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卷八十一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交谊典

 第八十一卷目录

 规谏部总论
  孝经〈谏争章〉
  魏徐干中论〈贵验〉
  册府元龟〈规讽〉
  性理会通〈人伦〉
 规谏部艺文一
  上王畅奏记        汉张敞
  与群下教         诸葛亮
  又             前人
  与参军掾属教        前人
  戒盈赋          魏文帝
  又与许靖书         王朗
  诫谢万书        晋王羲之
  善友劝奖门      南齐萧子良
  上姚令公书       唐张九龄
  出规            元结
  处规            前人
  戏规            前人
  心规            前人
  时规            前人
  恶圆            前人
  恶曲            前人
  诤臣论           韩愈
  答陈生书          前人
  答冯宿书          前人
  答崔立之书         前人
  答侯高第二书        李翱
  重与刘宾虞书        刘轲
  与陶进士书        李商隐
  别令狐绹拾遗书       前人
  上范司谏书       宋欧阳修
  与王介甫第二书       曾巩
  与李方叔书         苏轼
  答赵尚书〈节〉       朱熹
  与赵尚书书         前人
  责善          明王守仁
  与杨椒山         唐顺之
 规谏部艺文二〈诗词〉
  小雅鹤鸣二章
  示孟郊         唐孟浩然
  勖曹生           卢鉟
  师利上人喜作艳词以诗箴之 宋僧孚
  讽黄兰谷〈已上诗〉   元胡天游
  玉蝴蝶〈杜仲高书来戒酒词〉宋辛弃疾

交谊典第八十一卷

规谏部总论

《孝经》《谏争章》

士有争友,则身不离于令名。
〈注解〉元宗曰:令善也,益者三友,言受忠告,故不失其善名。〈大义〉董深山曰:士所有者,身所赖者,友。故士以友诤,则身不离于令名。

《魏·徐干·中论》《贵验》

《周书》有言:人毋鉴于水,鉴于人也。鉴也者可以察形,言也者可以知德。小人耻其面之不及子都也,君子耻其行之不如尧舜也。故小人尚明鉴,君子尚至言。至言也,非贤友则无取之,故君子必求贤友也。《诗》曰: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言朋友之义,务在切直以升于善道者也。故君子不友不如己者,非羞彼而大我也。不如己者须己而植者也,然则扶人不暇,将谁相我哉。吾之偾也,亦无日矣。故偾事则纵多,友邪则已僻也。是以君子慎取友也。

《册府元龟》《规讽》

《书》曰:官师相规,所以更箴其阙也。《传》曰:士有争友,所以成人之美也。是知相劝以义,相勉以正,时惟君子之道。闻善则告,有过则规,斯乃朋友之职。故其至言而无隐,同心而多益,盖繇乎。切切偲偲,忠告善道,使其喜闻其过,莫逆于心,不离于令名,罔陷于非义者矣。故臧孙有恶石之喻,荀伯有尽心之说,仲尼之论友贵乎直谅,重华之申戒鄙乎面从,皆是物也。亦有位下而输忠,交疏而诘过,尽拳拳之志,成谔谔之美,斯盖闻善必告,竭诚无隐。俾夫心善其说,深纳其戒,释回而增美,缝阙而窒非,亦异夫未见颜色而言之也。若乃遭其恶直,始终固拒,后以致败卒如所规,良可太息者已。

《性理会通》《人伦》

问:某与人居,视其有过而不告,则于心有所不安;告之而人不受,则奈何。曰:与之处而不告其过,非忠也。要使诚意之交通,在于未言之前,则言出而人信矣。不信诚不至也。
五峰胡氏曰:能攻人实病者至难也,能受人实攻者为尤难。人能攻我实病,我能受人实攻,朋友之义,其庶几乎。不然,其不相陷,而为小人者几希矣。
鲁斋许氏曰:凡求益之道,在于能受尽言。或议论经旨,有见不到,或撰文字,有所未工,以至凡在己者,或有未善。人能为我尽言之,我则致恭尽礼,虚心而纳之。果有可从,则终身服膺,而不失其。或不可从,则退而自省也。

规谏部艺文一

《上王畅奏记》汉·张敞

五教在宽,著之经典。汤去三面,八方归仁。武王入殷,先去炮烙之刑。高祖鉴秦,唯定三章之法。孝文皇帝感一缇萦,蠲除肉刑。卓茂、文翁、召父之徒,皆疾恶严刻,务崇温厚。仁贤之政,流闻后世。夫明哲之君,网漏吞舟之鱼,然后三光明于上,人物悦于下。言之若迂,其效甚近。发屋伐树,将为严烈,虽欲惩恶,难以闻远。以明府上智之才,日月之曜,敷仁惠之政,则海内改观,实有折枝之易,而无挟山之难。郡为旧都侯甸之国,园庙出于章陵,三后生于新野,士女沾教化,黔首仰风流,自中兴以来,功臣将相,继世而隆。愚以为恳恳用刑,不如行恩;孳孳求奸,未若礼贤。舜举皋陶,不仁者远。随会为政,晋盗奔秦。虞、芮入境,让心自生。化人在德,不在用刑。

《与群下教》诸葛亮

夫参署者,集众思广忠益也。若远小嫌,难相违覆,旷阙损矣。违覆而得中,犹弃弊蹻而获珠玉。然人心苦不能尽,惟徐元直处兹不惑,又董幼宰参署七年,事有不至,至于十反,来相启告。苟能慕元直之十反,幼宰之殷勤,有忠于国,则亮可少过矣。

又             前人

昔初交州平,屡闻得失,后交元直,勤见启诲,前参军于幼宰,每言则尽,后从事于伟度,数有谏止;虽姿性鄙暗,不能悉纳,然与四子终始相合,亦足以明其不疑于直言也。

《与参军掾属教》前人

任重才轻,故多阙漏。前参军董幼宰每言辄尽,数有谏云,虽性鄙薄,不能悉纳。幼宰参署七年,事有不至,至于十反,未有忠于国,如亮可以少其过也。

《戒盈赋》〈有序〉魏文帝

避暑东阁,延宾高会,酒酣乐作,怅然怀盈满之戒,乃作斯赋。

惟应龙之将举,飞云降而下征,资物类之相感,信贯彻之通灵。何今日之延宾,君子纷其集庭,信临高而增惧,独处满而怀愁。愿群士之箴规,博纳我以良谋。

《又与许靖书》王朗

前夏有书而未达,今重有书,而并致前问。皇帝既深悼刘将军之早世,又悯其孤之不易,又惜使足下孔明等士人气类之徒,遂沈溺于羌夷异种之间,永与华夏乖绝,而无朝聘中国之期缘,瞻睎故土桑梓之望也,故复运慈念而劳仁心,重下明诏以发德音,申敕朗等,使重为书与足下等。以足下聪明,揆殷勤之圣意,亦足悟海岱之所常在,知百川之所宜注矣。昔伊尹去夏而就殷,陈平违楚而归汉,犹曜德于阿衡,著功于宰相。若足下能弼人之遗孤,定人之犹豫,去非常之伪号,事受命之大魏,客主兼不世之荣名,上下蒙不朽之常耀,功与事并,声与勋著,考绩效,足以超越伊、吕矣。既承诏直,且服旧之情,情不能已。若不言足下之所能,陈足下之所见,则无以宣明诏命,弘光大之恩,叙宿昔梦想之思。若天启众心,子导蜀意,诚此意有携手之期。若险路未夷,子谋不从,则惧声问或否,复面何由。前后二书,言每及斯,希不切然有动于怀。足下周游江湖,以暨南海,历观夷俗,可谓遍矣;想子之心,结思华夏,可谓深矣。为身择居,犹愿中土;为主择居安,可以不系意于京师,而持疑于荒裔乎。详思愚言,速示还报也。

