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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五十一 (自动笺注)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閨媛典
 第三百五十一卷目錄
 閨艷部列傳二
  
  張嘉貞女     餅師
  裴六郎      虢國夫人
  章臺柳      紅綃
  薛瑤英      劉無雙
  崔鶯鶯      沈真真
  崔護妻      湖州里姥女
  步非煙
  五代
  素娥
  前蜀
  順聖太后徐氏翊聖太妃附〉趙解愁
  南唐
  种夫人      黃氏
  
  張從恩繼室某氏  狄氏
  
  江情妻吳氏
閨媛典第三百五十一卷
閨艷部列傳二
張嘉貞
開元天寶遺事郭元振少時美風姿,有才藝,宰相張嘉貞欲納為婿,元振曰:知公門下有女五人未知孰陋,事不可倉卒更待忖之。
張曰:吾女各有姿色,即不知誰是匹偶,以子風骨奇秀非常人也,吾欲令五女持一絲幔,前使取便牽之,得者為婿。
元振欣然從命,遂牽一紅絲線,得第三女大有姿色後果隨夫貴達
餅師
孟啟本事詩》寧王憲貴盛寵妓數十人,皆絕藝上色,宅左有賣餅者妻,纖白明媚,王一見注目,厚遺其夫,取之寵惜逾等環歲因問之:汝復憶餅師否。
默然不對王召師使見之,其妻注視雙淚垂頰,若不勝情時王座客十餘人,皆當時文士無不悽異,王命賦詩王右丞維詩先成,云:莫以今時寵,難忘昔日恩,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
座客無敢繼者,王乃歸,餅師以終其志。
六郎
通幽記》哥舒翰愛妾,曰裴六郎容範曠代,善歌舞
虢國夫人
公元748年
樂史太真外傳貴妃有姊三人皆豐修整工於謔浪巧會旨趣,每入宮移晷,方出天寶七載,封大姨韓國夫人,三姨為虢國夫人八姨秦國夫人同日拜命皆月,給錢十萬,為脂粉之資,然虢國不施妝粉,自衒美艷,常素面朝天當時杜甫有詩云:虢國夫人承主恩,平明騎馬入宮門。
卻嫌脂粉顏色淡掃蛾眉至尊
又賜虢國照夜璣秦國七葉冠蓋希,代之珍,其恩寵如此
章臺柳
許堯佐章臺柳傳》天寶中昌黎韓翊有詩,名性頗落,拓羈滯貧,甚有李生者,與翊友善家累千金負氣愛才愛姬柳氏艷絕一時,喜談謔善,謳詠李生,居之別第,與翊為宴歌之地,而館翊於其側,翊素知其所候問當時之,彥柳氏自門窺之,謂其侍者曰:韓夫子長貧賤者乎。
適意焉,李生素重翊,無所恡惜後知其意,乃具膳請翊,飲酒酣,李生曰:夫人容色非常韓秀才文章特異欲以薦枕,於韓君可乎。
驚慄避席,曰:蒙君之恩,解衣輟食久之,豈宜奪所愛乎。
李堅請之,柳氏知其意,誠乃再拜引衣接席,李坐生於客位引滿極歡,李生又以資三十萬,佐翊之費,翊悅柳氏之色,柳氏慕翊之才,兩情皆獲,喜可知也。
明年禮部侍郎楊度上第屏,居閒處,柳氏謂翊曰:榮名及親昔人所尚,豈宜以濯浣之,賤稽採蘭之美乎。
由是省家於清池,歲餘乏食鬻,妝具自給天寶末盜,覆二京士女,奔駭柳氏,以色艷獨異,且懼不免,乃剪髮毀形寄跡靈寺是時侯希逸自平盧節度淄青素籍翊名,請為書記,洎神武返,正翊乃遣使間行,求柳氏練囊,盛麩金題之,曰:章臺柳章臺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縱使長條似舊,垂也,應攀折他人手,柳氏捧金嗚咽左右悽憫,答之曰:楊柳枝芳菲,節所恨年年離別一葉隨風,忽報縱使君來,豈堪折無,何有蕃將沙叱利者,初立功竊,知柳氏之色,劫以歸。
第寵之,專房,及希逸除,左僕射入覲翊,從行京師,已失柳氏所在嘆想不已,偶於龍首,岡見蒼頭,以駿牛駕輜軿,從兩女奴,翊偶隨之,自車中問曰:得非韓員外乎。
某乃柳氏也,使女竊言失身沙叱,利阻同車者,請詰旦相待於道,政里門及期而往輕素,結玉合實以香膏,自車中授之,曰:當遂永訣願寘誠念
回車以手揮之,輕袖搖搖香車轔轔目斷意迷,失於驚塵
翊大不勝情,會淄青諸將,合樂酒樓使人請翊,翊強應之,然意氣皆喪,音韻悽咽,有虞侯許俊者,以材力自負撫劍言曰:必有故,願一效用
不得已具告之,曰:請足下數字,當力致之。
乃衣縵胡佩雙鞬從一騎,逕造沙叱,利之第候,其出行里,餘乃被衽,執轡犯關,排闥急趨,而呼曰:將軍中惡使召夫人,僕侍辟易無敢仰視,遂升堂出翊,札示柳氏,挾之跨鞍馬,逸塵斷倏,忽乃至引裾而前,曰:幸不辱命
四座驚歎柳氏與翊執手涕泣相與,罷酒是時沙叱利恩寵殊等,翊懼禍,乃詣希逸希逸大驚,曰:吾所為事,能爾乎。
獻狀曰:檢校尚書金部員外御史韓翊,久列參佐累彰勳效,頃從鄉賦有妾柳氏阻絕凶寇依止名尼,今文撫運遐邇率化將軍沙叱利凶恣撓法憑恃微功,驅有志之妾,干無為之政,臣部將御史中丞許俊族本,幽薊雄心勇決卻奪柳氏歸,於韓翊義切中抱,雖招感激之,誠事不先,聞固乏訓齊之令尋有詔柳氏宜還韓翊許俊賜錢二百萬翊,後累遷至中書舍人
紅綃
公元767年
楊巨源崑崙奴傳唐大曆中,有崔生者,其父為顯僚,與蓋代勳臣一品者熟。
