰**伪,足以混真,苟非确认形质,精尝气味,鲜有不为其误者。譬诸将不知兵,立功何自?医之于药,亦犹是耳。既识药矣,宜习修事。雷公炮炙固为大法,或有未尽,可以意通,必期躬亲勿图苟且,譬诸饮食,烹调失度,尚不益人,反能增害,何况药物关于躯命者也,可不慎诸!凡作医师,宜先虚怀,灵知空洞,本无一物,苟执我见,便与物对,我见坚固,势必轻人,我是人非,与境角立,一灵空窍,动为所塞,虽日亲至人,终不获益,白首故吾,良可悲已。执而不化,害加于人,清夜深思,宜生愧耻。况人之才识,自非生知,必假问学,问学之益,广博难量,脱不虚怀,何由纳受?不耻无学而耻下问,师心自圣,于道何益!苟非至愚能不儆省乎?
医师不患道术不精,而患取金不多,舍其本业,专事旁求,假宠贵人,冀其口,以希世重,纵得多金,无拔苦力,念当来世,岂不酬偿?作是思惟,是苦非乐,故当勤求道术以济物命,纵有功效,任其自酬,勿责厚报,等心施治,勿轻贫贱,如此则德植厥躬,鬼神幽赞矣。
上来所祝五条皆关切医师,才品道术,利济功过,仰愿来学,俯从吾祝,则进乎道而不囿于技矣,讵非生人之至幸,斯道之大光也哉!

《喻昌·医门法律》《治病》

昌按春秋时左氏谭医理甚悉,汉儒已不习医,太史公作仓公等列传鲜所发明,况其他乎。其后如华元化传,寖涉妖妄,医脉之断,实儒者先断之也。有唐列方技无足怪矣。九灵山房集所论医者,当博极群书,求圣贤之意旨,明造化之会归,其属望顾不大欤!医之为道非精不能明其理,非博不能至其约,是故前人立教,必使之先读儒书,明易理素问,虽本草脉经而不少略者何?盖非四书无以通义理之精微非易无以知阴阳之消长,非素问无以识病,非本草无以识药,非脉经无从诊候而知寒热虚实之證圣贤示人,略举其端而已。后学必须会群书之长,参所见而施治之,然后为可。
病有六大失:失于不审,失于不信,失于过时,失于不择医,失于不知病,失于不知药。又史记云:骄恣不伦于理,一不治;轻身重财,二不治;衣食不能适,三不治;阴阳并脏气不定,四不治;形羸不能服药,五不治;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今时病家,此其通弊矣。
孙思邈曰:世间多有病人亲友故旧交游来问疾,其人曾不经事,未读方书,自骋了了,诈作明能,谭说异端,或言是虚,或道是实,或云是风,或云是气,纷纷谬说,种种不同,破坏病人心意,不知孰是,迁延未就,时不待人,然至祸,各自散走,此种情态,今时尤甚,是须好人及好名医识病深浅,探赜方书,博览古今,方可倚任,不尔大误人事。

《寓意草》《先议病后议药》

从上古以至今时,一代有一代之医,虽神圣贤明,分量不同,然必不能舍规矩准绳以为方圆平直也。故治病必先识,病识病然后讲药,药者所以胜病者也。识病则千百药中,任举一二种用之且通神。不识病则岐多而用眩,凡药皆可伤人,况于性最偏驳者乎。迩来习医者众医学愈荒,遂成一议药不议病之世界,其夭枉不可胜悼。或以为杀运使然,不知天道岂好杀恶生耶?每见仕宦家诊毕,即令定方以示慎重,初不论病从何起,药以何应,致医师以模棱迎合之术,妄为议论,迨药之不效,诿于无药,非无药也,可以胜病之药,以不识病情而未敢用议也。厄哉!灵枢素问难经甲乙无方之书全不考究,而后来一切有方之书,奉为灵宝,如朱丹溪一家之言,其脉因證治一书,先论脉,次因次證,后乃论治,其书反不行,而心法一书,群方错杂则共宗之。又本草止述药性之功能,人不加嗜及缪氏经疏,兼述药性之过劣,则必悬之肘后。不知草木之性,亦取其偏,以适人之用,其过劣不必言也。言之而弃置者众矣。曷不将本草诸药尽行删抹,独留无过之药五七十种而用之乎?其于周礼令医人采毒药以供医事之旨及历代帝王恐本草为未备而博采增益之意不大刺谬乎?欲破此惑,无如议病精详病经,议明则有是病即有是药病千变药亦千变,且勿论造化生心之妙,即某病之以某药为良某药为劫者,至是始有定名,若不论病,则药之良毒善恶何从定之哉?可见药性所谓良毒善恶与病体所谓良毒善恶不同也。而不知者,必欲执药性为去取,何其陋耶?故昌之议病,非得已也。昔人登坛指顾后效,不爽前言,聚米如山,先事已饶硕画,医虽小道,何独不然?昌即不能变俗,实欲借此榜样,阐发病机,其能用不能用何计焉?