《诫谢万书》晋·王羲之

以君迈往不屑之韵,而俯同群辟,诚难为意也。然所谓通识,正自当随事行藏,乃为远耳。愿君每与士之下者同,则尽善矣。食不二味,居不重席,此复何有,而古人以为美谈。济否所由,实在积小以致高大,君其存之。

《善友劝奖门》南齐·萧子良

夫能了除疑惑,内发惭愧劝奖之功,善知识也。今欲修习万行,非善知识,无由进道。经云:如旃檀叶在伊罗林,其叶则臭,伊罗臭叶在旃檀林,其叶则香。《书》云: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偕芳;与恶人居,如在鲍鱼之肆,与之俱臭。又云:近墨必缁,近朱必赤。故知善友能作佛事,是大因缘,是同梵行。善知识者,今能将我得升净土,恶知识者,今能陷我坠于地狱。当知善恩不可酬报,夫善恶之理,皎然明白,但以任情适道,则进趋之理迟。善友劝奖,便勇猛之心疾,经有奖课之文,书有劝学之说。当知要行,实由劝成。故经云:菩萨自身布施,亦劝他人令行布施,自行持戒,忍辱精进,一心智慧,亦劝他人令行此事。然则胜美之事欣,乐羡仰物之恒情,今若徒有愿乐之心,不行愿乐之事,未见其果,犹若绝粮思味,其于饥渴,终无济益。故略引数条盛行要事,以相警诫。今有财富室温,家给人足,不劳营觅,自然而至,复有贫苦饥弊,形骸劳悴,终日愿于富饶,而富饶未尝暂有以此苦,故劝其布施,力厉修福。若有衣裘服玩,鲜华充备,又有尺布不全,垢腻臭杂,是以劝奖,令施衣服,及以室宇。若见百味珍羞,连几重案,又有藜藿不充,困于水菜,所以劝奖,令施饮食。若见荣位通显,乘肥衣轻,适意自在,复有卑陋猥贱,人不齿录,涂炭沟渠,坐卧粪秽,此苦可厌,劝令修福,除灭骄慢,奉行谦敬,岂可他人常贵,我常在贱。若见形貌端正,吐言广利,又有面状矮陋,所言险暴,此苦可舍,劝令忍辱。若见意力强干,少病登劳,行道无碍,有人多患不安,所行莫济,见有此苦,劝施医药,令其进趋。故《法句经》云:四时行道,得度众苦。一者少年有力势时,二者有财物时,三者遇三宝福田时,四者当计万物必离散时,常行此四,必得道迹,应自督课不待他劝。

《上姚令公书》唐·张九龄

公登庙堂,运天下者久之矣。人之情伪,事之得失,所更多矣,非曲学之说,小子之虑所能损益,亦已明矣。然而意有不尽,未可息区区之怀,或以见容,亦犹用九九之术,以此道也,忍弃之乎。今君侯秉天下之钧,为圣朝之佐,大见信用,渴日太平,千载一时,胡可遇也。而君侯既遇非常之主,已践难得之机,加以明若镜中,运如掌上,有形必察,无往不臻,朝暮羲轩之时,何云伊吕而已。际会易失,功业垂成,而举朝之众倾心,前人之弊未尽,往往拟议愚用,惜焉。何者。任人当才,为政大体。与之共理,无出此途而曩之,用才非无知人之鉴,其所以失者,皆缘情之举。夫见势则附俗,人之所能也,与不妄受志士之所难也。君侯察其不苟附及不轻受就而厚之,因而用之,则禽息之首为知己,而必碎豫让之身,感国士而能漆至于合,如市道廉公之门,客盈虚势比雀,罗廷尉之交情贵贱。初则许之以死殉,体面俱柔,终乃背之而饱飞,身名已遂。小人恒态,不可不察。自君侯职相国之重,持用人之权,而浅中弱植之徒已延颈企踵而至,谄亲戚以求誉,媚宾客以取容。情结笑言,谈生羽翼,万事至广千变,难知其间,岂不有才所失,在于无耻。君侯或弃其所短,收其所长,人且不知深,旨之若斯,便谓尽私情于此辈。其有议者则曰:不识宰相,无以得迁,不因交游,无以求售,明主在上,君侯为相,安得此言犹出其口,此九龄所以为君侯至惜也。且人可诚感难可户说,为君侯之计,谢媒介之徒,即虽有所长,一皆阻抑,专谋选众之举,息彼讪上之失。祸生有胎,亦不可忽。呜呼。古人有言:禦寒莫若重裘,止谤莫如自修。修之至极,何谤不息。勿曰:无害其祸将大。夫长才广度,珠潜璧匿,无先容以求达,虽后时而自安。今岂无之何近何远。但问于其类,人焉廋哉,虽不识之,有何不可。是知女不私人,可以为妇矣。士不苟进,可以为臣矣。此君侯之度内耳,安用小人之说。为固知山藏海纳,言之无咎,下情上通,气用和洽,是以不敢默默而已也。愿无以人,故而废其言,以伤君侯之明。此至愿也,幸甚幸甚。

《出规》元结

元子门人叔将出游,三年及还,元子问之曰:尔去我久矣,何以异乎。诺曰:叔将始自山中,至长安见权贵之盛,心愤然,切悔比年于空山穷谷与夫子甘饥寒爱,水木而已。不数月,自王公大人,卿相近臣之门,无不至者。及一年,有向与欢宴,过之可吊,有始贺拜。候已闻就诛,岂不裂封。疆土未识,岂无印绶。怀之未暖,其客得禄位者随死,得金玉者皆孥,参游宴者或刑,或免叔将之身,如犬逃者五六,似鼠藏者八九。当其时,环望天地如置在杯斗之中。元子闻之叹曰:叔将汝何思而为乎。汝若思为社稷之臣,则非正直不进,非忠谠不言,虽手足斧钺,口能出声,犹极忠言与气偕,绝汝若思;为禄位之臣,犹当避赫赫之路,晦显显之机,如下厩粟马,齿食而已。汝忽然望权势,而往自致身于刑祸之方,得筋骨载肉而归,幸也大矣。二三子以叔将为戒乎。