時為千牛,其父使往視一品疾。
一品入室少年容貌如玉,拜傳父命,一品忻然愛慕,命坐與語。
時三妓人艷皆絕代,居前,以金甌含桃而擘之,沃以甘酪而進。
一品遂命衣紅綃妓者,擎一甌生食
不食
一品紅綃妓以匙進之,不得已而食。
妓哂之,遂辭去
一品曰:郎君暇必相訪,無間老夫也。
紅綃出院
時生回顧,妓立三指,又反掌者三,然後指胸前小鏡子云記取
餘更無言。
歸,達一品意。
學院神迷意奪,語減容沮,怳然凝思,日不暇食,但吟詩曰:誤到蓬萊頂上遊,明璫玉女星眸
朱扉半掩深宮月,應照璚雪艷愁。
左右能究其意。
時家崑崙磨勒顧瞻郎君曰:心中有恨,何不老奴
曰:汝輩何知,而問我襟懷間事
磨勒曰:但言,當為郎君釋解駭異具告之。
磨勒曰:小事耳,何自苦耶。
又白其隱語,勒曰:有何難會,立三指者,一品中有十院歌姬,此乃第三院耳;反掌三者,數十五指,以應十五之數;十五夜月圓如鏡,令郎君來耳。
大喜,謂曰:何計而能導我磨勒
笑曰:後夜乃十五夜,請深青絹兩疋,為郎君束身之衣。
一品宅有猛犬,守歌妓院門非常不得輒入,入必噬殺之。
其警如神,其猛如虎,即曹州孟海之犬也。
世間老奴不能斃此犬。
今夕當為郎君撾殺之。
遂攜鍊椎而往
食頃而回曰:犬已斃,固無礙耳。
三更,與生衣青衣,遂負而逾十重垣,乃入歌妓院內,至第三門
繡戶不扃,金缸微明,惟聞妓長歎而坐,若有所俟。
吟詩曰:深洞鶯啼別院香,偷來花下珠璫
碧雲飄斷音書絕,空倚玉簫愁鳳凰
侍衛皆寢,鄰近閴然
生遂緩緩搴簾而入。
良久,驗是
姬躍下榻執手曰:知郎君穎悟,必能默識所以手語耳。
不知郎君有何神術,而能至此
具告磨勒之謀,姬曰:磨勒何在
曰:簾外耳。
遂召,以金甌酌酒而飲之。
白生曰:某家本富,居在朔方
主人擁旄,逼為姬僕
不能自死,尚且偷生
綺羅珠翠,如坐桎梏
爪牙既有神術何妨為脫狴牢
所願既申,雖死不悔
愀然不語
磨勒曰:娘子意既堅確,此亦小事耳。
姬甚喜。
磨勒請先為負其囊橐裝奩如此三復焉。
然後曰:恐遲明,遂負與姬,飛出峻垣十餘重。
一品家之守禦,無驚者,遂歸學院而匿之。
及旦,一品家方覺。
又見犬已斃,一品大駭曰:此必俠士挈之。
無更聲聞,徒為後患耳。
姬隱崔生二載,因花時駕小車曲江,為一品家人潛誌認,遂白一品
一品異之,召崔生詰其事。
不敢隱,遂言奴磨勒
一品曰:他事不問,某須為天下人除害
甲士五十人,嚴持兵仗圍崔生院,使擒磨勒
磨勒持匕首,飛出高垣,瞥若翅翎,疾同鷹隼
攢矢如雨,莫能中之。
頃刻之間,不知所向
後一悔懼,每夕,多以家童劍戟自衛如此周歲方止
後十餘年,崔家有人,見磨勒賣藥於洛陽市容顏如舊
薛瑤英
杜陽雜編》元載寵姬薛瑤英詩書,善歌舞仙姿玉質
香體輕,雖旋波搖光飛燕綠珠不能過也。
瑤英之母趙娟,亦本岐王愛妾也。
後出為薛氏之妻,生瑤英
而幼以香啗之,故肌香也。
納為姬,處金絲之帳,卻塵之褥。
其褥出自勾驪國。
一云卻塵之獸毛所為,其色殷鮮,光軟無比
龍綃之衣,一襲無一二兩,摶之不盈一握
瑤英體輕,不勝重衣,故於異國求是服也。
賈至楊公南友善,故往往得見歌舞
贈詩曰:舞怯銖衣重,笑疑桃臉開。
方知漢武帝,虛築避風臺
公南作長褒美,其略云:雪面澹蛾天上女,鳳簫鸞翅欲飛去。
王釵寶翠步無塵楚腰不勝春
瑤英善為巧媚惑之,怠於庶務
瑤英之父曰宗本,兄曰從義,與趙娟遞相出入
以搆賄賂號為關節
更與中書主吏卓倩等為腹心
宗本輩以事告者,未嘗不頷之。
天下齎寶貨求大官職,無不權勢,指薛卓為梯媒
死,瑤英自為俚妻矣。
論者以元載令德,而崇貪名,自一婦人而致也。
劉無雙
公元782年
薛調劉無雙傳》王仙客者,建中中朝臣劉震之甥也。
初,仙客父亡,與母同歸外氏
有女曰無雙,小仙客數歲,皆幼稚戲弄相狎震之妻常戲呼仙客為王郎子
如是凡數歲,而奉孀姊及撫仙客尤至
一日,王氏姊疾,且重,召約曰:我一子,之念可知也,恨不見婚宦
無雙端麗聰慧,我深念之,異日無令歸他族,我以仙客為託。
爾誠許我,瞑目無所恨。
曰:姊宜安靜自頤養,無以他事自撓
其姊竟不痊。
仙客護喪,襄鄧。
服闋思念身世孤孑如此,宜求婚娶,以廣後嗣
無雙長成矣,我舅氏豈以位尊官顯而廢舊約耶。
於是飾裝京師
時震尚書租庸使門館赫奕冠蓋填塞
仙客既覲,致於學舍弟子為伍
舅甥之分,依然如故,但寂然不聞選取之議。
又於窗隙間窺見無雙姿質明艷,若神仙中人仙客發狂唯恐姻親不諧
遂鬻囊橐得錢數百萬,舅氏舅母右給使
達於廝養,皆厚遺之。
又因復設酒饌中門之內,皆得入矣。
諸表同處,悉敬事之。
舅母生日,市新奇以獻,雕鏤犀玉以為首飾
舅母大喜
旬日仙客老嫗,以求親之事,聞於舅母
舅母曰:是我所願也,即當議其事。
又數夕,有青衣仙客曰:娘子適以情事言於阿郎阿郎云:向亦未許之。
模樣云云,恐是參差也。
仙客聞之,心氣俱喪,遲旦不寐,恐舅氏見棄也,然奉事不敢懈怠
一日趨朝至日初出,忽走入宅,汗流氣促。
唯言鎖卻大門,鎖卻大門
一家惶駭不測其由。
良久乃言:涇原兵士反,姚令言領兵含元殿天子苑北門,百官奔赴行在
我以妻女為念,略歸部署