《议病式》

某年某月某地某人,年纪若干,形之肥瘦长短若何?色之黑白枯润若何?声之清浊长短若何?人之形志苦乐若何?病始何日?初服何药?次后再服何药?某药稍效?某药不效。时下昼夜孰重?寒热孰多?饮食喜恶多寡,二便滑涩有无?脉之三部九候,何候独异?二十四脉中何脉独见,何脉兼见,其證或内伤,或外感,或兼内外,或不内外,依经断为何病?其标本先后何在?汗吐下和寒泻温补何施?其药宜用七方中何方?十剂中何剂?五气中何气?五味中何味?以何汤名为加减和合?其效验定于何时?一一详明,务令纤毫不爽,起众信从,允为医门矜式,不必演文可也。
某年者,年上之干支,治病先明运气也。某月者,治病必本四时也。某地者,辨高卑燥湿,五方异宜也。某龄某形某声某气者,用之合脉图万全也。形志苦乐者,验七情劳逸也。始于何日者,察久近传变也。历问病證药物验否者,以之斟酌己见也昼夜寒热者,辨气分血分也。饮食二便者,察肠胃乖和也。三部九候何候独异者,推十二经脉受病之所也。二十四脉见何脉者,审阴阳表里无差忒也。依经断为何病者,名正则言顺事成如律度也。标本先后何在者,识轻重次第也。汗吐下和寒温补泻何施者,求一定不差之法也。七方大小缓急奇耦复乃药之制不敢滥也十剂宣通补泄轻重滑涩燥湿,乃药之宜,不敢泛也。五气中何气,五味中何味者,用药最上之法,寒热温凉平,合之酸辛甘苦咸也。引汤名为加减者,循古不自用也。刻效于何时者,逐段辨之不差,以病之新久五行定痊期也。若是则医案之在人者,工拙自定积之数十年,治千万人而不爽也。

《日知录》《论医》

古之时,庸医杀人,今之时,庸医不杀人,亦不活人,使其人在不死不活之间,其病日深而卒至于死。夫药有君臣,人有强弱,有君臣则用有多少,有强弱则剂有半倍,多则专,专则其效速,倍则厚,厚则其力深。今之用药者,大抵泛杂而均停,既见之不明,而又治之不勇,病所以不能愈也。而世但以不杀人为贤,岂知古之上医,不能无失,周礼医师岁终稽其医事以制其食,十全为上,十失一次之,十失二次之,十失三次之,十失四为下。是十失三四,古人犹用之,而淳于意之对孝文,尚谓时时失之臣意不能全也。《易》曰:裕父之蛊往见吝。奈何独取夫裕蛊者,以为其人虽死而不出于我之为,呜呼!此张禹之所以亡汉,李林甫之所以亡唐也。
唐书许引宗言古之上医,惟是别脉,脉既精别,然后识病。夫病之与药,有正相当者,惟须单用一味,直攻彼病,药力既纯,病即立愈。今人不能别脉,莫识病源,以情臆度,多安药味,譬之于猎,未知兔所,多发人马,空地遮围,冀有一人获之,术亦疏矣。假令一药,偶然当病他味相制,气势不行,所以难差,谅由于此。后汉书华佗精于方药处剂不过数种。夫师之六五,任九二则吉,参以三四则凶。是故官多则乱,将多则败天下之事亦犹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