《处规》前人

州舒吾问元子曰:吾闻子多矣,竟将何为。对曰:云山幸不求吾,是林泉又不责吾,非熙然能目全,顺时而老可矣。复安为哉。舒吾曰:元子其过误乎。其大矫也,吾厌世人饰言以由道,藏智以全璞,退身以显行,设机以树名,吾子由之,使我何信。元子俛而谢之。滕许大夫友元子,闻不应舒吾之说,乃曰:嗟嗟元子,少辞者耶。何不曰:使我得所处,但如山林不见吾是非,吾将娭而往也,以子为饰言,藏智,退身,设机。何不曰:如此,岂不多于盗权窃位,蒙污万物。富贵始及而刑祸促之者乎。元子谢不及。季川问曰:终不复二论,兟有意乎。于戏季川,吾有言,则自是言,达则人非吾,安能使吾身之有是而令他人之有非,至于汶汶也哉。

《戏规》前人

元子友倚于云丘之巅,戏牧儿曰:尔为牧歌,当不责尔暴。牧儿歌去。乃暴他田,田主鞭之,啼而冤。元子啼不止,召其父而止之。元子友真卿闻之,书过于元子曰:嗟嗟次山,苟戏小儿,俾陷鞭焉。而蒙冤之彼牧儿,望次山犹儓隶,不敢干其主。及苟戏,乃或与次,山犹仇雠。斯岂慎德也。与吾闻君子不苟戏,无似非,如何惑一儿,使不知所以蒙过。此非苟戏,似非之非者邪。恶不必易此。元子报真卿曰:于戏吾独立于空山之上,戏歌牧儿,得过几不可免。彼行于世上,有爱憎相忌,是非相反,名利相夺,祸福相从。至于有蒙戮辱者,焉得不因苟戏似非世儿,惑之以及者乎。真卿吾当以戏为规。

《心规》前人

元子病游世,归于商馀之中,以酒自肆,有醉歌。夫公闻之,〈音多〉元子之酒,请歌之。歌曰:元子乐矣,我曰我云我山,我林我泉。又曰元子乐矣,我曰我鼻我目,我口我耳。歌巳矣,夫公曰:自乐山林可也,自乐耳目何哉。人谁无此。元子引酒当夫曰:劝君此杯酒,缓饮之听我说。子行于世间,目不随人视,耳不随人听,口不随人语,鼻不随人气,其甚也。则须封苞裹塞,不尔有灭身亡家之祸伤污,毁辱之患生焉。虽王公大人,亦不能自主口鼻耳目,夫公何思之不熟邪。

《时规》前人

乾元已亥,漫叟待诏在长安,时中行公掌制在中书,中书有醇酒。时得一醉,醉中叟诞曰:愿穷天下鸟兽虫鱼,以充杀者之心,愿穷天下之醇酎美色,以充欲者之心。中行公闻之叹曰:子何思不尽邪。何不曰:愿得如九州之地者亿万,分封君臣父子兄弟之争国者,使人民免贼虐残酷者乎。何不曰:愿得布帛钱货珍宝之物,溢于王者府藏,满将相权势之家,使人民免饥寒劳苦者乎。叟闻公言,退而书之,授于学者,用为时规。

《恶圆》前人

元子家有乳母,为圆转之器,以悦婴儿。婴儿喜之,母使为之聚孩孺,助婴儿之乐。友人公植者,闻有戏儿之器,请见之。及见之,趋焚之,责元子曰:吾闻古之恶圆之士歌曰:宁方为皂,不圆为卿;宁方为污辱,不圆为显荣。其甚者,则终身不仰视曰:吾恶天圆。或有喻之以天大无穷,人不能极,远视四垂,因谓之圆,天不圆也。对曰:天纵不圆,为人称之,我亦恶焉,次山奈何任造圆转之器,恣令悦媚,婴儿小喜之,长必好之。教儿学圆,且陷不义,躬自戏圆,又失方正。嗟嗟次山,入门爱婴儿之乐圆,出门当爱小人之趋圆,吾安知次山异日不言圆,行圆,动圆,静圆以终身乎。吾岂次山之友也。元子召季川,谓曰:吾目婴儿戏圆,公植尚辱,我言绝忽乎。吾与汝圆以应物,圆以趋时,非圆不预,非圆不为。公植其操,矛戟刑我乎。

《恶曲》前人

元子时与邻里会曲,全当时之欢,以顺长老之意。归泉上叔盈问曰:向夫子曲全其欢道。然也,苟为尔乎。元子曰:叔盈视吾曲,其心以徇财利,曲其行以希名位,当过吾。吾苟全一欢于邻里,无恶然可也。东邑有全道之士,闻元子对叔盈,恐曰:吾闻元次山约其门人曰:无恶我之小曲,真惛鄙恶辞也。吾辈全直三十年,未尝曲气以转声,曲辞以达意,曲步以便往,曲视以回目,犹患于古人。古人有恶曲者,不曲臂以取物,不曲膝以便坐,见天下有曲于君,曲于民,曲于鬼神者,往劫而死之。今元次山苟曲言貌,强全一欢,以为不亵其直慁哉。若能苟曲于邻里,强全一欢,岂不能苟曲于乡县,以全言行。能苟曲于乡县,岂不能苟曲于邦国,以彰名誉。能苟曲于邦国,岂不能苟曲于天下,以扬德义。若言行名誉德义偕显,岂有钟鼎不入门,权位不在己乎。呜呼。曲为之小,为大之渐,曲为之也,有何不可。奸邪凶恶其〈音由〉乎。元子闻之,颂曰:吾以颜貌曲全一欢,君子之恶我如此,尤有过于此者。何以自免。

《诤臣论》韩愈

或问谏议大夫,阳城于愈,可以为有道之士乎哉。学广而闻多,不求闻于人也,行古人之道,居于晋之鄙。晋之鄙人薰其德,而善良者几千人。大臣闻而荐之,天子以为谏议,大夫人皆以为华阳子,不色喜居,于位五年矣。视其德如在野彼,岂以富贵移易其心哉。愈应之曰:是易所谓恒,其德贞而夫子凶者也,恶得为有道之士乎哉。在易蛊之上,九云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蹇之六二,则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夫不以所居之时不一而所蹈之德不同也。若蛊之上九,居无用之地,而致匪躬之节,以蹇之六二在王臣之位,而高不事之心,则冒进之患,生旷官之刺,兴志不可则,而尤不终无也。今阳子在位,不为不久矣,闻天下之得失,不为不熟矣。天子待之,不为不加矣,而未尝一言及于政,视政之得失。若越人视秦人之肥瘠,忽焉不加喜戚,于其心问其官,则曰:谏议也。问其禄,则曰:下大夫之秩也。问其政,则曰:我不知也。有道之士固如是乎哉。且吾闻之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今阳子以为得其言乎哉。得其言而不言,与不得其言而不去,无一可者也。阳子将为禄仕乎。古之人有云:仕不为贫,而有时乎为贫,谓禄仕者也宜乎。辞尊而居卑,辞富而居贫,若抱关击柝者可也。盖孔子尝为委吏矣,尝为乘田矣,亦不敢旷其职,必曰:会计当而已矣。必曰:牛羊遂而已矣。若阳子之秩禄不为卑,且贫章,章明矣,而如此其可乎哉。或曰:否非若此也。夫阳子恶讪上者,恶为人臣,招其君之过,而以为名者,故虽谏且议,使人不得而知焉。《书》曰:尔有嘉谟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谟斯猷,惟我后之德。夫阳子之用心,亦若此者。愈应之曰:若阳子之用心如此,滋所谓惑者矣。入则谏其君,出不使人知者,大臣宰相者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夫阳子本以布衣隐于蓬蒿之下,主上嘉其行谊,擢在此位,官以谏为名,诚宜有以奉其职,使四方后代知朝廷有直言骨鲠之臣。天子有不僣,赏从谏如流之美,庶岩穴之士闻而慕之,束带结发愿进于阙下,而伸其辞说,致吾君于尧舜,熙鸿号于无穷也。若书所谓,则大臣宰相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且阳子之心,将使君人者,恶闻其过乎。是启之也。或曰:阳子之不求闻而人闻之,不求用而君用之,不得已而起,守其道而不变,何子过之深也。愈曰:自古圣人贤士,皆非有求于闻用也,闵其时之不平,人之不乂,得其道不敢独善其身,而必以兼济天下也。孜孜矻矻,死而后已,故禹过家门不入,孔席不暇暖,而墨突不得黔。彼二圣一贤者,岂不知自安佚之为乐哉。诚畏天命而悲人穷也。夫天授人以贤圣才能,岂使自有馀而已。诚欲以补其不足者也。耳目之于身也,耳司闻而目司见,听其是非,视其险易,然后身得安焉。圣贤者,时人之耳目也,时人者,圣贤之身也。且阳子之不贤,则将役于贤,以奉其上矣。若果贤,则固畏天命而闵人穷也,恶得以自暇逸乎哉。或曰:吾闻君子不欲加诸人,而恶讦以为直者,若吾子之论,直则直矣,无乃伤于德而费于辞乎。好尽言以招人过。国武子之所以见杀于齐也。吾子其亦闻乎。愈曰:君子居其位则思死其官,未得位则思修其辞,以明其道。我将以明道也,非以为直而加人也。且国武子不能得善人,而好尽言于乱国,是以见杀。《传》曰:惟善人能受尽言。谓其闻而能改之也。子告我曰:阳子可以为有道之士也。今虽不能及已阳子,将不得为善人乎哉。