疾召仙客:與我勾當家事,我嫁與爾無雙
仙客聞命驚喜拜謝
乃裝金銀羅錦二十馱,謂仙客曰:汝易衣服,押領此物,出開遠門,覓一深隙店安下;我以汝舅母無雙,出啟夏門,遶城續至。
仙客依所教,至日落,於城外店中待久不至。
城門午後扃鎖南望目斷
乘驄秉燭遶城,至啟夏門,門亦鎖。
守門不一,持白棓,或坐或立。
仙客下馬徐問曰:城中有何如此
今日有何人出此。
門者曰:朱太尉已作天子
午後一人帶,領婦人四五輩,欲出此門。
街中人皆識,云是租庸使劉尚書
門司不敢放出
近夜追騎至,一時驅向北去也。
仙客失聲慟哭卻歸店。
三更向盡,城門忽開,見火炬如晝兵士持兵挺刃,傳呼斬砍使出城,搜城外朝官
仙客輜騎驚走,歸襄陽村居三年
後知剋復,京闕重經,海內無事,乃入,訪舅氏消息
新昌南街立馬彷徨之際,忽有一人馬前拜。
熟視之,乃舊使蒼頭塞鴻也。
鴻本王家生,其舅常使得力,遂留之。
握手垂涕仙客謂鴻曰:阿舅阿母安否
鴻云:並在興化宅。
仙客喜極云:我便過街去。
鴻云:某已得從良客戶一小宅子,販繒為業。
今日已夜,郎君且就客戶一宿來早同去未晚
遂引至所居飲饌甚備
昏黑,乃聞報曰:尚書偽命官,與夫人皆處極刑無雙已入掖庭矣。
仙客冤號絕,感動鄰里
謂鴻曰:四海舉目無親戚,未知託身之所。
曰:舊家人誰在。
鴻曰:唯無雙所使采蘋者,今在金吾將軍王遂中宅
仙客曰:無雙固無見期,得見采,死亦足矣
由是刺謁,以從姪禮見遂中,具道本末,願納厚價,以贖采蘋
遂中深見相知,感其事而許之。
仙客稅屋,與鴻蘋居。
塞鴻言郎君漸長,合求官職,悒悒不樂何以遣時
仙客感其言,以情懇告遂中。
遂中薦見仙客京兆尹李齊運齊運仙客前銜富平縣,知長樂驛。
累月,忽報有使押領內家三十人園陵,以備洒掃,宿長樂驛。
氈車十乘下訖
仙客塞鴻曰:我聞宮嬪選在掖庭多是衣冠子女,我恐無雙在焉,汝為我一窺,可乎。
鴻曰:宮嬪數千,豈使及無雙
仙客曰:汝但去,人事未可定。
因令塞鴻假為驛吏烹茗簾外,仍給錢三千。
約曰:堅守茗具,無暫捨去,忽有所睹,即疾報來。
塞鴻唯唯而去。
宮人悉在簾下不可得見,但夜語諠譁而已
至夜深,群動皆息塞鴻滌器篝火不敢輒寐,忽聞簾下語曰:塞鴻塞鴻,汝爭得知我在此也。
郎健否。
言訖嗚咽
塞鴻曰:郎君見知此驛,今日娘子在此,令塞鴻問候
又曰:我不久語,明日去後,汝於東北舍閣子紫褥下,取書送郎君
言訖便去。
忽聞簾下極鬧,云:內家中惡中使湯藥甚急
無雙也。
塞鴻疾告仙客仙客驚曰:我何得一見
塞鴻曰:今方修渭橋郎君假作理橋官,車子過橋時,近車子立,無雙認得,必開簾子,當得瞥見耳。
仙客如其言,至第三車子,果開簾子,窺見,真無雙也。
仙客悲感怨慕不勝其情。
塞鴻閣子中褥下得書,送仙客
花牋五幅,皆無雙真跡詞理哀切敘述周盡
仙客覽之,茹恨涕下,自此永訣矣。
書後云:常見敕使說,富平縣古押衙人間有心人,今能求之否。
仙客遂申府。
請解驛務,歸本官。
尋訪古押衙,閒居於村墅
仙客造謁,見古生
所願必力致之,繪綵寶玉之贈,不可勝紀
一年未開口。
秩滿,閒居於縣古生忽來,謂仙客曰:洪一武夫,年且老,何所用。
郎君於某竭分,察郎君之意,將有求於老夫
老夫一片有心人也,感郎君深恩,願粉身答效
仙客泣拜,以實告古生
古生仰天,以手拍數四曰:此事大不易,然與郎君試求,不可朝夕便望。
仙客拜曰:但生前得見,豈敢遲晚為恨耶。
半歲消息
一日扣門,乃古生送書書云茅山使者迴,且來此。
仙客奔馬去,見古生,乃無一言
又啟使者,復云:殺卻也,且喫茶
夜深,謂仙客曰:宅中有家人無雙否。
仙客采蘋對,立取而至。
生端相,喜云借留三五日,郎君且歸。
後累日,忽傳說曰:有高品過,處置園陵宮人
仙客心甚異之,令塞鴻探所殺者,乃無雙也。
仙客號哭,乃歎曰:本望古生,今死矣,為之奈何
流涕欷歔不能自已
是夕更深,聞扣門甚急,及開門,乃古生也,領一篼子入,謂仙客曰:此無雙也,今死矣,心頭微煖,後日當活。
微灌湯藥切須靜密
言訖仙客入閤子中,獨守之。
至明遍體有煖氣。
仙客,哭一聲遂絕,救療至夜方愈。
古生又曰:暫借塞鴻,於後掘一坑
坑稍深,抽刀斷塞鴻頭坑中
仙客驚怕
古生曰:郎君莫怕,今日郎君足矣
比聞茅山道士藥術,其藥服之者立死,三日卻活。
使人專求得一丸,昨令采蘋假作中使,以無雙逆黨,賜此藥令自盡
陵下,託以親故百縑贖其屍。
凡道路郵傳,皆賂矣,必免漏泄
茅山使者及舁篼人,在野外處置訖。
老夫為郎,亦自刎。
郎君不得更居此,門外擔子一十人,馬五匹,絹三百疋,五更無雙便發,變姓名浪跡避禍
言訖,舉刃,仙客救之,頭已落矣,遂并屍蓋覆訖。
而發,歷西蜀下峽寓居渚宮
悄不聞京兆之耗,乃挈家歸襄鄧別業,與無雙諧老男女成群
贊曰:人生契闊會合多矣,若罕有斯比,嘗聞古今所無。
無雙遭亂籍沒,而仙客之志,死而不奪,卒遇古生之奇法取之,冤死十餘人
艱難走竄其後,歸故鄉,為夫婦五十年,何其異哉。
崔鶯鶯
公元800年
會真記》貞元中,有張生者,性溫茂美丰容,內秉堅孤非禮不可入
朋從游宴擾雜其間他人洶洶拳拳,若將不及;張生容順而已,終不能亂。
以是年二十三,未嘗女色