《答陈生书》前人

愈白陈生足下:今之负名誉,享显荣者,在上位几人,足下求速化之术,不于其人,乃以访愈,是所谓借听于聋,求道于盲,虽其请之勤勤,教之云云,未有见其得者也。愈之志在古道,又甚好其言辞,观足下之书,及十四篇之诗,亦云有志于是矣。而其所问则名,所慕则科,故愈疑于其对焉。虽然,厚意不可虚辱,聊为足下诵其所闻。盖君子病乎在己,而顺乎在天,待己以信而事亲以诚。所谓病乎在己者,仁义存乎内,彼圣贤者能推而广之,而我蠢焉为众人。所谓顺乎在天者,贵贱穷通之来,平吾心而随顺之,不以累于其初。所谓待己以信者,己果能之人曰不能,勿信也己。果不能人曰能之,勿信也。孰信哉。信乎己而已矣。所谓事亲以诚者,尽其心不誇于外,先乎其质而后乎其文者也。尽其心不誇于外者,不以己之得于外者,为父母荣也,名与位之谓也。先乎其质者行也,后乎其文者,饮食甘旨,以外物供养之道也。诚者不欺之名也,待于外而后为养,薄于质而厚于文,斯其不类于欺欤。果若是,子之汲汲于科名,以不得进为亲之羞者惑也。速化之术,如是而已。古之学者,惟义之问,诚将学于大学。愈犹守是说,而俟见焉。愈白。

《答冯宿书》前人

垂示仆所阙,非情之至,仆安得闻此言。朋友道缺绝久,无有相箴,规磨切之道,仆何幸乃得吾子。仆常闵时俗人有耳不自闻,其过懔懔然,惟恐己之不自闻也。而今而后,有望于吾子矣。然足下与仆交久,仆之所守,足下之所熟知。在京城时,嚣嚣之徒,相訾百倍,足下时与仆居,朝夕同出入起居,亦见仆有不善乎。然仆退而思之,虽无以获罪于人,亦有以获罪于人者。仆在京城一年,不一至贵人之门。人之所趋,仆之所傲,与己合者,则从之游,不合者,虽造吾庐,未尝与之坐。此岂徒足致谤而已。不戮于人则幸也。追思之可为战慄寒心,故至此以来,克己自下,虽不肖人至,未尝敢以貌慢之,况时所尚者耶。以此自谓,庶几无时患不知,犹复云云也。闻流言不信其行,呜呼。不复有斯人也。君子不为小人之恟恟,而易其行,仆何能委曲从顺。向风承意,汲汲恐不得合,犹且不免云云。命也,可如何然。子路闻过则喜,禹闻昌言则下车拜,古人有曰:告我以吾过者,吾之师也。愿足下不惮烦。苟有所闻,必以相告,吾亦有以报子,不敢虚也,不敢忘也。
《荅崔立之书》前人
斯立足下,仆见险不能,止动不得,时颠顿狼狈失其所,操持困不知变,以至辱于再三,君子小人之所悯笑,天下之所背而驰者也。足下犹复以为可教,贬损道德乃至手笔,以问之扳援古。昔辞义高远,且进且劝足下,之于故旧之道得矣。虽仆亦固望,于吾子不敢望于他人者耳。然尚有似不相晓者,非固欲发余乎。不然,何子不以丈夫期我也。不能默默,辄复自明。仆始年十六七,时未知人事,读圣人之书,以为人之仕者皆为人耳,非有利乎己也。及年二十,时苦家贫,衣食不足,谋于所亲,然后知仕之不惟为人耳。及来京师,见有举进士者,人多贵之,仆诚乐之,就求其术,或出礼部所试诗赋策等以相示,仆以为可无学而能。因诣州县求举,有司好恶,出于其心,四举而后有成,亦未即得仕。闻吏部有以博学宏辞选者,人尤谓之才,且得美仕。就求其术,或出所试文章,亦礼部之类,私怪其故。然犹乐其名,因又诣州府求举,凡二试于吏部,一既得之,而又黜于中书。虽不得仕,人或谓之能焉。退自取所试读之,乃类于俳优者之辞,颜忸怩而心不宁者。数月既已为之,则欲有所成就。书所谓耻过作非者也。因复求举,亦无幸焉。乃复自疑,以为所试与得之者不同其程度,及得观之,余亦无甚愧焉。夫所谓博学者,岂今之所谓者乎。夫所谓宏辞者,岂今之所谓者乎。诚使古之豪杰之士,若屈原、孟轲、司马迁、相如、扬雄之徒,进于是选,必知其怀惭乃不自进而已耳。设使与夫今之善进取者竞于蒙昧之中,仆必知其辱焉。然彼五子者,且使生于今之世,其道虽不显于天下,其自负何如哉。肯与夫斗筲者,决得失于一夫之目,而为之忧乐哉。故凡仆之汲汲于进者,其小得盖欲以具裘,葛养穷孤,其大得盖欲以同吾之所乐于人耳。其他可否自计已熟,诚不待人而后知。今足下乃复比之献玉者,以为必俟工人之剖,然后知于天下,虽两刖足,不以为病,且无使勍者再剋,诚足下相勉之意厚也。然仕进者,岂舍此无门哉。足下谓我必待是而后进者,尤非相悉之辞也。仆之玉固未尝献,而足固未尝刖,足下无为为我戚戚也。方今天下风俗尚有未及于古者,边境尚有被甲执兵者,主上不得怡而宰相以为忧。仆虽不贤,亦且潜究其得失致之乎,吾相荐之乎。吾君上希卿大夫之位下,犹取一障而乘之,若都不可得,犹将耕于宽閒之野,钓于寂寞之滨,求国家之遗事,考贤人哲士之终始,作唐之一经,垂之于无穷,诛奸谀于既死,发潜德之幽光,二者将必有一可。足下以为,仆之玉凡几献,而足凡几刖也。又所谓勍者固谁哉。再剋之,刑信如何也。士固信于知己,微足下无发吾之狂言。愈再拜。

《答侯高第二书》李翱

足下复书来,会与一二友生饮酒甚乐,故不果以时报。三读足下书,感叹不能休,非足下之爱我甚,且欲吾身在而吾道光明也。则何能开难出之辞如此之无忧乎。前书所以不受足下之说而复辟之者,将以明吾道也。吾之道非一家之道,是古圣人所由之道者也。吾之道塞,则君子之道消矣,吾之道明,则尧舜禹汤文王孔子之道未绝于地矣。前书若与足下混然同辞,是宫商之一其声音也,道何由而明哉。吾故拒足下之辞,知足下必将愤予而复其辞也,足下再三教我适时以行道,所谓时也者,乃仁义之时乎。将沈浮之时乎。苟仁且义,则吾之道何所屈焉。尔如顺沈浮之时,则是乘流望风而高下焉。苟如此,虽足下之见我且不识矣,况天下乎。不修吾道而取容焉,其志亦不遐矣。故君子非仁与义则无所为也。如有一朝之患,古君子则不患也,吾之道,学孔子者也。盖孔子畏于匡,围于蒲,伐树于桓,魋逐于鲁,绝粮于陈蔡之师,夫孔子岂不知屈伸之道邪。贤不肖在我者也。贵与富,贫与贱,道之行,否则有命焉。君子正己而须之尔,虽人不能取其容焉。故孔子谓子路、子贡曰:《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于此。子路对曰:意者吾未仁且智也,而人之不信也与。子曰:有是乎使仁者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齐,使智者而必行,安有王子比干。子贡对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盍少贬夫子之道。子曰:良农能稼而不能为穑,良工能巧而不能为顺,君子能修其道,纲而纪之,统而理之,而不能为容。尔不修尔道,而求为容,赐而志不远矣。谓颜回如谓由也,赐也。颜渊对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夫道之不修也,是吾丑也,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国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孔子盖叹之也。以孔子其门人三千,其圣德如彼之至也,而知孔子者,独颜回,其他皆学焉,而不能到也。然则仆之道,天下人安能信而行邪。足下之言曰:西伯、孔子,何等人也,皆以柔气污辞同用明夷也,以避祸患,斯人岂浮世邪人乎。夫西伯,圣人也,羑里之拘仅不免焉;孔子、圣人之大者也,其屈厄如前所陈,恶在其能取容于世乎。故曰:危行言逊,所以远害也。其道则尔其能远之与否,而必容焉,则吾不敢知也。非吾独尔,孔子亦不知也。仆之道穷,则乐仁义而安之者也,如用焉,则推而传之于天下者也,何独天下哉。将后世之人,大有得于吾之功者,尔天之生我也,亦必有意矣,将欲愚生民之视听乎。则吾将病而死,尚何能伸其道也。如欲生民,有所闻乎,则吾何敢辞也。然则吾道之行与否,皆运也,吾不能自知也。天下人安能害于我哉。足下又曰:吾子夷齐之道也,如仆向者所陈,亦足以免矣,故不复有所说。若韩孟与吾子之于我亲,故知我者也。苟异口同辞,皆如足下所说,是仆于天下众多之人而未有一知己也,安能合于吾心乎。吾非不信子之云者也,信子则于吾道不光矣。欲默默则道无所传云尔。子之道子宜自行之者也,勿以诲我。
《重与陆宾虞书》刘轲
别韶卿已逾时,虽游处宴赏不接,然予心未尝一日去韶卿也。且京、洛相去八百里,足以绝韶卿车辙马迹,矧又自洛南而东,涉淮浮江沿洄数千里,安得不悒悒西望邪。比予在辇下五六年,始不知韶卿,及知韶卿,两心始亲,而形骸已相远。苟未能忘情,忍不酸鼻出涕为吾友之思邪。前陆掾来得韶卿书,知韶卿欲屈道以从人,求京兆解送,知韶卿道在与否,固不在首解于京兆也。愚尝谓与游者道:韶卿肤未鸡,发未鹤,然其心甚老脱,一旦胁肩低眉,与诸子争甲乙于县官,岂愚所谓甚老者邪。韶卿曾不是思也。愚所谓首出者,谓四科首颜闵,三十世家首太伯,七十列传首伯夷,其为首出,岂不多邪。韶卿不首于是,而欲首于何哉。仆又闻京兆等试,试官知与否,脱有知韶卿人闻乌,有不心躬嘿礼灵冠统待之邪。夫然亦何害小伸于知己耳。不然,则东国绌臣西山饿,夫微仲尼何伤,为展季伯夷矣。韶卿独不见既得者邪。岂尽为颜子、太伯、伯夷然。幸韶卿熟思之,无以予不食太牢为不知味者也。前月中两寄状计,必有达者,过重阳当决策东去计。韶卿无以予身远而不予思也,勉矣。自爱策名春官,后当会我于贞山。