知者詰之,謝而言曰:登徒子非好色者,是有淫行
余真好色者,而適不我值。
何以言之。
大凡物之尤者,未嘗不留連於心,是知其非忘情者也。
詰者哂之。
亡幾何,張生遊於蒲,蒲之東十餘里,有僧舍普救寺,張生寓焉。
適有崔氏孀婦將歸長安路出於蒲,亦止玆寺。
崔氏婦,鄭女也;張出於鄭,緒其親,乃異派從母
是歲,渾瑊薨於蒲,有中人文雅不善於軍,軍人因喪而擾,大掠蒲人
崔氏之家,財產甚厚,多奴僕旅寓惶駭不知所託
先是張與蒲將之黨友善,請吏護之,遂不及於難。
十餘日,廉使杜確天子命以統戎節,令於軍,軍由是戢。
鄭厚張之德甚,因飾饌以命張,中堂宴之。
復謂曰:姨之孤嫠未亡提攜幼稚不幸師徒大潰,實不保其身,弱子幼女,猶君之生也,豈可比常恩哉。
今俾以仁兄禮奉見,冀所以報恩也。
命其子,曰歡郎,可十餘歲,容甚溫美
次命女鶯鶯:出拜爾兄,爾兄活爾。
久之辭疾,鄭怒曰:張兄保爾之命,不然,爾且虜矣,能復遠嫌乎。
久之乃至常服悴容不加新飾。
垂鬟黛,接雙臉斷紅而已顏色艷異,光輝動人
張驚為之禮,因坐鄭傍。
以鄭之抑而見也,凝睇怨絕,若不勝其體。
問其年紀,鄭曰:今天甲子歲之七月,終今貞元庚辰,生十七年矣。
張生稍以詞導之,不對終席而罷。
自是惑之,願致其情,無由得也
崔之婢曰紅娘,生私為之禮者數四乘間遂道其衷。
婢果驚沮潰然而奔,張生悔之。
翌日,婢復至,張生乃羞而謝之,不復云所求矣。
婢因謂張曰:郎之言,所不敢言,亦不敢泄。
然而崔之族姻君所詳也,何不因其德而求娶焉。
張曰:予始自孩提,性不苟合
或時紈綺閒居,曾莫流盼
不為當年,終有所蔽。
昨日一席間,幾不自持
數日來,行忘止,食忘飽,恐不能逾旦暮。
若因媒氏而娶,納采問名,則三數月間,索我於枯魚之肆矣。
爾其謂我何。
婢曰:崔之貞順自保,雖所尊不可以非語犯之,下人之謀,固難入矣。
然而屬文往往沈吟章句怨慕久之
君試為喻情詩以亂之,不然無由也。
張大喜,立綴春詞二首以投之。
是夕,紅娘復至,持綵箋以授張曰:崔所命也。
題其篇曰明月三五夜,其詞曰:待月西廂下迎風半開
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張亦微喻其旨,是夕,歲二月旬有四日矣。
崔之東有杏花一樹攀援可踰。
既望之夕,張因梯其樹而踰焉,達於西廂,則戶半開矣。
紅娘寢於床,上因驚之。
紅娘駭曰:郎何以至。
張因紿之曰:崔之牋召我矣,爾為我告之。
亡幾紅娘復來,連曰:至矣,至矣。
張生且喜且駭,謂必獲濟
及崔至,則端服嚴容,人數張曰:兄之恩,活我之家,矣。
是以慈母弱子幼女見託
奈何不令之婢,致淫逸之詞,始以護人之亂為義,而終掠亂以求之,是以亂易亂,其去幾何
誠欲寢其詞,則保人之姦,不義;明之於母,則背人之惠,不祥;將寄於婢僕,又懼不得發其真誠
是用短章,願自陳啟,猶懼兄之見難是用鄙靡之詞,以求其必至
非禮之動,能不愧心,特願以禮自持,毋及於亂。
言畢,翻然而逝。
自失久之,復踰而出,於是絕望
數夕,張君臨軒獨寢,忽有人覺之。
驚欻而起,則紅娘斂衾攜枕而至。
撫張曰:至矣,至矣,睡何為哉。
置枕設衾而去。
張生拭目危坐久之猶疑夢寐然而修謹以俟
俄而紅娘捧崔氏而至,至則嬌羞融冶,力不能支體曩時端莊不復同矣。
是夕旬有八日矣,斜月晶熒,幽輝半床
張生飄飄然,且疑神仙之徒,不謂從人間至矣。
有頃寺鐘鳴,天將曉,紅娘促去。
崔氏嬌啼宛轉紅娘又捧之而去,終夕一言
張生辨色而興,自疑曰:豈其夢耶。
及明,靚妝在臂香在衣,淚光熒熒然,猶瑩於茵蓆而已
是後十餘日,杳不復至。
張生賦會真詩》三十韻,未畢,而紅娘適至。
授之,以貽崔氏。
自是復容之,朝隱而出,暮隱而入,同會於曩所謂西廂者,幾一月矣。
張生常詰鄭氏之情,則曰:知不可奈何矣,就成之。
亡何,張生將長安,先以詩諭之。
崔氏宛無難詞,然而愁怨之容動人矣。
將行之夕,不復可見,而張生遂西下
數月,復游於蒲,舍於崔氏者又累月
崔氏甚工刀札,善屬文求索再三,終不可見
往往生自以文挑,之不甚觀覽
大略崔之出人者,勢必窮極,而貌若不知;言則敏辨,而寡於酬對
待張之意甚,然未嘗以詞繼之。
愁艷幽邃,恆若不識;喜慍之容,亦罕形見
異時獨夜操琴,愁弄悽惻,張竊聽之,求之,則終不復鼓矣。
以是愈惑之。
張生俄以文調及期,又當西去
當去之夕,不復自言其情,愁歎於崔氏之側。
崔已陰知將訣矣,恭貌怡聲,徐謂張曰:始亂之,終棄之,固其宜矣,愚不敢恨。
必也君亂之,君終之,君之惠也;則沒身之誓,其有終矣,又何必深感於此行。
然而君既不懌無以奉寧
君常謂我善鼓琴,向時羞顏所不能及。
今且往矣,既君此誠。
拂琴,鼓霓裳羽衣序》,不數聲,哀音怨亂不復知其是曲也。
左右歔欷,崔亦遽止。
投琴,泣下流漣,趨歸鄭所,遂不復至。
明旦而張行
明年文戰不勝,遂止於京,貽書於崔,以廣其意。
崔氏緘報之詞,粗載於此
云:捧覽來問,撫愛過深,兒女之情悲喜交集
兼惠花勝一合口脂五寸,致燿首膏脣之飾。
殊恩,誰復為容
睹物增懷,但積悲歎耳。
伏承使於京中就業修之道,固在便安