《与陶进士书》李商隐

去一月多,故不常在,故屡辱吾子之至,皆不睹。昨又垂示《东冈记》等数篇,不惟其辞彩奥大,不宜为冗慢无势者所窥见,且又厚纸谨字,如贡大诸侯卿士及前达有文章积学者,何其礼甚厚而所与之甚下邪。始仆小时得刘氏《六说》,读之尝得其语曰:是非系于褒贬,不系于赏罚,礼乐系于有道,不系于有司。密记之,盖尝于春秋法度,圣人纲纪,久羡怀藏,不敢薄贱。联缀比次,手书口咏,非惟求以为已而已,亦所以为后来随行者之所师禀。已而被乡曲所荐,入来京师,久亦思前辈,达者固已有是人矣,有则将依之系鞋出门寂寞,往返其间数年,卒无所得,私秘之而比有相亲者曰:子之书宜贡于某氏某氏,可以为子之依归矣。即走,往贡之出,其书乃复,有置之而不暇读者,又有默而视之不暇朗读者,又有始朗读而中有失字坏句,不见本义者,进不敢问,退不能解,默默已已不复咨叹。故自太和七年后,虽尚应举,除吉凶书及人凭倩作笺启铭表之外,不复作文。文尚不复作,况复能学人行卷邪。时独令狐补阙最相厚,岁岁为写出旧文纳贡院,既得引试,会故人夏口主举人,时素重令狐贤明,一日见之于朝,揖曰:八郎之友,谁最善绹。直进曰:李商隐者,三道而退,亦不为荐。托之辞,故夏口与及第。然此时实于文章懈退,不复细意经营述作,乃命合为夏口门人之一数耳。尔后两应科目者,又以应举时与一裴生者善,复与其挽拽,不得已而入耳。前年乃为吏部上之中书,归自惊笑,又复懊恨周李二学士以大法加我,夫所谓博学宏辞者,岂容易哉。天地之灾变尽解矣,人事之兴废尽究矣,皇王之道尽识矣,圣贤之文尽知矣,而又下及虫豸草木鬼神精魅,一物已上,莫不开会,此其可以当博学宏辞者邪。恐犹未也。设他日,或朝廷或持权衡大臣宰相,问一事,诘一物,小若毛甲,而时脱有尽不能知者,则号博学宏辞者,当其罪矣。私自恐惧,忧若囚械,后幸有中书长者曰:此人不堪抹,去之乃大快乐。曰:此后不能知东西左右,亦不畏矣。去年入南场作判比,于江淮选人,正得不忧长名放耳。寻复启与曹主求尉于虢,实以太夫人年高乐近地有山水者,而又其家穷,弟妹细累,喜得贱薪菜处相养活耳。始至官,以活狱不合人意,辄退去将,遂脱衣置。笏永夷农牧会,今太守怜之,催去复任径使,不为升斗汲汲,疲瘁低傫耳。然至于文字章句,愈怗息不敢惊张,常自咒愿得时人曰:此物不识字,此物不知书,是我生获忠肃之谥也。而吾子反殷勤如此者,岂不知邪。岂有意邪。不知则可,有意则已虚矣。然所以拳拳而不能忘者,正以往年爱华山之为山,而有三得始得其卑者,朝高者复得其揭,然无附者而又得其近,而能远思欲穷,搜极讨洒,豁襟抱始以往来番番,不遂其愿。閒者得李生于华邮,为我指引岩谷,列视生植,仅得其半,又得谢生于云台观暮,留止宿旦。相与去,愈复记熟,后又复得吾子于邑中,至其所不至者,于华之山无恨矣。三人力邪。今李生已得第,而又为老贵人从事云台,生亦显然有闻于诸公,间吾子之文粲然,成就如是,我不负华之山,而华之山亦将不负吾子之三人矣。以是思得聚会话既往探历之胜,至于切磋善恶,分擘进趋,仆此世故不待学,奴婢下人指誓神佛而后已耳。吾子何所用意邪。明日东去,既不得面,寓书惘惘。九月三日,弘农尉李某顿首。

《别令狐绹拾遗书》前人

子直足下,行日已定,昨幸得少展写,足下去后怃然不怡。今早垂致葛衣书辞,委曲恻恻,无已自昔。非有故旧援拔,卒然于稠人中相望,见其表得所以类君子者。一日相从,百年见肺肝。尔来足下仕益达,仆困不动固不得。有常合而有常离,足下观人与物共此天地耳,错行杂居蛰蛰哉。不幸天能恣物之生,而不能与物慨然量其欲牙齿者,恨不得翅羽角者,又恨不得牙齿,此意人与物略同耳。有所趋,故不能无争,有所争,故不能不于同中而有各异耳。足下观此世,其同异如何哉。儿冠出门,父翁不知其枉直,女笄上车,夫人不保其贞污。此于亲,亲不能无异,势也。亲者尚尔,则不亲者恶望其无隙哉。故近世交道,几丧欲尽,足下与仆于天独何禀。当此世生而不同此世,每一会面,一分散,至于慨然相执手,嚬然相蹙,泫然相泣者,岂于此世有他事哉。惜此世之人率不能如吾之所乐,而又甚惧吾之徒,孑立寡处而与此世者蹄尾纷然,蛆吾之白摈,置讥诽袭出不意,使后日有希吾者,且惩吾困而不能坚其守,乃舍吾而之他耳。足下不知与此世者居,常绐于其党,何语哉。必曰:吾恶市道。呜呼。此辈真手搔鼻而喉嘁人之灼痕为癞者,市道何肯如此辈邪。今一大贾坐滞货中,人人往须之,甲得若干曰:其赢若干。丙曰:吾索之。乙得若干,曰:其赢若干。戊曰:吾索之。既与,之则欲其蕃,不愿其亡,失口舌,拜父母,出妻子,伏腊相见,有贽男女嫁娶,有问不幸丧死,有致馈葬,有临送吊哭,是何长者大人哉。他日,甲乙俱入之不欺,则又愈得其所欲矣。回环出入如此,是终身欲其蕃,不愿其亡。失口舌,拜父母益严,出妻子益敬,伏腊相见贽益厚,男女嫁娶问益丰,不幸丧死馈赠,临送吊哭情益悲,是又何长者大人哉。唯是于信誓有大欺谩,然后骂而绝之,击而逐之,讫身而勿与通也。故一市人率少于大贾而不信者,此岂可与此世交者等邪。今日亦肝脑相怜,明日众相唾辱,皆自其时之与势耳。时之不在,势之移去,虽百仁义我,百忠信我,我尚不顾矣,岂不顾己而又唾之,足下果为市道何如哉。今人娶妇入门,母姑必祝之曰:善相,宜则祝曰:蕃息。后日生女子,贮之幽房密寝,四邻不得识,兄弟以时见欲其好,不顾性命,即一日可嫁去,是宜择何如男子属之邪。今山东大姓家,非能违摘天性,而不如此,至其羔鹜,在门有不问贤不肖健病,而但论财货,恣求取为事当其为,女子时谁不恨,及为母妇,则亦然。彼父子男女天性,岂有大于此者邪。今尚如此,况他舍外人燕生越养,而相望相救,抵死不相贩卖哉。䌷而绎之,真令人不爱此世而欲狂走远飏耳。果不知足下与仆之守,是邪非邪。首阳之二百,岂蕲盟津之八百,吾又何悔焉。千百年下,生人之权不在富贵,而在直笔者,得有此人,足下与仆当有所用意,其他复何云。云但当誓不羞市道,而又不为忘其素恨之母妇耳。商隐再拜。