但恨僻陋之人,永以遐棄,命也如此,知復何言。
去秋以來,常忽忽如有所失,於諠譁之下,或勉為語笑閑宵自處無不淚零
乃至夢寐之間,亦多敘感咽
離憂之思,綢繆繾綣,暫若尋常幽會未終,驚魂已斷。
雖半衾如煖,而思之甚遙。
一昨拜辭,倏逾舊歲
長安樂之地,觸緒牽情何幸不忘幽微眷念亡斁。
鄙薄之志,無以奉酬
至於終始之盟,則固不忒
憶昔中表相因,或同宴處婢僕見誘,遂致私誠兒女之心,不能自固
君子援琴之挑,鄙人投梭之拒
薦寢席,義盛意深,愚細之情,永謂終託。
豈期既見君子,而不能定情,致有自獻之羞,不復明侍巾幘
沒身永恨,含歎何言。
仁人用心,俯遂幽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
如或達士略情,舍小從大以先配為醜行,謂要盟可欺
則當骨化形消,丹誠不沒風委露,猶託清塵
存沒之誠,言盡於此臨紙嗚咽,情不能伸。
千萬珍重
珍重千萬。
玉環一枚,是兒嬰年所弄,寄充君子下體所佩。
玉取其堅潤不渝,環取其終始不絕
亂絲一絇文竹茶碾子一枚
此數物不足見珍,意者君子如玉之貞,俾志如環不解淚痕愁緒縈絲達誠,永以為好耳。
邇身遐,拜會無期幽憤所鍾,千里神合
千萬珍重
春風多厲,強飯為佳。
慎言自保無以鄙為深念
生發其書於所知由是時人多聞之。
所善楊巨源屬詞因為《崔娘詩》一絕云:清潤潘郎不如中庭蕙草雪銷初。
風流才子春思腸斷蕭孃一紙書
河南元稹,亦續生會真詩》三十韻
曰:微月簾櫳螢光碧空
遙天縹緲,低樹漸蔥蘢
龍吹過庭鸞歌井桐
羅綃薄霧環珮輕風
絳節金母雲心玉童
更深悄悄,晨會雨濛濛。
珠瑩光文履,花明繡櫳
瑤釵彩鳳羅帔丹虹
言自瑤華浦,將朝碧玉宮。
李城北,偶向宋家東
戲調初微拒,柔情已暗通。
低環蟬影動,迴步玉塵蒙。
轉面流花雪,登床抱綺叢
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
眉黛羞偏聚,唇朱暖更融。
氣清蘭蕊馥,膚潤玉肌豐。
無力慵移腕,多嬌斂躬
光珠點點,髮亂綠蔥蔥
方喜千年會,俄聞五夜窮。
留連時有限,繾綣意難終。
慢臉含愁態,芳詞素衷
贈環明運合,留結表心同
啼粉流清鏡殘燈闇蟲
華光苒苒旭日曈曈
乘鶩還歸吹簫亦止嵩。
衣香猶染麝,枕膩殘紅
羃羃塘草飄飄渚蓬
素琴鳴怨鶴,清漢望歸鴻
海闊難度天高不易沖。
行雲處所蕭史樓中
張之友聞之者莫不聳異之,然而張亦志絕矣。
特與張徵其詞。
張曰: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於人。
使崔氏子遇合富貴,乘寵嬌,不為雲,為雨則為蛟為螭,吾不知其所變化矣。
昔殷之辛,周之幽,據百萬之國,其勢甚
然而一女子敗之,潰其眾,屠其身,至今天下僇笑
余之德不足以妖孽是用忍情
於時坐者皆為深歎。
後歲餘,崔已委身於人,張亦有所娶。
後乃因其夫言於崔,求以外兄見。
夫語之,而終不為出。
張怨念之誠,動於顏色,崔知,潛賦一章詞曰:自從瘦減容光萬轉千迴下床
不為旁人不起為郎憔悴卻羞郎
竟不之見。
後數日,張生將,又賦一章謝絕之曰:棄置今何道,當時且自親。
還將舊來意,憐取眼前人
自是絕不復知矣。
時人多許張為補過者矣。
予嘗於朋會之中,往往及此意者,使夫知者不為,為之者不惑
貞元九月執事李公垂,宿於予靖安里第,語及於是
公垂卓然稱異,遂為鶯鶯歌》以傳之。
崔氏小名鶯鶯公垂命篇
沈真真
麗情集》太常博士鄭還古,寓東郡,與柳將軍同巷,還古將調西都張筵以餞,盡出家,妓謳歌薦酒行杯,有第三姬容艷妖絕,鄭竊窺之,有眷眷意,謂鄭曰:此沈真真,本良家子,頗好文辭請賦以定情。
博士拜命,即當送賀還古賦詩曰:洞房出神清聲當管絃詞輕白苧。
曲歌揭彩雲篇既,未裴秀何妨乞。
鄭元不堪谷水橫過墜樓覽詩。
大喜真真拜謝還古抵京,旋拜伊闕重疾馳書即送真真赴京迎鄭,出相見,真真飾容致拜還古起前遽執真真手,長吁而卒。
崔護
孟啟本事詩》博陵崔護姿質甚美,而孤潔寡合,舉進士下第
清明獨遊都城南,得居人莊。
一畝之宮,而花木叢萃寂若無人
叩門久之,有女子門隙窺之,問曰:誰耶
姓字對,曰:尋春獨行酒渴求飲。
女子杯水至。
開門,設床命坐。
獨倚小桃斜柯佇立,而屬意殊厚,妖姿媚態,綽有餘妍。
崔以言挑之不對目注久之
辭去,送至門,如不勝情而入。
崔亦睠盼而歸,嗣後絕不復至。
及來歲清明日,忽思之,情不可抑,徑往尋之。
門牆如故而已鎖扃之。
題詩左扉曰:去年今日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祇今何處去,桃花依舊春風
後數日,偶至都城南,復往尋之。
其中有哭聲,叩門問之。
老父出曰:君非崔護耶。
曰:是也
又哭曰:君殺吾女。
驚起,莫知所答。
老父曰:吾女笄年知書,未適人
去年以來,常恍惚若有所失
比日與之出,及歸,見左扉有字。
讀之,入門而病,遂絕食數日而死。
吾老矣,此女所以不嫁者,將求君子,以託吾身。
不幸而殞,得非君殺之耶。
特大哭。
崔亦感動,請入哭之,尚儼然在床。
崔舉其首枕其股,哭而祝曰:某在斯