《上范司谏书》宋·欧阳修

前月中,得进奏吏报,云自陈州召,至阙拜司谏,即欲为一书以贺。多事仓卒,未能也。司谏七品官耳,于执事得之不为喜,而独区区欲一贺者,诚以谏官者,天下之得失,一时之公议系焉。今世之官,自九卿百执事,外至一郡县吏,非无贵官大职可以行其道也。然县越其封,郡逾其境,虽贤守长不得行,以其有守也。吏部之官不得理兵部,鸿胪之卿不得理光禄,以其有司也,若天下之得失,生民之利害,社稷之大计,惟所见闻而不系职司者,独宰相可行之,谏官可言之耳。故士学古怀道者,仕于时,不得为宰相,必为谏官。谏官虽卑,与宰相等。天子曰不可,宰相曰可,天子曰然,宰相曰不然,坐乎庙堂之上,与天子相可否者,宰相也。天子曰是,谏官曰非,天子曰必行,谏官曰必不可行,立于殿陛之前,与天子争是非者,谏官也。宰相尊行其道,谏官卑行其言,言行道亦行也。九卿百司郡县之吏守,一职者任一职之责宰相谏官系天下之事,亦任天下之责。然宰相九卿而下失职者,受责于有司,谏官之失职也,取讥于君子。有司之法行乎一时,君子之讥著之简册,而昭明垂之,百世而不泯,甚可惧也。夫七品之官,任天下之责,惧百世之讥,岂不重耶。非材且贤者不能为也。近执事始被召于陈州,洛之士大夫相与语曰:我识范君,知其材也。其来不为御史,必为谏官。及命下,果然。则又相与语曰:我识范君,知其贤也。他日闻有立天子陛下,直辞正色,面争廷论者,非他人,必范君也。拜命以来,翘首企足,伫乎有闻而卒未也。窃惑之,岂洛之士大夫能料于前而不能料于后也。将执事有待而为也,昔韩退之作《诤臣论》以讥阳城不能极谏,卒以谏显,人皆谓城之不谏,盖有待而然。退之不识其意,而妄议修,独以为不然,当退之,作论时城为谏议,已五年后又二年。始廷论陆贽及沮裴延龄作相,欲裂其麻才两事耳。当德宗时,可谓多事矣。授受失宜,叛将强臣罗列天下,又多猜忌,进任小人,于此之时,岂无一事可言,而须七年耶。当时之事,岂无急于沮延龄论陆贽两事耶。谓宜朝拜官而夕奏疏也,幸而城为谏官,七年适遇延龄陆贽事,一谏而罢以塞其责,向使止五年六年而遂迁司业,是终无一言而去也,何所取哉。今之居官者,率三岁而一迁,或一二岁,甚者半岁而迁也,此又非可以待乎七年也。今天子躬亲庶政,化理清明,虽为无事,然自千里诏执事,而拜是官者,岂不欲闻正议而乐谠言乎。然今未闻有所言,使天下知朝廷有正士,而彰吾君有纳谏之明也。夫布衣韦带之士,穷居草茅,坐诵书史,尝恨不见用,及用也,又曰:彼非我职,不敢言。或曰:我位犹卑,不得言。得言矣,又曰:我有待。是终无一人言也,可不惜哉。伏惟执事,思天子所以见用之意,惧君子百世之讥,一陈昌言以塞重望,且解洛士大夫之惑,则幸甚幸甚。

《与王介甫第二书》曾巩

巩顿首介甫足下,比辱书以谓时,时小有案举,而谤议已纷然矣。足下无怪其如此也。夫我之得行其志,而有为于世,则必先之以教化,而待之以久,然后乃可以为治,此不易之道也。盖先之以教化,则人不知其所以然,而至于迁善而远罪,虽有不肖,不能违也。待之以久,则人之功罪善恶之实自见,虽有幽隐,不能掩也。故有渐磨陶冶之易,而无按致操切之难,有恺悌忠笃之纯,而无偏听摘抉之苛,己之用力也。简而人之从化也博,虽有不从而俟之以刑者,固少矣。古之人有行此者,人皆悦而恐不得归之,其政已熄,而人皆思而恨不得见之,而岂至于谤且怒哉。今为吏于此,欲遵古人之治,守不易之道,先之以教化而待之以久诚,有所不得为也。以吾之无所于归而不得不有负冒于此,则姑汲汲乎于其厚者,徐徐乎于其薄者,其亦庶几乎其可也。顾反不然,不先之以教化而遽欲责善于人,不待之于久而遽欲人之功罪,善恶之必见,故按致操切之法用,而怨忿违倍之情生,偏听摘抉之势行,而谮诉告讦之害集,己之用力也愈烦,而人之违己也愈甚,况今之士非有素厉之行,而为吏者又非素择之材也。一日卒然除去,遂欲齐之以法,岂非左右者之误,而不为无害也哉。则谤怒之来,诚有以召之。故曰:足下无怪其如此也,虽然致此者,岂有他哉。思之不审而已矣。顾吾之职而急于奉法,则志在于去恶,务于达人言而广视听,以谓为治者,当如此故事。至于已察曾不思夫志于去恶者,俟之之道已尽矣。则为恶者不得不去也。务于达人言而广视听者,己之治乱得失,则吾将于此而观之人之短长之私,则吾无所任意于此也。故曰:思之不审而已矣。足下于今最能取于人,以为善,而比闻有相晓者,足下皆不受之,必其理未有以夺足下之见也。巩比懒作书,既离南康,相见尚远,故因书及此,足下为何如。

《与李方叔书》苏轼

轼顿首方叔先辈足下。累书见责以不相荐引,读之甚愧。然其说不可不尽。君子之知人,务相勉于道,不务相引于利也。足下之文,过人处不少,如《李氏墓表》《子骏行状》之类,笔势翩翩,有可以追古作者之道。至若前所示《兵鉴》,则读之终篇,莫知所谓。意者足下未甚有得于中而张其外者;不然,则老病昏惑,不识其趣也。以此,私意犹冀足下积学不倦,落其叶而成其实。深愿足下为礼义君子,不愿足下丰于才而廉于德也。若进退之际,不甚慎静,则于足下不能有毫发增益,而于道德有丘山之损矣。古之君子,贵贱相因,先后相援,固多矣。轼非敢废此道,平生相知,心所谓贤者则于稠人中誉之,或因其言以考其实,实至则名随之,名不可掩,其自为世用,理势固然,非力致也。陈履常居都下逾年,未尝一至贵人之门,章子厚欲一见,终不可得。中丞傅钦之、侍郎孙莘老荐之,轼亦挂名其间。会朝廷多知履常者,故得一官。轼孤立言轻,未尝独荐人也。爵禄砥世,人主所专,宰相犹不敢必,而欲责于轼,可乎。近秦少游有书来,亦论足下近文益奇。明主求人如不及,岂有终汨没之理。足下但信道自守,当不求自至。若不深自重,恐丧失所有。言切而尽,临楮悚息。
《答赵尚书》〈节〉朱熹
四月二十六日,熹叩首再拜,上覆吏部尚书台座。熹久病不得拜书,第切驰仰,即日淫雨寒凉,伏惟论思多暇,神人交相台候,起居万福。窃闻清跸已御外朝,尚书首奉延访忠言至论,耸动上心,有识传闻,无不感叹。但以畴昔所尝商较者,揆之似已太劲切矣,岂忠肝义胆得全于天,有不可得而抑者,抑以论议不齐,事功难必而故出此,以趋勇退之涂耶。以出处语默之,常理言之二者,诚皆有当。然非海内深思远识之士所以望于明公者也。顾今指趋已闻,标的已建,而未见幡然听纳之效,不审高明,又当何以继此。此恐更宜广询博访,以善其后,未可以便谓无策,而付之不可如何也。朝士下僚中恐不能无可咨访者,愿自今以来稍加延纳,虚心降意,采其所长,庶乎其有补耳。东府复留势,岂能久意。其亦必自知,如此而姑为偷安。引日之计,以媚群小,冀无后灾。此其为害,又将有不可胜言者,尚书与之情义不薄,曷若劝之,乘此必不能久之势,力言于上,极陈安危治乱之机,大明忠邪枉直之辨,以为国家久远之计。其济则宗社之灵,生民之幸,不济则与其抑首下心,前迫后畏,以保此须臾之光景,纤介之荣禄,而不能自拔于小人之群,以误国家。以此易彼,岂不浩然而无愧悔于心哉。但其人自无远识亲狎庸佞,全身保妻子之虑,深而忧国爱民之念,浅恐未必能听此大度之言耳。但尚书既与之厚,而不乘此机发此策,则于吾之心有不尽者,尝试一言之政,使未必能用,亦未至于有害。又与建白于朝,事体不同也,不审高明,以为何如。熹一春病脚,医药杂进,灸灼满身,殊未见效。只今两胫细软,饮食减少,自度非能久于世者。所幸小屋垂成,旦夕可以定居,便与世相忘矣。向来小报,幸是误传,不然又费分疏,益增罪累耳。闽中自得林辛,一路幸甚,若象先来,更能为上四州整顿,得财赋源流,即为久远之惠。但恐只如所谓去泰去甚者,则又失望耳。近日此等议论,真全躯保位之良药,而病国殄民之乌喙也,无由瞻晤,写此纡郁,切冀深为人望,千万自重不宣。