在斯
須臾開目
半日復活矣。
大喜,遂以女歸之。
湖州里姥女
公元849年
于鄴揚州記》杜牧少有逸才弱冠進士第,復捷制科
疏野放蕩,唯以宴遊為事
湖州名郡,風物妍好,且多奇色,因遊焉。
湖州刺史某乙,素厚,頗喻其意,至,每為之曲宴周遊
凡優姬倡女,力所能致者,悉為致之。
曰:美矣未盡善也。
乙復候其意,曰:願得水嬉,使州人畢觀。
四面雲集,某當間行寓目,冀有遇焉。
大喜如命至。
兩岸觀者如堵
迨暮,竟無所得
將罷舟艤岸,於叢人中,有里姥引鴉頭女,年十餘歲。
熟視曰:此真國色,向誠虛耳。
因使語其母,將接致舟中母女皆懼。
曰:且不即納,當為後期
姥曰:他年失信,復當何如
曰:吾不十年,必守此郡,十年不來,乃從爾所適可也
許諾,因以重幣結之,為盟而別。
歸朝,頗以湖州為念。
然以官秩尚卑,殊未敢發。
尋拜黃州池州,又移睦州,皆非意也。
素與周墀善,會為相,乃併以三牋干,乞守湖州,意以頭目疾,冀於江外療之。
大中三年,始授湖州刺史
比至郡,則已十四年矣,所約者,已從人三載,而生一子。
即政,亟使召之。
其母懼其見奪,攜幼以同往。
詰其母曰:曩既許我矣,何為反之
母曰:向約十年十年不來而後嫁,嫁已三年矣。
因取其載詞視之俛首移晷曰:其詞也直,彊之不祥
乃厚為禮而遣之。
賦詩自傷曰:自是尋春去較遲,不須惆悵芳時
狂風落盡深紅色,綠葉成陰子滿枝。
步非煙
皇甫枚非煙傳》臨淮武公業,咸通中,任河南府功曹參軍
愛妾非煙姓步氏容止纖麗若不綺羅;善秦聲,好文筆尤工擊甌,其韻與絲竹合。
公業甚嬖之。
比鄰天水趙氏第也,亦衣纓之族不能斥言
其子曰象,端秀有文,纔弱冠矣,時方居喪禮。
一日,於南垣隙中,窺見非煙神氣俱喪,廢食忘寐。
乃厚賂公業之閽,以情告之。
閽有難色,復為利所動,乃令其妻伺非煙間處,具以象意言焉。
非煙聞之,但含笑凝睇而不答。
門媼盡以語象,象發狂心蕩不知所持,乃取薛濤,題絕句曰:一睹傾城貌,塵心只自猜。
不隨蕭史去,擬學阿蘭來。
以所題密緘之祈門媼達非煙
煙讀畢,吁嗟良久,謂媼曰:我亦曾窺見趙郎,大好才貌
此生薄福不得當之。
蓋鄙武生麄悍,非良配耳。
乃復酬篇,寫於鳳牋曰:綠慘雙蛾自持只緣幽恨新詩
郎心應似琴心怨,脈脈春情更擬誰。
封付門媼,令遺象
象啟,吟諷數四拊掌喜曰:吾事諧矣。
又以剡溪玉葉紙,賦詩以謝曰:珍重佳人好音,綵牋芳翰兩情深。
薄於蟬翼難供恨,密似蠅頭寫心
疑是落花碧洞,只思輕雨幽襟
百回消息千回夢,裁作長謠寄綠琴
詩去旬日,門媼不復來,象憂恐事洩,或非煙追悔
春夕,於前庭獨坐賦詩曰:綠暗紅藏暝煙,獨將幽恨小庭前。
沉沉良夜與誰語,星隔銀河月半天。
明晨起吟際,而門媼來傳非煙語曰:勿訝旬日無信,蓋以微有不安
因授象以連蟬錦香囊,并碧苔牋詩曰:無力嚴妝繡櫳,暗題蟬錦思難窮。
近來贏得傷春病,柳弱花欹曉風
象結錦囊於懷,細讀小簡,又恐煙幽思增疾,乃剪烏絲闌回簡曰:春日遲遲人心悄悄,自因窺覯長役夢魂
羽駕塵襟難於會合;而丹誠皎日,誓以周旋
況又聞乘春多感,芳履違和
冰雪妍姿鬱蘭佳氣憂抑之極,恨不翻飛企望寬情無至憔悴
莫孤短韻,寧爽後期恍惚寸心,書豈能盡。
兼持菲什,聊繼華篇
詩曰:見說傷情為見,想封蟬錦綠蛾顰。
叩頭為報煙卿道。
第一風流損人
門媼既得回簡,徑齎詣煙閣中。
武生府掾屬,公務繁夥,或數夜一直,或竟日不歸
是時直生府曹,煙拆書,得以款曲尋繹既而長太息曰:丈夫之志,女子之心,情契魂交視遠如近也。
於是闔戶垂幌,為書曰:下妾不幸垂髫而孤。
中間為媒妁所欺,遂匹合瑣類
每至清風朗月移玉柱以增懷;秋帳缸,汎金徽寄恨
豈期公子,忽貽好音發華緘而思飛,諷麗句目斷
所恨洛川波隔賈午牆高,聯雲不及秦臺薦夢尚遙於楚岫
猶望天從素懇,神假微機一拜清光九殞無恨。
兼題短什,用寄幽懷
詩曰:畫簷春燕同宿蘭浦雙鴛肯獨飛。
長恨桃源女伴,等閒花裏送郎歸。
封訖,召門媼,令達於象。
象覽書及詩,以煙意稍切,喜不自持,但靜室焚香,虔禱以俟。
一日將夕,門媼促步而至,笑且拜曰:趙郎願見神仙否。
象驚,連問之。
傳煙語曰:今夜功曹值府,可謂良時
妾家後庭郎君之前垣也。
若不惠好,專望來儀
方寸萬重,悉俟晤語
曛黑,象乃躋梯而登,煙已令重榻於下。
既下,見煙靚妝盛服,立於花下
拜訖,俱以喜極不能言,乃相攜自後入堂中。
遂背缸解幌,盡繾綣之意焉。
曉鍾初動,復送象於垣下。
煙執象泣曰:今日相遇,乃前生姻緣耳,勿謂妾無玉潔松貞之志,放蕩如斯
直以郎之風調不能自顧,願深鑒之。
象曰:挹希世之貌,見出人之心,已誓幽庸,永奉歡狎
言訖,象踰垣而歸。
明日,託門媼贈煙詩曰:十洞三清雖路阻,有心還得傍瑤臺
瑞香風引深夜,知是蕊宮仙馭來。
煙覽詩微笑,因復贈象詩曰:相思只恨難相見相見還愁卻別君。
願得化為松上鶴,一雙飛去入行雲
封付門媼,仍令語象曰:賴妾有小小篇詠不然,君作幾許大才面目
不盈旬,常得一期於後庭
微密之思,罄宿昔之心,以為鬼神不知天人相助
景物寓目歌詠寄情來往頻繁不能悉載。
如是周歲
無何,煙數以細過撻其女奴,奴陰銜之,乘間盡以告公業
公業曰:汝慎言,我當伺察之。
後至值日,乃偽陳狀請假
迨夕,如常入直,遂潛於里門
街鼓既作,匍伏而歸。
循牆後庭,見煙方倚戶微吟象則據垣斜睇
公業不勝其忿,挺前欲擒,象覺跳去,業搏之,得其半襦。
入室,呼煙詰之。
煙色動聲戰,而不以實告。
公業愈怒,縛之大柱鞭楚血流
但云生得相親,死亦何恨。
深夜公業怠而假寐
煙呼其所愛女僕曰:與我一杯水。
水至,飲盡而絕。
公業起,將復笞之,已死矣。
解縛舉置閤中,連呼之聲言暴疾致殞。
後數日,窆於北邙,而里巷皆知強死矣。
象因變服易名遠竄江浙間。
洛陽士有崔李二生常與武掾游處,崔賦詩末句云:恰似傳花人飲散,空床拋下最繁枝
其夕,夢煙謝曰:妾貌雖不迨桃李,而零落過之
捧君佳什,媿仰無已
李生詩末句云:艷魄香魂如有在,還應羞見墜樓人
其夕,夢煙戟手而言曰:士有百行,君能全乎
何至片言苦相詆斥
當屈君於地下面證之。
數日,李生卒時人異焉
五代
素娥
燈下閒談》韋洵美先輩開平歲,及第鄴都從事辟焉,乃挈所寵,素娥行,羅紹威聞,其姝麗才達,臨河女使齎絹二百匹,及生餼而露意焉,洵美無所容足,遂令妝束更衣,修緘獻之
素娥姓崔氏,亦大梁良家子,善諧謔筆札和淚,作詩曰:妾閉閒房君路岐,妾心君恨兩依依
魂神倘遇巫娥伴,猶逐朝雲暮雨歸。
洵美不受,辟夜渡河,宿一寺長吁而寢,曰:何處人能報不平
有行者,排闥而揖,曰:先輩何不平事
洵美具語之,欻然出門而去,至三更,忽擲一皮入門,乃貯素娥而至,侵曉寺僧,言在寺打鐘勤苦三十餘年,已不所之洵美遁跡他所。
前蜀
順聖太后徐氏翊聖太妃附〉
公元942年
十國春秋順聖太后徐氏眉州刺史徐耕女也,仁恕,當田令孜陳敬,瑄守成都日耕內外都,指揮使全活,常至數千人令孜謂之曰:公掌生殺,而不刑一人,有異志邪。
不得已,夜戮俘囚數人,以復命
二女,皆國色相工曰:公不久大富貴
因出二女相之,相工曰:青城山王氣徹天,不十年,有真人乘運此女,當作后妃
君貴二女致也,長女太后太后高祖,為賢妃,與妹淑妃,皆以色進,專房用事交結宦官唐文扆干與外政太子元膺之死高祖雅王宗輅類己,信王宗傑才敏,擬擇一人立之,而貴妃欲立其子鄭王,即後主是也
使文扆諷,宰相張格贊成之,後主遂得立,及嗣位,尊賢妃順聖皇太后淑妃翊聖皇太妃累官驃騎大將軍太后太妃出教令,賣官刺史以下,每一官闕必數人,並爭而入,錢多得之,又日,挾後主遊宴貴臣之家,或周覽近郡名勝,如丈人觀金華宮三學山諸地飲酒賦詩所費不貲,常遊青城山宮人衣服畫雲霞飄然,望之若仙,後主自作甘州曲,以述其狀,卒用是敗唐師入,漢州後主馳驛,召唐臣李嚴太后見之,且以為託已,而歸唐,唐莊宗遣向延嗣族誅王氏於秦川驛,太后臨刑呼曰:吾兒以國迎降,反以為戮,信義俱棄,吾知爾,禍不旋踵矣。
淑妃宮中稱為花蕊夫人,亦曰小徐妃
光天元年夏六月,尊為皇太妃咸康元年,隨後主明年李繼曮等部送入洛行至天回驛,太妃太后賦詩,悽惋不可聽已,而秦川之禍,與太后畢命焉。
解愁
十國春秋:內樞密使潘炕有氣量,然嬖於美妾解愁解愁趙氏,其母夢吞海棠花蕊而生,有國色,善新聲,及工詩,王建嘗至第見之,謂曰:朕宮無此人,意欲取之。
曰:此臣下賤人不敢以塵於君,實靳之也。
弟峭謂曰:綠珠之禍,可不戒耶。
曰:人生貴適意豈能愛死而自不足於心耶。
人皆服其有守
南唐
夫人
十國春秋:种氏,名時光江西良家女,性警悟通書計,嘗靚妝去飾,而態度閒雅,宛若神仙
年十六入宮,隸樂部得幸,生景逖烈祖,以受禪,後所得子,甚愛之,种氏寵日盛,封夫人
黃氏
十國春秋:黃氏,江夏人,父守忠湖湘邊,鎬入長沙,得黃氏,甫數歲,奇其貌,納後宮後主即位,選為保儀,容態冠絕一時顧盼顰笑無不妍姣。
以工書札使專掌宮中書籍周后相繼專房,故黃氏雖見賞識,終不得數進御
張從恩繼室某氏
洛陽舊聞記》張相諱從恩繼室某氏,河東人有容色,慧黠伎藝,十四五時失身於軍校,為側室
軍校替歸洛下,與之偕來,至上黨得病,因舁之而進,至北小紀厥病,且甚湯飲不能下,自辰至酉,痢百餘度,形骸骨立,臭穢狼藉不可嚮邇軍校厭之,遂棄之,道周而去,不食者數日。
行路為之,傷嗟道旁一土龕,可容數人,蓋樵童牧豎避風雨之處也,過客憫之,為舁至土窟中,又數日,病漸愈衣服,悉為暴客所褫,但以敗蓆亂草蔽形而已,漸起行,至店中,日求丏餘食,夜即宿逆旅簷下一日,有老嫗謂曰:觀爾非求乞者也,我處非遠,可三百許步。
即攜之,而往,姥為洗沐衣,以故衣,日進粥飲蔬飯而已不數月,平復如故顏狀艷麗,殆神仙中人也。
忽有士子過,小紀知之,求見,贈姥綵絹五十匹,載之而去,偕往襄陽僦居,會襄帥安大王從進左右,殺士子,納其妻,從進為亂所得,送至都監張相寨,張即從恩也。
張相共獲婦女凡十餘人,獨寵待士子之妻,數歲,張之正室亡,遂以為繼室,後封郡夫人治家嚴整,動有禮法,及張加使相進封國夫人壽終洛陽第。
狄氏
清尊錄》:狄氏者,家故貴,以色名動京師,所嫁亦貴家,明艷絕世,每燈夕,及西池春遊都城士女讙集自諸王邸第及公侯戚里中貴人家,㡩幕車馬相屬,雖歌姝舞姬,皆飾璫翠佩珠,犀覽鏡顧影人人自謂,傾國及狄氏,至靚妝卻扇亭亭獨出,雖平時妒悍自衒者,皆羞服至相,忿詆輒曰:若美如狄夫人邪。