《与赵尚书书》前人

窃以仲春之月,气候暄和,伏惟某官茂对明恩,神人协相台,候起居万福兹者,窃闻荣被追诏,入长天宫。夫以尚书望寔之隆,宜在庙堂参断,国论之日久矣。去岁入朝,登用在即,而抗论极言,不以利害之私,少有回屈士论,益以归重而深恨其不少留也。乃今幸甚,天启圣心,召还故官,是盖将授以政,无可疑者。有识传闻,交相庆贺,盖不独为门下之私喜也。然今日之事,盖有甚难于为力者,不审明公何以处之。窃计雅怀于其大者,素有定论,不待愚者之言矣。其惟小者,之一二区区鄙怀,窃有所疑于平日,辄忘僭易,而一言之惟高明之垂听焉。盖天下之事,决非一人之聪明才力所能,独运是以古之君子,虽其德业智谋足以有为,而未尝不博求人才,以自裨益。方其未用而收寘门墙,劝奖成就,已不胜其众。是以至于当用之日,推挽成就,布之列位,而无事之不成也。今日明公之立朝,不为不久,而未闻天下有卓然可用之才,出于门墙之下,自顷出临藩服,而熹始得观于进退,官属之际,则见明公之所与者,率多碌碌凡庸,睢盱侦伺,以希寸进之流,未闻以职修事举,为众所称,以为当举而得之者也。而况于其学行酝畜,真有以大过于人者乎。今者进位于辅相之列,则所资于天下之才者益众,而所进退于天下之才者益重。若但以前日进退官属之尺度取之,则熹恐天下之士所以望于明公者,有未厌也。时事如此之难明,公之任如此之重,而所以求助者如此之狭,熹虽至愚犹,窃为明公虑之,而辱知有素不敢不及此而一言也。伏惟宽宏,恕其狂易,试加察焉。盖不惟明公所自举,而凡所为属之同列,以妨贤者之路,若宜皆在诎指之中,则熹之虚实可睹矣。来使还自三山,熹前此已屡拜启薄冗,姑此少伸贺礼而亦不敢为无益之空言也。末由趋拜履舄伏,乞以时为国自重。

《责善》明·王守仁

责善朋友之道,然须忠告而善道之。悉其忠爱,致其婉曲使彼闻之而可从绎之而可改,有所感而无所怒,乃为善耳。若先暴白其过恶,痛毁极诋,使无所容,彼将发其愧耻愤恨之心,虽欲降以相从而势有所不能,是激之而使为恶矣。故凡讦人之短攻,发人之阴私以沽直者,皆不可以言责善。虽然,我以是而施于人不可也,人以是而加诸我,凡攻我之失者,皆我师也,安可以不乐受而心感之乎。某于道未有所得,其学卤莽耳,谬为诸生相从于此,每终夜以思恶且未免,况于过乎。人谓事师,无犯无隐,而遂谓师无可谏,非也。谏师之道,直不至于犯,而婉不至于隐耳。使吾而是也,因得以明其是,吾而非也,因得以去其非。盖教学相长也。诸生责善,当自吾始。

《与杨椒山》唐顺之

执事豪杰士也,忘身许国,不回不挠,使满世间脂韦淟涊,全躯保禄之士,闻风缩颈,羞愧不暇。执事之志则然,而才足济之。自丹阳奉晤,令人叹羡不已,然窃有少致爱助于执事者,颇觉慷慨激发之气太胜,而含蓄沈几之力或不及焉,施为欲似千钧弩,磨砺当如百鍊金愿益留意,则不朽之业终当在执事且夫直前太锐近于用壮,取必太过近于浚恒,在易固有戒矣,惟几也能通天下之志,惟深也能成天下之务。自古欲以成务而或偾焉者,未必尽是庸人,或豪杰与有责焉耳。仆少颇负意气,屏废以来,槁形灰心之馀,化为绕指柔焉久矣。以此自量,乃欲以此量豪杰,固知必且为笑然,以敬慕执事之至也。故不敢不尽其愚。

规谏部艺文二〈诗词〉

《小雅鹤鸣二章》

此诗之作,不可知其所由,然必陈善纳诲之辞也。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他山之石,可以为错。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谷,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示孟郊》唐·孟浩然

蔓草蔽极野,兰枝结孤根。众音何其繁,伯牙独不喧。当时高深意,举世无能分。钟期一见知,山水千秋闻。尔其保静节,薄俗徒云云。

《勖曹生》卢鉟

桑扈交飞百舌忙,祖亭闻乐倍思乡。尊前有恨惭卑宦,席上无憀爱艳妆。莫为狂花迷眼界,须求真理定心王。游蜂采掇何时已,祇恐多言议短长。

《师利上人喜作艳词以诗箴之》宋·僧孚

大道久凌迟,正风还陊隳。无人整颓纲,目乱空伤悲。卓有出世士,蔚为人天师。文章通造化,动与王公知。囊括十洲香,名翼四海驰。肆志放山水,洒脱无羁縻。云轻三事袖,瓶锡天下之。诗曲相间作,百纸顷刻为。藻思洪泉泻,翰墨清且奇。惜哉大手笔,胡为弄柔词。愿师持此才,奋起革浇漓。惊彼东山嵩,图祖进丰碑。再续辅教编,高步凌丹墀。他日僧史上,万世为蓍龟。迦叶闻琴舞,终被习气随。伊余浮薄人,赠言增忸怩。倘能循我言,佛日重光离。

《讽黄兰谷》元·胡天游

雨花风絮两飘飖,兴味都非旧寂寥。白足懒穿云外履,翠眉低按月中箫。重拈晓镜添新发,旋试春衫减旧腰。金锁玉函千载恨,争如云雨自朝朝。
《玉蝴蝶》〈杜仲高书来戒酒〉宋·辛弃疾
贵贱偶然,浑似随风,帘幕篱落飞花。空使儿曹,马上羞面频遮。向空江,谁捐玉佩,寄离恨,应折疏麻。暮云多,佳人何处,数尽归鸦。侬家生涯蜡屐,功名破甑,交友抟沙。往日曾论,渊明似胜卧龙些。算来从,人生行乐,休更说,日饮亡何。快斟呵,裁诗未稳,得酒良佳。