相凌,我其名,動一時如此然。
狄氏資性貞淑,遇族遊群,飲澹如也。
有滕生者,因出遊觀之,駭慕喪魂魄,歸悒悒不聊生,訪狄氏所厚善者,或曰慧澄,與之習生,過尼厚遺之日,日往尼愧,謝問故生曰:極知不可幸,萬分一耳。
不然且死。
尼曰:試言之。
生以狄氏告尼,笑曰:大難大難,此豈可動邪。
且道其決不可狀,生曰:然則所好乎。
曰:亦無有唯,旬日,間囑,我求珠璣頗急。
大喜,曰:可也
即索馬馳去,俄懷大珠二囊,示尼曰:值二萬緡,願以萬緡歸之。
尼曰:其夫方使北,豈能遽辦如許償邪。
生亟曰:或四五千緡,不則千緡、數百緡,皆可。
又曰:但可動,不願一錢也。
尼乃持詣狄氏,果大喜,玩不已,問:須值幾何
尼以萬緡告狄氏,驚曰:是纔半直爾,然我未能辦,奈何
尼因屏人曰:不必錢,此官人欲囑事爾。
狄氏曰:何事
曰:雪失官耳,夫人弟兄、夫族皆可為也。
狄氏曰:持去徐思之。
尼曰:彼事急,且投他人可復得邪,姑留之。
明旦來問,報遂辭去,且以告生,生益厚餉之,尼明日復往狄氏,曰:我為營之。
良易尼曰:事有難言者,二萬緡物付一禿,媼而客主相聞,使彼何以為信。
狄氏曰:奈何
尼曰:夫人設齋院中,使彼若邂逅者,可乎。
狄氏赬面搖手,曰:不可
尼慍曰:非有他,但欲言雪官事使彼無疑耳,果不可,我不敢強也。
狄氏乃徐曰:後二日,我亡兄,忌日可往,然立語亟遣之。
尼曰:固也。
尼歸,及門,生已先在,詰之,具道本末,拜之曰:儀秦之辨,不加於此矣。
及期,尼為治齋,具而匿生小室中,具酒殽俟之,晡時,狄氏嚴飾而至,屏從者獨攜一小侍兒,見尼曰:其人來乎。
曰:未也。
唄祝畢,尼使童子侍兒引狄氏至小室,搴簾見生,及飲,具大驚,欲避之,生出拜,狄氏答拜,尼曰:郎君欲以一卮夫人壽,願勿辭。
生固頎秀,狄氏頗心動,睇而笑曰:有事,但言之。
尼固挽使坐,生持酒勸之,狄氏不能卻,為釂卮,即持酒酬生,生因徙坐,擁狄氏曰:為子且死,不意果得子擁之。
即幃中,狄氏亦歡,然恨相得之,晚也。
比夜,散去,猶徘徊顧,生挈其手曰:非今日幾虛作一世人,夜當與子會,自是夜輒開垣門,召生無闕夕,所以奉生者,靡不至惟恐毫絲不當其意也。
數月,狄氏夫歸生小人也,陰計已得氏,顧不能棄,重賄伺其夫,與客坐遣僕入,白曰:某官嘗以珠,直二萬緡,賣第中久未得直。
且訟於官夫,愕眙入詰,狄氏語塞,曰:然夫督取還之。
生得珠復遣尼,謝狄氏,我安得此,貸於親戚,以動子耳。
狄氏雖恚甚,終不能忘生,夫出輒召與通,逾年,夫覺閑之嚴,狄氏以念生病死
江情妻吳氏
名媛詩》:歸福州,守吳君者,江右人,有女未笄,甚敏慧玉色穠麗父母鍾愛,攜以自隨秩滿還朝候風淮安之版閘,鄰舟有太原,江商亦攜一子名情生,十六年矣,雅態可繪敏,辨無雙,其讀書處,正與女窗相對,女數從隙中窺之,情睹其絕艷,亦頗流盼,而無緣致意,偶侍婢,有濯錦船舷者,情贈以果餌,問小娘子許適誰氏,婢曰:未也。
情曰:讀書乎。
曰:能。
情乃書難字一紙,託云:偶不識此,為我求教
得之微哂一,一註其下,且曰:豈有秀才不識字者。
婢還以告。
情知其可動為詩,以達之曰:空復清吟託裊煙,樊姬春思滿紅船
相逢何必藍橋路,休負滄波好月天。
得詩,慍曰:暫爾萍水那得,便以艷句撩人
欲白父,笞其婢,婢再三懇,乃笑曰:吾為詩,罵之。
乃緘小碧箋以酬曰:自是芳情不戀春,春光何事閨人
淮流清浸天邊月,比似郎心向我親。
生得詩,大喜
即令婢返,命期今宵啟,窗虔候女,微哂曰:我閨幃幼,怯,何緣輕出郎君豈無足者耶。
生解其意,人定躡足登其舟,女方憑闌待月,見生,躍然攜手入舟,喜極不能言,既而各有南柯之適風便月明,兩舟解纜東西殊途頃刻百里江翁晨起,覓其子,不得以為必登,溷墜死淮流,返舟求屍,茫然捕影,但臨淵號慟而去,天明,情披衣欲出,已失父舟所在,女惶迫無計藏之榻下,旦則分餉羹食,夜則出,就枕如此三日,生耽於美色,殊不念父母之離邈也,其嫂怪小姑不出,又饌兼兩人伺夜窺覘,見姑與小男切切私語,白其母,母恚不信,身潛往視果然,以告吳君,搜其艙,得情榻下,拽其髮以出,怒目齘,礪刃其頸,欲下者數四,情忽仰首求哀容態動人,吳君停刃叱曰:爾為何人
何以至此
生具姓名,且曰:家本晉人閥閱不薄昨者猖狂實賢女所招罪,俱合死,不敢逃命
吳君熟視久之,曰:吾女已為爾污,義無更適之理,爾肯為吾婿,吾為爾婚。
情拜泣,幸甚,君乃命情潛足罣舵下,呼人若遭溺,而幸免者,庶不為舟人所覺,生如戒吳君命,篙者挾之,佯曰:此吾友人子也。
易其衣冠撫字如子,抵濟州,假巨室華屋,召儐相大講合婚之儀,舟人悉與宴,了不其所繇,既自京師返旆,延名士以訓之,學業大進,又遣使太原訪求其父,父喜,齎珍聘至,留宴累月,乃別情,二十三領鄉薦明年,登進士第,與妻歸,拜翁姑會,親族,攜家之官,初為南京禮部主事後至某郡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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